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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城人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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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宽窄巷子成了一条水巷,一条穿越时空的隧道显得神秘而幽深。

    巷子两边耸立深灰色楼的高墙,墙和墙之间窄窄的,细细的,形成一道白白的缝。

    只要仰天一望,那道缝竞成了直条的白线,一线天。从天空投下的那束光就像从天而降的一道白帘子,直刷刷的。

    朵儿整个人被陷在那道光的帘子边沿石阶上,身上青绿色连衫裙打湿了,贴在身上凉沁沁的。

    她斜着身子瞧瞧脚上那双水红色乖巧的皮凉鞋也浸水了。

    ‘凉从脚起’,她这样想着,不觉身子一抖打了个寒噤。

    她用双臂交叉胸前抱团身子,用双手搓摩两臂,看那条条雨帘。

    此时巷子里人迹稀少,偶有举伞者从她面前经过,向她投来一道怜香惜玉的眼光。好心的人举着伞向她招呼:

    “妹儿快来,你去哪儿,我举伞送你″。

    朵尔莞尔一笑,摆摆头不言语表示谢绝。

    迷蒙的水雾透过那光的帘子,她仿佛从巷子的那头看到一个人,那人躬身抱头在雨中狂奔,然后在朵儿对面屋檐站定。他一边抖着衣襟,仰头对天发问:

    “老天,你漏了?还是破了?你漏了就漏了吧,可是还在空中擂鼓急走行军?你淋得我。。。哎,好一场饱雨呀!″

    一口京腔。

    在相距不到五、六米的狭窄巷子里,离得那么近,朵儿听得真切,看得真切。

    心里嘀咕,这人真怪,他在对谁吼?除了自己连个人影都没有,对天撒气,犯得着吗?怪人!

    突然她一眼瞅着那人当胸硕大玛丽莲。梦露体恤衫,那种勾魂迷人的笑让她一楞,脑海里突然闪出印象来,那印像犹为深刻。

    朵儿一下认出正是那个在浣花溪畔的卷发青年,他正在自己对面的廊檐下,正在对着老天吼叫。

    他们四目相望,犹豫一阵后:“你。。。。?″

    两人瞪大眼睛几乎同时惊呼对方。

    卷发青年先开口:

    “啊,这么巧见到你。怎么不带把伞?″

    “你不也是没带伞吗?″

    “我是路过此地,你呢?″

    “看雨、听雨、玩雨。″

    朵儿调皮地说。

    “好浪漫。有这样玩雨吗?瞧你嘴唇乌青,得瑟打颤。“

    停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看天说:

    “你们成都的雨有这样下的吗?像天上有军队打仗似的,这么大个阵势。″

    “我咋觉得是老天爷在呼天呛地哭呐。″

    “好奇怪的感受,各自体会那么大的差别。″

    “你刚才怎么说来着?你们成都?你不是成都的?″

    “我去金沙讲堂听讲座,顺路感受一下宽窄巷子留下的历史印记,领略昔日成都的风土人情。

    “什么讲座?″

    朵儿没听清楚,在此时此地她对‘学术’这个词感到别扭。

    “就是听专家讲课,探讨知识,研究学问的报告。″

    “看来你是做学问的,大知识份子哟。″

    “没那么神秘,谈不上,我是中戏的,学的就是戏曲音乐。″

    “中戏?戏曲音乐?新鲜。初来成都?″

    “是的。″

    两个人饶有兴致,宽不足五六米的巷子,合着雨声,男女相望,唤声互答。

    他们相识在雨巷,一个在廓下这边,一个在廓下哪边。

    “你过来呀,过来说说,我对音乐也有兴趣。″

    朵儿呼他。

    卷发青年缩着头,三两大跨步,身子敏?一纵,在朵儿面前站定。

    头上的卷发贴着脑袋已成直发,清癯白净的脸淌满雨珠。

    “瞧你一脸的雨水,快擦擦。″

    朵儿说着,拉开手提包上拉丝,抽出香纸递上去。年轻人接过香纸擦拭,笑着说:

    “你瞧,今天我倒变成落汤鸡了,比起你们上次在浣花溪的那一场落水,怎么样?够狼狈吧?″

    “差不多。″

    “哎,(他叫不出朵儿名字)咋这么巧,咱俩不是在水中就是在雨中,缘份不浅呀!″

    “差不多。″

    “你语言这么简洁,老重复差不多。″

    “差不多″。

    朵儿又一句差不多,两人笑了。

    这时雨点小了,不知从巷道哪座庭园飘来德彪西华贵典雅的乐曲。两人听着,不言语。

    常春藤包围的透显古朴与苍桑的厚重木制双开门,从门缝里飘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是一位新星得奖歌手的流行歌曲。歌词大意是: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在黑夜里为你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在哭泣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

    在这有过传说的黑夜

    无法忘记你的脸

    。。。。。。

    听着那句‘无法忘记你的脸’,两人静静对视,笑了。

    这时,天上的雨似乎小了很多,卷发青年说:

    “我们俩这样等雨不知要等到什么时辰,我去买伞,你等着。″

    他正下台阶,雨巷里突然冒出一个男生,一手打着伞,另一只手提着伞。

    他一眼看到朵儿,一个跨步:

    “朵儿,快拿着伞跟我走。″

    “你怎么现在才送来?″

    “我们都急得不行,谁知这雨太大,不得稍停。″

    “雨大你不来?″

    朵儿有点生气。

    “这不是来了吗?″

    彼得哄着说。

    朵儿一把从彼得手里拖过伞,噘着嘴:

    “你走!″

    彼得呆呆看着她。

    卷发青年说:

    “我还是去买把伞吧。″

    朵儿一下抓住他:

    “不用,这伞咱俩共用。“

    “他。。。他是谁呀?″

    彼得问。

    “你管不着。″

    彼得脸色略有恼怒:

    “好,我不管,我不管,baibai!″

    转身离去。

第11章 11。 丁香一样的姑娘() 
雨不傾盆,只呈斜的线形,共撐一把伞,若即若离。

    在狹長巷子里,淌過流水,踩着青石小路。

    毕竟伞很小,卷发青年把身体挨上去,朵儿侧转头看着他。

    “搂搂你好吗?看你嘴唇烏青。″

    朵儿没有拒绝。

    冷沁的身子的确需要温暖,她温顺地点了点头。

    朵儿感受到他身体传递的热量。

    “搂的感觉真好。″

    她向他投过一道温柔的谢意,眸子闪闪报以羞赧的笑。有点兴奋,有美好情愫依伴,可能就是那种初恋的感觉。

    狂暴的雨收敛了狰狞的面目,雨巷像一幅水墨画,雨丝儿很细很斯文,空灵飘逸。

    洁洁净净的青石板上,雨水从足上汩汩淌过,湿漉漉的。

    “你读过戴望舒的雨巷吗?“

    青年扭头突然问。

    “读过。″

    青年轻轻吟诵: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她飘过

    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这女郎

    。。。。。。。

    朵儿霎时如一泓清泉漾起内心的涟漪。

    他们不觉来到英伦咖啡屋前,朵儿说:

    “进去喝杯咖啡吧,暖和暖和。″

    “谢谢,我还有事。″

    “好的,把手机号给我。“

    青年伸出手来,。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会拒绝吧?″

    朵儿笑不直接回答。

    “嗯,把雨伞带上。″

    朵儿目送青年的背影向雨巷中走去,渐渐地、渐渐地远了。

    突然,青年转过身来,见姑娘还倚在咖啡屋那古铜色缕花门前,青年双手捧着嘴拉长声音喊:

    “我………叫………童………帅!你呢?″

    朵儿也双手捧着嘴,拉长声音:

    “我叫朵儿,玉………朵………儿!″

第12章 12。 缘分这东西() 
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处;凡事都可行,但不都造就人。

    ……………多林哥书10:23

    三金从玉家归来,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玉芙蓉的影子。

    想起那天饭桌上玉头儿老俩口的一番话,虽然模拟两可,但也没拒绝,自我感觉还是好的。

    他回家把那天情况向母亲诉说,母亲双手一拍:

    “我说三幺儿,玉家的事芙蓉妈宰不了指,玉家是老玉头作主。不管他们怎么绕,只要没把话说死,你就有盼头。″

    母亲一席话说到他心坎里,不由一片心花露放,喜嗞嗞地整天围着屋子,踱着方步,啍着不知哪段戏文唱辞:

    “小娘子,你修花来我搖扇,别让蝴蝶儿绕得你烦,别让蜜蜂儿刺着你脸。。。。。″

    疼爱幺儿的柳母瞧见,少不了围在身边调教:

    “三儿乖乖,对玉家人嘴要甜,心要细,亲热点,手动快点,脚跑勤点。。。。。。″

    那大嘴二金听着,快语插话:

    “勤快个啥,从小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五谷不分,四季不明。啥事都不会做,你叫他勤快?″

    柳母骂道:

    “你就爱抬杠,专门闹别扭找茬,你就不能让着弟弟一点?靠一边去,你不开腔要死人?闭着大嘴巴没人把你当哑吧!“

    那二金明知会讨个洠ぃ歉龃秩耍桓睢S谢耙担衅ㄒ拧

    三金经不住母亲的催促,心里一动何不来个趁热打铁。

    特地在寸头上抹点摩丝,换件浅蓝棉纺对襟开衫,下面一条平整毕直灰裤,脚套一双锃亮油光牛皮鞋,把自己打扮得水滑光鲜。

    临行前柳母给他准备了一瓶五粮液,一盒麻辣紫燕百味鸡,反复嘱咐:

    “三幺儿,一瓶名酒,一盒麻辣川味鸡,这两样都是玉头儿特别喜欢的,你要把他呵好点哦!千万不要提芙蓉耍脾气的事哦!″

    “妈吔,你放心,上次与芙蓉演出的不快,我全没当回事。只要孝敬好两位父母大人,能讨蓉妹妹欢心,那是我们柳家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最重的是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接近蓉妹妹。″

    “要得要得,我三儿脑子活泛,快点去!″

    柳母催促。

    这小子掐指算得好,进门正赶上一红老妈和芙蓉往饭桌上菜,心里甚是得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芙蓉瞧见,沉下脸来,一个箭步挡在门口:

    “你来干啥?″

    玉头儿端居于桌前正中,呵住芙蓉:

    “蓉儿不得无理!″

    又一招手:

    “进来进来!″

    无奈,芙蓉勉强让道,冲着他喊:

    “快把你那双脏手洗洗!″

    “遵命,遵命!″

    朵儿不在,四方桌正好一人一方。

    三金握着撬刀将五粮液的瓶口打开,一阵清甜酒香合着麻辣鸡块椒香弥漫散开。

    “嗯,好香!″

    玉头儿的心一阵提神。

    酒过三巡,泛起红扑扑一张脸,他夹起一串红油亮色的麻辣鸡块放进嘴里,精精有味地咀嚼:

    “听说上次演出你俩出了点状况,咋回事?″

    芙蓉手里的筷子塞在嘴里,盯着老爸。

    三金抢过话头:

    “洠叮瑳'出状况。芙蓉偶感不适,现在好啦!”

    芙蓉埋头啜汤不开腔。

    玉头儿说:

    “改革开放,时代进步,川剧适应不了群众的需要,既要改革也要保留。保留精华,弃其糟粕。

    蓉儿,舞台就是我们的阵地,你不能由着性子耍脾气。“

    芙蓉依旧埋头啜汤。

    饭毕,芙蓉像往常一样收起碗筷往厨房走去。

    三金脚跟脚在她后面。

    芙蓉在洗碗池涮碗,不予理釆。

    三金挽袖也把手泡在水槽里。

    看着芙蓉白玉细嫩的手膀,纤纤的手指泼涤荡水,他试探性地挨近,又碰了碰她的手。

    每碰一下,芙蓉身子往旁边挪动一下,又碰一下,她又退一下。

    三金索性把寸头凑上去。

    芙蓉的瓜子脸一沉,扬起水渍渍的手对着他的脸一甩。

    三金满脸是水,也不发火,嘻嘻地:

    “信不信,我让你嫩白粉脸也沾点水珠珠“。

    说着他还真将自己的湿脸硬往芙蓉脸上贴。芙蓉火了,一手把他推开,三金只好自己下台阶。

    “好,你慢慢洗,我去你房里等你。“

    “不能去我的房!″

    “我去哪儿?″

    “去茶室。”

    芙蓉命令似的说。

    “你。“

    三金的眼光停在她的脸上,约莫三秒钟,软搭下来只好说:

    “好吧。“

    讪讪走出厨房。

    古色古香的屏风把客厅和茶室分隔开来,清闲文雅。低矮光洁的黑色长桌一字溜排开,下方地上摆了几个蒲团,专供玉头儿那邦宾客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品茗聊天。

    木架框里,除了老爸喜欢的各种茶盒子茶罐子,贴墙的楠竹书架上摆满川戏曲谱,文本和戏曲杂志刊物。还有各种川菜食谱,能感觉远去的岁月里燃起的外婆烹调美味的炉火。玉家所有的文化积淀,悠久的记忆,在这里都能找到。

    紧挨着书架是一台电脑,旁边置一盂缽,缽里点着茉莉薰香。清烟氤氲,芬香扑鼻。

    芙蓉进来坐在电脑桌的椅子上,碍于父亲的情面,两人又搭档合作多年,芙蓉不得不勉强敷衍一下。

    三金碰了一鼻子灰,受到芙蓉一阵呛白,呕气坐在茶室,手捧盖碗茶杯独坐等候。见蓉妹妹进屋来,顿时精神倍增,喜滋滋,乐呵呵迎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

    “蓉儿,我妈着急得很,我们俩。。″

    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芙蓉打断:

    “我累了,你走吧。″

    三金急了:

    “那里不舒服我帮你揑揑。″

    “不用。″

    芙蓉打开台式电脑,点开浏览器,出现网页。

    腾迅、新浪、搜狐、百度。。。。画面上一闪一闪,她握着鼠标一点又一点。。。。。。。

    三金看着芙蓉只顾拨弄电脑,本想道出母亲教他的合亲之意,表白一下思恋之情。但芙蓉一脸冷漠,正眼都没瞧一下,把他杵在那里。

    三金感觉自己没趣,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杂志糊乱翻页,不时斜着眼瞄了瞄芙蓉,把准备好的话打算向她诉说。但是,看她冷冷的一张脸,话刚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终于想到一个话题,心想这个话题料你芙蓉不可拒我于千里之外:

    “是不是这段时期剧场演出不卖座?票房不景气,你就不高兴?我不也着急吗?

    别说我们这个剧团,其他省上地方传统剧都不景气。你也犯不着拿脸色给我看,用这样冷态度对我吧?″

    芙蓉仍然低着头不说话。三金起身拿了茶碗,从茶叶筒里拈一撮花茶,提过开水瓶,冲好一杯放在她面前,她头也不抬。

    三金说了好一通话,芙蓉始终不搭理,只顾拨弄鼠标,一点又一点。

    沉默好一阵,屋角那一股苿莉幽香飘来,三金嗅到头上摩丝一股股香味,心想,蓉妹妹肯定也能嗅到。于是他向她靠近。

    他摸了一下寸头,捋了一下领口,低头看着油锃亮闪的皮鞋,将自己的脚抬起,伸到芙蓉面前左右晃动,意在引起蓉妹的注意。

    然而,她依然眼不贬头不转。

    三金被受冷落,局促不安。

    他不明白,当年那个乖巧的邻家小妹是那么听话,那么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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