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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婉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暖和得很,倒是谢公子,来时不是穿了厚袍子,怎的现下如此单薄,当心着了凉。”
谢怀风满不在意道:“我的衣服啊,给霖棐了。我是习武之人,不觉得冷。就是着了凉,霖棐给我开副药喝一喝便好了。”
燕婉又垂下了头,细细道:“谢公子与温姑娘的感情真好。”
“那你是没见过她收拾我的时候。”谢怀风咧了咧嘴,“我这两个姐姐,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我捧到天上,一旦犯了错,我就连地上的蚂蚁都不如。”
“姐姐?”燕婉讶然,“倒是从未听你唤过温姑娘姐姐。”
谢怀风笑道:“别人都唤她师姐,我不愿跟他们一样,便跟着姐姐唤她霖棐,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
“如此说来,谢公子是个不愿随波逐流之人。”燕婉掩嘴轻笑,眉眼绽得如春日里明艳的花。
谢怀风从没见过她展露这样的笑容,不禁怔了片刻,才不好意思道:“燕姑娘太客气了,我知道,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跟别人对着干。”
燕婉不禁莞尔:“方才谢公子劝我不要妄自菲薄,你自己倒先妄自菲薄上了。我虽对你了解不多,却也看得出来,你是个不愿受束缚之人,便如你的名字一样,如风般自由自在。”
谢怀风的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弧度:“也就只有名字自由自在了。”他抖了抖肩,“要说起名字,燕姑娘才是人如其名,为人温婉和顺,倒是从未见你跟谁急过眼。”
温霖棐是人尽皆知的暴脾气,眼里几乎容不得半点沙子。至于上官令仪,面上看似乖巧,内里却还是个爱闹腾的。这俩人都跟温婉两个字沾不到半点边。
谢怀风却不知道,燕婉既身为云烟首领,真正的性子不可能如此柔弱,否则如何管得住“如云似烟”般的手下。
燕婉嘴上应着“是”,心中却暗道:性子太过柔顺并非好事,只会落得被人欺凌的下场。
“燕姑娘会喝酒吗?今晚不妨一起?”上官令仪和温霖棐不在,他们三人尽兴去了,就剩燕婉一人孤零零的,谢怀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燕婉摇了摇头:“我去了,你们反而不自在。”
“怎会。”谢怀风转念一想,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珩衍就是那个惜字如金的性子,你别在意,他只对令仪姑娘话多。”
燕婉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
燕婉瞧着他的呆样,不免又笑出了声:“我不会喝酒,你们到时还得顾及着我,岂非不得尽兴。”
“那也行。喝酒也伤身子,你要是喝出个好歹,令仪姑娘只怕得毒死我。”谢怀风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吓得还是真冷。
“医者仁心,令仪只救人,怎会对你用毒。”燕婉有心开玩笑,“顶多用剑罢了。”
“这你便不知道了,是药三分毒,既可救人也可杀人,只在一念之间。不过,似乎并没听说过毓灵宫有用毒的先例。”谢怀风如此一想,心头虚无缥缈的担心忽然就放下了。
燕婉笑了笑,同他进了客栈。
另一边医馆里,上官令仪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祖上传下来的宫规,不可滥用毒药,更不可害人性命。”
温霖棐耐心劝解道:“研制毒药,只做防卫,有点脑子的自然不会往钉子上碰。至于不识好歹的,也没必要去救,他都要杀你了,还留着性命做什么。”
上官令仪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好像是这么个理,等我再好好想想。也不知姥姥会不会同意,选出修习毒术的弟子,也是个麻烦事,万一有人心术不正,岂非弄巧成拙。”
温霖棐打趣道:“自己门下的弟子,自己都信不过吗?”
上官令仪摇了摇头:“人心最为复杂,变化万千,今日品行端正的人,谁知明日又是哪番模样。初心最难守,即便研制毒物是为了自保,以后也难保会走偏,说不定等到百年之后,毓灵宫便不再是世外桃源,反而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人间炼狱。”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若连眼下的险境都撑不过去,百年之后的事,不过是空谈。”温霖棐灵机一动,笑道,“既然祖上立了宫规,为何你们不能再立?若此事可成,不妨将你的担忧写进宫规,总能撑个一两百年。”
上官令仪恍然拊掌:“对啊。”
时移世易,今日局势远不是毓灵宫立宫之时,说是危急存亡也不为过,独善其身渐成妄想,毓灵宫完全牵扯进江湖之事中只是时间问题。与其为难一群学医之人兼修武艺,倒不如从老本行出发,修习毒术,便捷省时,以备不时之需。
百年之后,时局变迁,又不是今日之势,到时的宫主自会随之做出应有的改变,上官令仪倒也无需再去忧心。眼下的难题,除了说服洛虞和上官令攸,大概就是挑选修习毒术的弟子了。
自从上次栖寒别院的黑衣刺客逃走之后,上官令仪便一直疑心毓灵宫中也混进了奸细。
之后陶珩衍问她离宫的原因,她想明白之后,更是觉得一阵胆寒。若是让这些人混进了修习毒术的弟子中,之后打着毓灵宫的名头为害世间,后果不堪设想。
温霖棐见她一阵笑,一阵又苦着脸,便道:“不如先挑些信得过的弟子,横竖是做防卫,比起刀剑,毒物的威力倒是更大些,眼下也不需要过多的人手。”
上官令仪颔首:“容我再好好做个计划。”说着又盈盈一笑,抓着温霖棐的手甜甜道,“谢谢霖棐姐。”
温霖棐故作不悦道:“那就没有点表示?”
上官令仪惊奇地“咦?”了一声,如此行事风格,倒不像是温霖棐,转瞬想明白了,笑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霖棐姐尽管说。”
温霖棐捏了捏她的脸:“果然瞒不住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去问燕姑娘一句话。我与她不大亲近,这话你来问比较好。”
上官令仪的神情顿时严肃:“可是调查她的身世有了眉目?”
温霖棐没有否认:“她隐藏的极为周全,却免不了有几处疏漏。为免误会,还是你亲自问过她再做定夺。”
听温霖棐话里的意思,大约有九成多的把握可以断定,燕婉的身世确实有问题。上官令仪的心已凉了一半:“要问什么?”
温霖棐示意她附耳过去,片刻之后,上官令仪坐直了身子:“那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暂且不知,不过她隐瞒身份跟在我们身边,目的多半不纯。她既说父母是因连缬花而遇害,应当是与连缬花有关。”温霖棐沉吟半晌,“可是我们并无连缬花,她为何不去跟着出尘仙子?”
上官令仪对连缬花早没了奢望,听见这三个字已是心如止水,本都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里,如今突然牵扯出来,免不了心下一惊。
第137章 追忆()
“连缬花?”上官令仪又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
温霖棐面如沉水:“如今的纷争皆因连缬花而起,想必她也不会例外。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不跟在与连缬花关系最紧密的出尘仙子身边,反而潜伏在我们这几个无名小卒之中。”
经过了十几天,对于燕婉的身份,上官令仪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因而此番镇定了许多,没再像之前一般心神恍惚不定。
“先等我问过,若是她真的有问题……”上官令仪犹豫了,“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吧。”
温霖棐赞同:“自然。不过,你可不要先露了馅。”如果可以,温霖棐倒是想亲自上阵,然而她与燕婉平时并无过多往来,之前还生出了些不愉快,突然关切,只会让燕婉起疑心。
上官令仪应道:“我会注意的。”
两人在医馆待了整整一个白日,外头偶然飘了几片雪花下来,上官令仪披了外袍出去赏雪,温霖棐则瑟缩在温暖的屋子里,死活不肯动一下。
丁澈的情况极其不稳定,到傍晚时忽然发起了烧,嘴里喃喃说着连司徒煊都听不清的胡话。
清闲了一日的医馆再一次忙得四脚朝天,煎药的煎药,把脉的把脉,就连馆主的女儿都上了阵。
陶珩衍忙了一整天,回来时先去了医馆一趟,一进门就瞧见屋里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只消微微一想,便猜出是为了丁澈。陶珩衍不便在此添乱,便瞧瞧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去歇着。
风轻天寒,送来几点凉意。天边一道银海垂下,人间银辉满地。
约好的雪中畅饮,最终只剩了萧艾与谢怀风两人在后院对酌。
“别等了,珩衍多半是陪令仪姑娘去了。”谢怀风迫不及待地倒了一碗酒,举到中间与萧艾碰了一碰。
萧艾饮了一大口酒,将碗放在一边,伸手去割鹿肉:“那倒不如让温姑娘回来歇一歇,照看病人最是辛苦,她们换着来,也能松泛些。”
谢怀风笑道:“霖棐要是回来了,咱们的酒也就别想喝了。”
“你这小子,人重要还是酒重要啊?”萧艾似笑非笑道,“你不见踪影的那几天,温姑娘可是茶不思饭不想的,你就这么对她?”
谢怀风顿时来了精神:“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萧艾蔑然瞥了他一眼,“要我说,温姑娘虽然脾气冲了些,人却不坏。你现在烦她,以后没她唠叨了,说不定你还想得慌。”
谢怀风一脸冤枉:“我没觉得她烦。”说着脸色一转,“前辈,您似乎深有体会?”
萧艾又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小子,想套我的话?门都没有。”
谢怀风立刻嬉笑道:“哪敢呀。来,喝喝喝。”
“想灌醉了听我吐真言?我可是千杯不倒。”萧艾如此说着,一仰头,一整碗酒都下了肚,“不过,就是告诉你这个傻小子也无妨。”
“前辈,我哪里傻了。”谢怀风不满,“我就是瞻仰前辈风骨,想学学您身上的洒脱劲儿。以后行走江湖,也可多几分潇洒。”
“学我?”萧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捧着肚子笑了大半天,直到笑出了眼泪,才正色道,“等你听完,再决定学不学我。”
谢怀风立刻正襟危坐:“前辈,您说吧,我听着。”
萧艾扔下酒碗,抱起了一坛酒:“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是潇洒,看淡一切是洒脱,不计较得失是豁达。说白了,不就是孤家寡人吗?”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人生来就戴了一副枷锁,一辈子都在想着怎么挣开,羡慕岭上的风,天上的云。有人没有那桎梏,一辈子却渴望着落叶归根,有家可归。人啊,贪心不足。你说,是不是求而不得的,才是最好的?”
谢怀风等着听故事,却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正寻思着怎么回答才能跟萧艾此刻的心情产生点共鸣,然而萧艾却没等谢怀风答话,径自又说了下去。
“她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冲的人。”萧艾的手在半空划拉了两下,笑道,“温姑娘跟她比,可不知温柔到哪里去了。”
谢怀风仔细品了品这话,背后突然升起一阵寒意。比温霖棐还凶的人,要是他落在那人手里,是不是早都没命了?
“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其他孩子不是怕我,就是暗地里讨厌我,面上功夫做的足,其实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我都知道。那时候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听到了,也不敢跟他们争辩。她倒是先为我打抱不平,几招就把他们全收拾了。那身手,真是太俊了。”萧艾沉浸在回忆里,满脸的怀念与幸福。
“我就缠着她,让她教我武功。现在想想,我让一个还没我大的小姑娘教我武功,能教出些什么?偏生当时她竟是半点面子也不卖给我。后来有人替我去求了她爹爹,我便拜在师父门下,跟她一起学武功。她仗着比我入门早,时常拿师姐的架子来压我。”说到此处,萧艾抱着酒坛笑出了声。
谢怀风听着,总觉得这女子与温霖棐有几分相似,却也不全然一样,至少年龄就差了一轮。他换了个姿势,接着听萧艾讲下去。
“她待所有人都是那样,可我就是觉得,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怕我,也不讨厌我,更没有看不起我,也没有把我当成什么未来的希望。在她面前,我才觉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不一样。”萧艾揉了揉眼睛,干笑了几声。
“她二十岁的时候嫁给了我,双十年华,多好的年纪。当时她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并非事事都锋芒毕露,对我却还是一个样。这是好事,当年我生怕她因为锋芒太过遭人记恨,最终一把利刃伤了自己。可我没想到……”
谢怀风抬头时,正好看见萧艾抬起酒坛猛灌几口,最后顺着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流下来的,不知是酒还是泪。
“一尸两命啊。我们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看看我,就跟着她一起走了。她对我从来都没温柔过,走到最后都没说句好听的话。带走了孩子,却放了狠话要我好好活着。”萧艾向后倒去,躺在雪地里,平和的语气里像是藏了千万把刀子,在他和谢怀风的心上来回刮过。
谢怀风不知这两人的过程究竟如何,结局却足够令他默然。
谢怀风忽然有些后悔,此时此刻,他不知该如何收场。连他自己都陷进了萧艾的情绪之中,又该拿什么去安慰萧艾。
一夕之间失去两个至亲之人,这种痛苦谢怀风未曾经历过,更不敢去想象。
萧艾是他自己口中的没有桎梏的人,他这辈子注定飘零无依,再也寻不到那样一个女子,那样一个家。
“如果没有嫁给我,她现在应该还好好的活着吧。”萧艾望着天边星河,寻不到属于他的那一颗。
后院门边,陶珩衍调转步子,沉默着回了屋子。
第138章 领悟()
偷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陶珩衍本也想光明正大的走到雪地里去跟他们二人对饮,奈何回来晚了,萧艾已经开始讲故事。他不好上前打破当下的氛围,只好在门前站了许久。
等听完了故事,在场三人都没什么心情再把酒言欢。陶珩衍索性没出现,回房冷静去了。
谢怀风端着一碗酒,不知该怎么安慰萧艾。一刻钟之前他还说着要学萧艾的潇洒,一刻钟之后,他恨不得回去堵住自己的嘴。妻儿性命换来的潇洒,大概没几个人想要。
憋了半刻,谢怀风试试探探道:“前辈,地上冷。”
“吓着了?”萧艾拍了拍酒坛,从雪地上坐起身,沾了一背的雪,萧艾随意抖了抖,“我说了,人和人不一样。你还年轻,多在外头闯闯,不是什么坏事。”
说起这个,谢怀风便有满心的疑惑:“前辈,你说,上位者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人吗?”
“光听名字,区别难道还不明显吗?”萧艾一抬眼,见谢怀风还是一脸的似懂非懂,解释道,“既有上位者,自有其之下的人。享受着这些人的拥护,自当为其负责。至于普通人,能为自己负责,大约便足够了吧。”
“要是这个上位者,根本就不想成为上位者呢?还要负责吗?”谢怀风脸上的懵懂变成了纠结。
萧艾笑了一声,听不出其中的情绪,却着实让谢怀风打了个冷颤:“那还不尽早退位让贤,自己没心思,也别碍着其他人施展拳脚,净让底下的人受苦了。小伙子,你究竟想问什么?”
谢怀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越琢磨越觉得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随口一问。”
萧艾撇下了酒坛,又去拿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