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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霖棐想起离家前谢怀瑾说的那些话,不禁怀疑她的嘴是不是开过光,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温霖棐奋力甩了甩头,直到甩的头都晕了,也没把裴常清从眼前甩走。
“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李悦好奇地从背后绕到温霖棐面前,看着她略显凌乱的头发,惊奇道,“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头发都乱了。对了。裴公子呢,他刚才不是还跟你在一起?”
“裴公子,裴公子他……”温霖棐怎么说怎么觉得别扭,“他刚才好像出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吧。”
“那就好,你们两个都别走,今天晚上我做些好菜,咱们不醉不归。”李悦笑呵呵道,“今天高兴,我可不会放过你,不许以茶代酒。喝醉了住在我这里便是。”
“我一杯就倒,多扫兴啊。”温霖棐可以接受跟裴常清再一次同桌吃饭,然而对于喝酒这件事,却是打心底里拒绝。
温霖棐不是没见过醉汉,但却没见过喝醉了的自己。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今日情况特殊,她怕自己喝醉以后当着裴常清的面说些不该说的话,那岂不是糗大了。
“那等我们尽了兴,你再喝不就成了?”李悦大笑着安慰她,“瞧给你紧张的。放心,顶多让你意思意思,不会真的把你灌醉,那样多伤身体,你答应,我还不答应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温霖棐若是再推脱,那便是真的扫兴了。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挤出宽慰的笑容:“那就好。”她现在只希望李悦说的一点是真的一点。
然而李悦还是高估了温霖棐的酒量。
为了不让温霖棐喝醉,李悦特地挑了不怎么醉人的果酒,只给温霖棐倒了浅浅一杯,且并不催着她喝。然而裴常清和李悦的酒杯还没来得及举起来,温霖棐便倒在了桌子上。只是小小两口而已。
“这个酒量,未免也太差了。”李悦对温霖棐倒下的速度瞠目结舌,半晌后啧声道,“不行,还是得练练,行走江湖的人,要是不会喝酒,那就太吃亏了。”
就温霖棐这个酒量,都不必别人刻意灌醉她,只需在茶水里稍稍掺一点烈酒,便足以放倒她,比任何蒙汗药都管用。
“她一向不爱喝酒,平日滴酒不沾,若要让她练酒量,只怕有些为难她。”裴常清冷静地望着温霖棐的睡颜,她露在外面的一半侧脸已经泛红,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李悦看在眼里,摸着温霖棐的头发,轻轻笑道:“好在这丫头不说醉话。否则一杯酒下去不知要吐出多少真心话来。你说是不是?”
裴常清把视线从温霖棐的侧脸上移开,处变不惊地笑着:“是。”
李悦毫无顾忌地笑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也喝醉了不成?”
“是吗?可能吧。”即便李悦的暗示已如此明显,裴常清依旧没有半点慌乱。只有在视线偶尔经过温霖棐身上时,心跳才会忽然漏那么一两拍。
“丫头睡了,咱们两个也喝不尽兴。罢了,早些休息吧。”李悦站起身,正要去把温霖棐扶起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笑眯眯地回身问裴常清,“是你送她回去,还是我送她回去?”
裴常清面色如常道:“一起吧。”李悦背不动温霖棐,裴常清则多有不便,最好的方法便是两人一起将温霖棐送回去。
李悦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你这孩子不错。”
裴常清礼貌地笑了笑,没多说话,径直前去背起了温霖棐。她比想象中轻一些,趴在他的背上格外老实。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一句醉话都不说。
温霖棐的耳坠顺着裴常清弯腰的弧度滑在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独属于冬夜的凉意,却正好足以冷却裴常清滚烫的双颊。
裴常清看着仅有几步之遥的房间,突然想让这一停留的久一点。他想,或许正如温霖棐所说,他需要被扎几针来恢复清醒和理智。
为免温霖棐夜里起来找水喝,她被安置在了李悦的房间。裴常清把她稳稳放在床上后,便向李悦告了辞。
李悦随手给温霖棐盖上了被子,把裴常清送到了门口,嘱咐道:“床已经给你铺好了,要是觉得炕不热就告诉我,我再添点柴火。”
裴常清点了点头:“多谢,要是夜里有什么事,尽管来叫我便是。”
“放心休息吧,她喝醉了老实的很,不会有什么事的。”李悦笑盈盈地送走了裴常清,转身关严了屋门。
李悦提步往床前走去,褪去了温霖棐身上的外衫,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掖好了每一处的被角,这才拿起炕上小桌上摆着的酒壶和酒杯,自斟自酌起来。
良久,李悦放下手里的酒杯,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温霖棐,起身去了院子里。
第二日一早,温霖棐几乎是捂着脑袋醒了过来。她不知自己这算不算是宿醉,总之眼下头痛欲裂就对了。她看看身侧,被子已经叠好,整整齐齐地摆在炕的一角,屋里的炉子上温着一碗醒酒汤似的东西,正腾腾冒着热气。
温霖棐穿好衣服,揉着头蹭下了炕。
桌子上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炉子上有醒酒汤,记得喝。”。不用猜也知道是李悦留下的。
温霖棐感动之余再一次对自己的酒量感到惭愧。她浅笑着放下纸条,端起有些烫的醒酒汤,轻轻吹了吹,一点一点喝了下去,只觉浑身漾着阵阵暖意。
醒酒汤的效用没有那么快,所以到了出门时,温霖棐的头还是隐隐作痛。她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臂滑落下去,露出了手臂下的一条浅浅伤痕。
温霖棐好奇地把手腕置于眼前,近距离端详了这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伤痕。似乎只是不小心刮在了何处,她一点都不觉得疼,要不是无意间看见,只怕都不会发现还有这么一道伤痕。
屋外的温度依旧对温霖棐不大友好,她赶紧放下了袖子,把皮肤和伤痕一起遮掩在又厚又暖的衣袍之下。
从后院走到酒楼,温霖棐都没有看见裴常清的半点影子,她不禁松了一口气,抖擞精神,去向李悦道别。
大约是不少人慕名而来的关系,即便是早上,酒楼的生意依然红火。温霖棐与李悦做了简单的告别,便准备启程回飞雁山庄去。
第199章 岁月久()
“有急事吗?要是没有,留下吃过午饭再走吧。”李悦抽出了身来,出言挽留温霖棐。
“下午有其他事情,得早些回去准备,我是晚辈,不好让师父师姐等着。”温霖棐面露难色,满怀歉意道,“到了年下事情便多了,有空闲了我一定来。”
“既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了。横竖我就在这里,什么时候来都行。”李悦给小二交待了几句,便先撇下手头的事情将温霖棐送出去。
走到门口时,温霖棐拦住了想要继续送她的李悦,微微笑道:“姐姐留步,这里我熟的很,丢不了,你去忙就是。”
李悦没有回答她,只是牵着她的手走去了酒楼旁一处偏僻地方。温霖棐莫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我这个人,不爱管别人的闲事,不过既然跟你投缘,我还是要多嘴一句,珍惜眼前人。缘分来的时候,可别眼睁睁看着它从手底下溜走了。”李悦的脸上没有往日的玩笑,换上了正经严肃的神色。
温霖棐的手骤然攥紧,眼神飘忽,略显紧张道:“姐姐,我昨晚喝醉了,有胡言乱语吗?”
李悦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不需要多余的言语也看得出来。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这种事冷暖自知,不管你是什么态度,最好明明白白告诉他。免得生出许多误会与波折。于你们二人都无益。”
李悦不愧比她多吃了几年盐,这么轻易便看出来她与裴常清之间有所不同。温霖棐心情复杂,本能地捏紧了手,直到指甲陷进肉里生出一丝痛感才反应过来。
“我还没想好,不过,会尽快的。”温霖棐是个急性子,在感情上也一样。要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了酒睡的不省人事,只怕到现在已经考虑出结果来了。
“裴公子人还不错,不过,这事的决定权在你,好好考虑。”李悦鼓励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说是什么事。你去吧,等回来了我告诉他一声就是。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温霖棐仔细想了想,似乎留什么话都不妥。她记得裴常清昨日说过,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会留在鹿州,便对李悦道:“没有,你如实告诉他便是。”
李悦应了下来,没有再留温霖棐,带着和煦地笑容送走了她。
裴常清躲在一个拐角处,暗中目送温霖棐乘上飞雁山庄的马车,而后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茫茫雪地之中。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足尖点地飞身离开。
鹿州,半山小木屋外。
司徒煊由惠儿搀扶着出了小屋,半个月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感受屋外的清新空气。
小木屋被成片的树林包围着,是满目灰与白之间唯一的色彩。司徒煊举目四望,有湿冷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反而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惠儿感觉到自司徒煊手臂传来的明显抖动,缩着脖子问道:“公子,你要是觉得冷,咱们就回屋去吧。”
司徒煊伸手紧了紧衣领,婉言拒绝了惠儿的提议,“还好,难得出来一趟,多待一会罢。”他的手没有落下,转而指向前方的一片树林,“那里是下山的路吗?”
“是,不过山路不好走,公子身子还没好,还是再等些时候吧。”惠儿的神色中依然透着几分天真。
司徒煊弯了弯嘴角,深深望了一眼树林,朗声道:“我们过去转一转总可以吧。”
“应该,可以吧。”惠儿不自信地看了一眼离开木屋的必经之路,
那里守着几个魁梧的男子,身着灰色短打,腰间悬着一把发着骇人光芒的长刀,个个表情严肃,惠儿在这里这么久,从没见他们笑过一次。她本能的对这几个心生畏惧,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悸。
司徒煊目光深邃,低语道:“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脸上带着独属于他的那份自信,提步向林中走去。
意料之中,六个守卫齐齐出手,将司徒煊和惠儿隔在了长刀之后。
“公子,前路崎岖难行,还请回屋歇息。”男子的声音压得惠儿喘不过气,她往司徒煊身后躲了躲,别说直视,就连偷瞥都不敢。
司徒煊侧了侧身子,把惠儿护在身后,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对守卫道:“屋里闷的慌,我随便走走,不会离开,几位大哥不必如此紧张。”他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一丝失落,“再说,我现在这副样子,能跑到哪里去?”
“那就请公子回去休息,修养好了,伤势自然也能好的快一些。”这些守卫就像几只会说话的木偶,即便是关切的话,说出来也毫无感情,听着格外干涩虚伪。
司徒煊显然不需要这点少得可怜的关心,他礼貌地笑了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往后扭了扭身子,对惠儿道:“山中不知岁月久,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年下,以往每年到这个时候,我都忙的不可开交,今年倒是躲了闲,不知我的活分给了谁。”
“公子想家了?”惠儿眨了眨眼睛,从司徒煊背后探出头来,视线却始终不敢离开司徒煊的身上。
“是啊,出来几个月,还没回过家。最近更是没给家里送一封信回去,也不知家里人多着急。”司徒煊转了转眼珠,去打量几个护卫的神色。
六人都是充耳未闻的模样,似乎方才不是司徒煊在说话,而是一只蚊子在耳朵边嗡嗡嗡叫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司徒煊见暗示无用,便索性挑明了,拱手道:“几位大哥,我思家心切,却苦于无法赶回去,唯有借一封家书聊以慰藉,不知可否体谅在下心情,让惠儿下山帮我买些笔墨纸砚。”
守卫没法再装傻下去,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司徒煊脸上:“我们只是看门的,这些事情做不了主。况且,这位姑娘在您伤势痊愈之前也不能下山,想必她心里也是清楚的。还请公子再忍耐一日,待我们去请示过上头,明日再给您答复。”
“那就辛苦几位了。”司徒煊心知这是这几人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不知萧艾先生可还在此地,我多日不见他,心里攒了许多话想跟他说一说。”
“他有事去了别处,将你托付给我们主人照顾,最近应该不会再来。公子有什么话,不妨再等些时候。又或者,若是能送来纸笔,一并给他写一封信。”守卫把长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疏松了一下肩膀。
“如此,多谢大哥提点。”司徒煊拱了拱手,偏过头对惠儿道,“起风了,我们回屋。”
惠儿懵懂地点了点头,偷偷瞥了守卫一眼,紧紧跟在司徒煊身后回了小木屋。
“惠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惠儿刚一关好门,便听到司徒煊这样问她。
惠儿偏着头想了想,苦恼地摇了摇头:“来这里太久,我记不得了。”
第200章 纯澈()
司徒煊摸了摸下巴,将眉心拧了许久,忽然舒展开来:“那你可知道,这里有什么比较有名的江湖门派,或者是世家大族?”
“江湖门派,世家大族?”惠儿默念着这句话,站在门口甚至忘了走进去。她咬着下唇沉吟了半晌,才不大确定道:“好像有个叫飞雁山庄的地方,在我们这里很有名,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你说的江湖门派和世家大族。”
“飞雁山庄。”司徒煊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不止是在你们这里,即便是在整个江湖上,飞雁山庄都颇享盛誉,乃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世家。”
“是吗?”惠儿呆呆地走到属于她的那一片地方,歪着头道,“我常听村子里爱舞刀弄枪的小伙子说,以后要像哪个大侠一样,拜入飞雁山庄去,他们提到那个大侠的时候,好像很崇拜的样子。那个飞雁山庄是什么地方,真有这么厉害?比皇上都厉害吗?”
惠儿对这些江湖地位一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在她看来,飞雁山庄除了名字长一些,提起它的人多一些,好像与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司徒煊笑了笑:“飞雁山庄只是个江湖世家,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没有皇上厉害,不过,它的岁数却比皇上大一些。”
其实若真的说起来,飞雁山庄的岁数何止比皇上大,整个国家跟它比起来,充其量就是个刚断了奶的孩子。不过这些话司徒煊却是不敢乱说。
“飞雁山庄的暗器乃是立庄之本,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当今的庄主更是使的出神入化,只不过。”司徒煊的眼前浮现出谢怀风和温霖棐的身影,“这一代的弟子,似乎并不怎么样,但愿以后别砸了飞雁山庄的招牌才是。”
惠儿疑惑道:“你见过那个什么庄主?”她听不懂司徒煊吹的天花乱坠的那些话,不过听起来很厉害就对了。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那说明司徒煊也很厉害,能服侍司徒煊这么厉害的人,岂不是说明她也很厉害?惠儿心里忽然沾沾自喜起来。
然而司徒煊却摇了个头,一下便击碎了惠儿的幻想:“只是听说罢了,江湖风平浪静了几十年,即便是上一辈也少有亲眼见到谢庄主出手的,更不必说我们这些小辈。”
当年改朝换代,江湖上愣是没掀起半点波澜,个个缄默不语,仿佛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