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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沉沙-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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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时不时抬手敲打自己的下巴,有时一双眼又眯得很深,仿佛有一堆心事难以诉说。

    徐白说:“你看上去很焦虑。”

    陆鲲侧目,凝视着她,却一言不发。

    徐白拉过他的手,轻轻搓动几下:“一切都会柳暗花明的,压力别太大。两起文物被劫案跨度已经那么久了,谁也急不来的。”

    陆鲲没接话,挺括的肩犹如衣架,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散出浅薄清香有股魔力一般,勾着徐白想要越发亲近。

    从医院到站点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徐白想休息一会,安然闭上眼睛。

    陆鲲侧了下头,生怕她躺得不舒服,立马抽出手臂,搂紧。

    陆鲲说:“要不躺腿上,会舒服点。”

    徐白闭着眼摇头:“这样就很好。”

    她紧紧臂弯,抱住陆鲲的腰,轻易感受着他的呼吸律动。

    闭目养神间,男人的手指一次次在她头皮上滑动,这种感觉特别轻柔,也特别舒服。

    又一会儿,陆鲲在徐白肩膀处用手指写字。

    落下最后一笔时,徐白突然发声:“蠢蛋,我也爱你。”

    陆鲲鼻尖喷出一抹笑:“知道我在写什么。”

    “嗯,感觉到了。”徐白的眼睛不曾睁开,嘴角的笑弧越来越弯。

    隔着衣服,她亲吻了下陆鲲的左侧胸肌,内心觉得幸福不已。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瞧不下去了,回头对他们说:“哥们儿,我说你俩差不多行了,车里还有条单身狗呢。汪汪,汪汪汪”

    徐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睁开眼,欲将背挺直。

    陆鲲却收紧手臂,低头沉声道:“别动。”

    徐白仰头望着陆鲲的眼睛,打着口型:“司机小哥都学狗叫了,你还虐人家。”

    陆鲲喉头溢出更低润悦耳的笑声,眼睛凝视怀中女人,像在看一件珍贵至极的文物。他虽然不曾表达什么,但他才是那个最庆幸徐白没事的人。

    年轻司机见两人没分开的意思,叹口气后时不时学几声狗叫,逗得徐白想笑又不好意思真笑出声来。

    到达站点后,徐白和陆鲲在指定地点等待伏中译的到来。

    估摸等了十来分钟,两人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灰色老年款上衣,宽松黑裤的伏中译。

    “这儿。”徐白向他招手。

    伏中译同样挥手示意,随后加快脚步来到他们面前。

    “人在哪个派出所?”伏中译没有废话。

    徐白仔细观察了下眼前的伏中译,可以看得出他来得很急,因为两只袜子的颜色竟然不同,这在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陆鲲也很快观察到了这点,故意问句:“要不先找个酒店住下。”

    伏中译把行李箱往地上一竖,掏出矿泉水瓶,拧盖慌忙喝几口就摆手说:“不用,直接去派出所。”

    陆鲲眯起眼,上前一步:“听说导师有个堂兄弟在三十年前失踪,导师这么着急去派出所,难道觉得现在被关在号子里的会是您失踪的堂兄弟?”

    伏中译脸色变了:“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陆鲲笑笑:“导师你别忘了,我除了是考古所的工作人员,还是企业家和专栏作家的儿子。我要是怀疑点什么,又想查点什么应该都不难吧。”

    伏中译的脸色更难看了,突然把头一偏,不与陆鲲探寻的目光交接。

    其实这时候,陆鲲心里已经有了某些判断。

    这世上有很多巧合,可也很多的巧合却是人为造成的。

    伏中译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从一开始,伏中译不把记录资料的u盘放进图书资料室,到他堂兄弟失踪的时间,后来隐居的住所,村落先后出现的四件东汉文物,再到今天。

    任何有敏锐意识的人,心里都该产生某些疑虑了。

    伏中译轻咳一声,缓解了一下情绪后说:“别瞎猜,先带我去派出所一趟。”

    陆鲲见他如此不安,不愿意放过继续逼问的机会,本就有着身高优势的他又逼近了一步。

    周围的人个个脚步匆匆。

    有急着接人的,有急着出站点的。

    只有他们仨,一动不动,尤为奇怪。

    陆鲲说:“导师你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直的人?”

    这话一出,连徐白都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陆鲲竟然会这么直白。

    这话砸在徐白这个旁听者心头都像是暴击,更别说干了一辈子考古研究工作的伏中译了。

    伏中译气得红了脖子,怒目横眉地指着他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今天问出这句话,不单单是对我的质疑,更是对整个行业的不信任。如果一会儿我见到人,想伤害徐白的人如果真是我堂兄弟,那该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这点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

    陆鲲终于露出笑容:“好,我信你。”他抬手看了下表说:“走。”

    正午时分,三人抵达关押怪老头的派出所。

    陆鲲说明来意和身份后,警官递上烟道:“行吧,我安排你们见一见。不过这老头的嘴巴太紧了,自从来到所里就半个字儿都蹦不出来。专业的问案专家也来了好几趟,可他就是什么话也不说,软硬不吃。这事儿,我们所长正愁着呢。这毕竟是蓄意杀人案,不是闹着玩的。”

    陆鲲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后随警官来到关押怪老头的地方。

    徐白好几次看伏中译,发现他面色严肃,手掌不停搓动,看上去比谁都要紧张。

    铁门开启的一瞬间,伏中译伸长了脖子往里望。

    间距相同的栏杆内,有个身材和伏中译差不多的老头正蜷缩在墙角,弓着背,缩成了一团。

    伏中译一步步走近,在警察开口之前突然喊了声:“阿志,是你吗?”

    那人转过头来。

    两个迟暮的老人,目光刹那交接。

    怪老头看眼伏中译,慢慢地说:“就是我。”

    ——

    李春香被接到了金碧辉煌的独栋别墅内。

    大门口旁边有个独立的房间,那里住着几个丁烈养了好多年的打手。

    李春香站在厨房里,丁烈则靠在门口盘手瞧她切菜。

    崭新的瓷砖上印出丁烈的影子,李春香切菜的动作一停,背对着他说:“你胆儿倒是大,我这会儿手里握着刀呢,你也不怕我给你使绊子要了你的命。”

    “你不敢。”丁烈语气恬淡,眼神却像犀利的豹子。

    “哼,你家要是有砒霜,我搞不好一时气急就往你菜里下。狗急了还跳墙呢。”李春香重新切起菜来,那菜刀与砧板相撞,一声声利落干脆。

    丁烈笑出来:“像我这种本身含有‘剧毒’的男人,给我下砒霜我也只会当补药吃。”

    李春香回头看了一眼丁烈,一本正经地说:“承认了?你这人就是毒,就是没安好心。我娘说,使心眼子的人只会害人害己,以后要是死了,到了地下鬼差也不会给好日子过,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明明是诅咒的话,可从李春香嘴里说出来就特别有喜感。

    丁烈憋住笑说:“做菜少放点盐,我口味淡。”

    他走出去,离开厨房。

    李春香扁扁嘴,嘴里嘀咕道:“阅平,娘,春香想你们。”

    一合上眼,有晶莹的泪花儿在睫毛上闪动。

    她觉得自己人蠢,命也不好,还没有还手之力。被人强制自由,实在是在那小屋闷得待不下去,这会儿竟然只能在人家里给抓她的人做饭吃。

    她越想越委屈,菜刀捏的更紧,切菜的速度不停加快,那碰撞声响动整个厨房。

    晚些时候,桌上放好了一桌菜。

    李春香盛了自己那份饭准备坐桌吃饭,丁烈皱皱眉,瞧瞧李春香老实巴交地模样,忽然说:“你这姑娘,其实还挺好的。就冲你给我做饭吃,我也会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李春香白他一眼:“要是阅平变心了,我哪还有什么未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丁烈心不在焉地说:“男人变心了你可以再找,如果找不到,大不了我养你啊。”

    李春香的面色一变,忙护住胸脯:“你啥意思?你要是对我有想法,我还不如回那小屋去。你,你你别想胡来,我还怀着孕呢。”

    丁烈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李春香误会了他的意思。

    撇一眼她,丁烈讽道:“你的妄想倒是很大胆。”

    李春香皱皱眉头,没再说什么。

    丁烈让人夹了点饭菜,拿到楼上给父亲后和李春香围桌吃饭,热气升腾起来。

    没扒拉几口饭,管家匆匆跑下楼,慌慌张张地说:“丁总,您父亲您父亲断气了,身体已经凉透了。”

    李春香愣了愣。

    丁烈白衬衫的肩线向上一耸。

    李春香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唯独眼睛瞪得大大的。

    自打父亲患病,在这漫长的一日一日里,他早就做好了分离的准备。

    丁烈甚至没有起身冲上楼,咬肌向外凸起一瞬后继续往嘴里扒饭。

    只是相比先前斯文的动作天差地别,他拼命往嘴里塞着饭,不一会儿,整个腮帮都被米饭塞得鼓了起来。

第146章 十万火急() 
“你聋了吗?没听见人说你爹走了,你还不上去看看?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李春香伸手,抵抵丁烈的手臂。

    丁烈充耳不闻,将一嘴的米饭全都嚼完后,他一手将自己的饭碗扫到地上,砰的一声,响声清脆。

    “死了好,他该死。”丁烈的头垂得很低,平静的语气中似乎隐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李春香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也太没良心了吧,把一个孩子养大,你晓得父母要为孩子付出多少心血吗?你咋能说这种天打雷劈的话?”

    丁烈头也没抬,可被一个乡下女人指责还是令他心生怒气。

    他咬了咬牙关::“他不是一个好公民,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每一个字仿佛皆是对父亲的指责与痛恨。

    可丁烈还是感觉眼眶里滋生的液体正在快速凝聚,尽管怎么想忍,可最终桌面上还是落了两滩一角硬币大小的泪点子。

    “去准备后事。”丁烈埋头,哑声对管家说。

    李春香看不见丁烈的眼睛此刻到底有多红,面对他的冷漠,继续指责道:“谁都会老的,等你老的时候,你儿子要是这么冷漠,你能好受?”

    丁烈沉默着。

    管家却听不下去了,对春香怒斥道:“丁总可孝顺了。老爷子病了之后脑子就不清不楚的,可丁总没嫌过脏和累,经常抽空给他爸洗澡按摩。有一回他爸大便失禁,丁总亲自给清理干净的。他是我见过最孝顺的大老板,姑娘你不知道别瞎说。”

    李春香听完这番话,立刻双目滚圆,手在自己衣服上尴尬地挫着,有些难以相信。

    这时,埋头的丁烈却摆摆手:“别和她说这些没用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别在这耗着。”

    丧礼办得十分简单,丁烈谁也没通知,也没什么铺张浪费的场面,老丁的后事安安静静就给办完了。

    下葬那天,他深夜走近父亲的房间,在摆放着遗照的供台点了三支清香。

    手持一瓶烈酒,瓶口一倾,酒柱向供台上的酒盅下落。

    一酒盅倒满,他浇在地上闷声说:“你说你,这辈子值吗?赚这么多钱你也不花,末了还落得个中风偏瘫,既管不住屎尿也管不住钱包。怎么样,你爽不爽?”

    周围寂静无声,更无人与他对饮聊天。

    他指了指照片里含笑的男人,握住的酒瓶忽然挨到嘴唇,猛灌一口后说:“来,咱爷俩喝一个。你儿子我,不会让你走这么孤单的。黄泉路上你慢着点走。我会让你那些老伙计一个个下来陪你,保准一个都不落下,你们也好团聚团聚。呵呵,老丁你知道吗?自从你瘫了,我好几次都想拿件墓葬文物塞你嘴里,好让你尝尝这些玩意儿究竟是香是臭。”

    说完,衣冠楚楚的丁烈一屁股坐在墓碑前的地板上,曲起一条膝盖,像个疯子般地笑着。

    深夜,这样的笑声是极度毛骨悚然的。

    十五分钟前路过矗在门口的李春香把这些全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可她听不懂,也理解不了。

    唯一明白的是,丁烈对于父亲的离世,并不是无动于衷。

    之前,她好像是骂错了人。

    李春香叹口气,一手扒着门框,突然开口:“你,你你少喝点酒,这东西对身体真没好处。”

    丁烈寻声看她一眼,眼里熏着醉意骂句:“土包子一个!”

    ——

    周末那天。

    徐白等人第二次进出派出所。

    所长安排他们坐下,又让手底下的小警员一人给泡了一杯茶。

    没等他们先开口说话,所长首先表态:“这事情的性质很严重,蓄意杀人,导致两个人有不同程度的被伤。你们不需要一趟一趟跑。反正现在嫌疑人被关押了,我们所一定会给受害人一个交代。这点你们请放心。”

    徐白和陆鲲并肩而坐,其实这回伏中译要他们二人同行一块来所里的目的,他们心里没底。

    上次两个迟暮老人兄弟相认,确定了亲属关系。但很快怪老头就又蜷缩到了墙角,不肯再说半句话。

    但伏中译却像一下确定了很多事。

    那天离开派出所后,伏中译就像个失心的木偶。

    今天早上,陆鲲和徐白相继醒来,刚想做点亲密的那种事就被伏中译电话连翻轰炸,陆鲲的脸色到现在还是臭的。

    伏中译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了那把椅子,神情特别严肃。

    徐白轻声问陆鲲:“你说导师今天一大早又喊我们来所里,到底想干什么?”

    陆鲲驾着二郎腿,身子斜到一边,单手撑着脑袋低声说:“他老年痴呆,一大早坏事。”

    陆鲲的脸色很黑,似乎还在为早上没顺利尝到荤腥而耿耿于怀。

    和徐白领证时间也有一段日子了,他如此低频率的挖掘工地竟还要受阻,心情是怎么也好不起来。

    徐白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可这毕竟是严肃神圣的地方,她用脚碾了碾陆鲲的鞋,轻声道:“嘘。”

    陆鲲笑笑,眼神中的爱欲非但没有消减,还愈演愈烈。

    徐白被盯着浑身发热,只好偏移视线瞧向伏中译。

    他入座后埋了个头,布满茧子的手摸上茶杯,焦虑的磨蹭着茶杯手环,也不说话。

    所长好像也瞧他有点奇怪,脑袋向前一伸,敏锐地问句:“伏先生,您今天特地跑一趟,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伏中译点头,随即抬眼说:“这起案子,我希望贵所能移交河北相关部门。”

    所长楞了一下说:“两位受害人现定居河北我晓得,可毕竟是在我管辖的地方出了事,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伏中译说:“不止是蓄意杀人案。”

    这话一出,屋里的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伏中译身上。

    之后的一个小时,伏中译向所长诉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前因后果,不仅让所长大跌眼镜,更让陆鲲和徐白也唏嘘不已。

    谈话结尾时,伏中译说:“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联系了河北当地系统部门,估计不用多久上头就会给你来电话,这边会出动警力将这次关押的伏志耀送往河北接受调查审问。我今天过来,是知道为了这个嫌疑人贵所也是竭心尽力,所以想亲自向你口述一下真正原因。”

    所长仍张大嘴,好半天才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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