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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人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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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姐呀,打住、打住。”

    朵儿更来劲了,伸出一双涂着蒄丹指甲油的手,翻开手掌做了一个篮球裁判常用的‘t’手式,像在演讲一样:

    “姐呀,你就不能听妹一句劝,你能不能清醒清醒?这是事实,你懂不懂?

    川剧不如以前了,你曾经风光过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你就不能开窍一点?灵活一点?变通一点?

    姐呀,凭你的容貌,才艺,干啥不行,就去死守川戏,转行吧。

    流行音乐,通俗歌曲,歌舞表演,那样都比你这川戏强?别老抱着旧皇历死嗑到底!”

    芙蓉姐姐伤心到极点,喉咙噪子眼里像是堵了一堆甘蔗渣,妹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句句戳她心窝子。

    她想再声辯,但,确实找不到有力量的话语反驳。

    她不得不承认,她忠爱的川戏艺术已是气息奄奄,与朵儿妹妹从事的现代流行音乐确实存在天壌之别。

    她尽量不让眼眶里满含的泪水流下来,无可奈何地仰头兴叹,似乎要把胸中的郁闷释放出来,长长地‘哎’了一声。

    “怎样?傻了吧。“

    朵儿还往伤口洒盐。

    芙蓉姐姐彻底崩溃。

    玉头儿和花一红在客厅里听一对女儿吞战好半天了,很明显是小女朵儿占上风。

    老两口急忙奔到女儿房里,玉头儿上前呵住朵儿:

    “你有完没完,拿酸话讽你姐,差不多了吧!″

    “你没看到姐伤心痛苦的样子,你忍得下心?″

    老妈也斥朵儿:

    “朵儿,你嘴下留情,积点德吧!″

    “积德?都是你惯的。朵儿原本该去好好上学,你就任由她的性子,早晚给你生出一堆事来,你哭都来不及。“

    玉头儿把气撒在妻子头上。

    “爸吔,这是一项新升事业,蓬勃旺盛,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你给我住嘴!″玉头儿呵斥朵儿。

    看到家人为自己斗嘴,芙蓉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眼泪‘哗‘的一下飚了出来,捧住脸大哭。

    朵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份了。

    她上前抱住姐姐,扶着她的肩头欠疚自责,安慰着,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好姐姐,原谅妹妹。“

    她抓住姐姐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老两口也宽慰着,两姐妹这才坐在床边,芙蓉姐姐抽搭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老爸从女儿哽咽的颤音中听出了她内心被妹妹切中要害的,尖刻的锥刺的痛苦。

    身为川戏世家的传人,他深深知道,爱女在川戏处于低潮之时,也决不放弃她忠爱的川戏艺术。

    她对川剧事业的执着正是玉头儿想要的,是我玉家的好苗子,是我玉家的传人。

    他更知道爱女此刻内心正翻江倒海难以平静,她正痛苦地饱受着煎熬。

    玉头儿意识到严峻的时刻到了,他的责任告诉他,虽然退休,但决不离岗。

    川戏要掁兴,挽救地方川戏刻不容缓!

    老妈花一红突然:

    “咿,我倒有个主意。″

    “快说,什么主意。“

    “这样吧,我们替芙蓉救救场。“

    “怎么救?“朵儿问。

    她要用实际行动弥补刚才对姐姐造成的精神伤害。

    ‘发动亲戚好友呀!你拉一邦,我拉一邦,还怕他们不给面子?″

    “只能这样,那就试试吧。“

    玉头儿爸同意。

    芙蓉姐姐眼里闪动晶萤的泪光:

    “算了,别费劲了!“

    老妈拍一下胸脯:

    “我就不信亲朋好友不给面子。蓉丫头,你就别管了。“

    花一红胸有成竹的说。

    这天,老妈花一红出动各方好友,又招来一批老戏迷为芙蓉那场‘吕布戏貂婵’扎场子。妹妹朵儿也邀来一拨朋友同学。

    从台上看,座席台上有不少观众,演员,乐队兴奋起来。

    幕布拉开,衣着光鲜靓丽的俊郎女貌的吕布貉婵,引来一阵拍手叫好,呼声不断。

    可是,当震耳欲聋的,一拨紧似一拨的鼓锣声还没过完场,看台里还是出现令人最担忧的场面。

    朵儿招来的年轻一点的观众坐不住了,听不惯那震耳欲聋的鼓锣声。胡琴声一响,舞台上演员开口个没完,观众不习惯那尖励的唱腔,吊不起胃口。

    座席上有蒙耳朵的,闭眼睛的,有冷眼向台的,还有人起身离开。

    急得老妈和老妈的铁杆好友们伸开双手去阻拦,但都无计于事。

    场上剩下的都是花一红招来的灰头扑脑,半拉子老头老孃缩卷在坐位上。

    朵儿的朋友,同学所剩无几。

    司空见惯的演员们打焉似的掉了气,连那后台的帮腔喊嗓似乎也显得中气不足。

    救场落得个冷场。

    自以为有计有谋的花一红使的这一招失灵了,泡汤了。

第16章 2。 华丽转身() 
柳大嗓和玉头儿是一对结拜兄弟,他也是怡雅茶室的座上客。

    以前两家走得很近,以后川剧萧条不景气,演出不上座,收入少,全家回到老家柳庄。

    面对这样的局面,玉柳俩老哥合计着组建一个川戏班子,地点选在柳家宽敞埧子。

    坝子上扯个蓬,搭起简易戏台,

    用不着招兵买马,演员都是现成的,加上爷儿几个名下弟子,不愁演员阵容。

    玉头儿取名曰‘玉柳戏班’。

    只在房柱上挂个牌子,在檐角上挑个旗子就鸣锣开张。

    不演戏的时候,以家代店经营茶馆。摆上十几张方桌,再配上竹背靠椅,投资小,用处大,就成了。

    演戏的时候挂上牌子,演完了将玉柳戏班的牌拆下挑上旗子,名曰:戏友茶社。

    一举两得。

    平时淡日经营茶水,晚上客友多,都是老熟人老戏迷,只须一茶一座,还可免费听戏清唱。

    到双休日或节假日全天营业买票看戏。价格不贵,根据茶的品牌而定。

    有茶客们支撑,有铁杆戏迷吹捧,不愁没有生意,基本上坐无虚席。

    这经营活主要靠柳大嗓夫妇,跑堂粗活靠光头阔嘴二金和门下徒弟。

    唱戏、生意、养家,这样下来,说不上发财,维持戏班成员薪水,日常开支,居家过日子还算绰绰有余。

    柳氏夫妇膝下三个儿子,都已成年,且都是唱川戏。

    父亲柳大嗓唱黑头,柳夫人唱青衣。老大柳大金唱花脸,老二光头阔嘴柳二金演武生,幺儿柳三金生得眉清目秀,单条细长唱小生。

    生、旦、净、末、丒,除了旦角差不多全家都占齐。

    收入虽然不多,日子过得清谈,但川戏这看家本领,在这片土地上比起城里来发挥的作用不可小看,川剧这条魂脉没有断。

    但是,柳大嗓并不安于这样的生存方式。常常寻思着:

    身边有高?耸的三个儿子,还有三兄弟各自的徒弟,他们跟随我老柳家,加起来差不多二三十个人。

    何不乘这改革开放时代搞点有经济建设,增加收入,岂不是好事情?老窝着经营茶水,那点小本生意不是我老柳的风格。

    老柳家的后院阳光充沛,青草盖地。他动员全家在那里开辟出一个场地,搭上窝蓬养起了家禽。

    养猪、养鸡、养鸭、养鹅。

    全班人马忙得不亦乐手,不到一年功夫,收获不小。

    老柳头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真还是,产生了经济效益。

    过了一段时间,他请老玉头和剧团的师兄们来参观,后院坝里猪舍、鸡蓬、鸭蓬、鹅蓬,摆了一大片,井井有条。

    家鸡放养,片地啄食。

    鸭子,鹅,赶到小河湾,任其戏游,唯有猪儿围在圈里。

    鸡犬之声,鸡飞鸭行好不热闹。

    参观完,老柳吩咐厨房生火,摆上宴席请同行们上桌。

    席上有师兄戏谑:

    “老柳头大刀阔斧,真所谓:妻妾成群',财源广进!佩服佩服!″

    全场轰堂大笑。

    “老兄莫乱说,有夫人在文明点,是鸡鸭成群。″

    玉头儿笑说:

    “啊,是,是鸡鸭成群。你哥子打得滑,脑壳转得快,灵醒,有经济头脑。″

    柳大嗓接过话头:

    “玉兄见笑,这年头,有钱才是硬道道理。我这叫华丽转身。″

    “华丽转身?川剧这碗饭不要啦?“

    “哎呀,老兄,那是只空碗,那点基本工资还不夠塞牙缝。你说是不是?“

    “柳兄,你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从今以后,你端的是只金饭碗,向你学习!″

    “不客气,共勉,共勉,互相共勉!″

    老柳头接着又说:

    “我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哟,地球人都知道哇,难道你们没看见吗?

    跟我们一样的同行,他们叫什么,那叫明星。

    我们叫什么?我们叫演员,有戏演可没人看的演员。

    别人前呼后拥一大群,他一个人的出场费夠养我们全团。

    这人嘛自己也不屙泡尿照照,长得嘛不咋个,反正比我还悲哀。

    暴焉子一个,皱皮啦呱,身架架就像个下苦力的,躬腰驼背。

    哈哈哈笑死我个先人,还是明星!

    那个明星一不要鼓二不要琴,就凭一张嘴,尽演一些瞎子,瘫子,瓜娃子,粗俗恶搞,逗得全体人民哄哄大笑,屋顶掀翻了。

    哎,人家吃香的,喝辣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游艇,骄车,洋楼,美女团团转,泡妞一大群。

    威风八面,全国通吃,通吃全国。

    我这点算个啥?

    做的是本份的事,老实人做遭苯的事,不是风吹虚过的事,都是些实实在在的事!

    人嘛,川剧可以不看,但这张嘴离不开吃啊,身体需要,不然这日子过的没滋味啊!

    你们说,比起那个牛皮哄哄的老兄来,我又算个啥啊?“

    老柳头的一席话引起大多数同行们的共鸣:

    “柳哥这番话还真是这个理!“

    “只要能挣钱就是条好汉。“

    “有钱才是硬道理!“

    “来,酒杯举起,英雄所见略同!“

    “柳兄太谦虚,而今眼目下你端的是金饭碗呦!“

    “哪里哪里,过奖啦!“

    “柳哥,以后锅里没有米了我们跟着你。″

    “哎,我的廟门太少了,这里施展不开,不过偶尔来蹭顿饭是可以的。“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都是夸奖话,直听得柳大嗓眉开眼笑。

    玉头儿的大徒弟任放说:

    “前辈,这样说来,你那看家本领的川剧就此丢弃呵?″

    “川剧过失了,把过失的旧玩意拿到新时代,别人不接受啊,不合这辈人的口味啊!″

    老柳说完,抓起面前的酒瓶子一剁:

    “就像新瓶装旧酒,能行吗?″

    “前辈此话欠妥!″

    “你倒是华丽转身,但是川剧这条魂脉原本在这里保留延续得好好的,你别出新裁养家禽,岂不可惜。“

    任放说道。

    “没有啊!戏照样唱,副业照样搞,我把我家三金娃这根戏脉留下,专业从事川剧。“

    席座上师兄师弟无话,只顾吃肉喝酒。玉头儿看了看大家,立起身来,举起酒杯:

    “改革时代,不求贪大,只求平稳日子。这条发展新路老柳头大胆探索,甘当开路先锋,精神可佳。

    只要安排妥当,我看是可行的。

    来来来,为老柳头的华丽转身干杯!″

    大家站起来:

    “干杯!″

第17章 3。 鹩哥() 
神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上,天空之中。“

    …………创世纪1:20

    月色如水,静静地照在天井那棵芙蓉树上,透过枝叶缝隙漏下丝丝亮光也正好照到鹩哥儿身上。

    这鹩哥是上前年玉头儿和他的一邦挚友到青城山野游时,看一农夫正逗一只乖巧的鹩哥。

    农夫教它简单的音节,牠会跟着学话。

    教青城山,牠学说青城山。

    教狗儿叫,羊儿跑,牠都能模仿。

    只听说鹦鹉学舌,没想到鹩哥也会学舌。

    玉头儿感觉稀奇,上前逗它。

    旁边的玉头儿的游伴,书画家田先生教它:

    “玉沐生。“

    它沉默,不学说。

    玉头儿的另一游伴,文学家潘先生说:

    “田兄,你教的太嗷口了,它不好发音,我来教。“

    “玉头儿!“

    鹩哥学说:

    “玉头儿!“

    嗨,它居然学说了。

    大家高兴对牠翅起姆指,鼓起掌来。

    玉头儿惊喜不已,喜欢上它了,要农夫把这鹩哥卖给他。

    可是农夫也舍不得,玉头儿让他出个价钱,农夫迟迟未决,两人僵持了起来。

    最后潘先生出主意:

    “这样吧,你们一人教一句,看它怎么回答。“

    “如果它都回答呢?“

    “那就看它哪一句学得最好,发音最清楚。“

    “那好,谁先来。“

    农夫说,我先来。他对着鹩哥:

    “我不卖。″

    鹩哥学回:

    “哦着外。“

    含混不清。玉头儿上,他对着鸟儿:

    “我喜欢。“

    鹩哥回答:

    “我喜欢。“

    声音清晰。

    哈哈哈!众人拍起手来。

    这鸟儿太有灵性了。

    农夫生起气来,对着鹩哥骂: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傢伙!不要你啦!“

    玉头儿一连几个我喜欢'。

    鹩哥也回说我喜欢,我喜欢。'

    玉头儿惊喜万分,这鸟儿太有灵性了!

    农夫有点生气。

    几位先生说,不是鸟儿吃里扒外,是你的教话太嗷口了,它发音不利索。

    结果是经过众人撮合,农夫让步,玉头儿出了高价将鹩哥买到手。

    从此玉沐生爱不释手,珍爱有佳,把它当宝贝供养起来。

    鹩哥在鸟笼里咕咕叫着,它睡不着,要在平日里它也像人一样也需要睡眠。

    可是今晚,它变得异常浮躁,蹦跳着,鸣叫着,弄得笼子在空中荡秋千。

    鸟儿浮躁,玉头儿在楠木席梦思床上也浮躁。

    他碾转反侧,都说这鸟儿有灵性,莫不是牠看懂我的心思,似乎在提醒什么,或者要我思考什么。

    他披衣下床,从怡雅茶室的罐子里抓了一把鸟食,走近鹩哥笼子:

    “鹩哥儿,我的乖儿,爸爸喂你饭饭,你别叫了,妈妈睡了,姐姐也睡了,你这样调皮会把她们吵醒的。鹩哥,我的乖儿。“

    鹩哥此刻安静下来,啄了几粒鸟食眯起眼晴打起盹来。

    进到卧室,瞧瞧一红妻睡得正酣。他拍了拍妻子,想她嫁到玉家养育两个宝贝女儿。看她又能吃又能睡,心宽体福,衣食无忧。

    想到这些,玉沐生浮躁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但是,唯一操心的是两个女儿,她们长大了,面临学习,工作,事业,爱情,婚姻。这些原本是妻子操心的事,但是,玉沐生就放心不下。

    他上前把樟木箱子打开,拿出婴儿包。抖起一件小红祆儿,脑海里浮现童年时的芙蓉女儿。

    粉红脸蛋,银钤般的笑声,出门时小手拉着我的衣裳角角,多听话啊,我的乖乖女。

    我趴在地上当白龙马,她骑在我身上咯咯咯的笑。

    我四肢着地嘚嘚嘚的转。嘴里不住地唱蓉儿肉嘟嘟'

    一红妻瞧见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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