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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觉得她看着面熟,只是那含娇带羞,小女子盈盈娇俏的模样却是她没有的。
她未语,倒是皇后发了话,“云贵嫔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的。”
“是呢,”云贵嫔突然起身,朝靖苏欠了欠身,“若是嫔妾的话冒犯了俪妃娘娘,还请俪妃宽恕。”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自然是明摆着她接下来的话会冒犯靖苏。
靖苏自然听明白了,笑笑,不语。
云贵嫔便说道:“依嫔妾看来,俪妃娘娘即使位尊,可到底比不过皇后娘娘同怀有身孕的静妃,芙蓉宫里挥冰如土,在在是有些挥霍了,俪妃娘娘何不向皇上进言,分一些给旁的宫里,如此也好全了娘娘美名。”
靖苏漫不经心看着她,嘴角的笑失了温度,撑着扶手正了正身子,薄笑:“既然你这么有想法,何不自己去向皇后进言,既全了你的美名,又博了旁人的赞誉,岂不一举两得。”
云贵嫔柔柔一笑,螓首半垂,“嫔妾人微言轻,不敢在圣驾跟前献丑。”
“是吗?”靖苏闲闲道:“难为你在本宫面前倒是敢放肆。”
云贵嫔忙欠身,“嫔妾不敢。”
靖苏看了便觉得厌趣,抚了抚耳边垂下的翠玉流苏,凤目掠过众人,“本宫知道你们眼红芙蓉宫的那点冰,今儿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本宫就将话搁在这,你们若是谁稀罕,只管去本宫宫里取去,芙蓉宫上下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话音将将落下,庄妃撇了撇嘴,“谁不知道那些冰都是皇上的意思,咱们怎么敢?”
靖苏眉峰一挑,到底没发作,只是噙着一抹冷笑,“那不如本宫差人将冰送到庄妃宫里。”
庄妃一愣,斥道:“本宫才不稀罕。”
话说到这个份上,靖苏也沉下脸,冷斥一声,“那你揪着本宫不放作什么!”
靖苏鲜少说这样重的话,庄妃一时也被唬住了,愣了愣,想争辩嘴唇动了动,又没说出话来,只用那愤恨的眼神盯着靖苏,活像靖苏杀了她亲爹似的。
可事实上,靖苏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庄妃,竟然惹得她一见到她就像个竖起刺来的刺猬,本能的攻击她。
眼瞅着气氛不妙,皇后忙出来打圆场,含着稳妥的笑,“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一句,庄妃你也是,明知道俪妃身子才好些,何苦又去惹她,你好歹是宫里的老人了,怎地也不知道让着些后来人。”
庄妃垂头嗫嚅:“臣妾知错。”
皇后看了眼她,又转眸看向静妃:“至于静妃宫里,本宫已经奏请了皇上,皇上也已经恩准了,即刻就有新鲜的冰送去,皇恩浩荡,静妃你也不要多想,只管安心养胎,要是缺什么,就跟本宫来说,本宫会为你作主的。”
静妃谢恩道:“多谢皇后娘娘眷顾。”
皇后笑着颔首,道:“好了,好了,本宫也乏了,都散了吧。”
出了牡丹宫,靖苏也没坐软轿,慢悠悠走着,瑶惜跟在她身后。听得身后有人唤道:“俪妃稍等。”回头一看,乃是静妃扶着腹部向她走来,步子急了些,身旁的侍婢忙扶着。
靖苏顿了顿,便站在原地等她,两人互相见了礼,她上前扶着静妃,一道向阴凉处走去。静妃急着想说什么话,被她止了。
待两人到了一处凉亭,见四下无人,靖苏这才放开她,抬眼望着瑰丽景致,半似惆怅:“方才的场景静妃也看到了,往后还是别和本宫走得太近,以免连累了您。”
静妃似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微微一愣,随即浅笑道:“俪妃说的哪里话,本宫十分仰慕俪妃的果敢与智慧。”
靖苏闻言,露出哀色,笑得凄婉,“本宫实在当不起静妃娘娘如此美言,静妃娘娘乃是有福之人,靖苏只会损了您的福泽,往后,咱们还是不要私下会面了,保重!”
言罢,她一转身,走了。
静妃呆立在亭中,久久回味着她的话,却始终也没有弄明白。
一四二 凰木(2)()
靖苏回到宫里,乍见前院十分的热闹,三个太监在院子东南的方向铲土,正觉着奇怪,迎面走过来一群人,合力抬着一棵壮硕的树,那树上开满了鲜红的花,煞是鲜艳夺目,靖苏也是头一次见。
便有一名管事模样的太监瞧见了她,一溜烟跑到她跟前请安,“奴才乃是花房的小卓子,奉了皇上的旨意将这棵凤凰木移栽到娘娘宫里,”
靖苏看了眼花团紧蹙的树,小卓子又絮絮叨叨说道:“娘娘许是不知,这凤凰木可是稀罕的东西,整个墨国也就这么一棵,乃是国外使臣觐见带来的树苗培育而成,统共就活了这么一棵,这树啊,还有一个好处,它的树冠阔大,酷夏用来遮荫是最好不过了。”
靖苏笑了笑,道:“皇上怎么吩咐你们怎么做就是了。”
“是,奴才明白。”小卓子大声应着,一溜烟又跑远了,指挥着底下的太监将凤凰木抬进芙蓉宫里,只听他不时呵斥着:“留着点心,这树可贵重着呢,皇上说了,要是掉一朵花就砍掉一个人的脑袋,听到没有,仔细着点!”
一帮人俱不敢言语,如珠似宝的将凤凰木抬进宫里,到了挖好坑的地方也不敢松手,仍是抬着,直到将那棵树完好无损的种进去,埋了土,又浇了水,才算是舒出一口气来。
宫里的人早闻声聚过来看热闹了,瞧着这一株花色艳丽的树俱是十分欢喜,指指点点,直叹这棵树,可是芙蓉宫里新增的一道风景。
这样大的动静早引起了旁的宫里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围在芙蓉宫门口往里头张望,也有人站在宫墙那里看,宫里新鲜的东西多,这样的树倒是头一次见,不一会儿,这事就在宫里传遍了。宫里人人都知芙蓉宫俪妃那里新得了皇上赏的一棵树,叫凤凰木,名儿气派,花也好看。
很快,人越聚越多,后头金桂宫里得了消息,舒贵嫔也领着紫纹过来赶个热闹,远远瞧见芙蓉宫前院露出几枝红色的花枝,脸上露了笑,道:“这花倒的确是好看,对了,你说这花叫什么名来着?”
跟侧的紫纹忙回道:“奴婢听人说,是叫凤凰木。”
“凤凰木,凤凰木,”舒贵嫔低声重复了两遍,话音里隐约透出不安,“倒是个好名字,”说罢,转身回宫了,紫纹一向猜不透主子的心思,又留恋的看了眼美丽的凤凰花,跟上她回了金桂宫。
本以为这事到这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不想一会子内务府又来人了,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要在凤凰木下支一架秋千。靖苏还是那句话,“皇上怎么吩咐你们就怎么做。”那几名太监便放手施为。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管事进来回话说是支好了,请俪妃娘娘看一看,可还需要改进的地方,他们即刻就改。
靖苏搁下手里的书走到殿外一看,不由也是一愣,满目耀眼的凤凰花树下,支起了一架格外别致的秋千,粗壮的原生树干支成多面三角形的架子,上头一根原木上绑着两根粗实的麻绳,吊起一块厚实的木块,上头罩着绣凤凰花图样的锦缎子,最妙的是麻绳间隙还系着纱制的绢花,做工精巧,几乎同凤凰木上盛开的花一模一样。
这样巧妙的心思,连靖苏也咋舌。
俚末早忍不住喊出声来,“哇,好漂亮的秋千。”
连瑶惜亦有所动容,偏过头来看着靖苏,这样精巧的心思,定是出自皇上授意,不知俪妃会不会…有所表示?
靖苏的欢喜并未表现在面上,她只是浅浅的笑着,摆手挥退那几人,“你们退下。”管事的太监讶异的抬眸悄悄觑了她一眼,打了个千后退下了。
瑶惜忙也把聚在一起的芙蓉宫里宫人遣散了。
靖苏却一转身进了寝宫,照样捧着先前的那本书看了起来。
瑶惜见了,唯有暗暗叹息,退下去膳房做了几样拿手的糕点,端给她。
靖苏或许是喜欢这两样东西的,她也并非愚钝之人,自然明白这些都是出自皇上的授意,可越是如此,她就越难以接受。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笔交易,交易的一方无端的对另一方好,只会令承受着感到莫名的恐慌。
新鲜的冰块,凤凰木,别致的秋千……
他还是想折磨她,让旁人看着她好像无限风光,招来宫嫔们一致的憎恨,这样,即使他自己不出手,也有的是人想除掉她。
借刀杀人,原是宫里再普遍不过的手法。
芙蓉宫新得了一棵凤凰木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牡丹宫。彼时,皇后正在挑拣几款衣料,自入主牡丹宫来,她越发注重自己的仪容风貌,凡衣物珠翠,不求是最别致的,然用料要好,做工要细,款式要尊贵,这些却是半分不能马虎。
冬青得了消息进来回话,道:“娘娘,宫里头这会子都在传,芙蓉宫里新得了一棵树。”
皇后手下未停,翻拣着,浑不在意,“一棵树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冬青顿了顿,又道:“娘娘有所不知,他们都说这棵树叫,叫,”
“叫什么!吞吞吐吐的!”皇后不甚厌烦的剜了她一眼。
冬青一咬牙,脱口道:“凤凰木。”
皇后一匹上好的衣料捏在手里紧了紧,似不可置信:“你说,那树叫什么名?”
“凤凰木。”
“嗤,”上好的料子生的被皇后徒手撕裂,发出粗嘎的声响,也厮磨着她的一颗心,她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信手丢了手中破裂的料子,抚了抚发鬓,露出笑来,只是那笑像是面具碎在她面上,徒留残缺,“好一个凤凰木,本宫也是头一次听说,走,本宫也瞧瞧去。”
话是这样,皇后到底也没进芙蓉宫,只是走在宫道上,远远便能望见那一枝攀出墙来的红花,那样的红,那样的艳,在这琉璃瓦的深宫中,也不肯失了一分颜色,实在是很好看的花。
凤凰木,凤凰木,明明不是凤凰,凭什么要担着这个名呢?
一四三 凰木(3)()
芙蓉宫里的秋千架,每隔三日便有宫婢前来换掉麻绳上系着的绢花,诚然靖苏压根一次也没坐过那一架秋千。
俚末极喜欢那些仿真的绢花,每次见宫婢前来替换,便要凑上前去让她们将那些拆卸下来的绢花赠予她,整整积了满满一包,也不知她要用来作什么。
赶巧有一次意娘过来,对着那棵凤凰木望了半晌,啧啧称奇,当她看到那架秋千时,更是直摇头,她也看中了秋千上绑着的绢花,道是这花可以作头饰,下次排舞的时候用上,倒是胜在新颖别致。
靖苏便道:“你既喜欢,就把这些解了去,左右不出三日,又有人换了新的来,若是不够,你过几日再来,定然还有。”
这下,意娘更惊讶了,可瞧着靖苏满脸的不在乎,知道皇上又是白费了这番心思,心里惋惜,倒也不再劝了,她看得出来,靖苏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既对皇上有偏见,这事也只能由他们两慢慢解决,旁的人多说也是无益。
“那敢情好,若我日日前来,指不定到下个月啊,咱们欣舞坊里的舞娘们个个都可以穿上凤凰绢花缝的衣裳了。”言毕,自个儿也是大笑了起来。
靖苏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倒也不介意,只是陪着笑,“这也挺好,意娘穿着凤凰舞衣舞一曲,想来是要倾国倾城的。”
“你呀,”意娘轻啐一声,“惯会取笑人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意娘道是碍于身份,不便久留,捧着一大包凤凰绢花走了。
到了午后,月余未曾踏足芙蓉宫的重墨突然出现。
守门的小路子正靠墙打着盹,坑不定一睁眼,眼皮子底下瞟见一双明色锦鞋,吓得一个激灵,噗通跪在地上,“皇上吉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里头几个奴才也听到动静,噗噗跪了一地,连呼:“皇上吉祥,皇上吉祥,”
声音传到屋里,靖苏本歪在榻上小憩,闻声动也不动,瑶惜同俚末忙迎了出来。
重墨并不进屋,只停在院子里,微微抬起头,看着院子里那棵长势甚好的凤凰木,似自语:“邓井子说的果然不差,这花到底在芙蓉宫开得更好。”
自然是没有人接他的话,他也不在意,又走近几步,往秋千上一坐,脚下施了几分力,秋千便自己动了起来,一摇一晃,重墨似极享受。
跟着他过来的是常应,他四下看了看,唤过瑶惜,责问:“俪妃呢,皇上圣驾在此,俪妃怎么不出来见驾?”
瑶惜只道:“娘娘午睡未醒,若皇上要见娘娘,奴婢这就去唤醒娘娘。”说这话时,她看着的自然是皇上。
皇上并未说话,倒是常应瞪了她一眼,“瑶惜姑姑离了御前,可别是连规矩也忘了,圣驾在此,俪妃当然要出来见驾,快去请她出来。”琢磨着是当了皇上的面,他还算十分客气的用了一个请字。
瑶惜留意着皇上并没有阻止,想来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便转身进去了。
靖苏自然是没有睡着,瑶惜上前轻声唤道:“主子,皇上怕是来见您的,您是不是出去迎驾?”
靖苏闻声睁开眼来,目中果然是一片清明,她随即坐起身来,只道:“那就出去吧。”
瑶惜一愣,出声:“娘娘不梳洗换一身衣裳?”
靖苏摇头,“不用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正是太阳当头之时,靖苏走到外面,反射性的伸手挡了挡太阳,便看到红艳的凤凰木下,一袭明黄耀眼似要胜过烈日当空。
重墨的相貌极为俊朗,剑眉星目,面若冠玉,青丝赛墨,一双妖冶的紫眸里时常流淌着盈盈色泽,看一眼似乎就会沉沦下去。
此刻,他双手扶着绳索,宽大的织锦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两截凝脂般的小臂,十指纤长,形状优美,秋千无风自动,他随之前后摇晃,如墨青丝在他身后飞扬,真仿佛是天上的仙人。
靖苏还是头一次这样仔细看清他的容貌,亦不禁感叹造物之神奇,明明身为男子,竟也能美丽至如此,莫怪后宫之中有恁多的女子为他着迷,为他癫狂。
直到此时,她方觉得庆幸,幸而自己不是那么多女子当中的一人。
她平静的走近,行了礼:“皇上万安,”
重墨抬眸静静看她,道了声,“起。”
靖苏依言起身,往边上站着,目光平平落在凤凰木下几朵掉落的残花,竟生出几分伤怀来,花落,身残,都是一样的境遇。
她的无动于衷、神思游离重墨看在眼里,一双紫色的眸子便结出了一层寒冰,封住了罕见的柔情,他的恨,他的矛盾,他的反复,都是来自于她。明明只是一个女人,为何不能像旁的人一样对他浅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试过放下身段,主动贴近,可她给予他的是沉重的一击,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再一次不顾一切的敞开心怀?!!
于是,他选择折磨她,同时也是折磨自己。
“过来,”重墨把手伸向她,他至少应该庆幸,自己现在是有利的一方,不管怎样,她至少要服从他。
靖苏没有丝毫异议的将手搭在他指尖,重墨满意的笑了,长臂一揽,将她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秋千突然承受重量,剧烈的摇晃着,不知是因为这个,还是突然的亲密接触,靖苏显得有些慌乱,两只玉手紧紧抓着麻绳,身子挺得笔直,僵硬着不肯轻易触碰他的胸膛。
常应和瑶惜等人早退开了,背过身去看向旁的地方。
重墨的心情陡然生变,低头惩罚似的咬住她的樱唇,靖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