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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开始准备土地神的登位仪式吧,村中的巫可在?”真珠问。
村长颤巍巍站出来说道:“自从五十年前巫去世时并无弟子,因此这些年我们村里都没有巫。”
这么多年来,村子从瘟疫过后仅存的二十余人到现在的将近两百人,求活都不易,哪有心力顾得上巫和神灵之事。
也是如今发展起来了,才重新注意到土地神一直空缺。
“那怎么办?”
木彦老夫人这时出声道:“我可以暂代巫的职位。前任巫是我的外婆,我小时候见她做过,我还记得。”
村长注视她道:“哦,是了是了,你是玲子夫人家的外孙女。在木彦家那么多年,已经快忘记你的本来出身了。”
于是,木彦老夫人带着木彦匆匆赶回家中。
“帮我把里面这个箱子挪出来。”她吩咐木彦道。
木彦在她的指引下将被杂物掩盖的一个大红木箱拖了出来。
木彦老夫人面露怀念之色,将箱子打开。
里面有个布包。
解开之后,那里安安静静的躺着当年她外婆做法事时器具,净衣、头冠、纸扇、神乐铃。
“这是当年你外婆用过的。”木彦老夫人说道,“我幼年见她在祭祀仪式上跳神事舞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啦,因此自己偷偷跟着练习,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有能用上它们的机会。”
她开始穿戴起来,并对儿子说道,“等下仔细看我怎么做的,将来你也要做。”
“什、什么?我也要做吗?”木彦有些惊慌失措。
“那当然,但凡是巫家的孩子,都有将巫传承下去的义务。”
月亮逐渐升到天顶的位置。
鼓声响起。
接着是钲被敲响。
平原盛举起笛子,绯红色的唇徐徐吐气,清亮的笛音划破夜空。
四名成年男子表情庄重而肃穆,将立川主的神像用木架抬起,按乐声节奏行走,绕神庙一周。
再通过大门进入正厅,小心翼翼的将神像安放在神案正中。
村民们屏声静气,站在前坪四周。
木彦老夫人以“巫”的身份,身着白色净衣,戴头冠,一手执金银阴阳扇,一手握着神乐铃,从大门缓缓走入。
四周燃烧着火把。
昏黄而耀眼的光中,她按着乐音开始跳舞。
神乐铃的五色缎带在空中飞舞。
此舞为取悦神灵。
此舞为祈祷神灵慈悲。
此舞为求神灵庇佑村子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将人的思绪传达给神灵。
这是千百年来,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人与神彼此约定的方式。
乐止、舞停。
巫的额头上隐隐浮现汗珠,有些喘息,她向前伏地行礼,“请土地神立川主登位。”
所有的村民亦随着她一起行礼,喊道:“请土地神立川主登位!”
如是三次。
“呵呵,假如他们知道我不会将土地神职转交出去,不知又会是什么表情?”
立于廊下冷冷看着这一切的立川主,在呼声中逐渐飘向自己的神像,最终合二为一。
回来了!
那种感觉回来了!
这片大地、大地上所有生灵、还有眼前这些人的心绪统统在他的感应之下,做任何事都轻而易举。
立川主的目光投向旁边的真珠和树海,即便他们是有能力的修行者,他也毫不惧怕。
他刚想嘲讽这些人的愚蠢,告诉他们自己并不会转移土地神职,突然间愣住了。
过了许久,方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真珠,“我说你们怎么丝毫不担心我会反悔,原来早就料到了吧。”
第177章 土地神之战七()
真珠微笑着问:“什么?”
“土地神职既赋予掌控这片土地的能力,同时也带着束缚。”
“束缚?”平原盛不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盯着真珠。
树海疑惑之后马上明白过来。
“被这片土地大多数生灵认可的才能成为土地神,而土地神是也为了守护这些生灵才存在的,会做维护他们利益的事。因此,他们的愿力会影响和束缚土地神的行为。”树海说。
“真珠的那些符咒,加强了这些愿力。而现在,立川主大人登位之后,大概已经感受到民心所向了。”
“说的不错,”立川主唇边露出自嘲的笑容,“原本想着登位之后如何与你们大战一场,哪怕头破血流也要赌气占着这个位置,现在的我,对这一切都已没有执念了。”
毕竟是我曾经深爱过的、努力守护的这片大地啊。
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些人纷扰的思绪。
争夺神位之战,他们因此内心惶惶不安、恐惧,希望争夺早日结束,对自己有愧疚又同情,对曾是本村村民的与陆更抱有期待……
立川主从神像中飘了下来,对与陆说道:“你过来。”
与陆走过来站在他面前。
立川主出神地看着他,“你小子,当年出生时候难产,还是我偷偷踢了一脚你的屁股才把你踹出来的,没想到却是来抢我土地位置的人。”
与陆第一次在他面前涨红了脸,“原来我屁股上那个象脚印一样的胎记是这样来的。抱歉,可是我很想要这个土地神职。与其在黄泉中浑浑噩噩等待轮回,我更希望能回村子为大家做点事。”
“实在对不起!”他深深的向立川主鞠躬。
“算了,这个位置本来也没那么好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地其实也累了,就是村子没有履行约定让我生气而已。从今之后,他们就是你的责任了。”他的目光一一看向那些站在坪里的村民。
有些眷恋,有些释然。
木彦老夫人再度伏下身去:“立川主大人,您担任土地以来,一直庇佑着这个村子,二百多年来,辛苦了。”
“立川主大人辛苦了。”
“大人辛苦了。”
村民们跟着说道。
立川主向与陆行礼道:“以后就拜托你了。”
与陆回礼:“敢不奉命,定当尽心竭力。”
他最后看了一眼所有人,缓缓腾空离地,向筱山飞去。
新的土地神登位仪式,将在三天后举行。
虽然村民们很热心的请平原盛他们留下来观礼,他们还是婉拒了。
如愿品尝到了当年新季的栗子饼,还有许多村里的风味美食,三人吃得心满意足。
离开之时,看见许多倒塌的房屋都在修建,村民们彼此帮忙。
外出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还有远一点收到消息陆续赶回来的人。
村里的氛围变得越来越热闹,生机勃勃。
神话传说中,人是由泥土造出来的。
或许因为这个缘故,人的心,始终是栓在土地上。
向土地索求,依赖土地生存。
只要是能种出东西的土地,人类就会在那里扎下根,繁衍生息,生生不绝。
黑棚牛车漫步走在官道上,离京城越来越近。
平原盛心中生出企盼,对那片名为“平安京”的土地也不可抑止的产生了思念之情。
……
筱山中。
进入夜晚后,草木底部那一层弥漫着水雾。
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在其间游荡。
随风而行。
绿雉在草丛里抱了个窝,里面有三枚蛋,其中有个小家伙就快出来了。
金蛉子在石缝间发出有气无力的鸣叫声,大概是它人生最后的吟唱。
鱼儿不时在水中蹦跶两下,发出“泼辣辣”的水声。
立川主的脚步突然停下,正站在川流不息的立江水面上。
风中传来了热闹的人声、乐声,应该是新任土地神的登位仪式吧。
他凝视着那个方向,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惆怅。
卸下土地神职之后,一时间空荡荡,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嗯,这大概就是那位长平道长所说的什么“退休后遗症”吧,专指担任过官位之类的人,突然退位休息后觉得空虚无聊的心理性疾病。
如果想要好起来的话,要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比如说学点新东西,找到什么爱好来练习……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了呢。
“哼!”他不耐烦的摇摇头,直起身子继续在自己领地里视察。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应到虔诚的信仰之力。
“谁?谁在祭祀我?”好奇之下,他感应着那处地方飞去。
就在立江水域范围内。
立川主降下身影,站到了木彦母子面前。
地上插的火烛、香还未熄灭,贡品盘前摆着一只鸡和几个饭团。
祭拜的是立川主那个旧神像。
他扫了一眼,“我还以为这个旧神像已经被你们丢了了。你不是河纪村的巫吗?今晚新土地登位,你们还来祭祀我这个已经退位的旧土地干什么?”
“新神的登位仪式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不是巫,我带儿子来也不是祭祀旧土地神,而是作为普通人祭祀立川主大人本尊。”
“为什么?”
“大人还记得两百多年前担任河纪村土地的起因吗?”
立川主侧了侧头,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我救了当时你们村的一个女人吧?”
……
落水的女子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手脚并用吃力的爬上溪边。
显然是惊吓过度,不断的颤抖着,流着眼泪,对溪水深深的鞠躬,不住的说道,“谢谢!谢谢!”
立川主怕她继续待着着凉,忍不住显出身形,“这里离山下只有几百步远了,顺着溪岸走不会迷路,你快回去吧。”
女子本来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透明身影吓了一大跳,跌倒在地,听他这么说醒悟过来,连忙行礼,“方才是神灵大人救了我吗?万分感谢!”
“不用谢了,你赶快回去吧!”
“请问神灵大人的名字?我回去之后,必定会祭祀您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不,但凡我的后代,流着我血脉之人,子子孙孙,都会祭祀您,只要我的血脉不断绝,就永远会有祭祀您的人!”
“我叫立川主。”
那女人果然说到做到,回去之后每逢初一十五祭祀不断。
后来,更多的人开始一起祭祀,信奉他的人越来越多。
再后来,他被赋予了土地神位。
……
立川主面色复杂的看着木彦老夫人,“莫非你?”
“是,那位被大人救上来的女人就是我们先祖,当时,她已怀有身孕。”
“先祖曾说过很多次,没有立川主大人,就没有我们这些后代,因此,每个流有她血脉的人,都必须祭祀立川主大人。”木彦老夫人恭敬的看着立川主,“我有儿子,还有两个孙子,他们以后都会履行当年先祖的约定,继续祭祀您的,直到血脉断绝!”
“想不到啊,当年我以为她就是这么一说呢,没想到已经延续这么多年了。”立川主拢着袖子,试图想回忆起当年那个女子的样貌,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将那最后一点怨气融化得一干二净。
“人类真是、真是……”立川主想不出如何形容,只举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不然让人看见自己哭也太丢脸了吧。
第178章 夏天结束了一()
此时的倭国,朝廷固定于每年的四月一日及十月一日为“更衣日”。这天,不仅装束,所有家具与室内装饰都要适应时节更换。
平原盛跟着真珠、树海这一趟奇异之旅,在十月一日“更衣日”不久后抵达了终点。
“这就是平安京啊。”真珠望着这座城市,露出笑容。
延历十三年,据说因为早良亲王和井上内亲王怨灵作祟,柏原天皇不堪其扰,惶惶不可终日,只能从旧都长冈京迁都。
新都为平安京,没有高大的城墙。此外整座城市形制、布局皆模仿中国唐代的都城长安,中轴线朱雀大路依照长安的朱雀大街,将平安京分为左京、右京两个部分。宫城则位于京城北部的中央。皇城之外是官员、平民们居住的都城。
全城街道纵横,对称相交,可以说是绝对不会迷路的城市。
为了让初次来京的真珠好好观赏风景,平原盛特地引路,让牛车慢慢绕着京城转一圈,一边为她介绍。
很明显,左京比右京要更繁华,那边是贵族集中居住的地方。
房屋宅院高大宽敞,进出的人也是漂漂亮亮,大多乘坐着牛车,随从跟随在车旁行走。
而右京靠近鸭川河边,污水横流,空气污浊,则是贫民居住地。衣衫褴褛的人们敬畏的躬身为牛车让道,神情拘谨畏缩。
朱雀大道的尽头,是一座坍塌废弃的城门,真珠卷起窗帘凝视那处,“那里是?”
“那里是罗生门。二十年前突然一夜之间倒塌后,朝中就一直未再重建。”平原盛表情有些窘迫。
真珠体贴的未再提及此事,随着平原盛的指点,一路游览。
很快就到平原盛位于三条院大道的住宅。
宅邸中的仆从毫无准备,开门后见到是主人回来,俱都奔走相告,欢呼不已。
比平原盛那批带着笨重的行李先行返回的随从们,也不过晚了三天而已。
平原盛很慎重的向他们介绍了真珠和树海,为两人安排客居的院子,并吩咐下人一定要用心服侍。
平原盛的宅邸附近,都是高官贵族的住所,这点动静自然瞒不住别人,于是宫中很快就得知了平原盛返京的消息。
他们这一路旅程发生的奇异事件,连同在唐坊平原盛著写的那些怪谈,对于眼下没有什么新娱乐方式的人们来说,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随着人们的口口传颂,反而比事件的主人翁更早抵达京城。
大家对这些事件的当事人都充满好奇之心。
主上大概也是其中之一。
居然在今日朝议上提出,想要召见宋朝的公主真珠姬,便是已入道那位长平道人。
一干朝臣彼此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藤原左大臣出列说道:“主上,天子不坐危堂。此举有违天皇尊贵不见外国人的祖制啊。”
他一发话,自有人附和,“是啊,主上,您一人身系家国天下,对方身份微妙,也不知对方来者何意,万不可冒险!”
“据说还是位擅长方术的女子,主上怎么可以亲身犯险?”
“说起来都怪平原盛,为何招惹这种人回京!枉顾主上宠爱有加……”
“够了!”怀仁合扇发出“啪”的一声响,“不见就不见好了,扯上平原盛什么事!他与旁人交往莫非也受禁止不成,你们又是什么身份,敢来说他?我是不是也要查查你们平常交往些什么人?”
群臣诺诺无言。
怀仁冷哼一声,起身退出。
未等宫人打帘,自行甩帘而出,可见是生气了。
藤原左大臣直起身子,目视那犹自晃动的垂帘,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说道:“听说那位宋国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可比当年大唐的杨妃。这后宫已经有了一位当过尼姑的皇后,莫非还要再多一位道姑不成。”
当年身为皇后的町子,在官职为关白的父亲去世后,失去了有力的后援人,四年前,兄长和弟弟因为“长德之变”遭到左迁,町子也因此受牵连被迫退出皇宫返回私邸居住。而因母亲病重,町子的兄长听说后偷偷潜回京城探望,被政敌举报,最终在町子面前被检非所的官员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