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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少爷终究是忍不住发了脾气，“你们二人若是不想活了，现在就可以跳下去喂鱼；二小姐胡闹，你们也跟着小姐闹吗？沈家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在主子走神的时候看风景的”
云枝云叶二人不住叩头，不多会儿额头便红了，“是奴婢错了，奴婢没有看好二小姐，还请少爷息怒”
沈邑武抬手几欲摔碎那个杯子，终究还是忍住了，唇边扯出一丝苦笑，“罢了，我连我自己的妹子都看不好，又怎么能过分责备你们呢”
“青柠”沈邑武唤来陪读，“去我屋中取些化淤膏来，额头红成这样，欢妹明日见了又要心疼了，罢了你们回吧”
云枝云叶心中长呼一气，云枝扯着云叶的袖子就要回小姐屋中侍奉。云叶走到沈邑武面前，跪下又道，“二少爷，奴婢有话不当讲也要讲了”
沈邑武眉头微皱，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二小姐自打落水醒了以后，几夜几夜难以入睡，您这一路上也瞧见了，若非服下药，只怕现在还在辗转反侧；一向喜欢黏着的大小姐，自那日落水醒来后，就再也没有登门拜访过，贵重的首饰衣裳都叫奴婢锁起来，防着长房两个庶出的小姐；闹着要退婚也好，对世子爷的态度也好，对自己的也好，都像变了另一个人。云叶看在眼里，着实心疼小姐，却无从出声，还望少爷您能出言相劝啊。”
云叶字字肺腑，沈邑武听着丫头所言愣愣出神，云叶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又道“奴婢私议主子是非，云叶愿受惩罚”
沈邑武以手覆面，低低出声，“我又何尝看不出来欢妹心中愁绪，这些日子种种，笑意未及眼底，失去了以前的纯真，这么久过去了，她都不曾告诉母亲兄长，我能做的，只怕也是有限”
云叶低声啜泣起来，大小姐同世子眉来眼去，私下里更是亲密，她虽是奴婢，但却是一个局外人，看得更清晰些。小姐清醒，她是开心的；可现在看着小姐疲惫的模样，她又是心疼却无奈的。
身为兄长的沈邑武知道丫头忠心，起身扶起她，却瞥见转角处一抹淡紫色身影，微微一愣，“欢妹”
亦欢见哥哥发现了自己，只好出声安抚道。
“哥哥，我没事的”
第14章 。坦白（）
云枝云叶二人掩面而泣，惹的亦欢不知所措，只好轻轻拍着二人后背，出声安抚。
沈邑武拉着亦欢走到画舫二楼，这里虽堆积了杂物，但十分整齐。从窗外能够看见官渡上高高悬挂着的红灯笼，一些游船穿梭其中，偶有烟花绽放。兄妹二人很默契的沉默了，不知如何回答，亦不知如何解释。
云叶点了二楼的灯笼，暖光映衬在亦欢脸上，十分柔和。这时的她是令兄长陌生的，亦欢像是姐姐了。沈邑武屏退左右，拉着亦欢坐在绣墩上。
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轻启薄唇，“欢妹，哥哥想要一个解释，你相信哥哥吗？”
沈亦欢十分头疼，鬼神之说十分荒谬，她没有完全的把握解释清楚这些事实。几回眼波流转，几回愁肠百结，又沉默了许久，亦欢拉着绣墩拉近了和哥哥之间的距离。
“哥哥，退婚那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要我一个解释，那大约是老天开眼不愿我平白遭受这落水的痛苦吧”亦欢低眸叙言
沈邑武看着妹妹这幅样子忍着心中的心疼，要亦欢继续说下去；六七日的同处比之父母长兄，沈邑武似乎更能感受到亦欢心中郁结
“是三妹四妹推我入水的”亦欢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时哥哥会是怎样的反应，见哥哥并没有出声又继续道“再有四年我就及笄了，顾候爷想着提前定下来，毕竟昔日只是一句戏言，虽有蝉玉作证但终究不合礼法；世子那日前来，送了我一个葡萄手钏说是找了好久才有这么一个看上眼的；在静池边，我满心欢喜的分享给长姐，却没想到四妹出脚绊我，三妹顺手推我入水，而长姐却无动于衷，真真令我心寒，至那时起，我便不愿再理会长姐。”
亦欢自顾的说了这么一堆话，着实令沈邑武震惊，邑武桌上搁置的双手紧握，青筋暴起。
“她们，她们竟敢……。”
沈邑武狠狠的捶动案几，若长房三姐妹在这里，只怕要被他狠狠整治一番，“怪不得你自醒来后就远离了西府那人面兽心的东西”
文人说起狠话来也是难听的很，沈亦欢前世听惯了商贾走卒更粗鄙的语言，并没太大的反应。
亦欢如往常一般搂着哥哥的胳膊，又道，“我一睡便是三日，却像是过了十几年的光景，梦里家道中落，父母兄长皆亡，我死在荒凉的地方，长姐占用了我的身份嫁到侯府，后来同姨娘狼狈为奸，可怜祖母那么大年龄，活生生被长房一门人气死，当我再醒来时发现我只是沉睡了三日。”
沈邑武觉得自己虽然日日陪在妹妹身边，却对妹妹的恐惧视若无睹，身为家人，若不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那所谓的血浓于水岂不笑话？
他搂过亦欢，下巴搁置在亦欢头顶，一手仍被亦欢抱在怀中，另一手抽出来轻轻拍动着妹妹的后背。云枝云叶二人并没有走远，守在楼梯口处，原本磕红的额头消下去许多，只是眼睛红红，活脱脱两只兔子。亦欢并不想刻意隐瞒她们，知道了也是无妨。
“欢妹，此去福州十几日的路程，待停留须臾时光我们便启程回家，哥哥们远在洛阳，不能保护你，不过既然长房人竟敢如此欺辱你，那我二房也不是吃素的，你且放心好了，有我们”沈邑武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番话，梦境也好，现实也罢，都狠狠的将妹妹的真心踩在脚下，他们疼爱加倍呵护着的人，在她们眼中竟是一文不值。
亦欢从哥哥怀中探出头来，她很欢喜，二哥毫不犹豫的相信他，亦欢伸手捂住了哥哥还要说下去的话，“二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后宅女子的事情，你们不便插手也不能因为他们脏了自己的名声，欢欢只希望哥哥们折桂而归有个好前程。”
提及沈亦善，亦欢的眸中才有了深深的恨意，她不过是个前生今世加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人，面子上的功夫总做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心忧忧，不可妄言；思之念之，难以宽慰。
松开了哥哥唇上的手，小小的身躯整个都依偎在哥哥怀中，轻声说“我也会保护你们的”
沈邑武听见这话，面上泛起苦笑，妹妹的成长不知包含了多少心酸，可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作为兄长，他竟不能分担一丝一毫。
“欢妹，这些话只说给我一人便好，哥哥会替你保密，记得以后有什么不愉快的不要再隐瞒家人，好吗？”沈邑武严肃的对着怀中小妹说道，久久才听见一声轻喃，再向下看去，发现沈亦欢已经沉沉睡去，想来是药劲霸道的缘故。
沈邑武轻手轻脚的抱着妹妹放回床上，又吩咐青柠凿了大半盆冰搁置在屋中。云叶云枝今夜不再是轮值，而是一起在床下相偎。
夜很深了，沈邑武却久久难眠，以肘撑腮，看着船外的景色。
云层遮去月华，稀少的星星也没那么闪烁，江上一片寂静，除了传橹摇曳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响着。
下半夜时忍不住困意就这样枕着臂膀睡去，青柠轻拍肩膀，沈邑武也没有醒来，只好去取了玄色鸣鹤披风盖在他的身上。主仆二人就这样靠着窗几着衣而睡。
“爹爹，娘亲，长兄，二哥哥，救我…………。。”沈邑武猛然睁开双眼，发现天已明亮，他长吁一气，原是梦境，只是他瞧见那个女子蜷缩在草垛上，低声求助。他双手抚摸双眼，却发现眼眶湿润，沈邑武不愿相信，这人会是自己的妹妹。
“少爷，茶水已备好，请您洗漱”青柠红柚二人端来面盆茶盏毛巾，出声打断少爷思绪。
“小姐可有消息？是否醒了？”沈邑武浸湿了毛巾拭去面上灰尘，以竹盐水漱口，青柠巧手绾了高髻，玉簪加以固定，几下就扫去邋遢的面容。
红柚答道，“回少爷，现在时辰还早，二小姐还没起，可要叫醒了与您一同用膳？”
“不必了，昨夜欢妹睡得晚，看她什么时候醒再备饭吧”邑武脱去外袍，青柠选了件青色薄纱长衣，随风摆袖，衬的沈邑武气质更是出众。
他又重复了红柚的话，“二小姐？日后东院里亦欢为长”冷哼一声，又道“青柠红柚，归家后，整顿下人，我沈府唯沈亦欢一个嫡出小姐，也只有这一个大小姐，至于沈亦善…哼，待小爷我回了家再收拾这群东西。”
“哥哥，你又不听话，我不是说了这些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沈亦欢虽说疲乏，但还是老时间醒来了，拾掇一番，换了前些日子最常穿的窄袖交领长袍。
沈邑武见妹妹突至忙噤声不语，又觉得失去哥哥尊严，“欢妹，你们女子家的事情我是不便插手，可你别忘了，长房景泊哥和景润弟弟还与我一同求学，景泊哥倒是正直的很，景润其人最喜欺辱他人，小小年纪酷爱流连花丛，教训这二人，也算是能给妹妹你出口气。”
亦欢也不想在哥哥面前隐藏自己了，她摇头不赞同道：“女子未出嫁前依附的是父母兄长，沈亦善指着他的哥哥们为她家扬眉吐气，一展宏图，景润哥哥不上进，你打他一顿他若是转了性子开始刻苦读书，岂不如了长房的意，哥哥你这是帮我还是害我呢？”
他只好嬉皮笑脸道，“我一切都听妹妹的”，转头给红柚使了个眼色，朗声道“小厅中摆好了饭，不若早些用膳，今日都是汉阳府的特色，妹妹可要赏脸多吃些”
沈亦欢白了哥哥一眼，“这么油嘴滑舌，也不知跟哪个泼皮浪子学的，好不正经”
踮起脚捏了捏哥哥的脸，收起心中所想，由云叶搀着去了小厅。
沈邑武跟在她身后，额上冷汗连连，忙用袖子拭去汗水。
打这日起，他开始明白一个真理：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第15章 。巧遇（）
算算日子一晃眼到了八月初一这天，在路上走了大半个月的光景，从官道到官渡又回到官道上，总算临近福州。
车夫驾着马车一路前行，沈邑武骑着枣红色骏马伴着亦欢的马车，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不断。自那日同他们坦白后，亦欢心中的忧思散去大半，复仇的心虽没有改变，只是重活一世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呢？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马车中主仆三人一同唱着民歌，没大没小的样子沈邑武也不想阻拦，这样的亦欢比初开始几日一直描红习字的亦欢更加动人。
近午时分，日头更加毒辣，还好此时已经抵达福州驿站，沈邑武遣小厮进城去城东姜府报信，道是长安沈府人已至，待整装后拜见。
丫头们搀着亦欢下了马车，同前些日子北方驿站不同，院内有沟渠水流穿过，以便饮马取水。福州驿站较之长安西市多了更多倭寇，而非金发碧眼的异族人。自解除海禁以来，沿海口岸与外通商，姜家作为福州最大的商行，兼营许多杂物，凡以金银花为纹底的徽章刻印在牌匾上，都是姜家产业，士农工商，虽说是这个排名，可大齐却积极发展商业，国力日渐强大。
云枝云叶打来热水，亦欢浸在水中，许久未曾见过外祖母，近乡情怯的缘故，有些紧张了。前世里有许多机会同家人们来福州游玩，只是因着和沈亦善顾沆之二人游玩，屡次推阻。
亦欢下意识的抬手轻抚上额，头上那块从假山上摔下来的疤不复存在，“云枝云叶，从今日起，不要再梳刘海儿了，全都留上去吧”二人应声，裹了布巾为亦欢净身。
换上轻薄的交领襦裙，乳白色云锦上襦红色海棠暗纹交领与下裙纹饰相映，云叶将亦欢许久未修饰的刘海儿泯于乌发内，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美眸完全展现在眼前，反绾燕尾小髻，点翠蜻蜓衔小珠发钗插于鬓边，正中箍了一把玳瑁梳，发髻后侧又簪了几朵莲花绢花。脸上虽有婴儿肥，面靥浅浅，十分灵动。
看着小镜中的自己，亦欢垂眸，既然重活一世，就不要唯唯诺诺的活着。
沈邑武派了丫头叩门，“小姐，少爷说姜府回信，摆宴等着我们用午膳，还请小姐快些收拾”
云叶隔着门回声道：“我家小姐已经洗漱好了，请少爷在驿站门前等候”那丫头领命而去。
收起穿过的旧衫，归置好了首饰衣裳，云叶贴心的带上及腰帷帽，白纱底部秀了池鱼戏莲，十分生动，比之上次白纱又精致了几分，主仆三人匆匆下楼前去驿站门口同兄长汇合。
沈邑武执扇静立，面上十分平和。亦欢扯着裙子颠颠的跑向他，“唉哟”一声，这就要来个脸和地面亲切的接触。
沈邑武听见妹妹声音回头往回走，却见妹妹被石路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摔倒，衣袂飘飘飞奔向前，却还是没接住亦欢。
只见摔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帷帽因幅度较大跌落地上，鬓边几缕青丝划过，美眸如一汪池水，面颊绯红，陌生的气息灼热的厉害。
萧阮站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她那玉人同胞兄长，脖子直红到耳根。
沈亦欢听见笑声，立刻推开那人，沈邑武急急揽过妹妹。
“朝瑰公主？太子爷？”亦欢反应过来时，萧阮扯着萧珒的袖子，还同他坐着鬼脸。萧珒依旧是一副出神的模样，少女头上的桂花油还萦绕在鼻端，轻抚双颊，发髻扫过面颊的酥麻感似乎还能感受到，是她，那天的姑娘。
沈邑武听见亦欢出声，才惊觉来人的身份，他只在一次诗会上远远见过一次，并不真切的瞧见他的脸。拉着亦欢正欲行礼，太子抬手低声道，“兄妹微服出行，不必多礼。”
沈邑武依旧拱手略施一礼，以示尊敬。
亦欢与太子公主有过一面之缘，萧阮见萧珒并不理会自己，又摆出一副勿近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给他就蹦蹦跳跳的走到亦欢身边。
“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萧阮忽然想到女学一事，坏坏一笑，“回京后，姐姐有个大礼给你，希望你不要被吓到啊～”
云枝捡起帷帽擦拭干净后，递给亦欢，却被她出手阻止了。
萧阮今日窄袖上衣，如男子般着裤，脚蹬小皮靴，腰间别了一把弯刀，飒爽英姿，巾帼不让须眉。
亦欢眼睛睁的大大的，梨涡浅浅，轻咬下唇，“我真的很好奇呢，公主能告诉我吗？”
萧阮拉着亦欢的手，附耳对她说声，“佛曰，不可说”
沈亦欢原本还很是期待，听见萧阮这样说，如泄了气的球一般；始作俑者其人却捧腹大笑。
萧珏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沈邑武说，“家妹一向如此，还望不要见怪”
“无妨，刚刚还没有谢谢这位…”沈邑武又对萧珒拱手，“不知兄台姓名，刚刚多谢你了”
“萧珒”宣王亦是回礼
“原是宣王爷，草民失礼了”言毕正欲躬身，却被萧珒扶起，“不必多礼了”
沈邑武看妹妹与公主相谈甚欢，不得已也要打断了，“太子爷，草民与舍妹还要前去城内探亲，不能久留，再次感谢王爷出手相扶，失陪了”
“宣王萧珒”亦欢心底默默念叨了一句，有些失神，听见哥哥的话，回过神来，走到哥哥身边，亦是屈身行礼道，“多谢王爷，家中还有亲人等待，失陪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