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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欧阳长风被人给打残了,他心底别提多欢喜了,以为西伯侯会让自己去把镇北王郡主娶回来,可是西伯侯像是忘了这么一回事一样。
他怎么能甘心!
家里那个女人,他迟早要弄死!
到时候他没了正妻,凭他那些风月场上的手段,镇北王郡主就是在厉害,也不过一个弱质女流,还不得被他拿下?
到时候美人在手,兵权也到了手上,整个西伯侯府,还有谁敢小瞧他?
欧阳志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下腹有团火在烧。
鸭子都到了嘴边,竟然就这样给飞走了!
如果镇北王郡主今夜没能出城,他的美事儿就成了!
越想越气,他提脚就往领班小将身上乱踹:“你个狗娘养的!你个不长眼的”
旁边的小兵看不过去,又不敢上前,欧阳志这样的人,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怕是他们一上去,只会让他打得更凶,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欧阳志一直打到手脚发软,心底的火才消了那么一点,他对着领班小将淬了一口,“给爷爷好生守着,若是镇北王郡主再次回来,给爷爷拦住了!”
领班小将肚子上挨了几脚,整个人都蜷缩在地上。
等欧阳志上楼了,才有小兵敢上前来扶领班小将:“头儿,您没事儿吧?”
领班小将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被欧阳志淬的那一口,忍着痛呸了一声:“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跟在这样一个怂包软蛋手底下做事,还不如提着脑袋上阵去杀敌!”有小兵愤然道。
君兮从来都没有觉得,白马寺离京城这般远过,不管她怎么抽打身下的枣红马,都不能瞬间奔到她心心念念的地方。
往平阳城走,雨下得越大了些。
等她终于抵达白马寺时,衣服、发梢都不断往下滴落着水珠。
她重重地扣门,许是雨夜,寺庙里的僧侣都睡得比较沉,她叩了不知多少下,才有一个灰僧人提着油灯跑来开门。
看见她,僧人也是惊得后退一步,手中的油灯都险些掉到了地上。
君兮五官太过美艳,衣发皆湿,面上又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简直就像是一个女鬼,无怪会吓到小和尚。
“女女施主,您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小和尚小心翼翼问道。
这样大半夜的,一个美艳女子冒雨入寺,衣服上似乎还有血,实在是诡异。
一路淋雨前来,君兮身上的那股血腥味倒是被冲淡不少,她越过小和尚直接走进了寺门:“劳烦叫方丈起身,我有事求他!”
小和尚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女施主可是来求平安符的?”
君兮微怔,随即回道:“正是。”
小和尚面上有了喜色:“今日山顶寺的住持大师特意吩咐过了,若是有女子夜里前来求平安符,还请去山顶寺一趟,住持大师等着您呢!”
山顶寺的主持大师?
可不就是上次她去山顶寺见到的那个神神道道的疯和尚,君兮语气有些急切:“还望小师父通融一下,赐我一道平安符,我真的有急用!”
小和尚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大殿里倒是有,日日在佛祖面前供奉着,应该也是灵验的,可是山顶寺的主持大师特意吩咐过了,平安符能护住的平安,也得看那人命格如何,若是命格凶煞,怕是一般的平安符护不住!”
第八十七章 他冲着她嘶吼()
她连夜赶来这白马寺,可不就是为君琛求一道平安吗?
若是求去的平安对君琛无用,她又何苦来这一趟!
君兮留下一句多谢,纵身一跃又消失在了夜色里。
小和尚被吓得不清,喃喃道:“那姑娘生得那般美艳,果然不是凡人住持大师算得真准,说是子时三刻有一位姑娘来寺里,真是是子时三刻来的,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下了雨,上路湿滑,君兮用了轻功,仍是花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了山顶寺,因为心急火燎,一路上还摔过一跤,衣裙上沾了泥,她也不在乎。
山顶寺的佛门大开,似乎早在等着什么。
君兮在门口止了步。
佛堂里留了烛火,照映着金身大佛,橘橙色的暖光,莫名就让人心静了下来。
念地藏经的主持大师没有回头,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佛堂里响起:“施主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进来?”
“一路泥泞而来,怕脏了佛门清静之地。”君兮在门口处跪下,重重叩了了一个头。
主持大师似悲悯又似慈祥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不曾变过的笑容:“佛以己苦,普渡众生,又岂会介意这泥泞?姑娘,你是心底染了血腥。”
君兮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久久不曾抬头。
“他前世今生犯下的杀孽,我愿同他一起背负。便是下阿鼻地狱,我也认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被何物困住了心?”住持大师念了句佛号。
“没有什么困不困住,只有甘不甘愿。这一生,我甘,我愿。”她双手合十,缓缓闭了眼。
衣摆上滴落的水珠,很快就在地上汇聚了一小滩。
“人生百味皆是苦,世间痴儿怨女何时休”住持大师一声长叹。
君兮说:“我不问姻缘,只求他平安。”
住持大师看了一眼悲悯的佛像,笑着道:“他是这乱世霸主,终有一日君临天下,届时忘了今日许你的四海为家,姑娘可悔?”
君兮坚定地摇头:“他不会。”
住持大师笑而不语。
君兮目光直直地看着佛像:“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也认命,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她眸光一转,落到了住持大师身上:“还望大师赐一道平安符。”
她知道前世的事,知道他会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可是今生的变故太多,她怕他在战场上回不来!
住持大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锦囊,道:“姑娘,锦囊内这道符纸老衲已经连续诵经七天了,大抵还是有些用处的,姑娘既要,还有自己取吧。”
君兮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泥浆的鞋,只犹豫了一瞬,就脱下了鞋,只着一双绫罗袜,踩着一地水印走进了佛堂,拿起那了锦囊,又对住持道了声谢。
住持大师始终没有回头,只在她要出门时点醒一句:“姑娘,万事莫要强求你的生本就是逆不可为而为之,莫要再强违天命了!”
这个老和尚果然知道她的过去,君兮心底并没有多少惊讶,她稍微想了一下大师话里的深意,才道:“您想说,我若是没能阻止他这一世杀戮,怕是我的命数就该尽了,是吧?”
万物总是公平的,菩萨让她重活这一世来度化君琛,可是她非但没有度化他,自己手上也沾了不少杀孽,上辈子她安安分分的,就已经是个短命鬼了,这辈子手上犯了人命,怕是得还要命短些
住持这次淡定不了了,眼一瞪,道:“有你这样抹黑我佛的吗?”
“”
“那小子的命格集破军、贪狼、七杀为一体,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孤家寡人!你的命数老衲算不出,也不能算,每次一算就遭雷劈!我这把老骨头不经劈啊!”
“”
“若说这天地间要真有什么变数,这唯一的变数也只能是你了!”
君兮皱了皱眉,对老和尚这无厘头的话半信半疑。
捏紧了手中装着符纸的锦囊,君兮看着金身大佛道:“神佛在上,我只愿他能从沙场平安归来,若是他回不来他今生未做完的事,我替他做,未杀完的人,我替他杀!他前世的罪孽,我都原原本本在今生替他做了!”
然后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雨幕里。
惊掉下巴的住持大师:“!”
这到底是来佛前求平安的,还是来威胁的啊?
君兮离去多时,住持大师才摇头笑了一声:“是我佛的有缘人,可惜执念太重,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一牵红线绕不清啊”
出了大殿,君兮马不停蹄要往回走,却在下山的小道上被人拦下了。
“郡主,我家主子想见你一面。”黑衣护卫挡住了君兮的路。
君兮只冷冷瞥了他一眼,认出这就是上次跟在公子城身边的那个黑衣护卫,她现在没那么多心思去应付公子城,冷喝了声:“让开!”
黑衣护卫自然是半分不让,见君兮手已经摸上了缠在腰间的红磷软鞭,他道:“郡主还是去见见我家主子吧,不然郡主就只能走着回京城了。”
君兮眸子一眯,他在威胁她!
他们牵走了她留在山下的马!
这半夜三更的,若是没了那匹马,她估计也找不到代步的工具。
这招釜底抽薪,委实够狠!
强忍着心底的怒火,君兮道:“带路!”
黑衣护卫这才做了个请了的手势。
地点仍是风来亭。
夜雨,风声,短烛,茶香。
乌黑秀发披散了满身的人,穿的仍是初遇时那件梨花白的袍子,腰间系着金红的缎带,风流意气又金贵非凡。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和君兮的衣服配上了。
这里的一切似乎一切都还停留在半月之前,只是没了那皑皑飞雪,也谢了这暗香梅林。
“你来了。”他笑得恬静,仿佛二人是之交多年的老友。
黑衣护卫将她引到这里就退下了,雨小了些,君兮也不进亭子,立在一片梅树间,冷峭看着亭中的人:“你的护卫就这么离开了,不怕我杀了你?”
他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又满上茶盏,才抬眸看向她,眼底含着笑,却又像是蕴含了千言万语:“你,会杀我吗?”
“嗬!”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为何不会?”说这话的时候,她人已经逼近了亭子,手也锁上了公子城咽喉:“你三番五次算计我,我难道还要放过你?
“算计?”他眸光暗了暗,笑容微苦:“如果接近你,是算计,那么我的确是在步步为营。可是”他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命门被人锁在五指间,带着凉意的手指捏住了君兮的下巴:“君琛所做的一切,不也是算计么?不过是他比我算计得更久罢了”
五指用力,有那么一瞬间,君兮真的是想直接掐死他:“就算他是在算计,进了他的圈套也是我甘愿的!”
他似乎因为这句话愣了愣,跟着脸上就浮现出了恨色:“为什么?”
君兮却松开五指,缓缓道:“没有为什么。公子身体羸弱,大晚上从京城跑来这白马寺,只是为了煮茶么?”
目光落到了他旁边的茶炉上。
她敢肯定,灯会上自己看到的那个戴紫金狐狸面具的人就是公子城。
“我答应过一个人,若有来生,为她泛舟西湖,焚香煮茶”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君兮。
这是他们前世的一句玩笑话,太后生辰上,他当着众妃嫔的面,为良妃剥了整整一碗石榴,来显示他对良妃的宠爱。
虽然她只是挂名皇后,可是威严还是要有的。
若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不给她这个挂名皇后一点面子,她怎么对付后宫那群小妖精?
他大抵也是知道她生气了,那夜去良妃宫里时,就先到她宫里来坐坐,情话倒豆子似的倒了一大推,还说什么他有太多不得已,若是有来生,他倒情愿做一对平凡夫妇,泛舟西湖,煮茶饮酒
有时候君兮不得不佩服他的城府,便是随口拈来的情话,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她不喜欢他,可是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她更了解楚钰了。
那番话,抱歉,打动不了她。
君兮没有半分情绪地应了一声:“哦。”
公子城捂着自己发痛的脖颈,低低笑了起来:“君兮,你在报复我对不对?你该死的就是在报复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
他眼眶发红,面色青白,浑身发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君兮知道她对付女人很是有一套,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甚至动不动就说掏心给人看
就如前世她前世就从不信他的情话一样,这一世,君兮更不会听信他的鬼话连篇!
她只看着他,无喜无悲:“你我之间又无瓜葛,谈什么报复不报复?路人罢了。”
路人!
路人!
路人!
也许是今夜的风真大是太冷了,他只觉得浑身的暖意都被抽走,身体沉重到抬不起一根手指。
眼前阵阵发黑,无法挣扎,无法逃脱的巨大恐慌,铁钳一般狠狠撅住了心脏,“路人?”他冷笑,“君兮,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冲着她嘶吼,拽住她皓腕的手,五指险些掐入她皮肉里,同时还剧烈颤抖着,便是有着宽大的衣袍遮掩,也能看出他的手抖得厉害。
君兮脸色很平静,轻轻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她只是镇北王王郡主,半年之后,她会是君琛的新娘。
他曾是她的皇,她曾是他的后,可那些记忆,早在冷宫那场大火里就烟消云散了。
第八十八章 君兮,你好狠!()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拽住他的手无力的滑下,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是一阵死命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而她始终无动于衷。
等他终于咳完了,用袖子狼狈抹了一下唇,她才冷声道:“把马还给我。”
他只是笑,有些凄凉,又有些无措。
“君兮,你记不记得,那年在这白马寺门前,我说了要娶你为妻的,那天你穿着粉色的春衫,外罩着红色的披风,也这样下着雨,还开着漫山桃花,不过那漫山桃花哪有你好看还有那一年,你失手打碎了母妃最喜欢的琉璃盏,怕被母妃责怪,偷偷塞到了我的龙案底下,被我撞见了,你一个月都没好意思跟我说话”他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你总爱半眯着眼吃点心,抿着唇笑,喝茶时中指的第二指节贴着茶杯,你半真半假生气的时候会闹得后宫鸡犬不宁,真正生气了却是什么也不会说”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努力扬起脸,压不下眼眶的酸涩,也压不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君兮沉默地听着,眼神默然,看着他跟孩子似的脆弱的神情,也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我,都不记得了。”
只这一句,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
楚钰,不,这辈子他该叫楚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哭得这般狼狈,他声音里满是哽咽:“君兮,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怎么可以这么狠!”
君兮没有说话,她抬脚想离开这个地方。
楚城红着眼叫住她,“兮儿,”
她脚步只是微顿,就又要迈开。
他道:“能喝杯茶再走吗?”尾音颤了颤:“就当做告别前世。”
摆在矮几上的两杯茶,依然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我不记得前世。”
君兮没有回头,她走得决然,一如当年,她被废后位,贬入冷宫时一样,仿佛身后没有任何值得她留念的东西。
她不爱他,可是她了解他。
如果她真喝了那盏茶,那她就走不了了。
楚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慢慢将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抱住头,心脏像是被什么撕扯着,痛的他浑身抽搐,然后眼泪就掉得那么肆无忌惮!
君兮,你好狠!
可以走的这么干脆利落,可以忘得这么所剩无几,还不是因为她从未爱过。
陷在前世里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世上最难为的,不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