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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高悬,繁星点点,伴有凉风袭人,再美不过的月色,再朗不过的夜空。大将孤朝恩退敌有功,皇上隆恩,特在长乐宫设宴,三品以上文武官二十人,各宫主子共一十八人俱到席。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靖苏在装扮上花了不少心思,既不招摇,又非独特到醒目,月白儒裙,水蓝的广袖披衣,梳高髻,簪银步摇一枚。
因着身份,她坐在重墨左手一席最后一座,离重墨的金椅实在有些远,身边的几位侍女低声抱怨着,她却因为远离重墨而自在欣喜。
秀女进宫在即,她能感觉到她们的不安,还有她自己的,那是对未来不确定的胆怯,更有无法掌握各自命运的悲哀。
“皇上驾到!”满公公饱含激情的唱腔惊醒兀自伤怀的她,回神,那一袭晃眼的华丽金袍跃入眼帘,高台之上,重墨含着笑望着他的臣子和女人,他的骄傲。
年轻的皇上意气风发,那张过分美丽的容颜上满布豪气,确有睥睨天下之姿,他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的臣子和女人,眉目间霸气愈盛。
“孤将军何在?”声音也带着三分喜气。
“臣在,”一名男子疾步而入,白衣墨发,气质翩翩,年纪不过三旬。
诸位臣子自是知晓孤将军相貌,众女眷却是不知,见来人相貌气质俱佳,不免多看几眼,目光流连处,多了几分钦慕。
靖苏也抬头看向来人,似不经意的,来人也正看着她,她莞尔一笑,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向前,遥遥望着高台。
“臣来迟,请皇上责罚,”孤朝恩一丝不苟的行礼请罪。
重墨虚扶一把,道,“孤将军退敌有功,不必拘礼,赐坐。”
满公公亲自上前,引他到右手第一席入座。莫大的恩宠,孤朝恩却未有受宠若惊之姿,只如常就座,神色依然平静,此番气度,确有大将之风。
重墨看在眼里,对这位大将愈发垂青。
“来,朕敬孤将军一杯,”
“臣惶恐。”孤朝恩忙起身,高举玉盏,仰头喝尽杯中琼浆。
重墨眼中锋芒一闪,随即大笑,“听闻孤将军大胜,欣舞坊意娘特特编了几出舞,现下咱们就来瞧瞧,这舞究竟如何?”
意娘本是墨城舞技一绝,在座不少官员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耐何几年前她突然被皇上召进宫,这些人便再也看不到她曼妙的舞姿,此刻再闻意娘之名,众人不禁喜上眉梢。
与这些男人不同,一众女眷俱是兴趣缺缺,倒是靖苏显得有些雀跃,略微朝前探着身子望向当中的舞台。
一排十来人穿着红衣的舞女手执五彩飘带依次出现,或旋转扭身,或下腰劈腿,手中的飘带如有生命般跃动,五彩斑斓,十分喜庆。
正当众人惊疑为何不见意娘身影时,乐声突变,一阵悠扬如梦幻般虚无的乐声中,一袭白衣飘飘的女子从天而降,黑发翻飞,裙带飞扬,宛若九天玄女下凡。
十六 宴险(2)()
她轻轻巧巧的落在舞台中央,红衣的舞女挥舞着彩带如流水般流畅的退下,她开始起舞,细软的腰肢轻易的完成几乎不可能的弯曲,手中两条白绸灵活如龙,围着她旋转,一回眸一转身,眼波流转,露出缱绻无限。
“好舞!”重墨当先击掌,一众官员紧接着叫好,眼里冒出了火星子。此般销魂的女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难怪皇上要把她藏起来,无奈他们位不高权不重,爱之而不得!
一舞毕,意娘独立舞台,盈盈望着重墨。
重墨偏头看向右下手,“孤将军以为如何?”
孤朝恩不似他人般沉醉,听到皇上点到名号,忙作答:“臣愚钝。”
重墨笑,半似玩笑道,“孤将军此番为墨城立下汗马功劳,朕正为难如何犒赏,不如就将意娘赐于你,如何?”
其余人等俱目露羡色,不想孤朝恩倏地起身,言辞恳切,“臣不敢,”竟是一副拒绝的架势。其余人等纷纷惋惜哀叹。
重墨也是一怔,随即摆摆手,“意娘退下。”一双魅惑人心的紫眸盯着孤朝恩看了半晌,又道:“孤将军立下奇功,不得不赏,这样,各宫妃嫔俱在,孤卿就从当中挑一个入眼的。”
一言惊四座。
这些女子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将她们赏赐给下属,一时间花容失色,好一番兵荒马乱之象。
孤朝恩显然也被惊到,怔忡片刻,方才答道:“臣不敢。”竟是发自肺腑之音。
“孤卿不必谦逊,”重墨意外的十分坚持。
满盛何等机灵,不等重墨发话,一溜烟跑到孤朝恩身后,“孤将军,请。”孤朝恩再不好推脱,只得离案,绕过舞台,来到另一侧长席,心里到底是难安,回避着不敢正视各主子容颜。
各宫妃嫔俱也矜持的低着头,心中滋味喜怒难辨,孤将军虽好,毕竟为人臣者,权势比不得皇上,虽内皇上子众多,然一女岂可侍二夫?
踟蹰间,孤朝恩已阅过数人,他心中明白此种宴席,众娘娘位次定是按照位分高低而设,虽皇上令他随意挑选,毕竟不敢造次,前座几位华服的娘娘概是一掠而过,不曾细看。
依次而下,眼看着后头几人头饰简单,想来是身份最低等的侍女,他略多看了几眼,及至看到最末一袭,眸光抖地一亮。
那般短的时辰里,靖苏做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决定,她要出宫,而眼前恰恰是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用再冒险,不用再担心。是以,当孤朝恩越走越近,眼睛看向她时,她勇敢的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露出一个轻浅的笑,明媚若春光乍泄。
那一瞬间,孤朝恩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满盛一步远跟着他,自然将二人互动收进眼中,眼里露出满意的笑,皇上有意将靖侍女赐给孤将军,想不到两人竟也互相中意,皇上果然英明。
他脚步飞快,一溜烟跑回重墨身后,压低声音回禀着。
十七 宴险(3)()
重墨半靠在案桌上,举着玉盏摆弄,慵懒惬意,含笑听着满盛回话,慢慢的,那笑便变了味道,待满盛将话说完,他嘴角挂着的笑已没了半点温度。
眼看着他的神色一点点变冷,满盛心知不妙,却仍稀里糊涂不明所以,只是身体已经自发的紧绷,等着风暴的来临。
那厢,孤朝恩似已下定决心,举步踏上中央的舞台,徐徐跪下。
靖苏紧张的攥着手,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看上去并无异样。
高台上,重墨冷眼俯瞰着孤朝恩,气定神闲,仿佛已经有了某种决定,又更像是掌控者肆意欣赏操纵的一幕戏。
五角宫灯投射出暖黄的光,照亮孤朝恩稍显风霜的面颊,不复年少轻狂的大将终是开口,掷地有声:“回禀皇上,臣觉得最末一席蓝衣的主子很好。”
靖苏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百花的香气,那是只有在田野间恣意绽放的花朵汲取天地精华,自由的生长方能孕育的馨香,沁人心脾。
偌大的场地在孤朝恩的话音落下后,有片刻的静默,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高台之上那人,等着他的应承。
夜风似也猛了些,呼啸着而来,吹皱人们心湖。
一片悄然中,重墨突然笑出声,招招手示意孤将军先起身。他的目光穿过偌大的舞台,看向靖苏,隔着那样远的距离,靖苏辨不出他的神色,只隐约觉得他的眼神锋利如刀,挟带着怒气向她袭来,令她如坐针毡。可想到出宫的希望就在眼前,她轻轻摇头,甩去多疑的想法,静静等着,奇迹的出现。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皇上拒绝孤将军提出的要求。
重墨定定望着靖苏,看着她轻轻摇头,看着她放下心的静坐,不知怎地,心里就别扭起来,仅存的一丁点成全孤朝恩的念头突然间烟消云散。
再次看向孤朝恩,年轻妖冶的皇上自嘲一笑,“这个女人朕还没玩够,”他自嘲的笑和懊恼的神情轻易的引起众人的浮想联翩。
最末一席的靖苏乃是他心头所好。
所有人都惊讶的转身看靖苏,而最惊讶的仍是她,峰回路转,百转千回,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走出这座宫里,可眼下,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了?!!
孤朝恩显然更没有料到会有如此一出,呆愣着不知该如何反应。起初他并不想选,皇上却执意让他挑,他挑中了,皇上又…莫非皇上是在耍着他玩?不该呀,他明明立下大功。
他越想越糊涂,索性不说话,等着皇上的决议,为人臣者自当听从主子吩咐,尽管,他倒还挺中意那个女子。
“怪朕事先没有提醒,孤卿安心,朕许你的必不会少,”重墨从高台之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向前头几个席位的夫人们,芙蓉宫蝶妃,芍药宫如妃,菡萏宫庄妃,芙蕖宫静妃…
他每向前一步,这几人的心便下沉一分。
她们的位分仅次皇后,也是最有可能入主牡丹宫的人选,若此刻被选中,她们多年来的苦心经营都将尽数化为虚有。
只有蝶妃出奇的平静,她看着重墨一步步走近,似看着命运之神一步步降临,她有预感,这一次,她逃不了了。
幸而,孤将军人品敦厚,她不至于太凄惨,只是可惜无法替靖苏实现愿望,又或者,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非人力可及。她唯有祈求。
终于,那一袭华丽的明黄如她所料停在她面前,抬头,是他绝世冰凌的容颜。
十八 宴险(4)()
“奴才斗胆,”清脆的声音打破静谧,蓝衣的靖苏直直跪在长案旁,目光跨过众人望着重墨。她的背绷得笔直,两手握拳而目光坚定,在她人眼中她是气势凌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在给自己壮胆。
她在赌!赔上她所有的一切。
蝶妃闻声长叹。想不到她果然还是那样执着,皇上想留她,便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凭她单薄之力如何阻拦?
唉!
重墨彻底被她挑起了趣色,好整以暇盯着她,突然有些期待她接下来会说的话,自当上皇上至今,从没有一个女人肝胆这样忤逆他。
靖苏迎着他的目光,言辞凿凿,“奴才愿为皇上分忧,为奴为婢侍奉孤将军左右,以示皇上隆恩浩荡!”
重墨嗤笑,“你不过是区区一名侍女,如何代表朕?”
靖苏郑重的叩首,言真意切,“奴才愿尽力而为,定不辜负皇上栽培。”
两人如教劲般你来我往。
重墨已然失了耐性,指着蝶妃道:“蝶妃身份比你尊贵,性情比你柔和,朕相信她定能好好侍奉孤卿,你有这份心,就好好呆在朕身边,起来吧。”
所谓一语定乾坤。
靖苏还欲争辩,重墨已重回高台之上,“一出闹剧,都回自己的地方坐着。”语气颇多不耐。
众人忙收起看热闹之心。
孤朝恩转身回座,目光扫过跪着的靖苏,诸多无奈化作一声轻叹。皇上对她显然是特别的,只不知为何她这般坚持?罢了,罢了,人各有命,强求无益。
靖苏固执的跪着,她的坚持,她的努力,这样的结局,她如何甘心?凭什么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打破她所有的希望,凭什么?!!
她怒,她怨,她恨!
强烈的情感在她体内宣泄碰撞,亟需找到一个宣泄口,眼睁睁看着所有的希望在顷刻间湮灭,她觉得万念俱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猛的站起来,拔腿狂奔。
她要逃,这座城,这些人,逃出去!
她发了疯似的跑,夜风呼呼在耳边刮过,她觉得自己仿佛长出了一对翅膀,只要迎着风就能飞出这座笼子。
“主子,”“靖侍女,”“靖苏!”身后依稀传来很多惊呼,她一概不顾,只是不停的跑,跑。
靖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多远,当她终于气竭停下来,眼前是高高的宫墙,红色的墙,琉璃的瓦,哪怕在夜色中,依然熠熠生辉,便是后宫里最奢华壮观的一座宫殿,宫里八宫之首——牡丹宫。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冲着宫门而去,怎么就停在了这处?
靖苏站定一会,动了动腿,迈开步子继续跑,牡丹宫虽好,怎及外面的蓝天白云,自由恣意。
重墨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出现,轻巧的落在她面前,如一片落叶坠地般无声无息,他看着她,眼里的嘲讽那样明显。
“你逃不了。”
如魔咒一般的声音响在耳畔,靖苏毫不犹豫的回瞪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此时的她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发髻松了,有几缕青丝垂了下来,被汗水沾湿,黏在两颊,她的脸红扑扑的,鼻尖沁着几滴汗珠。明明是不齐整的模样,重墨竟觉得分外生动,眼里不自禁蒙上笑意。
“倔强的丫头。”话一出口,自个儿先愣了愣。
靖苏正怒着,也没听清他格外亲昵的语气,固执的瞪着他,追问,“为什么?”
重墨气了,一双眸子又回复冰冷,“把她送回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出屋子一步。”
靖苏冷笑,这才是他的本性,呵,皇上重墨,魔鬼重墨!
靖苏被送回百花宫那间荫蔽的屋子,别人能进来,她出不去。俚末几乎是冲进来的,看见她无恙,没说话泪已先流,“主子。”
靖苏刚刚经历情绪巨大的起伏,这会子看见她落泪,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再也压不住,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稀里哗啦砸了下来。
俚末彻底慌了,手忙脚乱拿了锦帕擦,眼泪却越流越多,她慢慢懂了,丢了锦帕,静静守着。
压抑的痛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恰恰又是最大的悲哀,这里就是一个连哭都不能自由的地方。
“我不想呆在这里,我要出去,”任凭往日里如何镇定成熟,也掩盖不了她年仅十六的事实,靖苏拉着俚末的手,脆弱得仿佛一个婴孩。
十九 宴险(5)()
俚末突然间就明白了主子和蝶妃交好的缘何,宫里侍奉的婢女若想出宫,有两个法子,一为皇上特赦,二就是皇后首肯。
难怪主子千方百计不肯侍寝,一旦侍寝成了皇上的女人,运气好的晋封,运气差些被遣送到军营,若未侍寝,一年期满,必定贬为奴婢,由各宫主子要了去,再由皇后同意,便能放出去,而蝶妃向来得宠,是当上皇后最有利的人选…
原来,竟是这样。
俚末终于明白了些,可就在之前时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蝶妃被赐给孤将军,主子被禁足,而后天,就是新一批侍女入宫的日子。
兜兜转转,想不到一切竟似重新回到原点,而处境可能甚至更糟。
俚末只是不明白,为何主子非要出宫,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自由吗?
夜已经深了,百花宫里格外闹腾。满公公带着皇上的圣旨出现,除了靖苏,其余五位侍女都被宣到院子里,跪听皇上谕旨。
“百花宫侍女除靖苏外尽数放出宫,每人发放五十金,即夜出宫,不得延误。”
“谢皇上!”几人喜上眉梢,连日来的担忧都化作喜悦,纷纷起身各自回屋收拾行李,只有裴侍女,她顿了顿,磨蹭着落在最后,待所有人都回房,她又折回,追着满公公问,“我呢,我也是吗?”她显得很急,连敬语也忘了用。
满公公正纳闷着皇上突发而至的“恩典”,闻言觑了她一眼,颇不厌烦,“我说你是没听明白还是怎么着,放你们走还不乐意,看见没有,里屋那个眼巴巴想走,皇上不放,你倒好,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