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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善并未发现他言语中的轻蔑，只是面颊绯红，手不自然的拢了鬓角的碎发，低头垂眸眼神有些飘忽却极为温柔，对沈邑武道：“兄长，欢妹，你们不是等到月底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沈邑武正欲说话，却被沈邑欢阻拦了：“长姐，外祖母身子大好就让我们先回来了，倒是姐姐你怎么孤身一人？”
沈亦善有些支吾，却显得更是害羞了，一双杏眼含春色，梨涡浅浅霞深深，蔷薇色交领襦裙有草绿缠枝为衬，盈盈细腰身娉婷，她抬起头眸子瞧向人群中的清秀的少年。
兄妹二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起，见到了人群中的顾沆之。
沈亦欢薄唇轻抿，羽睫垂落收回了目光，沈邑武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他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时候搅弄在一起，一股无名的火气有些旺盛。
顾沆之取了牛皮纸裹着的芙蓉糕与芸豆卷，绳子攥在手心里，刚出了人群，就瞧见沈亦欢，他欣喜异常，大步赶来，言语中皆是欢愉：“阿欢，昨日我与父亲一同去沈府，听伯母道你今日就要回来，怕你口味变了，还特意拉善善一同来看，她觉得芸豆卷的味道也是极好，我就一同买了些，不曾想在这里就遇见你了。”
沈亦欢并不接他的话，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对沈亦善道：“长姐也知道我今日回来？”
沈亦善有些尴尬的笑笑：“我也是刚知道”
顾沆之见沈亦欢并不关注手中的东西，反而问向沈亦善，有些不满道：“我邀她出门，自然是要告诉她原委，否则家人又怎么会放心呢？”
沈邑武将妹妹搂在怀中，朗声笑道：“多谢世子爷好意，欢妹只喜欢芙蓉糕这一个点心，既然世子爷是与亦善妹妹一起的，这两个点心就都给亦善吧，虽说小姑娘的口味大多都是相似的，可我们家欢儿向来挑剔的很，芙蓉糕是芙蓉糕，芸豆卷是芸豆卷，二者若是掺乎在了一起，岂不是失去了它原有的味道？”
沈亦欢躲在哥哥怀里轻笑出声，附和道：“谢谢维西哥哥好意，不过今日的芙蓉糕就算了，脏了的东西我可不要，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了，长姐呢？”
沈亦善在顾沆之面前并不敢表露出什么，依旧是温顺的模样，只死死的咬着下唇，出声道：“妹妹若是不介意，我就同你们一起回去”
沈邑武却道：“欢妹，三辆马车都塞满了外祖母拿的东西，咱们的马车里已经有四个人，拥挤的很，世子爷请亦善出门，自然他们二人也该一起回去，省的怠慢了亦善妹妹。”
上次顾沆之与沈亦欢的关系明明缓和了许多，怎么一月不见又十分生疏了呢？他看着手里刚出炉还热乎着的糕点哪里脏了，难道两个搁在一起真的很难吃？顾世子有些搞不懂小女孩的思维。
听见这话，沈亦善的脸更加僵硬有些笑不出来，顾沆之心中还是郁郁，主动牵了沈亦善的手道：“邑武兄说的没错，自然是我要送善善回去，先告辞了”
说着，就拉着沈亦善同他们告别走了。
沈亦欢的心早已经麻木了，看见这一幕，她笑的更加灿烂了，就算因为退婚的事情，顾沆之对她多加照顾，他却还不明白自己只把沈亦欢当作妹妹，心中爱的人始终都是那个温婉娴静，大方得体，能在他作画后为画题诗的才女沈亦善。
“哥哥，我不想吃了”沈亦欢笑道，她以后都不会再吃芙蓉糕了。
“好，咱们回家”
昨日中秋佳节，沈家族家的亲戚也都来了长安，门前挂着黄穗大红灯笼，十分喜庆。
“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和小姐回来了”一个青衣小厮飞奔过垂花门往内院通报，二夫人最近憔悴得紧，现在小姐回来定会让夫人开心，他们做下人的也少些脸色。
管家同七八个小厮将他们的行李分送到住的地方，南星随着这队人往汀兰阁去了，他们对云枝丫头熟悉的很，万万不可暴露了自己。只云叶与素问一同服侍沈亦欢回了内院。
姜氏有孕不过两三个月，身型消瘦，原先有孕前的衣衫都空空落落的，赵姨娘有赵阁老这棵大树撑腰，日子过的愈发滋润，不再是往常风拂柳般较弱，丰腴一些眉眼风情更盛从前。每日早晨她来请安时，姜氏都免不得要动怒一番，沈邑文随着沈三爷留在了国子监读书，每每下了学就陪伴在母亲身边，却丝毫不见好转，眼见着姜氏这样憔悴，只好写信加急送往福州，让弟妹二人回来。
“孩儿给母亲请安”沈邑武二人一同叩首行礼道。
“咳咳，乖孩子，一路回来劳累了许多，先回去歇着吧”姜氏声音柔柔，有些没力气。她躺在红木睡雨海棠镂空榻上，屋中的冰例减了大半，身上还盖了一张薄毯。
仅分开一月，母亲竟被那贱人折磨成此种模样，若不除她，实难解心头之恨。
沈亦欢哽咽却满含愤怒嘶吼出声道：“是谁？是谁逼迫母亲成了这样，是赵姨娘还是父亲？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心在叫嚷：无妨，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我的家人，我所珍惜的人，不管是谁，通通都要死。
沈邑文看着妹妹原本雪白的脸因气愤而涨红，心中也很是担心，可母亲现在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他看着沈亦欢道：“欢妹，你冷静一些，有些事情父亲也很无奈，现在事情尚未有定论，一切还有待商议。”
“云叶，还不快带着你家小姐回去”
第45章 。想走？没那么容易（）
赵氏初嫁与沈二爷时，他还只是刚从福州调任上来的新官，若非沈太夫人出身显贵，加之沈老太爷的功勋，沈二爷才能入了户部任职。
赵阁老先前也只是想在沈家安插一枚睿王爷的棋子，没曾想赵氏其人软弱的很，从不与姜氏争锋。如今沈二爷升任户部尚书，愈发得到皇上重用，太子也对他夸赞不绝，但此人刚直不愿受党派执政束缚，从未表明心迹，只道一心为帝。睿王一派明着安分守己，私下十分担心户部为太子所控。
赵氏父兄攀着赵阁老入了钦天监，谋了正九品监侯的职位，眼见赵姨娘有了身孕，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姜家地处福州，也只是商贾之家，皇帝如何抬举也终究上不得台面。
前几日，赵阁老亲来沈府探望赵姨娘，寒暄过后，便道要将赵姨娘抬为平妻。沈二爷平日里虽喜好风流，但绝不希望外人插手自家内院，当即落了脸子回绝了赵阁老，二人不欢而散，这消息却不胫而走传了出来。
赵阁老也不生气，却也不曾再度上门拜访，隔三差五的送来衣衫首饰与名贵补品，更有甚的将皇帝赐的极品血燕送来，彰显赵家不愿妥协的态度。
赵姨娘今儿穿了身嫣红广袖缂丝流云交领襦裙，白里透红，人也更娇媚了。许是因着有孕进补了许多的缘故，尽管只两月小腹却隆起了一些，瞧着比姜氏的月份还要大些。
“妾赵氏，给二奶奶问安”赵姨娘跪在檐下的青石板上，眉眼柔柔依旧是和善的模样，也不因赵家而变得跋扈。
沈亦欢在母亲榻前喂药，听见赵氏的声音，她面上恍若未闻，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姜氏接过沈亦欢手边的碗搁在一旁，道：“邑文，领着阿武下去，你父亲快回来了，还不去给他请安？”
沈邑文道了声是，拉着十分担心的沈邑武去了前院，男子自然不能插手内宅的事情。
“竹琴，去请姨娘入内”姜氏用帕子擦拭掉嘴边的药渍，抿了口脂，气色才稍好一点。
竹琴打了珠帘，引赵氏进了门，贴心道：“姨娘可小心脚下门槛，您若是伤了也无妨，可若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咱们夫人与二爷可心疼的紧”
赵姨娘也不恼，与竹琴一同往里走着，从怀中取出一块蓝宝石给竹琴，稍稍拔高了声音道：“竹琴姑娘有心了，眼瞧着就要入秋，这宝石配姑娘新做的发钗倒挺好，姑娘不要推辞都是你应得的”
说话间，遇上沈邑文兄弟从里头出来，赵姨娘与竹琴福身行礼，沈邑文虚扶了她一把而沈邑武却道：“姨娘给的宝石自然是顶好的，只是竹琴姑娘年龄还小，如此贵重的东西与之相配，本少爷怕她撑不起来，姨娘今年年岁也不小了，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
沈邑文皱着眉头瞧了他一眼，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开始挤兑起女子来了。话说的赵姨娘面上一僵，尴尬的收回了手：“二少爷说的是，是妾思虑不周”
沈邑武不屑的轻哼，拉着哥哥就走了。
待入了内室，她还欲跪地请安，被竹画拦下了。
姜氏道：“你既有身孕，就免了吧，二爷既然说不用你来我这里请安，今日怎么过来了？”
赵姨娘坐在一旁黑漆圈椅上，颔首向沈亦欢示意道：“侍奉主母本就是妾身的职责所在，今日听说二小姐回来，是特意给小姐请安的”
沈亦欢随侍在母亲身后，有些防备的看着她，瞧见她向自己示好，有些不解：“我与姨娘素来没什么交情，姨娘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赵姨娘今日有求于人，姿态摆的更加低下：“前儿个二爷同我说道等二小姐您回了府就请周老先生做西席教小姐学问，姝儿今年不过八岁，妾身学问尚浅怕教坏了孩子，就腆着脸求小姐让姝儿与您做伴读”
姜氏并不知道此事，看了沈亦欢一眼，她并不想让沈静姝与亦欢一起求学，自家闺女没个心眼却莽撞的很，她出口就要回绝，却听沈亦欢道：“姨娘说的这件事情，欢儿可从没听母亲提起，姨娘未曾告知母亲？”
赵姨娘对沈亦欢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日日黏着大房那个心思诡秘的丫头，没点主见的模样上，姜氏定然不会同意此事，她就一直等到沈亦欢回来亲自问她，若沈亦欢同意了姜氏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妾身…妾身…”赵姨娘现在却有些摸不清沈亦欢的脾气了
沈亦欢笑道：“娘亲现下虽不掌管沈家中匮，却也是二房的当家主母，膝下孩子无论嫡庶皆一视同仁，姨娘却越过母亲…这是何意？”
赵姨娘酝酿出了些许氤氲道：“夫人近来身子不好，二爷就免了妾身的晨昏定省，故而没机会告诉夫人，妾身知错，还望夫人责罚”
说着，赵姨娘盈盈拜倒在地，姜氏皱了眉：“竹琴，扶姨娘起来，地上凉”
赵姨娘道：“姝儿虽是庶女，却也是二爷的亲生女儿，赵氏为人母自然是希望女儿能知事理改日出门做了别人家的媳妇也不落了旁人口舌，说咱们沈府教导不利，妾身卑贱之躯，还望夫人应允”
姜氏深吸一气，赵氏之言道像是主母逼迫妾室一样：“你先起来，这件事情是二爷答允欢儿的，我自然要听一下欢儿的意见”
竹琴与竹画二人硬拉着她从地上起来，沈亦欢嗤笑道：“竹琴姐姐，你们可小心些，这么大动作，要是姨娘一个不快再撞柱子落了胎，那你们的脑袋可就要和脖子分家。”
沈二爷下朝后同永安侯去泣玉轩品茗，临近中午这才启程回家，外院刘管事说二小姐已经回来，就往夫人处去，刚抬脚进门就听见爱女的话：“欢儿，怎么这样说话？”
屋内一群人见沈二爷到来，都起身行礼，一会儿的功夫，赵姨娘鬓角散了一簇发丝，泫然欲泣的神色让沈二爷看了实在心疼。
“不是说过你身子不适就不用往夫人这儿来了吗？”沈二爷走上前去扶起赵姨娘，说话却是看着姜氏，隐有责备。
赵姨娘垂眸娇羞道：“这都是眉儿的本分”
沈亦欢扶起母亲，“父亲，欢儿想问一句咱们这梧桐苑里的女眷是否以我母亲为尊？”
沈二爷答道：“你母亲是当家主母，自然是的”
沈亦欢走到父亲身边，乖巧道：“听赵姨娘说父亲要请周老先生来咱家做客？”
沈二爷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这事儿我还未同你母亲提及，想着等你回来给你留个惊喜，你不喜欢吗？”
沈亦欢道：“欢儿当然很开心，刚刚姨娘为了这事儿求女儿想让姝妹同我一起学习，还跪在地上求我母亲答允，娘亲却不知道这事，只好请我决断，我不曾回答，姨娘就一直跪着这是何意？”
沈二爷原以为沈亦欢是想讥讽赵氏，没曾想却是赵氏先惹了宝贝闺女，沈二爷原还坐在赵姨娘身侧，现拉着沈亦欢的手走向姜氏身边。
他看了一眼春风得意的赵氏，又看了看身侧因孕吐脸色变得蜡黄的姜氏，语气中充满了失望：“我曾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却这般胡搅蛮缠，姝儿非嫡出，你又不愿意将她养在沐蓉膝下记做嫡女，国子监女学本就要求十岁以上才可以报名考试，姝儿八岁个孩子，让她与亦欢陪读，岂不是诚心让亦欢学习进度缓慢？”
赵姨娘终忍不住哭泣出声来：“二爷，妾身才疏学浅怕孩子走了歪路，这才求到夫人跟前，并非有意拉慢二小姐进程。”
沈二爷最讨厌女子哭泣，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姝儿的事情我会在想办法，不要再把主意打到亦欢头上”
顿了顿又嘟囔一句：“比外头的蝉呱噪声都大”
赵姨娘强忍着不适，只敢擦了眼泪，这就要退下，沈亦欢却道：“父亲，娘亲今日因这事情可是生了一场闷气，若就这样让姨娘走了，娘亲还怎么在下人面前立足”
沈二爷总是拿她没办法，就道：“那欢儿说想怎么样”
沈亦欢眼睛一转，暗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对沈二爷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道：“既然姨娘说自己才疏学浅，那就在这儿为母亲抄诵经文，等抄完一本书，再回去也不迟啊”
沈二爷看了一眼屋中的沙漏，时间还早，就道：“依你，我先去你祖母处请安，午膳不必等我了”说完又揉揉亦欢的脑袋，这才出门外去了。
竹琴收拾好了西厢书房的物什，对赵姨娘道：“姨娘请吧”
赵姨娘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也给姜氏出了口气，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乖孩子，娘亲好了许多，你还是先回去梳洗一番午时再来我这里用膳”
姜氏用了安胎药，眼皮有些沉了，就想小憩一会儿，沈亦欢也乖巧应了。竹画出门去送二小姐，待出了大门，沈亦欢道：“回吧，好生看着赵姨娘，别让她钻了空子，在咱们这儿可不能出岔子”
竹画道：“二小姐放心”
第46章 。与你何干（）
回了汀兰阁，见桌上搁置了一个红漆描金梅花木奁搁置在桌上，沈亦欢出声问道：“这是谁送来？”
云叶去了下房收拾云枝的遗物，只留了素问与南星在屋中伺候着。南星答道：“回小姐，垂花门的婆子说是世子爷送来的，还特地交代了这是单独买的，还请小姐放心”
沈亦欢淡淡的回应一声：“拿下去你们分了吧，替我送个口信给那婆子，日后顾世子再送什么东西直接送去大小姐那里”
南星笑道：“都听小姐吩咐”，忽想起一事道：“小姐，素问姑娘的东西都被我收在云叶丫头的屋里，我们三人是住在同一个屋中吗？”
沈亦欢诧异道：“现已经到了长安，你不回去侍奉公主吗？我这里人手足够，留你在身边怕大材小用”她看了看素问丫头，进了屋就又开始忙着打扫房屋，暗赞了一句不愧是老太太手下的人，又道：“素问自然是沿用一等丫头的份例，汀兰阁里头一共四个单间下房，现下空出来三间，自然不会让你们挤在一起”
素问本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