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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里只有原配孔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忘记孔氏,他始终只认孔氏是他的妻子,她知道在榆荫院的东厢房里,挂着孔氏的画像,他每天都会为孔氏供奉一束鲜花,他宁愿和那个死了四十年的女人说话,也不肯与她好好相处;她知道每到孔氏的生死忌,他都会着素服,吃素食。她生下惠贞后,才二十六岁,他却不肯再给她一个孩子,再不进她房。他说他给了她两次机会,仅够了。他却不想想,她没有亲生儿子,她日后要在继子手下讨饭吃,是多么的憋气多么的可怜。
祝爱莲见祝氏话没说完,就在那发呆,皱了皱眉,也不唤醒她,径直出了丹霞院,往榆荫院去。
老国公不在家,提着鸟笼子,去茶馆喝茶听说书去了。祝爱莲恨恨地跺了跺脚,她外祖母都病了,外祖父居然还有心思去外面玩,真是太过份了。
老国公再过份,祝爱莲也拿他没办法,垂头丧气的回了芙蕖院,不耐烦去看她那没用的外祖母。回到芙蕖院,祝爱莲看着伺候她的小丫头、媳妇子、婆婆子,挽着包袱,站在廊下。
“你们这是做什么?”祝爱莲问道。
众下人跪下道:“表姑娘,以后奴婢不能再伺候你了,你要多保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祝爱莲惊慌地问道。
“姑娘要家去了,奴婢是国公府的下人,不能随姑娘过去,今日就辞了姑娘,去蕴真堂请二奶奶给奴婢们重新安排活计。”院中的小管事道。
“我这还没走了呢,凭什么遣散我身边的人?”祝爱莲气急败坏地道。
“姑娘,老奴和你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还没走,我们会伺候到姑娘离开以后,才会去请二奶奶重新安排活计的。”蔡嬷嬷从屋里出来道。
祝爱莲直着眼睛看着蔡嬷嬷,心里的慌乱如野草一般疯长,完了,她闹砸了,她要被送回延川去过苦日子了。
蔡嬷嬷冲着绘春使了个眼色,绘春上前扶祝爱莲进屋,其他人爬起来,离了丹霞院,往蕴真堂去了。
祝爱莲呆呆坐在罗汉榻上,她年纪还小,顾前不顾后,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她无法收拾的地步。绘春倒了茶水,递到祝爱莲手上。祝爱莲端起杯子就往嘴边送,蔡嬷嬷一把抓住她的手,“姑娘,这茶水是滚烫的,可不能这么喝啊。”
祝爱莲目光回转过来,看着蔡嬷嬷,“妈妈,我舍不得外祖母,我不想回延川。”
蔡嬷嬷翻了翻白眼,说得好听,什么舍不得外祖母,明明是舍不得享福的生活,心里腹诽着,嘴上劝道:“姑娘快别哭,妈妈替你想过了,上回姑娘受欺负,是在邱姑娘的缀锦院。姑娘哭着从缀锦院里跑出来,让人误会了邱姑娘。邱姑娘没了亲娘,夫人疼惜她,这次只要姑娘能劝得邱姑娘替姑娘在夫人面前求情,夫人一定不会送姑娘家去的。”
“她和我是一样的,我求她,我还不如去求姚心萝。”祝爱莲跟邱恬予别着劲,不愿与向她低头。
蔡嬷嬷对祝爱莲这种直呼人全名的坏毛病,是懒得纠正了,反正国公夫人已经给了她准话,只要熬到这姑娘及笄,打发出了门子,她就可以去梁国公府的荣养庄上子,安心养老了。
蔡嬷嬷是不耐烦教祝爱莲了,对她是连哄带骗,敷衍了事,“去求四姑娘是不错,可是姑娘,四姑娘是不乐意管你的事的。再者老太太说得也没错了,你和邱姑娘才是嫡亲的表姐妹,和四姑娘到底隔了一层。姑娘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快做决定,要不然,明儿一早,姑娘可就要被送走了。”
祝爱莲纠结了一会,决定向邱恬予低头,她不想回家去过苦日子。邱恬予被祝爱莲声泪俱下,求得心软了,就去澹宁居找韩氏。
韩氏一是为了教训祝爱莲,再就是抬举邱恬予,她一求情,韩氏就同意了。国公府的下人们,立时就觉出味来了,祝姑娘得老太太宠,但夫人看重的是邱姑娘。
邱恬予看着明显更丰盛的菜肴,回过神来,抿嘴笑了笑,连赶了两天,赶出一双鞋来,送给韩氏。
韩氏拿着鞋,满意的笑了,是个聪明孩子。她正拿着鞋子看,外面婢女通报国公爷回来了。韩氏搁下鞋子,把姚训铮迎了进来。
姚训铮进屋就看到那双鞋,笑道:“囡囡又给你做鞋了?”
“不是囡囡做的,是恬姐儿做的。”韩氏接过婢女送来的茶水,递到他手边,笑道。
“恬姐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姚训铮对前几日家里发生的事,心知肚明,“你跟孩子们说说,这针线活,白日里做,点灯就不许做。”
“老爷这话白嘱咐了,家里还得养不起针线婆子,不会让姑娘们日熬夜熬做活计的。”韩氏留了半句话没说,又不是贤郡王妃那个傻子。
祝爱莲闹腾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她也消停了,至于她什么时候会再闹腾,姚允妩表示,“诸位敬请期待。”
姚静香嗔怪地道:“五妹妹,你就不能盼点好的。”
“大姐姐这话说的,我盼她好,她就能好了?你们等着吧,她还会闹腾的。”姚允妩目光一转,寻上了姚心萝,“四姐姐,你说是吧?”
“是。”姚心萝也是这么想的。
姚静香几个那还有什么话说,笑了笑,把话题转开。
家里又恢复了平静,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转眼就到了六月二十四日。今年的荷花宴,是由崔悦菱主持,不是章皇后愿意放权,而是前几日子,她闹出了大笑话。
章皇后四十好几岁的人了,十来年没开怀了,不过圣上尊重她,一个月有十天,会去关睢宫歇着,不做那事,就纯睡觉。端午节那天,圣上喝了鹿血酒,冲动了些,就直接把章皇后给办了。
十九日,章皇后用早膳时,突然犯呕,就跟她怀萧浚的症状一样,她就觉得她怀孕了。一高兴,她就失了分寸,让人请太医过来为好诊断。
圣上也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听宫女回禀,也以为自己雄风犹在,又要多添一个嫡子或嫡女了。可惜这脸打得快,章皇后不过是受了暑气。不过经此一事,圣上觉得再添一两个孩子也不错,下旨小选。章皇后气了个仰倒,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称病在宫里休养。
姚心萝虽然接了帖子,但是没去成,被姚敦臹拖来了福客来,为黎若澜饯行。
第121章 谈话()
姚心萝是知道黎若澜回老家的原因的,对姚敦臹要为黎若澜饯行的事,不赞同,蹙眉问道:“四哥哥,你不知道师兄回老家的原因吗?”
“知道,黎大哥的祖父病重,他赶着回去见老人家最后一面。”姚敦臹大大咧咧地道。
姚心萝抚额叹道:“你既然知道,还摆什么饯行宴?这可不是什么喜庆的事。”
“黎大哥带了京里的三个名医一起回去的,肯定能妙手回春,治好他祖父的病。我这是预祝黎大哥的祖父,早日康复。”姚敦臹笑道。
姚心萝听这话也有分道理,如是就随姚敦臹出门去福客来。时逢荷花节,街面上十分热闹,一路上,不时有吆喝声飘进车里来,突听到姚敦臹道:“萧七少、李二少,好巧在这遇到你们。”
姚心萝没怎么在意这个称呼,京都萧七少、李二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直到这两人走到帘边道:“昭和妹妹,(姚妹妹)。”姚心萝听到声音,才知道遇到的是萧浚和李恒。
“七哥哥,李哥哥。”姚心萝撩开帘子,露出半边芙蓉面,轻柔地唤道。
“昭和妹妹,你这是去哪?”萧浚笑问道。
李恒站在旁边,凝眸看着姚心萝,唇角上扬,不过被大胡子给遮拦住了,没人知道他在笑。
兄弟俩因为李恒留了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已然看不出他们相貌的相似之处。
“我在福客来摆了一桌,给黎大哥饯行,相请不如偶遇,一起过去喝几杯。”姚敦臹知道他俩也认识黎若澜的,热情邀请道。
“好。”萧浚爽快地答应了。李恒保持沉默,带着浅浅笑意的眼,沉了下去,宛若深潭。
一行人从后门进了福客来,直接上楼进厢房,黎若澜、梅香雪和孔意秋已在房间里了。梅香雪和孔意秋正在争执鱼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是吃草鱼好,还是吃鳅鱼好。
各说各有理,都不肯退让,黎若澜没理会两人,他在研究棋盘上的残局,那残局是姚心萝从古籍里看到的,她上回来试新菜,闲着无聊,就依照记忆摆了出来,想要破局,一直破不了。
黎若澜琴棋书画俱佳,一进屋就被残局迷上了,专心致志,没空搭理那两个就知道吃的无聊人。
“不就是两条鱼,你俩也是闲着没事做,争起这个来了,两种做法都做,草鱼清蒸、鳅鱼红烧。”姚敦臹大方的话说出口,想起这店子是妹妹的,依老国公定下来的规矩,家里人谁来吃饭,都得依价给银子,不准赊账。姚敦臹的俸禄比他每月的月钱还少,这是他这个月第三次请人客了。请人吃饭,得大方,可是多加一条鱼,他担心没有有足够的银子付账。
姚敦臹涎着脸对着姚心萝笑得谄媚,“妹妹,你看这样可好?”
姚心萝和姚敦臹做了十来年兄妹,知道她这四哥手中散漫,是攒不下银子的,看他那样,就知他是什么情况,笑道:“师姐,你多点几道师兄喜欢吃的菜,不必替我省银子。”
姚敦臹眼中闪过一抹愧疚,是他嚷着要请客的,可最后却要妹妹出银子,他这个哥哥做得太差劲,以后他得省着点用,等他攒够了银子,就把银子还给妹妹。他是哥哥,得护着妹妹,不能贪妹妹的东西。
“有没有扒方肉?”李恒问道。
姚心萝没想到李恒会点菜,愣了一下,笑道:“有呢。”
记菜名的小伙计忙把菜名记下。
姚心萝回眸看着萧浚,问道:“七哥哥,想吃什么?”
萧浚笑,“我要吃扒丝莲子。”
“这是甜点,我是让你点菜。”姚心萝笑道。
萧浚想了想,道:“那我就要白雪鸡、贝茸燕菜、碧绿虾仁、鲍鱼芦笋汤。”
李恒摸了摸胡子,有点后悔这么心急,稍等一会,姚心萝应该也会问他的。
“小师妹,你过来一下。”黎若澜唤道。
姚心萝走了过去,笑问道:“师兄可是解开棋局了?”
“我在这里落一子,这一片就盘活了。”黎若澜拈起黑子,在棋盘上一放。
一枚白子落在黑子旁边。
姚心萝侧目一看,是李恒紧跟着她过来了,向旁边让开一步,笑道:“要等会才能上菜,李哥哥和师兄不如把这局下完吧。”
李恒一撩袍子,在黎若澜对面坐下了,“还请黎公子赐教。”
“李将军客气,我们互相切磋。”黎若澜爽朗地笑道。
两人对奕,姚心萝坐在中间观看。梅香雪和孔意秋,继续就各种吃食讨论。萧浚和姚敦臹趴在另外一扇窗边,看对面街角处唱曲的小妞。
“声音不错,清清脆脆的,正是那百转娇莺出画笼。”姚敦臹赞叹道。
姚心萝蹙眉,斜睨了他一眼,
姚敦臹没留意到,还在那夸,“小模样也长得挺不错的,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
“姚敦臹。”姚心萝连名带姓地喊道。
音量不大,可对姚敦臹而言,如耳边炸响巨雷声,回头看着沉下脸色的姚心萝,完了,他一时忘形,忘记了带着妹妹来的,这个要完蛋了。
“好妹妹,我没别的意思,我就随口一句,妹妹,你就当没听到啊?”姚敦臹讨好地笑道。
“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姚心萝阴冷地笑道。
“谢谢妹妹。”姚敦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姚心萝慢悠悠地补充道:“我会告诉平良姐姐的。”
姚敦臹吓得一个窜到了姚心萝面前,“妹妹,我可是你亲哥,你要手下留情,别把这事告诉你四嫂嫂了。”
“四哥哥,你不害臊,平良姐姐还没嫁给你呢,要是知道你这么品行不佳,小心平良姐姐反悔。”姚心萝冷声道。
“妹妹,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是常事,何况你哥我,不过是口头上说说,什么事都没做,这跟品行好坏没关系。”姚敦臹强行解释道。
“四哥哥,何为仁?”姚心萝正言问道。
“我知道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我以后保证留口德,妹妹就饶了四哥哥这一回,别告诉你平良姐姐可好?”姚敦臹拱手作揖道。
姚心萝盯着他,薄唇微抿。其他人也不言语,都看着兄妹俩。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妹。”姚敦臹也不怕在大家面前丢脸,耍赖皮,拿腔作调地喊道。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姚心萝松了口,“坐位置上去,不许看不许听。”
姚敦臹乖乖地坐回椅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扯着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姚心萝看不得他那邋遢样,“冬林,拿帕子给四爷。”
冬林从随身带的包里,抽出一块白素缎的帕子,双手呈给姚敦臹。姚敦臹拿着帕子,在额头上随意的擦了擦,道:“妹妹,我就是随口说一句,你就不依不饶的,要是将来妹夫要是抹不过”
“四哥哥。”姚心萝羞红了脸,有三四个外男在,他就满嘴胡诌。
萧浚推了姚敦臹一把,道:“姚小四,你自己的亲妹妹,你不知道昭和妹妹脸皮最薄了,你在这里说啥呢说。”
梅香雪安慰她,道:“小师妹,别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是要走上这么一遭的,你放心,有师姐在,要是日后的妹夫敢花心,师姐一定帮你出面,打断”
“哎呀,师姐,你别再说了。”姚心萝打断她的话道。
“小师妹,这可是要紧的事,怎么能不说呢?”梅香雪跑过去,搂住她的肩,“师娘说了,男人要是敢花花心思,我们做女人的出手就要狠准快。”
姚心萝不解,问道:“怎么个狠准快?”
“小师妹,你听我说,在知道男人起了坏心眼,先晓之以理,后动之以情,若是两者都没用,那么打服他。下手要狠疼准快,他让你心痛,你就让他肉痛。”梅香雪凶狠地道。
“我不会与人动手的,他若是琵琶别抱,我会与他义绝。”姚心萝认真地道。
“什么叫义绝?”梅香雪问道。
“你这不学无术的恶婆娘,连什么叫义绝都不懂。”孔意秋讥笑道。
梅香雪瞪他,道:“你有术,你说什么叫义绝?”
“就是夫妻恩断义绝,我说恶婆娘,你有空能不能找大虞律看看?”孔意秋撇嘴道。
“我又不考状元,我为什么看大虞律?我有那时间,我宁愿多翻几本话本子,多找点好吃的,多去听几段戏,”梅香雪翻着白眼道。
“不学无术的人就是不学无术,你又说蠢话,谁告诉你考状元要考大虞律的?”孔意秋嫌弃地道。
“我,你胡搅蛮缠,我不要跟你说话了。”梅香雪斗嘴斗不过他。
孙意秋轻哼一声,道:“我哪胡搅蛮缠了,你问问心表妹,考状元本来就不要考大虞律。”
这两人就这样插科打诨,把话题给扯远,姚心萝没法继续责备姚敦臹。
黎若澜和李恒捏着棋子,看着姚心萝,若有所思。
“师兄,李哥哥,你们怎么不下了?”姚心萝问道。
“下的。”黎若澜啪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