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身着优雅服装的各路人士就像是受惊的羊群,四处乱窜,惊恐的,难以置信的,骇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的电梯门口。
克莱希将那挺笨重的机枪丢到了地上,苦笑着晃了晃肩膀,满脸歉意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第一次玩枪,没想到后坐力这么大。”
破碎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温柔到了极致,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由心底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寒。
他的表情。
像是个不小心做了个失败的小恶作剧的孩子。
可是,他做的事,却是足以惊动整个艾斯兰的暴行。
没有人反应过来。
没有人愤怒,甚至没有人说话。
人们心中满是讶然和不解,和对未知情形的恐惧。
皇廷周围的卫兵依旧抱着怀中的步枪,笔直地站着,就像是胡桃夹子里面的玩具士兵,滑稽而惊悚。
那是站在月光下的电梯前的三皇子。
克莱希殿下。
那个温柔如春风,最喜花卉,从来不闻政事的皇子。
克莱希的身后,跟着一名捧着盘子,脚步恭谨,轻轻颤抖的普通女仆,除此之外,就别无他物。
“嗒哒——”
克莱希做了个滑稽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玛丽团里初登场的小丑。可他的脸上没有画上笑脸,却又的确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的笑意……只是,此时此刻,那抹笑意看起来却甚是讽刺,让人心生恐惧。
克莱希捏着嗓子,满脸肃然,唱诗般高声道:
“现在,让我们有请艾斯兰的三皇子,克莱希·艾斯兰殿下出场!”
话音刚落,他还自顾自地认真鼓起掌来。宴会中的人面面相觑,神态僵硬。神情没多大变化的,也就只有穿着黑色礼服的求不得,站在角落瑟缩着的波顿伯爵,和王座之上的阿尔陛下。
克莱希陡然换了一副神态,清了清嗓子,朝场上的众人友善地招了招手:
“大家好大家好,不请自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一个人在房间里实在是有些无聊呢。”
克莱希满脸笑意,一边说着,一边朝宴会里的人群走去,人们纷纷后退,下意识地给克莱希让出了一条道路,看着克莱希仿佛疯子般的自编自演。
克莱希忽然加快脚步,走到避无可避的人群之中,猛地拍了拍最前面的官员的肩膀:
“啊呀,尼罗大公,您也来了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尼罗大公额头飙出冷汗,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鼓起勇气踉跄道:
“克……克莱希……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嗯?”
克莱希又猛然凑到了尼罗大公面前,额头都快要戳到他鼻子上了,尼罗大公被吓得猛一仰头,脸上那副滑稽的金丝眼镜却被克莱希取了下来,克莱希还顺手抽出了他胸口口袋里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那副眼镜,借着月光的反射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将几缕头发拨到脑后,这才又将那副眼镜挂到了惊恐的尼罗大公脸上。
“头发有些乱了,抱歉抱歉。”克莱希讪笑道。
面对克莱希如此越界的疯癫举动,尼罗大公又惊又怒,颤声道:
“克……克莱希,这里可是皇廷聚会,你擅自闯进,甚至还开枪袭击,就算你是皇子,也要罪加一等……”
“你在说什么啊?尼罗大公?”
克莱希打断了尼罗大公含糊不清的说话,满脸无辜地捧着他那张因为紧张而扭曲的,满是汗渍的脸,真切地问道:
“我怎么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呢?”
“你……你……”
克莱希又忽然拍了拍手,刺耳的掌声在空旷的宴会厅里响起,人们纷纷噤声。克莱希一副东道主招待客人的热情模样,环视着四周:
“大家都是来寻开心的嘛,这么紧张干嘛,来来来,坐坐坐。”
正说着,克莱希便不由分说拉过了身旁一名瑟瑟发抖的妇人,来到了长桌前,用极为到位的礼节优雅地为那名贵妇人拉开了椅子:
“切西尔夫人,请入座。”
切西尔夫人面色苍白,惊恐地看着克莱希:
“殿……殿下……”
“切西尔夫人,请入座。”
克莱希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而周到,却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切尔西夫人眼神涣散,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克莱希为她拉开的椅子上。
看到切西尔夫人入座,克莱希方才拉开了自己的椅子,坐到了她身旁,支着脑袋,由衷地唱诗般感叹道:
“夫人,您真是一位优雅的女人。西亚米亚裔的女人总是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不老的精灵。”
切西尔夫人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克莱希的声音懒洋洋的,却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
“……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都清楚得很。”
说着,他又话锋一转,笑眯眯的:
“请务必不要和我客气,这一顿是我尊敬的父皇买单哦!”
说罢,他便真的将桌上的方巾认真地塞进了领口,然后便徒手抓起桌前的蛋糕,毫无形象地往嘴里塞,咀嚼了两口,又随手拿过了旁座的一只酒杯,往嘴里灌了几口。那狼狈的吃相毫无优雅可言,倒像是个饿了三四天的小乞丐。
穿着黑色礼服的求不得走到克莱希身后,递给他一条手帕。克莱希接过手帕,朝她轻柔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把手帕当做了面巾,在嘴上胡乱擦了几下,又拿起了桌上一只油腻腻的鸡腿。
慌乱不定的人群中,忽然想起了一道尖锐的,颤抖的声音:
“克莱希!你……你擅自闯入皇廷,扰乱国家秩序,目无尊长,甚至持枪行凶,换做是谁都是罪该万死,你身为艾斯兰的长子,阿尔陛下的子嗣,更是罪加一等……你!你难道是不要命了吗!”
当克莱希听到那突然起来的喊声时,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旋即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没有打断身后的莫尼公爵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将手上的鸡腿三两下吃进了肚子里,扯下了领口的方巾,猛地站起身来。
只是这突然的一站,便又让场上的人惊得退了一退,似是对桌子前那精神看起来不太对劲的皇子十分忌惮。
克莱希深深地看了莫尼公爵一眼,忽然攥住了身下椅子的椅背,拖着那张椅子慢慢地朝着莫尼公爵所在的位置走去。
随着克莱希一步步逼近,熟悉的画面再次上演:人们像是鱼缸里受到了惊吓的小沙丁鱼群,缩到了角落处,退无可退的时候,椅子猛地一顿,放到了面带恐惧的莫尼公爵身前。
克莱希忽然站上了那把椅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尼公爵——莫尼公爵体型怪异,皮肤苍白,瘦瘦高高接近两米,就像一条泡了水的脱了皮的竹竿子,站上了这把椅子,克莱希才高过了莫尼公爵。
克莱希那双明显还没擦干净的手忽然搭上了莫尼公爵的脸,使劲地擦了擦,又揪起他的领口擦干净最后一点油渍,这才心满意足地对瑟瑟发抖的莫尼公爵笑眯眯道:
“政务大臣老先生,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汗水渗出。沿着脸上的皱纹曲折淌下。莫尼公爵一把推开了克莱希,用余光扫了一眼王座上的阴影,鼓起勇气战战兢兢道:
“我身体好不好,和你这个疯子又有什么关系……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抓出去!卫兵呢?”
克莱希抑制不住地扑哧一笑,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莫尼公爵脸上的汗渍越来越多,溢出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克莱希,克莱希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笑话,捂着脸不断抽搐,似哭似笑,而后,笑声再也无法抑制。
越来越大声,响彻皇廷。
越来越病态,状若癫狂。
“卫兵……卫兵……”克莱希笑得喘不过气来,跳下了椅子,开始模仿起莫尼公爵方才说话的语气:
“卫兵呢?!!”
克莱希在皇廷里来回游荡,揪起侍立于侧一动不动的卫兵的衣领:
“莫尼公爵叫你啊,你听得见吗?卫兵先生?”
那卫兵依旧端着枪,目不斜视,汗水从帽子里淌下。
克莱希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来卫兵先生们现在并没有搭理我们的兴趣。”
克莱希自顾自走到皇廷中心的长桌前,将餐桌上的食物一把扫到了地上,又抄起一张椅子放到了桌子上,爬上了椅子,站起来,仿佛是聚光灯下准备表演高台跳水的马戏团小丑。
他拍了拍手,满脸肃穆,高声道:
“现在,让我们有请本次宴会的特约嘉宾——我可爱的妹妹,艾斯兰之花,丽黛儿·艾斯兰小姐们!”
圆顶电梯处,月光下,渐渐走出三名俏丽的身影。
无一例外,皆是丽黛儿的面庞。
她们脚步虚浮,身形踉跄,神情憔悴,晃晃悠悠地穿过红毯和人群,来到了克莱希的下方。
克莱希笑道:
“现在是有奖竞猜时间……”
场上的贵宾们怔怔地看着长桌前,那三张与丽黛儿公主丝毫无异的面孔。
“这三位美丽的小姐当中,哪一位才是真正的丽黛儿·艾斯兰公主呢?”
人群中逐渐响起议论声,疑惑不解和恐惧的气氛在场间弥漫,波顿伯爵依旧在角落瑟瑟发抖,莫尼公爵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惊恐,本因饮酒而稍显红润的起色已经苍白如纸。
克莱希微微眯缝起眼睛,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
“好了,现在是公布答案的时间。”
他又从椅子上跳下,跳到了最中间的那位丽黛儿小姐身旁,优雅而温柔地捧起她惊慌失措的脸蛋,凑过去陶醉地深深吸了一口,才道:
“她们……都不是。”
莫尼公爵开始颤抖。
克莱希笑意盎然,饶有趣味地问道:
“哎呀,如果这三位美丽的小姐都不是我的妹妹的话,那为什么她们会长得和丽黛儿一模一样呢?”
克莱希拾起身旁那位“丽黛儿”小姐的手,行了一个轻柔的吻手礼,语气温柔地像是情人呢喃:
“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的本名是?”
那位小姐双目失神,呐呐道:
“冯·妮娜。”
莫尼公爵的脸色变得铁青。
克莱希笑意越甚,又问道:
“妮娜小姐,您可是艾斯兰居民?”
冯·妮娜木然摇了摇头:
“我……是外民。”
克莱希轻轻眨了眨眼睛:
“请问妮娜小姐,您为什么会来到艾斯兰,又为什么会变成了我妹妹的模样呢?”
冯·妮娜,双目空洞,眼底却控制不住地溢出泪花来,嘴唇轻颤,开口道:
“我是……”
场上响起沉闷的噗通声,莫尼公爵忽然摔倒在地,竟是直接昏了过去,没了声息。
克莱希及时地伸出手指按住了妮娜柔软的嘴唇:
“嘘……”
他的眼底尽是温柔,轻声道:
“都已经过去了,已经没事了。从今往后,你会恢复自由,恢复自己的样子,回到自己的家,过上任何你想要的生活……可以吗?”
妮娜的泪水抑制不住地狂涌而出。克莱希转过头去对其余两位同样迷茫的“丽黛儿”说道:
“如果痛苦不能忘记,就请你们想一想自己现在为什么还没有死去,然后用力地活下去,可以吗?生活……总会有很美好的地方的。”
克莱希为三位小姐一一行了饯别礼,对侍立一旁的求不得点了点头,三个女子抽泣着,哽咽着,在求不得的搀扶下,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克莱希仰起头来,惬意地吸了一大口空气,笑眯眯地环顾四周,问道:
“我带来的‘特约嘉宾’还有很多,有谁感兴趣想要看一看的吗?”
场上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每个人都是面色苍白,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彻底确认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克莱希,而是一个疯癫的魔鬼。
没有人敢再出声指责克莱希。
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成为出头鸟的下场,就是像莫尼公爵那样,被迫将自己最隐秘最无法公开的把柄见诸于世。
那绝对是比死亡还要凄惨的结局。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凉意,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从喉间涌出,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那个癫狂的男人,他的手指前,牵扯着无数条无形的线,那根线将穿透在座每一个人的脊髓,控制他们的神经,操纵他们的余生,将他们当做牵线傀儡,玩弄他们的性命。
彻头彻尾的梦魇。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只要他一念之间,整个艾斯兰的国家政体都可以在刹那间陷入绝对的混沌,最终分崩离析。
一片静默。
克莱希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
“既然是这样,”不知道为何,克莱希那双从未收敛笑意的眸子中,倏地掠过一丝落寞:
“那我们就直接快进到最后的环节吧……”
克莱希转头,望向皇廷深处,那张王座之上,沉默而坐的老人。
“可以吗……”
“父亲。”
艾斯兰的国王,阿尔·艾斯兰,沉默地看着皇座之下,自己的第三个亲生儿子。出乎意料的,他的眼神很是平静,没有悲喜,没有哀怒,没有失落,没有绝望。颤抖着的女仆科罗娜捧着只有两只高脚杯的盘子,递到了克莱希的手中。克莱希端着那盘子,慢慢地走到了皇座之下,单膝跪立。
国王浑浊的眼睛转了转,终于出声道:
“你终于还是来了。”
“是的,父亲。”克莱希恭敬地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对于眼前的这个,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整个艾斯兰命脉,权倾朝野,甚至就连他也无力再阻止的年轻人,国王会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早已知道了一切。
早在十四年前,当他意识到那个年仅十一岁的孩子灵魂中潜藏的恶魔之时,一切已经成为了定局。
一个国家的运行,就像不断向下扩散的树形图,是由高层的权力者领导更低一层的权力者,层层递进,最后落实到平民阶层的。而在这个权力政体当中,拥有绝对权力的,当然是一国的君主。而早在十四年前,阿尔陛下便已经意识到了,在他之下的那一层,所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管理者,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把柄而沦为了克莱希的狗。
从那时候开始,艾斯兰的君主阿尔·艾斯兰,就像是棋盘中孤零零的一枚将军,被囚禁在小小的皇宫之中,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默地等待那个最后结局的到来。
艾斯兰早已不属于他,他沉默地坐在王座之上,日复一日地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早朝,管理着国家的事务。
哪怕他心中深知,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徒劳的。
只是。
国王问道:
“为什么是今天?”
克莱希沉默。沉默良久,他忽然说道:
“有一个女人。”
“女人很年轻,有一头瀑布般的红发,是个很美的女人。”
“女人再美,终究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惊艳的天赋。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女人是面包店老板的女儿,做着很普通的工作。不出意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