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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皇后的事,皇上早已疑心了她。眼下,又是茉儿割肉一般的背叛,搅得她魂不附体。
原就焦头烂额,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端端的如贵人没扳倒,偏是霉运冲着她自己来了。什么都不顺心也就罢了,关键是皇帝也不信自己。
睿澄在心里默默哀怨命运多舛,然而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晌回不过味儿来。
究竟是谁这么恨她,出手这样重。非要她当着皇上的面儿指责了如贵人大罪后,自己倒成了栽脏的主谋?
殿上众人均被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勾住了思绪,怔怔的猜度其中究竟。
如玥也不例外。起初,她当真是以为此事必然是贵妃离间自己与诚妃的计策。
不料,事情浅入深出,连贵妃都卷了进来。
到底是谁,有这样好的谋算呢?此人在暗中为乱若是不除了去,后患无穷。
比之殿内的阴霾人心的险恶,殿外则是一番春光盎然的好景致。清风醉人,鸟语花香,庄严的皇家宫苑沐浴金色暖阳之下,尤为气派华贵。
透过窗棂的金光,柔和了些许,投射成些许不同的影子落在平整的团纹暗花的地砖上。
由内看向窗外,只觉得心情舒畅,反之由外而内,皇帝却觉得眼前一团漆黑。
后宫里想来一直如此吧?那些丑陋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都藏匿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繁殖滋长,愈演愈烈。
“皇上,臣妾恳请皇上查明真相,还娉儿一个公道。”诚妃也不甘示弱,随着贵妃之后跪了下去。“娉儿虽未一介宫婢,但也总归是一条性命,即便不为她昭雪,也该将这样心思歹毒之人揪出来才好。”
“朕心中有数!”皇帝目光沉稳,语调肃和,淡淡与如玥对望。
如玥不预备趟混水,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尽管事情调转矛头,撇清了沛双的嫌疑,可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昔日甜美的笑容被心底的麻木所牵制,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欣慰的。身在漩涡与杀戮之中周旋,何其痛苦艰辛啊!
皇上,您知不知道,旁人怎么看如玥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您一定不要疑心。
如玥的脸色缓慢的凝重,泛着乌青色。
镇宁回首,瞧见她眼底的失落,随即开口:“皇上,既然证据指向景仁宫,还要谨慎查明才好。贵妃娘娘身份贵重,难免遭人陷害。未免落得旁人中伤,此事必不能由后宫查处。”
皇帝思虑后,长叹一声:“此事你是最清楚不过了,且御前侍卫本就能随意在宫中行走。就交由你领着顺天府那帮奴才一并来查。”
“喜塔腊大人慢着。方才证据指向如贵人你也不见这样积极,怎么才向着本宫来,你便这样急不可耐?那不成你心底也认定此事必然出自我景仁宫之手?”贵妃总算是缓过神来,再怎么着急也都是枉然,此人既然能得到匕首必然是一早就精心谋划过!
若是一味只知慌张,真是枉费了这些年的历练。睿澄将手缩进袖口中,死命掐在自己肋下。痛觉让她猛然清醒过来,平静自己的心绪,她扬起头与皇上四目相对:“臣妾根本与此事无关,纵然有人栽脏嫁祸,臣妾也没办法拦阻啊。皇上,您英明睿智,断然不能凭一把匕首就疑心了臣妾。”
“奴才不敢,请贵妃娘娘息怒!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镇宁拢紧了心意,平静向贵妃告罪。
皇帝冷声道:“是不是出自景仁宫,一查便能知晓。若真与你无关,也算洗血清白了。”
“臣妾明白了。”睿澄咬紧下唇,恨自己这样不得人心。放眼侧殿,竟没有一人能为她说上一句话。
后悔没有早早如皇后一般,扶植自己的势力。孤立无缘在后宫,犹如漆黑夜幕下,在薄冰面上行走,举步维艰。
皇帝心中,也并不那么好受!
如玥眼中的不屑,睿澄眼中的不甘,以及诚妃眼中凄楚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严严实实的围裹住,险些气闷窒息。
“还有你!”睿澄兰指一点,梁氏就被吓得一哆嗦。“旁人怎就瞧不见,偏给你瞧见了那行凶者?既然瞧见了,当时为何不喊侍卫拿人,又为何不知会本宫?唯独在这紧要关头跳出来咬人,你究竟存了什么心?”
梁氏哪里见过贵妃如此震怒的样子,秀眉瞬间如同沾染了剑气一样凛冽逼人。“贵妃娘娘,臣妾冤枉啊。漫说臣妾没有看清那公公的样貌,就是手里这物件儿也是因着反光才注意了些。
何况事出突然,臣妾怎么知道自己看见的会是行凶者呢?又怎么会是存心与娘娘您为难啊!”梁氏许是觉着害怕又委屈,双眼怄红了颜色。
“皇上,臣妾自知人微言轻,每日于咸福宫内深居简出,若不是此事干系重大臣妾不敢欺瞒,断不会多嘴的。贵妃娘娘这样的责备,臣妾可当不起啊。”
梁氏呜咽的缩了缩身子,可怜兮兮的蜷在一处,再不敢乱动。
皇帝伸手,递到梁氏面前:“起来说话。”梁氏一喜,破涕为笑:“多谢皇上。”
“朕知你是稳重闲静的性子,平日里也是安静,甚至没有过从甚密的妃嫔,何来的诬陷一说。你大可安心!”皇帝握着梁氏的手,扶了她在身边坐下。
“朕登基以来,后宫接二连三的生事,竟没有一日的安宁。叫朕怎能不烦扰,又如何能静心勤政于国事?
皇后在时,总算能省下些心,现在可好,死了一个宫婢就搅得后宫翻天覆地。当真是没有用!”
皇帝这句没有用,声音坚硬如铁。如玥的心猛然一颤,话音未落就重重跪了下去。
众人也紧随其后,沉默无声的跪着。或者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吧?如玥感到心血渐渐苍白无力。
“下个月,朕会随侍太上皇前往热河避暑山庄。你们就留在各自宫里想个明白吧!”皇帝径自起身,拂袖而去。
常永贵紧跟着追了出去:“皇上,您当心脚下,皇上”
沛双起身扶起了如玥,芩儿这也才起身,复又躬下身子拍了拍如玥双膝的尘土。
凌儿扶起诚妃,小声问道:“娘娘双眼肿胀,疼得厉害么,奴婢去请御医来瞧瞧可好?”
小旦子见贵妃还跪着,也凑近来扶。
“滚开,本宫自起得来,不用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睿澄见旁人身边都有宫婢相随,妒火中烧。怎的就唯独自己的近身侍婢,成了宫嫔呢?
“贵妃何必这般生气呢!”诚妃冷嘲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前因后果,不过是在您自己的臆想中!”
“哼,此事与本宫无干,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宫无需向你解释。”贵妃转过身去,如玥三人纹丝不动。
“你想干什么?”贵妃横眉冷对:“吃了豹子胆竟敢拦阻本宫!”
“怎会,如玥哪里有这个胆子?不过忽然想起了范仲淹的奏上时务书正好有一句话适合娘娘如今境遇听。”
也不理贵妃是否当真有兴趣听,如玥径自开口:“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睿澄逼近一步。如玥依旧不动。
“臣妾是说,后宫事与天下事本就如出一辙。娘娘若要统一六宫,必然要以德行服众。否则,人心背向,众叛亲离,落得如斯下场就堪忧了!”如玥的话,句句直戳睿澄的伤处,不留情面。
“你”睿澄哪里受过宫嫔给的羞辱,扬手就盖面而来。
沛双在身侧,如玥必然吃不了亏。轻轻一挡,贵妃的手就改变了力道。
如玥得意而笑,声音却很严肃:“娘娘有气如玥功夫,不妨好好想想,究竟是谁要置我们三宫于死地的好。”
这话诚妃倒也赞同:“不错,此人好阴毒的手段,令娉儿出卖于我,又借其死动摇贵妃,打击如贵人,手段之狠辣可见一斑!若不及早揪出必然受其威胁。”
“那又如何?凭本宫一己之力足够挖出此人了。还用你们废话么?”睿澄根本没把如玥看在眼里,却又不得不承认,屡次吃了她的暗亏。
“后宫的情分,一切皆因利益需要。彼此帮衬着,这事儿就容易办多了。贵妃心中也有数,此事你我均是遭了算计。是联合对敌好,还是互相残害佳,就请您回宫思虑清楚吧!”话毕如玥将身让开,由着贵妃愤愤而去。
“对不起妹妹,是我误解了你。”诚妃听了如玥刚才的话,自惭形秽道。
如玥微微一笑,释然道:“我从未当姐姐是利益需要,还请姐姐不要多心。此番旁人故意挑唆也难免会惹姐姐疑心。
如玥心中明澈。”
诚妃哀叹,心中不宁:“连身边的人都尚且如此不可信,我又怎能安心。好在妹妹你利落坦然啊!”
如玥心里也未尝就没有刺,只安抚诚妃道:“娉儿死因尚未查明,或许根本不是我们猜测的那般。一切只待他日明了,姐姐莫要伤了自己的心呐!”
第92章 泾渭分明()
回到景仁宫,看进眼底的黄琉璃瓦也好,明间内悬挂的太上皇亲御提“赞德宫闱”匾也好,都让睿澄觉得苍凉。
仰起头,睿澄瞧见天花上的二龙戏珠图,心里凛然揪了一下,疼得她不自觉弯下了腰背。“本宫记得皇上将景仁宫赏赐给我居住时,就说这殿上的天花是二龙戏珠,而内檐上,又是龙凤和玺的彩画。好似皇上与本宫龙凤呈祥,心贴着心一样。”
“真到了时下,皇上不在意,不肯来,这景仁宫与诚妃的景阳宫又能有什么差别。终究与冷宫无异。再金碧辉煌宫殿,富丽堂皇的装饰,也无非是冰冷刺目的。”睿澄自言自语的说着话,双瞳也因为心底的冷寂而蒙上了一层冰霜,看得人心凉彻骨。
小旦子躬着身子,加倍陪着小心。“娘娘,咱们这儿景仁宫哪里是景阳宫那样荒废的院落能比的。先帝康熙爷就是在这里降生的,硕裕亲王服丧时,康熙爷还特意在此宫暂居过一阵子。
娘娘您想啊,连康熙爷都格外喜爱的宫殿,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何况历朝历代,赏赐居住在这里的妃子,都是身份极其贵重的。总归不是谁都有这样的福气。”
“说的倒也是。”贵妃苦笑,犹如一盏浓苦丁入口,说不出的难受。“可华贵又怎么能及储秀宫,再好不也是妃子的居所罢了!”
这话,不就是再说,贵妃盯上了皇后的位置么?
小旦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解才好,方才还觉得贵妃因为与皇上的嫌隙而不悦。此时听着,却是更在意能否荣登凤座了。
说来说去,还是权利更诱人。情情爱爱的事,算得了什么?
既然贵妃这么想成为皇后,自己又何不帮衬一二。再怎么,也要替自己谋条后路。小旦子想着,若是真能帮衬上贵妃的忙,或许得了她的信任,也更好护茉儿周全了。
“娘娘想要的东西,其实垂手可得。”小旦子眉眼间的笑意,如同冰糖一般化开了,溶得一张脸都甜腻腻的。
睿澄只瞧了她一眼,便觉得看到了希望似的:“你当真有法子?”
小旦子没有正面回答贵妃的问题,反而问道:“娘娘您觉着,前朝与后宫之事,除了皇上,还有谁说了才算?”
“除了皇上”睿澄眼眸乍现金光,脱口而出:“自然是太上皇了。”
“不错!”小旦子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华,映着贵妃眼中的金光,隐隐奕奕。“倘若娘娘您,能得太上皇的扶持,看重,只消太上皇敕旨,皇后的位置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况且皇上孝心,必然不会忤逆太上皇的心意”
睿澄方才坐下,这会子听了小旦子的话,猛然又起了身:“你说的有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即便皇上对我生了疑心,可总归我怀里还有三阿哥。若是能得太上皇的看重,哼,还怕旁人算计不成?”
话是这样说,倒也没有错!可往深里一想,到底也不是那么容易。睿澄方才的兴奋劲儿,转眼就被冷水浇灭了一般,懊丧道:“可太上皇昔日,很喜欢喜塔腊皇后,且也更宠溺绵宁一些。带着他去狩猎,还御赐了黄马褂,这一点宠眷,可是绵恺没有的呢!”
“没有,就让他有!先皇后再好,人也已经不再了。二阿哥如今大婚出宫而居,甚少能有机会陪伴在太上皇身侧了。三阿哥机灵可爱,睿智天成,不过是太上皇勤于政事未能瞧见罢了。倘若娘娘能将三阿哥送至太上皇身边照顾,太上皇日日看着,瞧着,必然也就对太上皇上心了,那也是三阿哥的福气呢。”
睿澄颔首,惆怅道:“这话说的也是没错的。反正绵恺成日里在阿哥所本宫也看不着,或是跟着太上皇住在养心殿,本宫也见不着。左右都是不得见,倒真还不如由太上皇抚育为好。这也是我们母子的福气!”
“那娘娘您就要尽快筹谋了,眼看着太上皇五月就要前往热河避暑山庄避暑了。后宫总得有人管治不是。皇上到如今,也未曾让娘娘您摄六宫事,娘娘位分最高,却不能名正言顺,到底也是需要太上皇来添这一把火才好。”小旦子抬了抬眼,只嗅到一阵淡雅的清香。
不好!等意识到这香味儿的由来时,小旦子已经发觉迟了一步。
贵妃朝着一株开得茂盛的茉莉花走过去,恨恼的一抬手,将整盆花砸碎在地。“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把茉莉这样俗不可耐的花送来景仁宫。小旦子,你去,把内务府的鄂顺儿给我叫来,本宫倒是要看看,他有几颗脑袋。敢这样折辱本宫,怕是差事当到头了,人也活的腻歪了。”
“息怒啊娘娘,此时实在不宜生事。”小旦子使了眼色,忙有粗使的宫婢紧着进来打扫。将歪倒在地的茉莉花捧了出去,才来捡拾地上的瓷盆碎片,扫起了略微湿润的泥土。
小旦子紧了嗓子,郑重道:“你们可都听着,今后这茉莉花也好,茶叶好,甚至用具器皿上的图案也好,总归都不得出现茉莉。当心着办差,否则有你们受得。还有,咱们娘娘不喜欢不本分的奴才,谁若是敢出去乱嚼舌根,本公公就把他送去慎刑司撸去舌头。都记清了没有?”
宫婢们早已被贵妃的阵仗吓得不轻,这下子小旦子又说了重话,接连唬得她们面如土色。连连跪地应了是
睿澄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罢了,都出去。”待众人拾掇干净退了出去,她才接着说道:“如今,本宫身边,也就唯有你还能信。倘若连你也靠不住”话到这里,睿澄的声音徒然森冷起来:“本宫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哎呦娘娘,奴才可是一直忠心耿耿的,绝无半点不忠,娘娘您”
“本宫不过闲碎一句,自然是信你的。起来吧。”睿澄打断了小旦子的话,只觉得这一日神经绷得太紧,现下累的不行,口气也绵软了些。
“娘娘该用膳了吧?”小旦子看了时辰,又想着贵妃这会儿八成累了。遂道:“奴才这就去为您传膳。”
“不必了劳烦公公走这一遭了,膳食已经备妥了。还请娘娘移驾偏殿享用。”这声音如此熟悉,惊的小旦子与贵妃险些蹦起来不说,小旦子的冷汗更是嗖的一下就冒出来了,密密麻麻的往下掉。
“你怎么还在这里。”睿澄冷声凄厉的问道:“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否则臣妾该去哪儿?”茉蕊不卑不亢,第一次平视的迎上贵妃的目光。
从今往后,她再不是卑躬屈膝的小婢女,虽然一样要向贵妃行礼,可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