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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后,月余未曾踏足芙蓉宫的重墨突然出现。
守门的小路子正靠墙打着盹,坑不定一睁眼,眼皮子底下瞟见一双明色锦鞋,吓得一个激灵,噗通跪在地上,“皇上吉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里头几个奴才也听到动静,噗噗跪了一地,连呼:“皇上吉祥,皇上吉祥,”
声音传到屋里,靖苏本歪在榻上小憩,闻声动也不动,瑶惜同俚末忙迎了出来。
重墨并不进屋,只停在院子里,微微抬起头,看着院子里那棵长势甚好的凤凰木,似自语:“邓井子说的果然不差,这花到底在芙蓉宫开得更好。”
自然是没有人接他的话,他也不在意,又走近几步,往秋千上一坐,脚下施了几分力,秋千便自己动了起来,一摇一晃,重墨似极享受。
跟着他过来的是常应,他四下看了看,唤过瑶惜,责问:“俪妃呢,皇上圣驾在此,俪妃怎么不出来见驾?”
瑶惜只道:“娘娘午睡未醒,若皇上要见娘娘,奴婢这就去唤醒娘娘。”说这话时,她看着的自然是皇上。
皇上并未说话,倒是常应瞪了她一眼,“瑶惜姑姑离了御前,可别是连规矩也忘了,圣驾在此,俪妃当然要出来见驾,快去请她出来。”琢磨着是当了皇上的面,他还算十分客气的用了一个请字。
瑶惜留意着皇上并没有阻止,想来皇上也是这个意思,便转身进去了。
靖苏自然是没有睡着,瑶惜上前轻声唤道:“主子,皇上怕是来见您的,您是不是出去迎驾?”
靖苏闻声睁开眼来,目中果然是一片清明,她随即坐起身来,只道:“那就出去吧。”
瑶惜一愣,出声:“娘娘不梳洗换一身衣裳?”
靖苏摇头,“不用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正是太阳当头之时,靖苏走到外面,反射性的伸手挡了挡太阳,便看到红艳的凤凰木下,一袭明黄耀眼似要胜过烈日当空。
重墨的相貌极为俊朗,剑眉星目,面若冠玉,青丝赛墨,一双妖冶的紫眸里时常流淌着盈盈色泽,看一眼似乎就会沉沦下去。
此刻,他双手扶着绳索,宽大的织锦袖子向下滑落,露出两截凝脂般的小臂,十指纤长,形状优美,秋千无风自动,他随之前后摇晃,如墨青丝在他身后飞扬,真仿佛是天上的仙人。
靖苏还是头一次这样仔细看清他的容貌,亦不禁感叹造物之神奇,明明身为男子,竟也能美丽至如此,莫怪后宫之中有恁多的女子为他着迷,为他癫狂。
直到此时,她方觉得庆幸,幸而自己不是那么多女子当中的一人。
她平静的走近,行了礼:“皇上万安,”
重墨抬眸静静看她,道了声,“起。”
靖苏依言起身,往边上站着,目光平平落在凤凰木下几朵掉落的残花,竟生出几分伤怀来,花落,身残,都是一样的境遇。
她的无动于衷、神思游离重墨看在眼里,一双紫色的眸子便结出了一层寒冰,封住了罕见的柔情,他的恨,他的矛盾,他的反复,都是来自于她。明明只是一个女人,为何不能像旁的人一样对他浅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试过放下身段,主动贴近,可她给予他的是沉重的一击,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再一次不顾一切的敞开心怀?!!
于是,他选择折磨她,同时也是折磨自己。
“过来,”重墨把手伸向她,他至少应该庆幸,自己现在是有利的一方,不管怎样,她至少要服从他。
靖苏没有丝毫异议的将手搭在他指尖,重墨满意的笑了,长臂一揽,将她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秋千突然承受重量,剧烈的摇晃着,不知是因为这个,还是突然的亲密接触,靖苏显得有些慌乱,两只玉手紧紧抓着麻绳,身子挺得笔直,僵硬着不肯轻易触碰他的胸膛。
常应和瑶惜等人早退开了,背过身去看向旁的地方。
重墨的心情陡然生变,低头惩罚似的咬住她的樱唇,靖苏不敢躲闪,只是反射性的闭紧了眼睛,不敢看他几乎贴着自己的脸。
重墨很快松开了她,突然站起身来,靖苏不防,便滑到了地上,臀部一阵尖锐的痛,他已越过她,径直走了。
瑶惜听到动静忙赶过来,将她扶了起来,怎么也不明白,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突然就走了?!!
其实,靖苏也不明白。
一三三 蝶殇(3)()
牡丹宫。
久违了的后宫诸位妃嫔都聚在牡丹宫向皇后省安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皇上回了宫,她们便又有了生机,花枝招展的来了,瞧一瞧当下正盛宠的云贵人,可是真的同俪妃有几分相像,再看看俪妃又是什么样的神色。
云贵人羞羞答答来了,一袭素色暗纹的衣裳,简单绾着一个髻,斜坠一根翠玉流苏簪,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淡雅,得体的给众人行了礼,才在左首一列最边的位上坐下,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边上柳贵人看着她轻嗤了声,转过头去同琴嫔说话。她自从被降为贵人,气焰收敛了不少,约莫着嫉恨俪妃在心,云贵人又同俪妃长得颇相像,她是从心里抵触,这才露了轻鄙之色。
不想那云贵人突然笑出声来,抚了抚耳边垂下的碎玉流苏,淡笑:“嫔妾虽晋封晚一些,倒也知道柳贵人乃是因为出言不逊冒犯了圣颜,这才被降了位分,可现在看来,柳贵人似乎并没吸取教训,改过自新呢。”
她的话音不大不小,打巧殿里的人都能听清,皇后同庄妃对望一眼,玉妃表情淡然,静妃一手护着腹部,舒贵嫔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柳贵人嚣张惯了的,从前在俪妃那里颇受了些气,想不到这会又来了个和她长得相似的人,位分不高,胆子倒是不小,怒火轻易的被勾了起来,转过头来就要挑衅,眼风一扫,正瞧见外头俪妃扶着瑶惜的手进来。
她挑了挑眉头,话锋一转,“本妃当妹妹多有能耐,不过也是仗着一张脸长得同俪妃有几分相似,才封了个贵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瞧瞧,俪妃到了,你呀还是赶紧出去迎了迎,顺道拜谢她的恩情。”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挑衅意味十足,凭谁听了心里都要觉得不舒坦,偏那云贵人丝毫不以为意,只露了笑脸,“说来也真是巧,嫔妾竟同俪妃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连皇上也这样说呢,还安慰嫔妾不必顾及旁人的说辞,说,”
她含羞带怯的半垂下头,浓密的羽睫在眼下投射出阴影,婉转的声音像浸过了蜜那样的甜腻,“皇上还说,嫔妾的性子比俪妃娘娘温婉,他,他很喜欢呢。”
靖苏正在这个当口扶着瑶惜的手进来,自然将她的话一字不落收进耳中,却只是无动于衷,她的气色不大好,面上显得颇有些憔悴,一袭素衣穿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脚步也不稳,还是靠着瑶惜用力扶着。
她目不斜视的走近,向皇后欠身行了礼,就着左侧第一席位置坐了,从始至终,根本也没有看一眼云贵人。
众妃面面相觑,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倒是皇后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说道:“难得今儿大家都在,说来,本宫倒确实有一件事同你们讲,虽说不是咱们后宫的事,可毕竟还是有几分干系,”
她顿了顿,似显得有些为难,又看了看靖苏,接着才继续说道:“本宫一早得了消息,孤将军的夫人蝶氏昨夜在府中悬梁自尽了,你们都知道,蝶氏原先也是咱们后宫里的人,本宫想着总该支会你们一声……。”
剩下的她还说了些什么,靖苏全没有听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四个字吸引了去,悬梁自尽!!蝶姐姐自杀了!!
胸肺之中气血翻涌,她猛的低头,呕出一口血来,鲜艳的血落在素白的衣襟上,触目惊心的红。
“娘娘,”身后瑶惜疾呼,转到跟前来扶住她。
“快,传太医,”皇后娘娘喊着。
“俪妃,你怎么样了?”身侧的静妃着急的凑过来看她。
心中的疼痛翻江倒海,难以附加,靖苏咬了咬牙,伸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起身,“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皇后似关怀备至,“俪妃快别在意这些虚礼了,身子要紧,瑶惜,你好好护送俪妃回宫,”
“是,”
瑶惜扶着她向殿外走去,迎着金灿灿的日头,靖苏的身形挺得格外直,一步步走得十分坚硬,可只有瑶惜知道,她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果然,才走到牡丹宫门外,靖苏两腿一软,险些倒下,幸好瑶惜防备着,及时扶住她,好不容易扶着上了软轿,一路往芙蓉宫疾走。
靖苏坐在软轿中,身体才坐直了没一会儿,就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她几乎透明的唇反复念叨着什么,前额飞快的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她太痛了,痛得蜷缩成一团,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害得蝶姐姐出了宫,无意中又伤害了她的爱情,害死了她所爱之人,现在,连她,也被她害死了,他们都是那样好的人,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瑶惜唤了俚末、剪月,三个人一道将她扶进寝宫,安置在床上,俚末急急拧了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冷汗,剪月跑到外面候着太医,瑶惜望着床上那个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头一次觉得原来这个倔强的女子这样脆弱。
杨腾清奉命赶来,一路疾走,气喘吁吁,剪月领着人正要进来,里头一声冷喝,“本宫不需要太医,走,都走!”生的阻了杨腾清的脚步。
俚末哭倒在地,“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千万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奴婢求您了,让杨太医进来替您政治吧,娘娘,”
瑶惜看出她是自我厌弃,存了心折磨自己,她虽然不太清楚靖苏同蝶夫人之间的恩怨,可见她如此模样,她多少也猜出二人牵绊颇深,想了想,便劝道:“娘娘,您千万冷静些,想想关心你的人,他们定然不愿意见到您这样折磨自己。”
靖苏只是抱紧了身子,说着:“出去,你们出去,都出去,不要管我,你们谁都不要管我。”她并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可正是这样的伤痛,才令人越发的动容,俚末已哭得倒在地上,连瑶惜眼中亦隐约含了泪光。
这个倔强的女子,她单薄的身躯到底承受了多少的伤痛?!!才会露出今日的脆弱。
一三四 自弃(1)()
靖苏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昼夜,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静妃前来探望也被回了,她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腹部稍稍有些显了,格外的注意饮食,平时除了芙蕖宫周围,很少走到这样远的地方,这一次执意前来,也并未能引起靖苏丁点的反应。她有些黯然,抓着瑶惜的手交待要好好照顾俪妃,失望的回去了。
俚末守了她没日没夜的守着,眼睛肿成了核桃,最后被瑶惜强压着去休息了,她们谁都无法了解主子心中的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气息一点点流失,而苦无办法。
到第二日,靖苏越发虚弱了,脸上瘦的厉害,几乎只剩下了骨头,一双大眼睛仍是空洞的睁着,却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里。
小膳房里十二个时辰温着吃食,俚末、剪月、瑶惜三人轮流劝着,只盼着她能用一些,哪怕是肯喝口水也好。
靖苏还是穿着那件染了血的衣裳,血迹早已干涸,暗红的斑斑点点印在胸前,如她的人一般毫无生气,干涸黯淡。
瑶惜实在没办法了,最后咬了咬牙,瞒着靖苏,去了墨阳宫。
墨阳宫一如往日恢宏,在崇德殿门前守着的人却并非满盛,而是副总管常应,他两手拢在袖子里,待瑶惜道明来意后,只是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皇上有旨,今儿谁都不见,瑶惜姑姑请回!”
瑶惜同他却是有旧怨的,概因宫中宦人生活寂寞,他看中了瑶惜,明里暗里给她施了不少绊子,更是仗着他御前副总管的身份企图对她不轨,好在总管满盛及时出现,救了她。谁知他还不私心,竟然去求皇上将瑶惜许配给他当对食,幸而皇上圣明,询问了她的意见,她自是不肯,皇上倒也宽宏,才化去她一劫。常应也因此被贬到了下面去,只是想不到这会子竟然回来了。
瑶惜见是他,已知不妙,可想到靖苏情形,仍是开了口,也是料到他不会轻易应承,却不想他只是一口咬着皇上的圣旨,执意不肯替她进去通传。
她便想在边上候着,谁知等了许久仍不见里面有动静,耳边倒是又响起了常应阴阳怪气的声音:“我还以为皇上怎样喜欢你,还不是把你打发你去侍奉人,还是个不受宠的妃子,往后可是有你的苦头吃。”
瑶惜只管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全当没有听见他的话。她思量着,若是要硬闯,不知有没有机会闯进去。
正想着,门开了,一袭素衣的云贵人走了出来,面带红云,春风得意,向常应吩咐着,“皇上正睡着,你好生守着,别让人吵了圣驾。”
“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常应点头哈腰奉承着,亲自上前关紧了殿门。
云贵人满意的颔首,扫一眼瑶惜,只管走了。
瑶惜知道,她想要见皇上,怕是更难了,有心想闹出点动静惊动圣驾,又想到自回宫后,皇上对俪妃不闻不问,深恐连累了俪妃,一时犹豫不定。
这样僵持着,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瑶惜没办法,只得先离开。
回芙蓉宫的路上,经过金桂宫,舒贵嫔身边的奴婢紫纹将她唤住了,拉到宫墙一角,戒备的向四处看了看,渡给她一个褐色的瓷瓶。
“我家主子听说俪妃娘娘身子不适,这瓶药是极滋补的东西,让我给你们送去呢,这不正好遇见姑姑,劳烦姑姑稍回去了。”
瑶惜接过,道了声:“那我就替我家娘娘谢过舒贵嫔。”便要走,紫纹忙又拉住她,低声嘱咐:“我家主子说了,若俪妃娘娘不信,大可叫太医来看,这药可真是极好的。”
“舒贵嫔多虑了。”瑶惜顺着她的话说道,将药收好。不管这药是好是坏,总之也是不会给娘娘用的,不过舒贵嫔的情意到底也不好轻易推却。
回到芙蓉宫,仍是一宫的愁云惨淡,小路子垂着脑袋守在门口,剪月坐在院里石阶上,不知想着什么,俚末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躲回房间里哭去了。
瑶惜默默叹了声气,提步进屋去。
寝殿里仍是弥散着诡异的死寂,俪妃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人,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她身体的起伏。
她看着心里只觉得难受,转身冲了出去。她思来想去,仍是来到了墨阳宫,还是常应守在门外,远远瞧见她走去,咧开嘴阴笑着,说不出的阴险。
瑶惜心中已有了较量,索性不管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喊着:“瑶惜求见皇上,关于俪妃娘娘奴婢有事回禀,恳请皇上见一见奴婢。”
常应没有防着她敢这样做,大惊失色之下赶紧派人上前阻止她,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那两扇闭合的大门无风自动,哗的敞开,传出皇上冷厉的声音:“进来!”
瑶惜呼出一口气,忙甩开拽着她的小太监,疾步进了崇德殿。皇上似是小憩被吵醒,懒洋洋靠在御椅当中,身上披着一件外衣。
瑶惜惯是御前侍奉的,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请了安,忙道:“皇上恕罪,奴婢实在是不得已才惊扰皇上,”
“说,俪妃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