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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雪婵心里一喜,这道士还真有些本事,一下就说中了关键。忙点头应是,把道士请到了客堂,命下人拿出极品的贡茶招待。屏退了四下,对道士说道:“法师说的极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道士微微笑道:“大人不常回家?回家也是横眉冷对,看夫人这里处处不入眼,却心有流连,对旁人百般宠爱?”
符雪婵听了心里一疼,尽管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就是事实,低低叹了口气道:“正是这样。”顿了顿不由好奇问道,“法师怎么知道?”
道士又掐指算了算道:“这府里的阴气已经过盛,方才在宅子外几里之处已经看到黑云缭绕。再进来一看便已经知道。府里有些异于寻常的东西在。”
符雪婵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异于寻常?”
“一股浊气在来回环绕。这种浊气不是阳间常人的气息,倒更像是南方树木花草的精怪之气。冒昧地问一句,府里有南方人吧?”道士问道。
符雪婵点头:“有几个唐人。”
“唉!难怪。”道士叹气道,“唐地战乱,不少人死于非命,阴气太重,连带着花草树木都得了阴气,成精作怪。府上现在已经不是散流之气,而是聚集成形,迷乱心智。就是寻常说的妖气。大人就是被这妖气迷惑,才会和夫人闺闱失和。”
符雪婵听得一阵一阵的心惊,南唐,花草树木,妖气,可不就是小桃吗?真的是妖?符雪婵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那怎么办?”
道士沉吟片刻:“办法倒是有,只是如今那浊气成了气候,要想驱散,得耗费不少内力,也得耗费不少法力………”
符雪婵忙点头:“那是自然,只要能除了妖,无论多少银子,我都能出的。”
道士板下了脸:“夫人此言差矣,贫道不是为了钱财,只是请神敬献,祭坛做法,都是要礼数周全的。”
“知道,那是自然。”符雪婵面上有了几分惭色,生怕玷污了神灵。赶忙吩咐瑶琴进来,给道士封了一份赏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神明的尊重,还请法师尽快开坛做法,祛除妖气。”
道士点头,伸手指着院子里许多盆景摆件的摆放都有问题,符雪婵赶忙命下人按照道士的卦位重新对物件摆位,直折腾了一个上午。
正午时分,阳气最旺。道士开始开坛做法。又是酒又是水又是火地舞弄了一番,下人们也都跑过来看热闹。道士来回舞弄了一番,指着小桃所住的静淑苑的位置大喊妖气重,直泼了半盆的鸡血,又让跟随的小道士们念了两个时辰的咒才算了事。
符雪婵还不放心,又让道士在府里的各处贴了符,尤其是静淑苑的外头更是满满贴上了大大小小的符咒。
小桃这些日子一直在静淑苑静养着。换了下人,服侍得很尽心。但小桃没有一晚上能睡好,闭上眼睛就是孩子哭泣的声音,旁人咒骂的声音。小桃不知道自己血痕斑斑的身心,该怎么修养。
这天下午,听到外面的动静,小桃不由问着:“出了什么事?”
服侍小桃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宝珠,一个叫书玉,书玉更大一些,性子也更温和些,回答小桃道:“没什么,许是夫人身子不爽利,找了道士做法呢。”
“做法?”小桃有些好奇,“做了这么久?”又侧耳仔细听了听道,“怎么还有人哭的声音?”
书玉给小桃递了盏茶笑道:“姑娘快别疑心重了,哪有什么哭声。无非是活人心里不太平,倒把这些事情的缘由都推给了神鬼。”
小桃听书玉说的有理,是啊,都是活人心里有鬼。却也不由心里一动,自己那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到了那边有没有人照料。不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说话还是很虚弱:“扶我去门口看看,那道士做完法,能不能请进来,给我们也做一做?”
一旁的宝珠正在擦拭梅瓶,宝珠年纪小又心直口快,听到小桃这么说不由插话道:“姑娘快别自找不痛快了。我们还做?人家夫人做法就是做我们呢。”
书玉给了宝珠一个眼色,嗔道:“瞎说什么。干活还堵不住你的嘴。”
小桃一愣:“做我们?什么意思?”看着又要阻止宝珠的书玉,伸手拦道,“书玉,你不要管,让宝珠说。”
宝珠看小桃要听,索性把手里的抹布扔到地上,愤愤道:“不知道哪个黑了心的出的劳什子主意,请了这么个满嘴胡言乱语的道士。非说府里有妖气,还是唐人带来的,现在府里那几个从唐地来的下人,都被泼了一身鸡血,贴上乱七八糟的符在外面跪着呢,那道士还用蘸了水的桃木剑去砍,有几个身上都被砍的血淋淋的。真是看都不忍心看。什么破道士,我看就是个江湖骗子。”
小桃刚站起的身子,又“砰”地跌回了床上,不禁喃喃道:“唐人?”外面的哭声,夹杂着念咒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似乎比刚才还要清晰,小桃的眼圈红了,“她们要除的唐人,是我,又何苦拿别人作践?”
书玉忙抚着小桃的背说道:“姑娘别多心,哪是说你。许是那道士胡乱扯的。夫人就信了。大家小姐没听过这种江湖话,最容易乱信。”
宝珠撇撇嘴道:“姑娘以为我们这里能好到哪里去?只是门口有大人的侍卫守着,那道士才进不来。即便这样,门口都快让鸡血淹了,符贴的到处都是。让人怎么活。”
书玉喝道:“好了!怎么就活不下你?赶快手脚麻利些去干活。仔细大人回来撵你出去。”宝珠鼓着嘴继续擦着梅瓶。
小桃挪着身子走到了门口,推开了门,书玉走过来道:“姑娘,外面风大,别出去了。”
小桃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院子里走着,风里扑面来的都是香烛的味道,还有一丝丝血腥味。有人在哭,有人在哀号,有人在念咒,还有击打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小桃都辨识不清,只有隐隐的几句“妖生南方,草木俱涅…………”传到了耳朵里。妖生南方?!小桃靠着院里的枯树闭上了眼睛,周人都说唐人至贱,唐人至淫,如今,唐人连人都不算了?小桃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想回家,好想。
符雪婵看着被击打得血痕斑斑的唐人,还是不解恨。唐人该死,可最该死的那个,她却偏偏动不了。道士看着符雪婵道:“夫人,这一番做法,情况必然改善。三天后,我再来给夫人做一次法,妖气就可消除。”
符雪婵连连点头,这几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给了道士重重的封赏,符雪婵满心期待着三天后的到来。到时叶氏的妖气除了,她就再也没法迷惑赵匡义了。
第二天晚上,赵匡义却突然回来了。看到府里贴得七七八八的符就是一愣,不禁大步走到了静淑苑,门口的石门墩上还有泼洒的已经干了的血渍。心就是一颤,忙快步走进了小桃的卧房,一把推开冲了进去。
第二百零一章 一府两院禁()
小桃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脸白得像纸一样,正靠在床头,眼神空空地看着前方。这两天她的日子过得更加凄惶。符雪婵每天战战兢兢神神怪怪,时不时就拿府里唐地来的下人撒气。静淑苑里除了贴身服侍小桃的书玉宝珠,还有粗使的下人,来来回回的议论声传到小桃的耳朵里,直扯得她心疼。从下人,到官妓,如今是妖,连人都做不得了。小桃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是怎么了。再想到自己带累其她的唐人,心里就更加灼痛。符雪婵恨的,无非就是她而已。小桃只觉得一刻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赵匡义推门进来的瞬间,小桃有些恍惚,待看清来人,缓缓地挪着下床。赵匡义看小桃安好,刚才揪着的心放了下来。看小桃向自己走来,有些微微讶异,站在原地没有动。
小桃走到赵匡义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空洞而凄凉地看着赵匡义:“大人,求你放了小桃,让我回南唐吧。”
赵匡义定住了,从指尖到心底,瞬间凉透。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跪在自己面前,却是求他放了她,赵匡义第感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痛,伴着一种冰凉的寒意,把他的全身变僵。赵匡义蹲了下去,抬起小桃的下巴,没有表情:“为什么?”
小桃拼命摇着头,眼泪扑簌:“放了我,放了我吧。我熬不下去了。”
“熬?”这个字刺得赵匡义很疼痛,和他在一起是熬?他怕符雪婵伤了她,想了一切办法护着她,最后竟成了“熬”。赵匡义盯着小桃问道:“有人进来了?欺负你?”小桃摇头。
赵匡义接着问:“有人打你,骂你?”
小桃摇头,符雪婵没有打她骂她,却比打骂她还难受。赵匡义继续问道:“没吃饱?没穿暖?”赵匡义的语速加快,“还是书玉宝珠没有服侍好?”
“不是,都不是。”小桃拼命摇着头,她不知道怎么说,只是不停重复着,“我待不下去了。”
赵匡义低吼着:“都不是,那是为什么?”赵匡义捏着小桃的手力气不由大了,“要回南唐见他吗?”
小桃的心一紧,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赵匡义,眼神里除了空洞,就是陌生。
这样的神情刺得赵匡义更疼,看着小桃淡淡笑了:“不要想。我说过,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的府里。我不会放你回去的。”说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小桃跌在了原地,脑子一片嗡嗡声,她不想死,可是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啊?!
赵匡义一脸铁青地回到符雪婵的卧房,却刚进门就被满屋的符咒看得眼花缭乱,皱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符雪婵忙把手放在唇上:“嘘。”继而低低说道,“别大声说话,亵渎神灵。我请了法师做法,如今我们的卧房八个方位法师都贴上了符,百毒不侵。妖气再也没法侵入了。”
“妖气?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赵匡义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说,有些反感。
符雪婵有些不满:“你再继续亵渎神灵,就该不灵了。你知不知道如今府里已经被妖气侵袭,你自己都是浊气缠身。法师说了,妖生南方,草木俱涅,我们府里就是南方的草木之妖…………”
“荒唐!”赵匡义用力一拍桌子,紧盯着符雪婵问道,“妖生南方?叶氏是妖?”
符雪婵看赵匡义生气,勾唇冷笑道:“我可没那么说,但府里的唐人,是该都去去晦气。我已经给下人们做过法了。你的叶氏,我可一个指头都没碰。不过这屋前屋后,该贴符咒,该泼圣血的地方,我都一个没落泼了。”
赵匡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也不禁冷笑:“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你不是大字不识的村妇,怎么如今的行为这么可笑?”赵匡义心中有些了然,难怪小桃想走,符雪婵这种装神弄鬼的确让人心里不适,但是就这点小事,就值得要走?赵匡义仍旧无法理解。
符雪婵却是一下子弹了起来:“我不可理喻?你鬼迷心窍才对。被妖迷惑了心智,还没有察觉。”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用力塞到赵匡义的手里,“拿着这个,妖鬼都无法近身了………”
“胡闹!”赵匡义把符雪婵的手甩开,指着屋外道,“赶紧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咒符撕掉,这里是赵府,不是道场。”
符雪婵塞给赵匡义的符在争执中掉进了炭火盆里,符雪婵的脸瞬间变得灰白,赵匡义身上的妖气太厉害了,竟然能把符咒都驱走。符雪婵来不及和赵匡义争辩,顾不得炭火盆里火苗炽热就伸手去拿符,但符已经见火成灰,符雪婵的手烫得狠狠吃痛了一下,也没有拿出来。符雪婵心急,喃喃自语道:“糟了,妖气太厉害,真应该听法师的话,再拿把桃木剑斩斩妖气。”
“够了!”赵匡义对符雪婵的疯魔彻底失去了耐心,把门外候着的下人喝进来,吩咐着把所有的咒符全都撕下来,乱七八糟的血渍清洗干净。尤其是静淑苑门口的。
下人岂敢不听赵匡义的话,赶忙听命去做。符雪婵急忙冲过去拦着,看着那些咒符被撕下来,符雪婵只觉得像自己心底的希望被一簇一簇地扑灭。符雪婵扑到一个贴着咒符的柱子上,用身体挡着下人,有些癫狂地嘶喊着:“赵匡义,我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凭什么连贴张符的权力都没有?”
赵匡义看着一旁吓呆的瑶琴皱眉喝道:“还不把她拽下来?你是死的?”
瑶琴赶紧回过神,把符雪婵连拉带拽地扶了下来:“小姐,大人不许,就先不弄了。别惹大人生气。”
符雪婵冷冷地紧盯着赵匡义:“我从来就没惹他高兴过。他心里住着一只妖,怎么做都是枉然。我只恨不能冲进去用桃木剑砍死那只妖。”
赵匡义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寒无比,看向符雪婵全是锋利的寒光:“我看你需要冷静冷静。”说完大步走出了卧房,冷声吩咐下人道:“夫人禁足,敢违者,杖毙。”
守卫的士兵已经哗地站到院子门口,把符雪婵住的后院整个围起来。符雪婵冲出去吼道:“赵匡义,你是个疯子!活该你做王八………”瑶琴吓得在后面拼命捂上符雪婵的嘴:“我的好小姐,你就歇歇吧,不要命了啊。”
赵匡义的拳捏紧了,声音更冷:“禁食一天。学学怎么说话。”赵匡义走出了赵府,回首看着月色中矗立的这栋宅子,心里说不出的悲凉,一处宅子,两个女人,都被圈禁着。这世界是怎么了?赵匡义骑马回到了军营,喝得烂醉。
符雪婵虽然被禁足,但赵府里有不少下人是符雪婵出嫁时从魏王府里带来的。自然早有人跑回府里告诉了魏王夫妇。魏王顿时勃然大怒,夫人也慌了神:“又是禁足又是禁食,匡义也太过分了。”
魏王冷笑道:“我看赵家是猖狂得过了头。”说完拿出兵符,立即遣了两支人马,带着进了宫。拜见了皇上,谈及如今皇上登基不久,应当加强宫里的守卫,自己的这两队人马听任皇上差遣。
皇上只有八岁,还懵懵懂懂听不懂他说什么,太后又是魏王的女儿,自然魏王这么说便依照行事。
到了下午,赵匡胤便急急赶到魏王府里来了。他前阵子刚从蜀地平息战事回来,还没来得及整顿好兵马,就听到了魏王在宫里私设守卫的消息。这可不是好兆头,派了亲兵在小皇上身边,有点挟天子令诸侯的意思。对他的大计等于公开挑衅的第一招。但之前魏王的态度一直是暧昧不明的,尤其是赵匡义回来并把符雪婵接回去后,魏王几乎默认了他的许多动作,诸如在朝中关键的位置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并没有任何异议。如今这又是为什么?
赵匡胤带着赵普赶到魏王府里,等了半晌,魏王才黑着脸走了出来。赵匡胤站起来拱手笑道:“许久不曾拜见魏王,今日特意备了些薄礼…………”
赵匡胤的客套话还没说完,魏王一摆手,让两人先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也不和赵大人多客气。薄礼我就享受不起了,我那自由娇生惯养的女儿雪婵,还正在你们赵家的府上被禁足着,今天还被禁食一天。她饿着肚子,我这当爹的,能吃得下什么?更别说这些薄礼厚礼。”
赵匡胤的脸顿时青了下来,魏王这不顾情面的话狠狠击了他一番,难怪魏王会有此番动作,这个匡义,怎么关键时刻总办糊涂事。
赵匡胤道:“我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待我回去问问匡义,定会给雪婵个公道。魏王无需劳心。”说完又和魏王虚客套了几句,也无暇多呆,赵匡胤从魏王府里出来,准备去军中找赵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