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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人看上去朴素干净。
梅霜心底惊叹,居然有如此素净淡雅的女子,似不染尘俗的空谷幽兰。
被来人的气质所征服,一瞬间,梅霜竟忘了先道谢。
此刻,女子对上梅霜打量的目光,静默片刻,双手合十,柔声道,“贫尼法号静慧,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梅霜回过神来,忙上前,也学着静慧的样子郑重还礼,感激道,“多谢静慧师父搭救之恩,呃,我叫——林雨湘。。。。。。”
“哦,林雨湘?”
明显地,静慧黛眉间掠过一丝愕然,似乎不信,又似乎在疑惑着什么,不过是瞬间,神色恢复如常,点点头,“只是不知道,施主有何想不开?若是贫尼晚到一会,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或许是静慧方才表情太过惊讶,梅霜亦有些疑惑兼有些紧张。毕竟,她冒险出宫,尽量避免碰到熟人是为上策。
于是,小心道,“怎么?师父,你认识我吗?”
静慧凝眸于梅霜,后者眸子清亮,毫无掩饰的色彩,她摇摇头,“不认识,只是,施主和故人有些像而已。”
“哦。。。。。。”梅霜面上微笑,却是心底一荡,毫无轻松之感。要知道,这梅府千金深居闺中,若不是熟人,对方怎会是方才那种表情?
她再次感谢静慧的救命之恩后,苦笑道,“哪里是我想不开,这不幸是坐船遇上了歹人。结果祸不单行,半道又被风浪打翻了船只。。。。。”
第二十九章()
一听这样的遭遇,静慧和桃儿俱都是惊愕不已。
静慧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后说道,“太平盛世,居然还有如此歹人,真令人不齿。方才贫尼误会了,还请施主原谅。”
梅霜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当时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个女子,师父没有见到吗?”
静慧摇头,“没有。。。。。。当时只见你一个人。。。。。。”
梅霜顿时如释重负。
老天有眼,可总算是摆脱了那可恶的东来国女人。
只听静慧对桃儿吩咐道,“桃儿,去端些斋饭来,施主想必饿坏了。。。。。。”
桃儿应声而去。
两个人在桌前坐下来,静慧为梅霜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敢问施主是京城人氏吗?”
梅霜心里一跳,这明显是对方想打探她身份的开场白嘛,遂摇头,“呃,不是。。。。。。我家在离京城三十余里的地方,一个小村庄。。。。。。”
“哦。。。。。。”静慧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了下来。
梅霜喝了口茶,打破沉默问道,“师父对京城熟悉吗?”
这话竟然问得静慧微微一愣。
熟悉?岂止是熟悉?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罢了,罢了。。。。。。
心底掠过淡淡的苦涩,静慧又为梅霜斟上茶的时候竟是百味杂陈,淡淡一笑,“不算熟悉,前些年曾经去过。。。。。。”
“哦,是这样。。。。。。我刚从京城出来,准备坐船去亲戚家,结果。。。。。”梅霜喝了一口茶,懊恼道。
“是么?”静慧原本平淡无波的眸子里忽而闪过一丝隐隐的期盼之色,“那么,京城可有什么大事?”
“大事?”梅霜放下茶杯,凝神想了想,“嗯,前些日子皇上登基,又娶了皇后,天下大赦,仅此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梅霜清晰地看到,静慧的身子微微颤抖一下。
垂眸,手里捻着佛珠,静慧轻轻道,“贫尼一直为国运祈祷,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竟有如此福分作我大秦国的皇后娘娘?”
“听闻是梅相的嫡女。。。。。。”梅霜神色坦然道。
静慧默默观察了梅霜一会,点点头,“施主想必饿了吧?贫尼去看看斋饭好了没有?”
离开屋子后,静慧回头望望,眉间微锁,眸色变幻之余,恰好碰见端着斋饭过来的桃儿。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桃儿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静慧已经恢复常态,“桃儿,你将斋饭送去,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一下。”
桃儿答应着,想着小姐有些苍白的脸色,略有些踉跄的脚步,若有所思。。。。。。
——
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静慧呆呆地看着窗外墙角处盛开的大片梅花出神。
方才和梅霜之间的对话让她心底杂乱,思绪纷飞。
九重宫阙内,他果然是遵照太后的旨意,娶了那个女人为正宫皇后。
而曾经许过的天荒地老的诺言,终究是飞不过那高高的城墙。注定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得见。
想到这里,心底蓦地如利刃划过,一阵难以言表的疼痛狠狠撞击着胸腔,让呼吸也变得困难。
静慧狠狠闭上眼睛,心底颤抖成一片。
只是,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记得初次从江边背回梅霜,桃儿为其洗净脸庞的时候,她极为震惊!
那一刻,她神色复杂,甚至,连手里的银针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扎下去。
这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曾经恨她入骨,将她折磨地无脸见人,无处容身。可是,现在,她就在这里,若是自己的银针停止,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倘若是真是她,现在她这样,那一定是宫里出了大事。
方才她说她叫什么,林雨湘?
若真是这样,那真的不是一个人。她心稍安。
看来,天下相像人太多了。毕竟,面貌相似,可说话方式完全不同。甚至,自己的出现,她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演戏,就太真了。
往事如浮云般从眼前掠过,只是,那个曾经许诺爱她一辈子的男人终究是敌不过太后的安排。。。。。。
想到这里,她心底如刀割般,阵阵惆怅和说不出的疼痛让她的胸口有些刺痛。。。。。。
——
自从梅霜被劫持后,南宫诺情绪大变。
虽然不能为了梅霜的失踪而改变行程,但整个行军路上,南宫诺看什么都极其不顺眼,时不时地发火,弄得一路上人心惶惶,无人敢上前侍候。
说实话,南宫诺压根不信对方在江心处翻了船。
江心有风浪是事实,可如果对方在计划已久、潜伏很深的状况下居然半道翻船,那真是白出来混了。
对方相中那个地方走人,自然是考虑到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等闲人不会去。所以,必定是对地形早已了然于胸,那应该早有对策。如此一想,那些什么破舢板了、破衣烂衫什么的必定是障眼法,让人以为不敌风浪,葬入江中了事。
但是若是梅霜没有出事,那么随那些人到底去了哪儿?
只要一想起那些可恶的东来国人说什么梅霜能拯救她们家族,他就一阵来气,这些东来蛮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一个弱女子,自己出事都拯救不了自己,还拯救你们家族呢!
再一联想起所谓的久让美代子说的模棱两可、又仿佛参透玄机的话,好吧,
阴谋!绝对的阴谋!
这么一想,即使不为梅霜,他也得好好查查这些倭国蛮子的动机和来意了,他们实在是知道的——太多。
想到这里,他眸色阴鸷,神色愈加清冷。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显然,这些倭人还不太了解他的个性。
当然,他脑海里思索最多的还是在妙春楼的久让美代子,只不过,她当时的青楼名字为闵儿。
闵,楚楚可怜、令人怜惜之意,谁能将青楼里眉目流转、目中含情的弱女子和夜里那个干脆利落、诡计多端的冷血杀手联系起来。
看来,这女人,绝不能看表象。
这是此番最沉痛的教训。
正兀自沉思着、自责着,忽而听到前面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待来到南宫诺的马车前,一个年轻的将士下得马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敬道,“启禀昭王殿下,果然如昭王殿下所料,刺客在江心换乘大船后,绕到南方又向东北逃去。殊不知在江东距京城两百里之地靠岸打算补给之时,被我江边将士发现端倪。追不过几里外,在与我方将士交手之际,几名刺客被擒。。。。。。”
听到这里,马车里才传来南宫诺的声音,“几个刺客?”
“回昭王殿下,共计四名。。。。。”
“有几个女子?”
“女子?”外面的将士迟疑一下,“刺客中并无女子。。。。。。”
果然,中了这贼女的调虎离山之计!
不用说,对方绝对不是乘一艘船,而是分散开来。这艘船不过是为了扰乱岸上将士的视线。待引起岸上将士的怀疑,注意力都集中于此的时候,贼女便可乘机脱逃。
“蠢货!无能!”南宫诺冷硬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将士顿时愣住。
南宫诺干脆将梅霜和久让美代子的画像扔到车外去,“刺客是东来国女人,挟持了这个女人。。。。。。”
将士慌忙捡起画卷,详细看了一会后,揣起画卷匆忙策马而去。
南宫诺懊恼地抚摸着额头,这贼女真tmd忒狡猾了。
不过,这个消息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证明梅霜还活着。
——
二月初十。
夜色。
一轮半月挂在空中,散发出清冷的光辉,旁边数颗星辰,若即若离,朝着地上望着它们的人眨着眼睛。
身着夜行衣的久让美代子坐在靠近江边的一块巨石上,已经望着天边的半月里那清晰的桂花树出神了好半天。
嫦娥飞升、吴刚砍桂花树的神话故事总是她为之深深叹息,常兀自惆怅不已。而今,收回思绪,望着黑漆漆的江面,不免又有些焦躁。
时间是越来越紧了,还有不到两个月了。若此番再不成,前功尽弃不说,整个家族走向毁灭只是时间早晚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起身,揉揉有些坐麻的腿,又警惕地左右看看,这才施展轻功向山上快速移动着。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了。
所谓天算不如人算。
那日仓皇之下,刚走到江心,小船便被突如其来的风浪迅速*,幸好大船及时赶到。
可是当时的风浪居然连大船也差点给淹了,好在船上的人都是水性极好之人,硬是凭着巧力和蛮力把大船开出了江心。
祸不单行,大船勉强开出来了,可是受损严重,只能靠岸大修且要补给。
早就知道官府在岸边布下天罗地网,所以,她又冒险在江边设计用另外的船吸引官兵注意力,暗中掩护自己和梅霜离开。
没想到,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中途又引起官兵注意。
第三十章()
寡不敌众,只能弃船逃跑。
寒冬的江水,冰凉刺骨。
久让美代子还得在水中托着因为晕船和受伤而半死不活的梅霜,其困难可想而知。
幸好之前给梅霜服下几粒暖身的丸药,不然,就算梅霜不是受伤而死也给冻死了。
直到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久让美代子饶是铁打的也实在撑不住了,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梅霜推向岸边,自己则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想想当时惊险的情形,久让美代子也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
若不是她早就多少对昭王有所了解,早有应对之策,只怕是早就成为昭王的瓮中之鳖了。
这个昭王,果然是名不虚传,动作迅速,撒的网够大够细。幸亏自己反其道而行之,只是,如此一来,自己这边又要折损几个心腹了。
猫在寺庙的房顶上,望着萧瑟的夜空,久让美代子想着家族里越来越少的男人,闭闭眼睛,心底一阵刺痛。
为了这次行动,已经搭上了太多的死士,到如今,陪伴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未来还是一片茫然,如同在雾中行船,根本没有方向。
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单和苍凉占据了整个心底,久让美代子只觉得眼眶一热,腮边有热热的液体滑过。。。。。。
忽然间,她身子一僵。
腰眼处传来的微微的一点酥麻让久让美代子骤然从方才的悲伤里回过神来。
该死!
混迹江湖的人都知道,只要穿上夜行衣,那分分秒秒都不能丧失警惕,刀光剑影,皆是瞬间的事。
而一向自诩耳力过人的自己竟然没有发觉背后的威胁,甚至连何时何方来的威胁都没用察觉。
这只能说明,不是对方武功太高强,就是自己方才太长情于家族的悲伤以至于丧失了最基本的听力。。。。。。。
久让美代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敢问阁下——”她沉住气,试探着问道。
没有回音。
只是,如同开玩笑般,顶住久让美代子腰际的硬物稍微加了点力度,逼得久让美代子不得不身子向前微微一挺,同时也凭直觉判断出来,顶在她腰上的应该不是刀剑之类的武器。
她稍微心安,至少对方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似乎也没有要她命的意思。
于是,她沉默地等着对方开口。
好一会,对方才悠悠开口,声音稚嫩却很是老道,“佛门净地,施主鬼鬼祟祟到此,是为何?”
久让美代子顿时怔住。
这声音,竟然如此熟悉!
她不可置信回头。
月光下,桃儿似笑非笑,手中握着一柄木鱼,木鱼的柄顶着久让美代子的腰眼。
这个小丫头,明明身量未足,乳臭未干,甚至还不如自己年龄大,竟然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久让美代子确实是大吃一惊。
这个小小的寺庙果然是不可小觑。
迅速恢复心神后,久让美代子淡淡开口,“施主想必早已知道,何必再问?”
实际上,自从醒来后躲到礁石后面亲眼看到梅霜被救走,她就先后来庙里“探望”了三次。
只不过,每次都躲在梅霜住处的暗处,听闻里面的人讲话顺便听听梅霜的伤势。
而今日白天,她还装作是一路人,进得寺里讨一碗水喝。
而正是眼前的桃儿好心倒了一杯茶给她解渴。
万万没想到,今夜她才一出现,就被人发现。甚至可以说,对方仿佛早就知道她的意图更像是在这里专门等她似的。
桃儿将木鱼收回,在手里把玩着,问久让美代子,“你口音不像是大秦国人,你来可是要找林施主的?”
久让美代子微怔,心说什么时候梅霜居然改了名字,“你怎知我是为她而来?”
桃儿轻笑,“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虽然靠近江边,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曲里拐弯隐藏在山凹里的一处荒废已久、早已破败的寺庙。就连最近的村子,离这里都有十里地,等闲人只知道这里有座破庙,加上路崎岖难走,人迹罕至,冬天又是冰天雪地的,从来没有人来过。而你,怕是来了不止一次了吧?”
久让美代子心里一忽悠,不得不承认,“的确,我是为了林小姐而来。”
“看来,若是相知相熟之人,必不会如此偷偷摸摸,想来你是有所图。只是不知道,林小姐路上遇上的歹人可否是你,以至于落船险些丢命?”
久让美代子心底大惊,心说难道梅霜全都告诉这个小尼姑了不成?
当下心思流转,断然道,“自然不是,若非我救她,她早已沉入海中喂鱼。”
桃儿一怔。
察觉到对方的神色,久让美代子继续道,“我给她服下几粒丸药,不然她会活着?我亲眼看到你们救她上岸,所以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哦,为何不正大光明来瞧?”桃儿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