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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官员摇头:“也不尽然,还是窅娘得宠。如今大唐每年纳贡支出庞大,皇上已经比从前节俭了不少。就连大宋皇帝的亲弟弟喜获麟儿,皇上备的礼也远不如前几年给大宋郡主的。”
“哦。”小桃随口应了一声,大宋皇帝的亲弟弟?忽然小桃的脸色变得雪白,眼睛里刚才的淡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几乎燃烧的灼烫,“哪个亲弟弟?大宋皇帝,不是……有两个弟弟吗?”小桃的声音有些抖。
官员哈哈大笑:“自然是如今的开封府尹,威名四震的赵光义了。那位如今在大宋的风头可不小……………”
官员说了什么,小桃再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只有“赵光义”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他有孩子了,他有孩子了…………一刹那,小桃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心也跟着停止了跳动。过了很久,小桃才嘶哑着嗓子缓缓问道:“你,你没弄错吗?”
“当然没有了。”那官员喝了一盏酒,“这种事怎么能弄错,尤其那赵光义也够有意思的,第一个儿子,不办酒宴一切从简。连大宋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在宫里给他办的。”
小桃急迫地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官员一愣,“没了,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她想知道什么?她的脑子在疯跑,她想知道的太多了,她想知道谁生的,他还有几房姬妾,甚至,他好不好,他所有的一切……………可是,这一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又有什么立场去关心去关注?小桃笑了,却比哭都麻木惆怅:“没,没有了。”
台上的歌姬正在边弹琵琶边唱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在小桃听来,分外刺耳。当初似乎有人曾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写着这句诗,她记住了。可这一记,还不如不记。如果忘了,是不是心会不这么锥心刺骨地痛?如果忘了,是不是不会全身发抖全身发疼?这句诗,如今听来,就是个笑话,哪有什么情深不移,哪有什么情笃不变,都会变?还是早就都没了?小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肆意。
那官员不明就里,看着有些诧异:“姑娘,怎么了?”
小桃眉眼一挑,颤着声音笑道:“没什么,我开心。”说着站起来,走到外面的前堂喊道:“今天本姑娘有喜事,都放开了喝,我请客,能喝的豁出命喝,是男人就不要藏着掖着。”
外面叫好声一片,到妓馆还能享受免费的酒,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外面立即热闹成了一片。小桃抬腿坐上了最近的一个桌子,一脚盘着,另一只脚在桌下晃着,将桌上的一壶酒冲着自己的嗓子灌了下去,辛辣得通透,连心都跟着撕裂得通透。
只是那画面,实在很美,颈下一枝红艳桃花的小桃醉卧桌上喝酒的姿态,早已令不少人看的酥倒,比年画上的还要好看。只是没人敢造次。小桃一壶酒喝完,跳下了桌子,对众人笑道:“你们慢慢喝,今天我们一起高兴。”说着摇曳着步子,走回了后院。他终于有了孩子,从此,他有了自己完整的家,妻妾,孩子,和她,算是两清了吧?
小桃醉了,连哭带吐,醒了后却病了,三个月下不了床。郎中只说心火郁积,开了方子,小桃也不肯服药,只是终日无神地躺着发呆。好在兰裳阁走上了正轨,需要操心的事也少了许多。
三个月后,小桃的身体恢复了,但看人的目光更空洞。时不时会出神,要旁人唤好几声才能回过神来。赵光义这个名字,小桃努力地在忘掉,这个人从此和她,应该不会再有瓜葛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乾德五年的春天来得很早。小桃依旧在南昌府,用祁正修捎来的胭脂膏,描画着脖颈上的桃花。祁正修给她来过几封书信,暗暗问她“相思何寄?”她也回过几封信,却始终避重就轻,只谈南昌的生活,没有回答。她的相思,应该无从寄了吧。
此时位于中原地带的大宋,和位于江南的南唐,隔江相对,而南唐的周边,被一点点侵蚀。李煜心里的惶恐,不是一点半点。尤其大宋在攻城略地的时候,打到和南唐边境的地方,遇到守备松懈的,就趁机再向南唐的地界推进百十里地,直到到达军事重防的地方才罢手。李煜敢怒不敢言。只得向边界城池的守军节度使再调派兵力做好防守。
祁正修守着北线的水军不肯撤回,李煜派了林仁肇带兵到南线防御边境。林仁肇是名猛将,到了西南边境,只用了三千人,就打退了大宋两万人的袭边。大宋这次公开对战的后蜀,对南唐只是捎带打一竿子,揩油而已。所以被林仁肇打退也不敢有任何发声,毕竟自己不地道的事在先。
但赵匡胤终究心里有些闷闷不平,林仁肇打退宋军不说,还趁机收回了三十里防线。那三十里防线可不是寻常的三十里荒地,那里离铁矿很近了,那才是赵匡胤真正眼红的地方,也是李煜抵死护卫的地方。
好容易吞到肚子里的货再吐出来,那滋味比没吃到还窝火。赵匡胤一气之下,减了给南唐的军盐。
当初后周柴荣攻打南唐,把南唐在长江以北的城池都夺了去,扬州、泰州也在其中。而扬州是盐业重镇,以海陵盐最为规模,大大小小的盐仓不计其数,每年南唐一大半的盐都是从那里出产。当初李璟甘愿用每年数十万的上贡换取海陵盐场,但柴荣坚决不许。把控了盐,就扼住了南唐很大一部分的命脉。柴荣只答应每年会给南唐三十万石的军盐。到了大宋赵匡胤,也继续着后周的做法。但是这次在林仁肇那里受的气,让赵匡胤很是不舒爽。便以疆域扩大作为理由,声称大宋的盐也不够用。给南唐的军盐减了十万石。
盐一减少,李煜很快就感到捉襟见肘了,分给各地盐仓的盐跟着骤减。南昌府也受到了影响,老百姓没了盐,时间久了,机能紊乱,身体都渐渐虚弱。李煜只得从两方面着手解决,一方面花高价,从吴越买盐;另一方面,从南唐境内再开掘盐城。可这两处,哪里都要钱。而南唐国库空虚,应付大宋的进贡已经捉襟见肘,再支出这笔款项就很费劲了。
南昌府尹动员当地的富商乡绅捐些资费出来,因为离南昌府不远的路安镇已经发现了新的盐池,只要有银子,就可以雇些人造些设备沥盐。南昌府尹在官邸门前放置了捐赠箱,却是放了十多天,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颗碎银子。府尹看得直挠头。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收到了下人递来的拜帖,是小桃求见。府尹忙派人请了进来。
小桃给府尹做了礼之后直截了当说道:“今天来打扰大人,是为捐赠银两沥盐的事,想必大人也很发愁。”
府尹叹气道:“怀袖姑娘说的不错,正是。不瞒姑娘,这些日子来,收到的捐赠款项还不到十两银子,这简直杯水车薪。哪里能够沥盐的耗资呢。”
小桃眸子沉沉:“只因为那些富商和乡绅都有门路,自然不愁盐用。他们哪管别人呢?更别提国家百姓了。”
下人端上茶来,府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道:“钱是他们的,我也没有办法从他们手里抢过来。”顿了顿看向小桃道,“怀袖姑娘说刚才为这事来,不知道姑娘有何高见?”
小桃看着府尹淡淡笑笑:“上次大人襄助兴建兰裳阁,还没有什么能报答的。这次掏银子的事,怀袖有个粗陋的法子可以试试,只是希望大人能帮个忙。”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南方有桃娘()
南昌府尹的心腾地跳了起来,自己都没法子的事,这个官妓竟然有想法?急忙问是什么法子,小桃大致说了一番后,府尹频频点头:“怀袖姑娘所需的,我必当竭力协助。”
三天后,南昌的茶园街上,搭起了一座高台,往来的百姓都看到了是座木雕的桃花台,雕工十分精美,但是也很高,快赶上附近最高的三层的悦祥茶楼了。又过了几天,桃花台被围了起来,里面是什么不得而知。
又过了几天,桃花台的外面贴出了一份通知,兰裳阁将于本月十六、十七、十八三天在这里举办群芳宴,欢迎各位赏光。通知很简单,传闻却很复杂。据说这次群芳宴,兰裳阁会演出之前从未演出过的节目,个个精美绝伦;又据说,这些节目也只会在这次群芳宴上演,之后不会再演,可谓孤本绝版;又据说,那位从三品封号的怀袖姑娘,也会有演出。这可就吊足了胃口,小桃在南昌府像个传说一样,大家只传闻她舞的极好,但是她从不登台演出,那些被她调教过的舞姬都传言,小桃的舞技是她们从没见过的精妙,但如何精妙,没有客人有幸看过。如今传言说小桃也要在群芳宴上出演,那些富商一早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而更吊足胃口的,是那二百两银子一位的价格,这个价格金陵还算凑乎,但在南昌府就是天价了。普通老百姓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但兰裳阁承诺,物有所值,如果哪位客人觉得不值,观看后可以直接到后台要求退款。
如此一来,就太吸引眼球。还没出演,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似的,不仅南昌富商知晓,连附近城镇的人也都知晓,不少人甚至专门赶来南昌府观看。反正觉得不好可以退钱。而不去,一来掩不住好奇,二来显得自己没钱似的,丢了身份。所以南昌府但凡有些头脸的,早已约好前去观看,而且以买到第一天门票为荣。不少人还携带家眷亲朋,以显示财力雄厚。尤其有些没有官衔名头的,平日里去兰裳阁都不能,如今有兰裳阁的姑娘出来演出的机会,还不得抓紧。
十六很快到了,戌时还没到,入场宾客已经如流如织。有人发现南昌府尹竟然也在其中,不由会心一笑。
戌时一到,四下静了下来。一曲悠游的采莲曲泛起,有歌,有舞,的确与平常兰裳阁的演出极为不同。歌曲更加精致,而且不仅有江南小调,也有几首北方高亢的曲子,听着极为新鲜。舞蹈一直是兰裳阁的看家本事,自不必说,比平常更加好看绝伦。而丝竹器乐也是罕见的调式,听得称奇。来的人都非富即贵,按理也听过不少词曲,却对这晚的节目纷纷称奇,都是没听过的。
从戌时到亥时,不到两个时辰的节目眼看着就要结束,虽然歌舞是非常不错,但是要和二百两的价格比起来,还是略有些不值。二百两就看些这种新鲜,也未免太亏了。有几个人已经商量着准备结束后找兰裳阁退钱了。
最后的一个节目,是小桃的舞。只是观看的人手里没有节目单,并不知道,只看着场地里面的灯光暗了,十六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一个天然布景,罩在桃花台上,而月亮旁,一个妖娆的影子,像一株拔地而生的桃花似的,冉冉舒展开来。这个开场,已经让所有人屏住了气息,刚才的议论再也不闻。
那么高的台子,几乎和天上的月亮都接上了啊。也只有十六的月亮,才会那么大,那么低。出来那么绝妙的视觉效果。随着乐声,小桃开始翩翩起舞,身姿动作自不必说,那是刚才所有舞姬都差了几条街的。最妙的是,小桃就像月宫中的仙子,在月亮的背景之下,每一个动作,都含情几许,让人情不自禁就跟了进去。
乐声越来越急,小桃也越跳越快,灯光渐渐加强,小桃鲜红的衣裙和着颈下的桃花,就像一团盛极怒放的桃仙。许多人都不禁提起了心,生怕她从上面掉下来,而小桃跳着跳着,也不见了身影。片刻才发现,她已经从最高的台子不知何时跃到了第二层。又依次向下跃去,而到了最下面的台子。
小桃一边逐层向下飞舞,一边书写着两边的长幅,待到小桃到了最下面台子的时候,两侧三层楼高的长幅上也已经是小桃的字,一幅对联,铁画银钩的大字。众人不禁叫绝。许久才像从梦里醒来似的,叫好声鼓掌声几乎要把暗夜冲破。别人的表演只是表演,而小桃的表演从开始就像揪住心似的,让看的人也亲临其境。
刚才还想着退钱的人,此时也再不吭声,这种舞技,别说是南唐,走遍天下也再难看到。谁有在那么高的高台上跳舞的能耐,谁又能像仙子般飞跃得不露痕迹,关键还有一手好字?
看着底下高涨的人群,小桃笑道:“怀袖字迹粗陋,登不得大雅,如果哪位客官想要,可以买回去。”众人一听,纷纷开口,不到一炷香,价格已经从十两银子涨到了一千两,最后由一位姓周的乡绅以三千两的价格夺得,还为打败了别人兴奋不已。
小桃缓缓又开了口:“今晚多谢各位大人的捧场,大家一定很好奇,兰裳阁为什么要办群芳宴。”底下静了下来,小桃微微笑道,“大人们一定都知道,如今百姓吃盐困难,不少地方已经有人因为这个得病,甚至死去。兰裳阁里虽然都是一众女流,但是也有家人,有亲人,也许也在受着盐患的苦恼。纵然不比众位大人举足轻重,但也想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所以今晚出演的所有收入,以及怀袖方才那幅字的赏钱,都会交给府尹大人,供路安镇新的盐池沥盐用。”
说完,小桃对一旁的下人说道:“去问问大人,有没有要退银子的。”下人应声走了下去,从每一个人的身边经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提退银子的事。方才是惊诧于小桃的舞蹈,而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一群女人,尤其是一群可以说身份最为低贱的女人,都在为百姓出力,这事除了劈头带给他们震惊之外,也有不少疑惑。
散场之后,难免有人会打听着银子是否真的给了府尹,是否真的用于沥盐。但也的确有人亲眼看到银子被封了起来送到了南昌府尹的官邸,连夜运到了路安镇。而且南昌府尹的官邸第二天就贴出了告示,写明了哪些人捐赠了多少银子,都将载存在府志的卷宗里,日后将免除赋税、劳役等等。
这一番举动,便实打实地印证了兰裳阁的群芳宴实则是义演筹款沥盐。前来观看的人更多了,甚至二百一位已经满员,观看后仍然有人打赏银子。
三天的演出,一共筹集了二十万两银子,有南昌本地的,也有临近城镇的,甚至也有人没有看上演出也捐了银子。全部运到了路安镇用于沥盐。
第三天结束,祁正修在悦祥茶楼喝完了最后一盅茶,准备结账离去。店主不由问道:“公子怎么不进去看?”看眼前这人的来头和气度,绝不是付不起二百两银子的人。可是自从十六开始,三天了,每天就只在戌时过来,点一壶茶,在这个靠窗的位置看着里面的演出。可问题是,悦祥茶楼虽然很近,除了能最后看到怀袖姑娘的舞,别人的节目也看不到啊。
祁正修淡淡一笑,付了茶钱后,一身白衣翩然离去。这个位置,离那三层的桃花台最近。万一她失足滑了下去,这里可以最快地腾跃过去接上她。
祁正修回头望了望守在演出台楼外的青羽卫,打马远去。
有人把这事上报给了李煜,李煜久久没有说话。谁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呢?李煜下旨将小桃晋为正三品司舞。除了赐鱼袋,还赐了晋封的金册,这是南唐前所未有的殊荣。金册更是第一人。除此之外,还赏赐了一件宫廷御制的桃红色丝绸襦裙。这更是特别的荣耀。
几个月后,路安镇的沥盐见得了成效,南昌府的百姓户户领到了新盐。市井里都流传着怀袖姑娘和兰裳阁筹钱沥盐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