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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欧老爷子闭上眼睛，看到欧蔓茴吓得六神无主，立刻试探了一下欧老爷子的鼻息。
“没事的蔓蔓，没事的，老爷子只是睡着了……”
只是睡着了？
欧蔓茴胡乱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不，他不只是睡着了。
“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我立刻叫，你不要哭！”盛韶诚连忙掏手机打电话，还不忘安慰欧蔓茴。
她哭了么？
欧蔓茴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原来她真的还是哭了……
她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
她也只是在假装坚强而已。
怎么办……
如果爸爸也不在了，她还能去哪里？
其实她完全没有主张。
就在这个时候，欧老爷子的老管家匆匆赶过来。
“老爷，老爷……”
盛韶诚对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老爷子暂时没事。
管家才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原本只是看了盛韶诚一眼，接着，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无比震惊地看着盛韶诚……
“你……”管家看着盛韶诚，好一会儿才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盛韶诚看了管家一眼，虽然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个管家就是当年的那个管家……
当年欧蔓茴走了，他追去欧家，在欧家外面呆了很久很久，没有等到欧蔓茴，是这个管家出来跟他说，让他别再等了，他们家的大小姐，不会再见他了。
他告诉他，蔓蔓以后不会回去跟他过清贫的日子。
她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而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她以前身上穿的最便宜的一件衣服，都够买下他所谓的公司。
她很快就会跟与她门当户对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如果他真的爱她，请他离开她！
是啊，他应该离开她……
盛韶诚想到这里，全身僵硬。救护车来了，欧老爷子也被带走。
欧蔓茴立刻跟上去，管家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奋力地跟上去。
只有盛韶诚，脚下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的，迈不动了……
第1764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15）（）
有一瞬，盛晴雪本能地追了两步，喊欧老爷子：“外公……”
欧蔓茴都没有来记得回头看盛晴雪一眼。
盛韶诚拉住盛晴雪的手，对她说，“别追了，让他们走吧。”
不管追不追，他们总归是要走的。
“爸，那是我外公啊！！”盛晴雪却这样说着。
盛韶诚震惊地瞪大眼瞳……
也许，跟那个人就算什么都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可能真的斩断。
因为他们有两个女儿。
盛晴雪紧张地追上去，宫北棠将她拉上婚车。
车子很快就开远，盛晴雪心思纷乱。
医院。
欧蔓茴也没有想到，盛晴雪居然会来医院。
原本她以为，她们已经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外公，没事……吗？”盛晴雪开口问。
欧蔓茴点点头。
暂时还没什么事。
“那就好。”盛晴雪嗫嚅。
她才刚认了外公。
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外公，更加不敢奢望。
她连妈妈都不敢奢望……
她好不容易有了外公，却已经到了要分别的时刻，说真的，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晴雪，谢谢你能来。”欧蔓茴好久才开口对她说了一句。
又是谢谢。
好像她总会跟她说谢谢。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跟北棠说谢谢，他就会不高兴。
可是现在她好像能懂了。
亲密的人，说的再见，只会让亲密变成生疏。
她和欧蔓茴，是如此生疏。
欧蔓茴又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幸福的，等你外公醒了，我就会带他离开。你只要安心幸福就好了。”
盛晴雪的身体僵硬着，双手紧握着，因为化过妆的缘故，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唇色恐怕早已苍白如纸。
管家走进来，又走出去，人来人往。
医生，护士……
很多人经过，很多人走远。
盛晴雪仍然站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欧蔓茴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却觉得，这是人生中最近最远的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在里面喊道：“大小姐，老爷醒了！！您快来看啊……”
所以，外公醒了，她要走了？
她也要走了。
总不能每次都只是看着别人的背影，每次都被人抛弃吧……
她深深地看了欧蔓茴一眼。
“那么，我走了。”好一会儿，盛晴雪只说了这样几个字。
因为她已经不知道，不被挽留的自己，曾经被狠心抛弃的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卑微，不让她看出自己渴求着怎样的温暖。
她知道又怎样。
反正，也不会怎样。
欧蔓茴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走吧。”她说。
盛晴雪觉得自己的鼻尖开始泛酸，连眼睛都又酸又涩，终究没有再说话，直接转过身去，迈步。
以后也不会再有等待。
以后也不必再期待有什么妈妈。
就好像她以前写过的那首歌。
‘我没有妈妈，我从小没见过她。’
‘她不喜欢我吧，否则不会，任由我在襁褓里哭得撕心裂肺，也要将我扔下。’
‘听说那天风雪很大，我应该也是泪流雨下，但她好像听不见我在呼唤她。’
‘她不需要我吧，就好像，我也不需要她。’
‘她不会想我吧，就好像，我也不会想起她。’
‘所以我没有妈妈。她不爱我吧，我也不爱她。’
欧蔓茴看着盛晴雪的背影，忽而也想起这首歌，顿时泪如雨下。
第1765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16）（）
“晴雪……”欧蔓茴又忽而叫住她。
盛晴雪忽而顿下脚步。
晴雪，妈妈爱你。妈妈是爱你的。
可是，妈妈又有什么资格说爱你呢？
“你还怀着孕呢，慢慢走。”她说。
你放心，我不会跟着你的。
如果你不愿意，再也不会跟着你了。
盛晴雪听见欧蔓茴说的话，双瞳忽而蓄满了泪水。
她没有转身，却还是加快了脚步。
北棠跟她说，要学会坦诚，可是，她也许还是学不会吧。一想到自己这样不被爱着，她就没有办法坦诚，因为再也无法经受伤害。再也不想被抛弃一次了……
也许分开才更好吧。
慢慢，说不定也会觉得，其实她也没那么糟糕……
宫北棠托住盛晴雪，向欧蔓茴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离开。
欧蔓茴擦干眼泪，进了病房，然后对欧老爷子说道：“爸，觉得身体还好吗？”
欧老爷子点了点头。
“我在Y市有一座庄园，很适合疗养，以后我们就先住在那里吧。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欧老爷子奇怪地看了欧蔓茴一眼，“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Y市？那样的话，你跟韶城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分居两地？”
欧蔓茴微微僵了一下，老爷子还不知道，其实她跟盛韶诚根本就没有好……
以后也不会再好了。
管家听见‘韶城’这两个字，觉得更熟悉了。
这名字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
欧蔓茴状似平静地跟欧老爷子说：“我跟他，反正也分习惯了。二十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没什么的。”
正是因为她如此的平静，欧老爷子反而更加怔愣了一下。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
“蔓蔓，爸爸已经老了，落叶归根，也好。我想去以前跟你妈一起生活的地方看一看，你带我去吧。”
欧蔓茴点头，“好。”
管家帮忙把欧老爷子扶下床，欧蔓茴推着欧老爷子的轮椅。
曾经坚朗的父亲，什么时候已经苍老成这样，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只想着自己，竟然都没有好好看过父亲，什么时候他已经白发苍苍，再没有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欧蔓茴的眼眶忽而温热。
时光真是一本仓促的书，她还来不及好好翻阅，竟已经接近尾声。
管家想要帮她推轮椅被她拒绝了，只能跟在后面，提些东西。
“蔓蔓，你看，下雪了。”
天空果然有雪花，一片一片掉落下来。
欧蔓茴抬头看向天空。
还真是下雪了啊……
A市向来不怎么下雪。
上一场雪，仿佛已经是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欧老爷子忆起从前，仿佛看见欧老太太向他走来。
他们并肩走在雪地上，牵着手，一步一步。
她笑靥如花，跟他说不知道下一次大雪纷飞要多少年。
他那时笑容潋滟，对她说，无论多少年都会陪她看雪。
她说，要看一场很大很大的雪才行啊。要雪漫过脚踝，要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要她和他的头上都盛满了雪，久久都不融化，就这样跟他走到白头。
他说好，都依你。
却没想到，这句话成了他永远都不能兑现的承诺。
而那一年，她也永远离开了他。
第1766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17）（）
他看过了很多地方的大雪，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知道哪里下雪，他就会马不停蹄飞去哪里。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疯狂地去爬雪山，走遍全球各地，只想活在那场大雪里，只想她还在那里。
可是，再也没有她了。
哪里都没有她。
他的身上都落满了雪，他的头发都白了，她也没有出现。
A市也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那么大的雪。
后来，他的头发不用雪染白，也已经慢慢变白，到如今满头白发，人生仿佛也终于要走到终结。
竟然又在这里看到了一场大雪。
亦如当年。
他们走在雪地上。
她在他身边轻声浅唱，他怕她感冒紧攥着她的掌心为她取暖。
那天，他捧着她的手不断地哈气。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着一首一首唱他爱的歌谣。
此生再没有比当时更美的场景，否则怎供他一生不忘。
他的女孩，早已不在。
而他也早已不再年少。
可是，那一年落雪纷飞，雪花比誓言还美，她比雪花还美……
终究，还是要融化啊……
一滴泪水从欧老爷子的眼角滑落。
用一生打下的江山，她却都没来得及看。
为她打下的这片江山，明明很美啊，她怎么就不肯多看看……
不过也好……再等等他。
只要再等等，他很快就会去找她了……
管家看到欧老爷子落泪，也有些触动，这么多年，老爷孑然一身，说到底，是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太太……
当年老爷跟太太如此相爱，世俗的眼光，常年的征战都没有让他们分开，他宠着她都要宠上天了，她也不骄纵不跋扈，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说起来，大小姐也真是和老爷一样可怜，这么多年来，都是孑然一身。
老爷爱上太太，太太出身微贱，不知让他们受了多少诋毁，本以为他们能幸福一生，却想不到终究是死亡，将他们分开了。
大小姐呢，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却为着一个穷小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还私奔，结果却落得如此孤苦伶仃的下场……
等等……
那个瞬间，管家像是回忆起什么，有什么画面疯狂挤入他的脑海……
少年时期的那个人……长久跪在雨中的那个人，仿佛变得越来越清晰，然后和现在的盛韶诚重叠了。
——她只是想体验一下民间疾苦，你还真以为你们能在一起？她是天上的云，你是脚下的泥，不要做白日梦，妄想我们欧家接受你！她不会再见你，你以后也别再来了！
那个人……
是他啊……
这么说，大小姐和那个人……又在一起了？
命运还真是神奇。
但或许，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奇迹吧。
管家想到这里，对欧蔓茴说道：“大小姐，冒昧问您一句，刚才我在婚礼上见到的男人，可就是老爷口中的‘韶城’？”
“是他，怎么了？”
“真的是他？”管家说道：“是那个，曾经让大小姐为此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要了的男人？”
“……”欧蔓茴沉默了一下。
是啊，为了那个人，曾经什么都不要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最后也只能连他都不要了，还是不能挽回遗憾。
第1767章 最初招惹我的人，不是你自己吗（18）（）
“真的想不到，兜兜转转二十多年，你们竟然还能有破镜重圆的一天。”管家开口说道：“也好，也好，至少您想要的都得到了……都得到了……”
管家想起当年，不胜感慨：“想当年看到他跪在欧家大门口一连好几天，大风大雨都没动摇过，看起来真是固执又可怜。连我都为之动容了，当时我就想啊，也许大小姐您的眼光不错，只可惜，他的出身……只可惜，终究你们还是有缘无分……现在这样，挺好的。”
欧蔓茴听管家这样说，瞳孔骤然紧缩又扩张，震惊地看向管家。
“你说什么？他曾经来找过我？在我家门口跪了好几天？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件事。
她一直以为，她生下晴雪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欧老爷子看到欧蔓茴震惊的模样，想了想，开口说道：
“的确有这件事，那时候你刚刚回家，心情又很是低落，当时满身是血的回来，也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我们都很担心你，也不想你再伤心难过，就没有把他来找你的事告诉你。”
“其实中间也试探过两次，但看你完全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我也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况且，我的宝贝女儿，我曾经捧在掌心的女儿，离家的时候漂漂亮亮，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乖女儿……回来之后，却变成了弱不禁风，沉默寡言，还开膛破肚，满身是血的样子，做父母的又怎忍心？”
巴不得她再也不要走，就这样好好待在庄园，好好疗伤，好好走出阴霾，好好重新开始……
曾经还为她寻了几家良配，她却一点兴致也无。他当初却一点也没考虑过她的心情，强迫她，只想她快点忘掉过去，结果却适得其反。
明明是因为爱她才会这样做的，到头来却将她推得更远。
甚至到最后，她足不出户，在庄园一待就是十八年。
十八年，多么漫长的数字。
她最美丽的年华，原本都消耗在了虚无里……
这么多年，他真的没少担心过，自责过，懊悔过。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好一些。
到最后只能放任她自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排斥他更多。
尽管兜兜转转，最后她还是非盛韶诚不可。
那就，随她去吧。
只要她好好的，跟谁在一起都没关系。
其实现在想想，过去也是他管她太宽了。
他的宝贝女儿想要自由恋爱，他答应不就是了。
就不会有后来的私奔，也不会连她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