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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芊羽叱道:“满口谎言!太子妃禀性善良,待人宽厚,怎么可能会做出这般歹毒之事?”
珊瑚却掷地有声地道:“奴婢对天发誓,若有一句谎话,全家不得好死!”
杜芊羽听她拿全家性命来起誓,一时语噎,担忧地望向张婳。
卫媛轻笑一声,道:“苏选侍平日目中无人,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珊瑚又向苏选侍磕了一个头,哭道:“选侍,奴婢是被逼的!太子妃说您总是仗着太子的宠爱,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时常给她难堪。太子妃还说最恨选侍您这张狐媚的脸,所以给了奴婢一盒特制的胭脂,让奴婢将您的胭脂调包。太子妃拿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若不听她指使,她便会命人杀了奴婢的家人。”
许清如冷笑道:“这会儿背叛太子妃,就不怕家人性命不保了?”
珊瑚义正词严地道:“奴婢再怎么害怕,也不能埋没自个人的良知,下毒谋害自己的主子。”
许清如讥嘲道:“良知?若你所说属实,你是先背叛苏选侍,再背叛太子妃,试问一个卖主求荣的人会有良知么?”
珊瑚咬唇道:“是太子妃威胁奴婢,奴婢才不得不背叛选侍!”
苏选侍忽起身走到张婳面前跪下,泣不成声地道:“太子妃,嫔妾知错了!嫔妾不该日日霸占着殿下!您原谅嫔妾年轻不懂事,嫔妾日后再也不敢了。”
张婳冷冷地望着她:“仅凭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本宫下毒毁你容貌。选侍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苏选侍愣了愣,道:“人证物证俱齐,嫔妾不得不相信。”
张婳望向朱祐樘,神色平静淡然:“殿下,臣妾从未指使珊瑚下毒害人。”
杜芊羽起身跪下道:“殿下,嫔妾在延祺阁当秀女时便认识太子妃,太子妃的为人嫔妾很清楚,嫔妾绝不相信太子妃会做出下毒毁容之事。还请殿下明查,还太子妃一个清白。”
朱祐樘眉头微皱,定定地望着张婳,沉默不语。
珊瑚忽向苏选侍重重地磕头:“选侍,奴婢对不起您!您好好保重,奴婢先行一步。”说罢起身飞快地朝柱子撞去,“咚”一声,额头登时血流如注,人软软地倒在地上。
103 中毒(2)()
朱祐樘脸色微变,喝道:“来人!”
德全立即上前,伸手探了探珊瑚的鼻息,躬身禀道:“她已经死了!”
张婳冷冷地望着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心下冷静地分析,如今死无对证,看来她背定这个黑锅了。不知道朱祐樘会如何处置她?废了她抑或将她禁足?
朱祐樘面无表情,不辨喜怒,手指轻叩着黄梨木雕花扶手,良久,未发一言。
苏选侍膝行至他跟前,哭着道:“殿下,都是嫔妾的错!嫔妾罪该万死,不该惹太子妃生气!太子妃无论怎么惩罚嫔妾,嫔妾不敢有半分怨言。”她哭得梨花带雨,晶莹的泪水濡湿了脸上的纱巾,一颗颗红疹若隐若现,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朱祐樘怜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你何错之有?罪该万死的是下毒之人。快起来。地上湿气重,你身子又弱,日后别动不动便跪下认错请罪,本宫看了会心疼。”
苏选侍见他当着众人的面对她柔情蜜语,心中不由大喜,执意不肯起身,眼泪流得越发凶猛,哽咽道:“嫔妾承蒙殿下错爱,有幸侍奉殿下四年,嫔妾此生再无遗憾。如今嫔妾容颜已毁,又遭太子妃厌恶,恳请殿下恩准嫔妾出宫,嫔妾愿前往皇庙带发修行,终生陪伴青灯古佛,为殿下,为大明祈福!”
张婳唇边勾起一抹冷诮的弧度,好一招以退为进!
昔年卫子夫遭陈皇后嫉妒,入宫后一直未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即便见皇帝一面都是痴心妄想。直到一年多后她才见到汉武帝,彼时她哭着求皇帝恩准她出宫。
汉武帝因怜生爱,当即宠幸了她,并封她为夫人。卫子夫从此宠冠后宫,连带着家人鸡犬升天。
连歌谣都在传唱,生女勿忧生男勿喜,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美人的眼泪,任是铁石心肠也会化为绕指柔!雄才伟略,阅女无数的汉武帝都无法抗拒,更何况是朱祐樘!!!
卫媛笑道:“殿下,难得苏姐姐一心向佛,殿下不如成全了她!”
朱祐樘神色似平常般温和,淡淡地望了她一眼。
卫媛却觉得身上似被利剑刺了两个透明窟窿,心底不由打了个冷战,立即噤若寒蝉。
朱祐樘扶苏选侍起来,柔声道:“本宫说过,不论你变美还是变丑,你永远都是本宫最爱的妃子。你若去了皇庙,本宫该怎么办?”
苏选侍顺势偎在他怀中,委屈地道:“殿下,嫔妾的脸……”
朱祐樘温言道:“放心,本宫会还你一个公道!”
张婳心下冷笑,公道?当日她被水蛭毒害,谁给过她公道。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再过十来日便要出发去南海子狩猎,此刻朱祐樘若废了她或将她禁足,那她永远都别想逃出皇宫!
“殿下。”张婳心中已有了决断,长身而起,福了福身,“珊瑚虽然已死,但下毒毁容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她一人便可以办到。请殿下给臣妾十日,臣妾定会查出真正的下毒之人。”
朱祐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在下一个极艰难的决断,半晌,方道:“好。便依你之言,以十日为期,若……”
张婳神色淡然,镇声道:“若抓不到真正的下毒之人,臣妾任凭殿下处置。”
朱祐樘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默了一瞬,颔首道:“好。”
张婳欠身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朱祐樘盯了她一眼,挥手道:“都散了吧!”
杜芊羽等齐声答应,躬身退了下去。张婳行了一礼,施施然地步出大门,面含微笑,身姿雅洁如兰,仿佛那个受了天大冤屈的倒霉鬼并不是她!
绿翘环顾四周,见左右无人,问道:“太子妃,您真有办法抓到真正下毒之人?”
“没有。”张婳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满脸神往,淡淡地道,“珊瑚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无从查起。”
绿翘愣了愣,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您为何还向殿下保证一定会在十日之内查出真正的下毒之人?”
张婳淡淡一笑,叹道“即便只有一分的希望,我们也要付出十分的努力。”这句话她当初送给过沈兰曦,可结果沈兰曦拼尽了所有的努力,却成了皇帝的妃子!
“你派人查一下珊瑚的底细,她生前与哪些人交好,出事之前见过何人,越详细越好。”张婳低声叮嘱道。
绿翘垂首道:“是。”
张婳望着空中飞掠而过的大雁,心下默念,但愿可以顺顺利利地逃出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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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鸾轩。
苏选侍斜倚在贵妃榻上,双眸微阖。
白菱半跪在地上,用细银簪子从鎏金珐琅花卉盒里挑了一点白色的膏体,小心地涂抹在她脸上的红疹上。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大功告成。
“选侍,这回多亏您火眼金睛,发现胭脂有问题,不然好好一张脸可真要毁了。”白菱奉承地说道。
“若连自个儿的东西被人动了手脚都不知道,我早就死了千百次了,焉还有命坐在这里?”苏选侍“嗤”的一声讥笑,“就凭她这点微末道行,就想我斗?真是不自量力。”
白菱不解地问道:“选侍,她想毁了您的容貌,其心可诛。您为何不在殿下面前告发她,却非要诬赖太子妃呢。”
苏选侍瞪了她一眼,“只要殿下废了张婳,等我登上太子妃之位后,有的时间慢慢收拾她们!”
白菱恍然大悟,吹捧道:“选侍高明!太子妃若被废了,以殿下对您的宠爱,太子妃之位非您莫属!”
苏选侍得意地一笑,又道,“徐太医这次做得很好,等会儿你送一千两银子过去好好谢谢他。”
白菱点了点头,说道:“幸好徐太医是我们的人,不然可真没有办法将计救计。”
苏选侍嘱咐道:“你送银子时千万要小心,别让人发现。”
“是。”白菱躬身答应,“奴婢定会小心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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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一轮明月高高挂在树梢上,洒下无限清辉,地上似铺了一层水银般。
“淑女,您想去哪里?”宫女璎珞提着一盏八角灯,恭敬地问道。
许清如神色清冷,心不在焉地说道:“今晚月色很美,随便走走。”
璎珞不敢再问,提着灯默默地在前引路。
一阵阴凉的风忽吹拂而过,两旁的树木发出簌簌响动。
璎珞手中的八角灯猛地一黯,忽感到脖颈后面凉飕飕,仿佛有人在她背后吹冷气,心中一紧,忙回身,却见一名女子长发披面,阴森森地道:“我死得好冤!”
璎珞吓得魂飞天外,“啊”的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次日清晨,几名宫女发现许清如与璎珞晕倒御花园附近,忙将两人摇醒,璎珞显得有些神智失常,一个劲地尖叫:“有鬼啊!鬼!”
许清如亦是满脸惶恐,惊恐地说道:“我看到珊瑚了!珊瑚说她死很好冤!”
宫女们最信鬼神之说,闻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忐忑不安地将两人送回鸣鸾轩。
醒来后的璎珞变得疯疯癫癫,整日躲在屋中不敢出门,直嚷着“有鬼!有鬼!”
许清如亦吓得不轻,大病一场后,特地奏明朱祐樘,设香案拜祭珊瑚。
自此珊瑚冤魂索命之说不胫而走。很多宫人都说自己亲眼看过珊瑚的鬼魂,有人说女鬼额上有一个很大的洞;有人说女鬼眼睛如铜铃般大,舌头一直垂到脚踝;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一时之间闹鬼之说甚器尘上。
霁月殿。
张婳歪在迎窗大炕上,神色恬静,捧着地志仔细地研究南海子。
绿翘拿银簪剔了一下烛火,有些担忧地说道:“太子妃,已经第七日了,安乐堂那边仍没有任何动静。”
张婳淡淡地“嗯”了一声。
绿翘道:“奴婢按您的吩咐,每日入夜后让小原子他们躲在暗处监视安乐堂那口枯井。可都已经第七日了,还没有人去拜祭珊瑚。”
张婳头也未抬,继续专注地看着地志,叮嘱道:“别心急,让小原子他们继续盯着,不要气馁。”
“是。”绿翘躬身答应,心下却不能不急,离规定时间只剩下三日,若再抓不到下毒之人,太子妃便背定这个黑锅了。
约莫戌时,张婳放下地志,洗漱后准备上床歇息。
殿外忽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小环忽掀帘进来,兴奋地说道:“小姐,小原子他们抓到人了!”
张婳闻言大喜,忙道:“快把人带上来!”小环答应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104 中毒(3)()
须臾,小原子押着一名小宫女进来,神色有些激动,叩首道:“太子妃,这名宫女鬼鬼崇崇地跑到安乐堂后院,拿出元宝蜡烛对着枯井祭拜。”
小宫女低垂着头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奴婢给太子妃请安。”
张婳微眯着眼,冷声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颤巍巍地抬起头,脸色煞白,长相颇为清秀伶俐,双眼满是惶恐地望着张婳。
“你是卫淑女身边的香惠?”张婳皱眉问道。
香惠颤声道:“是。”
张婳呷了一茶,慢悠悠地道:“宫中严禁给死者拜祭,违者一律处死!你不会忘了吧?”
香惠身子簌簌颤抖,磕头道:“奴婢该死。太子妃饶命!”
张婳手指轻叩着桌子,沉声问道:“你深更半夜地跑到安乐堂想拜祭何人?”
“奴婢……拜祭好姐妹香兰。”香惠结结巴巴地回答,“她年前得急病死了。”
小原子立即道:“太子妃,她在撒谎,奴才躲在暗处听得明明白白,她嘴里念叨的名字是珊瑚。”
香兰额上冒出黄豆般大小的冷汗,嘴唇哆嗦:“太子妃明鉴。近日宫中传闻闹鬼,弄得人心惶惶。所以奴婢顺带拜祭了珊瑚。”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张婳脸色微沉,冷声问道,“珊瑚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香惠惶恐地道:“奴婢冤枉。珊瑚的死与奴婢没有任何关系。”
张婳寒声道:“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吐露真话。”
“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珊瑚的死真的与奴婢无关。”香兰哭着磕头道。
张婳看向小原子:“拿银针上来。”
小原子答应着退了下去,过了片刻,手里端着一朱漆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银针。
香惠见到银针吓得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张婳手指轻叩着紫檀嵌螺钿案几,冷冷地道:“本宫劝你老老实实招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香惠脸色骇白,哭喊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太子妃饶命!”
张婳侧过头看向榻前的的鎏金蕃莲纹烛台,闭了闭眼,沉声道:“动刑!”
小原子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死死地按住香惠。绿翘拿起一根银针狠狠地插入她指甲缝里。
十指连心,痛入骨髓。
殿内立即响起一阵凄厉刺耳的惨叫声。
香惠哭喊道:“太……子……妃……饶……命………”
绿翘神色平静,又将一根银针插入她指甲缝里,喝道:“招还是不招?”
香惠痛得死去活来,连声叫道:“招!奴婢愿招!”
绿翘放下银针,问道:“是不是你指使珊瑚偷换苏选侍的胭脂?”
香惠匍匐在地上,哭着道:“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听从卫淑女的吩咐,将有毒的胭脂交给珊瑚。太子妃饶命!”
张婳揉了揉额头,道:“先将她捆入后殿,待明儿回了殿下再做处置。”
小原子手脚麻利地将她捆好,拖了下去。
绿翘斟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喜道:“终于真相大白了。太子妃您也不必再背黑锅了。”
张婳神色淡淡,并无半分喜悦之色,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绿翘见她有些疲惫,忙唤了金莲,碧桃进来服侍她洗漱歇下,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地上的紫金双耳大鼎吐出一缕缕白雾般的细烟,香气清甜宁神。张婳睁着眼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心下默想,宫中明枪暗剑,防不胜防。老妖妇一心要废了朱祐樘,若自己不按她的吩咐偷取信件,即便不被苏选侍她们整死,也会被老妖妇整死。
心烦意乱地想了一会儿,翻身下床,从榻底下拿出两个包袱,仔细检查了一遍逃跑防身用的物事,匕首、袖箭、暗器、细索钩、金创药等等,没有任何遗漏,方松了一口气,重新打包好,放回榻下。
朦胧的月色里,张婳唇边含着一抹清浅的微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了南海子,凭她的机智一定可以顺顺利利地逃跑。拍了拍手上床后美美地睡过去。
次日醒来,盥洗后,绿翘替她挽了一个凌云髻,低声说道:“奴婢一早已将香惠之事回禀了殿下,殿下废黜了卫淑女,并把她打入冷宫,发落花惠去浣衣局服役。”
张婳点了点头,道:“殿下也算仁慈,没有要了她们的性命。”
绿翘从妆匣里挑了一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