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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她意料的,重墨伸手捏住她的下颚,要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紫眸在烛光里泛着暖意,让她轻易的沉沦,他用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声音说着世上最动听的话,他说:“傻丫头,朕既然应承了你,又怎么会反悔。”
他的目光很温柔很温柔,他的声音更温柔,像是甘醇的美酒飘香,于是她信了,靠在他的怀里,贴着他跳动的心,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
重墨抬眸望着窗外,那里一片黑色朦胧,如同这后宫的局势,永远是晦涩难明,诡谲难辨。
云贵嫔醉了,醉倒在他的柔情蜜语里。
那一夜,重墨自然是要留宿芍药宫,窗外一弯月亮出奇的圆,银白的月辉洒向大地,笼罩着一座座恢宏的宫殿,静无人声的夜里,只有那一座芍药宫,因为有了真龙天子的气息,似乎格外耀眼。
烛火蒙蒙,一个疯狂的夜,藕荷色流苏帐不停抖动,间有女子轻y低喘溢出帐外,春色无边,忽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怪风,一豆烛火摇曳着,终于熄灭了,只有几缕轻烟袅袅在漆黑的夜里缓缓消散。
迎着大片金黄的日光,云贵嫔醒来,桃花面娇羞抵不过唇间一抹春色,慵懒的身子抵不过心中柔情,侍儿扶起娇无力,未是新人胜新欢!
门外,响起一把平静的声音。
“云贵嫔安,奴婢秋娘奉旨送来坐胎药,请贵嫔主子进食。”
门内,云贵嫔的笑几乎要溢出来,望着菱花镜中越发风情万种的自己,她笑了,“进来吧。”
一三七 子嗣(2)()
还是一样的景,还是一样的人。
云贵嫔折了根柳条捏在手里把玩,闲情逸致,粉面含笑,同昨日判若两人,华侍女看在眼里,含笑道:“妾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云贵嫔娇嗔的看着她,无比得意,“是啊,本妃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轻易就准了,今儿一早还派秋娘送了坐胎药过来,非要命她看着本妃喝下。说来,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华侍女脑子里蹿过一丝疑虑,并没在意,只道:“皇上待娘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宫里这么多妃子,数娘娘最得皇上的眷宠。”
“是吗?”云贵嫔娇笑。
“这可是有目共睹的事,娘娘又何必谦逊,待来日诞下皇子,娘娘何愁不能富贵?”
云贵嫔扶了扶鬓边垂下的赤金丝流苏,“瞧你这嘴,惯会说些好听的哄本妃高兴。”
华侍女作势嘟嚷一声,“娘娘这可是错怪妾了,妾说的呀可都是实话。”
“好了,本妃知道你的心意,咱们出来也半天了,回宫吧。”
二人相携离去,待她们走远,不远处的柳荫底下转出个人影,呡着嘴笑,折身往另一条道走了,行走间,隐约可见紫色衣袂飞扬。
很快,宫里便起了流言,道是云贵嫔盛宠不衰,皇上隆恩,恩准其生养皇嗣,风头之盛,盖过彼时的俪妃。宫人们交口相传,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整个后宫里外都知道了,便是连芙蓉宫里也知晓了,不过是被瑶惜拦着,极力瞒了靖苏。
靖苏的身子已经大好,只是这性子也跟着变了,越发的淡薄,不理世事,连去牡丹宫向皇后晨昏定省也推脱了,倒是待在寝宫的时间更长些。幸而有瑶惜主事,芙蓉宫里服侍的宫人们也不至于太懈怠。
瑶惜始终也觉得主子这样并不是长远之计,宫里的人都跟人精似的,哪里得宠,哪里有花头,他们便要奔那头去,若娘娘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要湮没在这宫廷春色之中,那时才是真正的凄凉。
这话,她也拣着时机同主子提过,可她浑不在意的,她也不好多说,只是心里终归焦急,尤其宫里有几个奴才已经蠢蠢欲动,想着法子往芍药宫去。
芙蕖宫。
静妃也听到了这些流言,正闷闷不乐生着气,偏殿里的丽嫔私下斥责了几个奴才乱嚼舌根子,赶过来劝解。
“娘娘莫要伤怀,您只管安心养着胎,且不论皇上是否真的恩准云贵嫔生养皇嗣,即便是真的,那她也是在你之后生养,娘娘这腹中的依然是皇长子,这一点是宫里哪一位主子都比不上的。”
静妃已经将近有四个多月了,已经显了形,她怕伤了胎儿,身上的衣饰穿得十分宽松,看上去倒并不是十分明显。
她拉了丽嫔的手在旁边坐下,道:“其实本宫心里怎么就不明白了,只是想着不免觉得有些伤怀,自从皇上南巡回宫,云贵嫔的宠爱便是头一份,即便本宫蒙圣眷怀着皇嗣,皇上也要许久才来芙蕖宫看一看,眼瞅着,已经十数日没过来,这下又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本宫怎能不伤心。”
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听得丽嫔亦十分动容,反手握紧她的手,安慰着:“娘娘说得是,只是嫔妾倒要说上一句,娘娘从前的性子可是极淡薄的,怎地这会子怀了皇嗣反倒看不开了,嫔妾说句冒犯的话,您呀只管好好护着腹中的胎儿,往后啊,即便皇上不常常过来,还有小皇子陪着,也是一样的。”
静妃这才舒心些,目光爱怜的看着腹部,脸上洋溢着母性的温柔,“你说得对,本宫就是心里想的事太多,往后本宫不想了,有了他,本宫就什么都不想了。”
丽嫔宽心的点头。
正巧,静妃的贴身侍婢云喜端着安胎药进来,见主子心情舒畅了,她也露了笑意,道:“娘娘这会子心情好了,这安胎的药可不能不用了,奴婢怕凉了,一直搁在炉火上温着,这会子正好,娘娘快喝了吧。”
静妃带笑瞪了她一眼,丽嫔起身,接过她递来的药,亲自服侍静妃用下了,眼瞅着天色也晚了,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回自己住的白兰轩去了。
夜里,一轮弯月残勾,繁星点点。
冷不丁从芙蕖宫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喊叫,生生划破长夜的宁静,直令闻者心悸。
丽嫔住的最近,是第一个被惊醒的,眼睛一睁开,来不及想其它,披了外衣就向外跑,正殿里乱作一团,云喜从内殿里奔出来,撞上她,焦急的喊道:“丽嫔主子快进去看一看我家娘娘,奴婢去请太医。”
丽嫔一听也是慌了,急急进了内殿,几名婢女围在床前,她也看不清出了何事,待上前拨开她们一看,心直往下沉。
静妃坐在床上紧紧捂着腹部,她身下的床褥上染了一滩鲜艳的血,“孩子,我的孩子,”她呜咽着,似困兽伤心的哭泣。
丽嫔急了,谴开众人:“你们一个个围着作什么,赶紧去通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哭什么,快去!”几名婢女纷纷跑开了。
丽嫔坐到床上,伸手握住静妃肩头,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尽量平静说道:“娘娘,你别慌,你先别慌,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静妃抬起泪迹斑斑的脸望着她,呜咽着:“孩子,有人要害我的孩子,”她的两只手紧紧护着腹部,极力挽留着这个小生命。
丽嫔心里也是没底,面上哪里又感露出分毫,连声安抚着,“娘娘放心,小皇子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的肚子好痛,不,我的孩子,不要,你不要走,”静妃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安慰,只是无助的抽噎着,脆弱伤心的模样令丽嫔心生不忍,别过头去不敢再看那张无助失神的面孔。
云喜很快领着太医赶来,丽嫔看着来人并非平日里替静妃娘娘保胎的魏太医,心中不放心,问道:“怎地不是魏太医?”
来人端正的朝她请了安,回道:“微臣杨腾清参见丽嫔主子,回主子的话,魏太医今儿不当值,所以由微臣前来。”
丽嫔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考虑到眼下情况紧急,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便道:“你好生替静妃娘娘看诊,事关皇嗣,不容半分差错,你仔细些。”
“微臣明白。”
一三八 子嗣(3)()
静妃跟前另一名得力的婢女云乔前去请皇上,早前御前传了消息,皇上今夜宿在芍药宫,她便直奔芍药宫去,到了芍药宫,急急走上前,向两名守门的内监道:“奴婢乃静妃宫里的奴婢,烦请公公代为通传,静妃娘娘腹中皇嗣有异,请皇上前去一看。”
那两名内监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匆匆跑了进去,云乔焦急的等着,左顾右盼,等来的却是御前副总管常应。
他眯起眼睛将云乔上下打量了一番,尖声细气的说着,“皇上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回去吧。”
云乔急了,这皇嗣的事事关重大,怎能有片刻拖延,急急道:“静妃娘娘身怀皇嗣,不容有失,还是请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否则,若是皇上责怪,怕是不好。”
常应眼一横,“哟,敢情你这是教训起咱家来了,”
云乔忙道:“奴婢不敢,还请常公公看在皇嗣的面上进去通传一声。”
常应挥了挥手里的拂尘,阴阳怪气的,“咱家说了,皇上已经歇了,你这丫头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惊扰了圣驾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快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云乔还想说什么,常应指着边上两名内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赶走!”
“是,”
两人迫于他的身份,只得动手将云乔拖走了。
云乔没办法,一跺脚又赶紧往回赶。经过金桂宫时,赶巧有人开了宫门,舒贵嫔跟前的贴身侍婢紫纹打着灯笼向外头张望,骤见云乔跑过,被吓得不轻,待定了定神,云乔已一溜烟跑远了,她又张望了一会,悄悄关上宫门进去了。
正殿的寝宫里亮着一盏烛火,舒贵嫔和衣靠在床上,听到动静睁开眼来,紫纹走上前,压低了声音回道:“奴婢看清楚了,是静妃跟前的云乔,从西面过来,跑得很急。”
“嗯,”舒贵嫔静静望着桌上一盏跳跃的烛火,神思诡秘,又道:“只有她一个人?”
“是,奴婢只看见她一人。”
舒贵嫔沉思片刻,眼睛里似极快的闪过些什么,才道:“好了,你退下吧。”
紫纹答应着退下了,将将走到门口,又听得舒贵嫔吩咐,“你回来,替我更衣,咱们也去芙蕖宫瞧瞧去。”
“是,”紫纹素来不明白主子神秘诡谲的心思,只依言上前,替她更了衣,又简单的梳洗一番,提着灯笼往芙蕖宫去了。
待走近,远远瞧见皇后的凤辇停在芙蕖宫门前,皇后一身品红色常服,发髻绾得一丝不苟,下了轿撵,疾步进了芙蕖宫。舒贵嫔远远看着,嘴角一勾,也加快了脚步向芙蕖宫走去。
她到的时候,皇后早已在寝宫里守着,沉静的面容隐隐透出焦急,她上前行了礼,皇后淡淡扫了她一眼,“难为舒贵嫔这大半夜的还过来看静妃。”
舒贵嫔莞尔一笑,“嫔妾也是听到了动静,才过来看看,想着有没有什么用得着嫔妾的地方,也好为静妃尽一份力。”
皇后又看了她一眼,道:“难为你有心了。”
皇后略等了会,忽然唤了丽嫔过来,皱眉道:“静妃这出了这样的事,你们怎地没派人去知会皇上?”
丽嫔直呼冤枉,“皇后娘娘息怒,嫔妾一早支了人去,只是,只是,”她为难的看着皇后,吞吞吐吐道:“派去的奴婢被拦在了宫门外,没见着皇上。”
皇后怒了,猛的一拍桌子,下令:“香泠,你去,就说是奉了本宫的懿旨见皇上,本宫倒要看看谁敢阻拦!”
香泠领命去了,舒贵嫔螓首半垂,嘴角溢出一抹笑来。
正说着话的当口,杨腾清从内室出来,清泠的眸光似有若无的略过那一袭紫衣,躬身向皇后请了安,道:“回皇后娘娘,静妃腹中胎儿并无大碍,”
皇后松了口气,紧绷的面色这才稍稍舒缓些,“这就好,”待凝神一想,不禁怒从中来,沉声追问:“既然胎儿无碍,静妃又怎会见红?你可查出是何缘故?”
杨腾清不敢隐瞒,道:“皇后娘娘睿智,静妃娘娘乃是因服食了少量红花,才会出现见红之症,幸而静妃娘娘服食的份量较少,并没有对胎儿造成很大的影响。”
皇后沉着面,芙蕖宫静妃的饮食她特意着人留意着,凡送到静妃这的膳食糕点茶水都有专人检查过,绝不允许有半点差池,怎么会有红花?
丽嫔也觉得古怪,忙唤了云喜到跟前来,“今儿静妃娘娘可吃了什么旁的东西?”
云喜想了想,直摇头,“娘娘今儿心情烦闷,用了晚膳后,便只喝了一碗安胎药,并没有再进旁的吃食。”
丽嫔也道:“如此可真是奇怪了。”
皇后却是沉着面猛地一拍桌子,“有何奇怪,若有人存了心要害静妃小产,自然有的是法子,传本宫的懿旨,凡今儿静妃用过的膳食汤药通通要查,一定要揪出幕后下毒之人,断不轻纵,杨太医,你这就去芙蕖宫里的小膳房查看。”
“是,微臣自当尽力。”杨腾清将开好的药方子递给云乔,道:“这是保胎的药方,劳姑娘去太医院走一趟,命微臣的药童小礼子照着煎了送过来。”
云乔揣着药方子去了,一名小太监上前来引了杨腾清往后院的小膳房去。
皇后这才稍稍舒缓了面色,起身进了内室。
静妃知道腹中胎儿无恙,这会子已经平静了不少,只是两只眼睛仍肿的跟眼泡子似的,见皇后进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皇后拦住了。
“你好好歇着,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静妃感激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妾,臣妾,”说着,想起方才的惊险,又要掉泪。
皇后宽和的劝着,“你只管好心养着,本宫一定为为你作主,揪出害你之人。”
“谢皇后娘娘,”静妃含泪的目光在边上几人身上打了个转,眼里略略浮出失望之色。
皇后垂了垂眸,道:“本宫已经命人去请皇上了,你呀也别太多心,皇上自然是关心你的。”
静妃垂着头,默默颔首,声音紧跟着低了下去,“臣妾明白的。”
皇后知她心中难过,又安慰了几句,带着人回宫了,临走之前特特叮嘱了,一旦杨太医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定要第一时间回禀她。
一三九 子嗣(4)()
直到皇后离开,香泠到底也没把皇上请来,舒贵嫔留下说了几句劝慰的话,也告辞了,只有丽嫔留下,陪着静妃。
索性是一场虚惊,静妃也慢慢安静下来,只是脸上写满了失望,丽嫔见着也是伤怀,便劝道:“娘娘也别太伤心了,幸而皇嗣无恙,这往后啊,咱们更要留神,切莫让有心人得了空子。”
“妹妹说的是,”靖苏勉强露了笑,随即又是愁容满面,“咱们已经这样当心了,想不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是谁这样狠心,竟然连未出世的胎儿也不肯放过。”
丽嫔心里也是没底,便道:“娘娘安心,皇后已经下令彻查,定会给娘娘一个交待。”
“嗯,”静妃应着,经过了这样一出,到底也觉着疲倦,只是心中难安,又睡不着,丽嫔便陪着她一道歇了。
直到次日,皇上从芍药宫出来,守了一夜的香泠才算不辱使命,将事情禀告了重墨,云贵嫔从寝宫出来,正好听到了,忙走上前来,状似关切的问道:“静妃娘娘不要紧吧,这样大的事怎地也不早些来通报,本妃也好同皇上一道去看望静妃。”
香泠忍了忍,眼风扫向一旁立着的常应,常应缩着身子颤了颤。
“回皇上,昨儿夜里奴婢带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前来,被拦在了门外,还有静妃身边的云乔,静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