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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惊人内幕。此事虽皇上志在必行,终是处于筹谋阶段,宫中尚无人知情。
咦?皇上要下江南?靖苏却是惊讶,犹如在平静的心湖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激荡不已。江南,太诱惑的一个词,宫外的山长水阔,她有多久不曾体会。
“谢王爷告知,本宫自当细细思量。”
“那,本王便告辞了。”
重煜走了,一如他出现的突然,偏偏又带来了这样惊人的消息,靖苏平静已久的心又一次扑腾直跳,叫嚣着要出宫去。
然而,一切只是瑞亲王的一面之词,皇上未曾放出消息,她无从得知此事真假,内心的雀跃却已是势如滔天,仿佛已经看到了外面的山青水绿,鸟语花香。
“娘娘,奴婢觉得瑞王爷行止怪异,往后您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目送着重煜走远,俚末犹豫了许久,低声说道。
靖苏早已觉得她对瑞亲王似有防备之意,唤了她进殿,凝视着她问道:“俚末,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奇怪的事?”
俚末低头避开她的目光,一个劲摇头,“没,没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见她这样的反应,靖苏心里已料定她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依她的性子若是对自己不利之事她定早已说出来,这般吞吞吐吐,看来必是于她不利之事,既然如此,她亦毋须相逼。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罢,往后我会留意,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娘娘英明。”俚末喜道。
这事到底在靖苏心中埋了下来,虽一时不至于发作,却会不时冒出来小小警醒她一番,如此一番挂心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已到了二月初。
天气渐渐暖了,冰封的后宫也跟着一日日回温,除了受罚的皇后、俪妃、庄妃、柳嫔四人,舒贵嫔依旧得宠,许久未承宠的静妃也颇受皇上青睐,一连在她那里歇了几宿,偏殿的丽嫔沾了光,也服侍了皇上一两次。玉妃亦多次承宠,便是夏嫔琴嫔二人也都有一次召幸,倒是前段日子受宠非常的桑贵人苦守几日,未曾有幸得见圣颜。
同住在一个宫里头,靖苏自然知晓桑贵人处境,亦不免唏嘘,往日里内务府流水似的将各样精细之物往木樨阁送,这会子哪里还见得到他们的影。
天气渐暖,该是裁制春衫之时,内务府按照份例给各宫送了衣料布匹,给俪妃送来的是:两匹杭绸,五匹织锦缎子,一匹蜀锦,两匹云锦,一匹越纱并一匹霞影纱,概是十分稀罕的料子,偏生俱是玫色一系,一片扎眼的红。
俚末望着堆了一桌子的红艳艳直发愁,“娘娘,这一块块红通通的,怎么制衣裳。”
靖苏亦讶然,真是难为他们这般耐心,蜀锦本就难得,竟能被他们寻到这样的颜色,皇上的心思,果然是难测。
“可瞧见给木樨阁送了些什么?”
靖苏本是随口一问,剪月机灵,抢着答话:“奴婢方才留意了,只两匹寻常的缎子,花样颜色都是旧的了,想是之前留下的。”
一个不受宠的贵人,内务府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靖苏微微叹息,吩咐着,“剪月,你拿两匹织锦缎子送去,若她不要,你只说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让她打扮得漂亮些,才能博得皇上的青睐。”
“是,”剪月应着,麻利的取了两匹锦缎,往偏殿去了。
俚末十分不赞同,“娘娘心善,惦念着她,未必她就感念您的好。”
靖苏看着一桌子惹眼的红,直叹:“我本也不用她感恩,反正这么些的料子都一样的颜色,我也用不了,一会等剪月回来,你们各自挑一匹,制衣裳也罢,收着也罢,随你们愿意。”
俚末只得叹息。
不一会儿,剪月回来了,手里仍捧着那两匹缎子,面上颇有些阴郁。靖苏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娘娘,桑贵人说:‘她乃小小贵人,不敢高攀娘娘之物’。”
靖苏信手抚过一匹蜀锦,触手生凉,丝质顺滑,果然是难得一见的料子,随意一笑,道:“她不要就算了,放下吧。”
人合该是要有傲骨才好,这样不明智的倨傲却是愚蠢。凭她那样寻常的姿色,若不在衣饰上出新,怕是更难得皇上看一眼,也罢,她本是一片好心,她既不领情,便随她去。
九八 大喜()
一直到了二月中旬,宫里也不曾传出下江南的消息,靖苏渐渐灰了心,虽觉着遗憾,也是无可奈何。
到了十八那日,青天白日的,宫里突然放了鞭炮,噼里啪啦好生闹了一阵,接着便有消息在宫里传开,芙蕖宫静妃有孕,怀了龙嗣。
果真是天大的喜事,皇上放下朝务赶到芙蕖宫,着令太医院院使陈公明亲自照料静妃的胎,又欲将偏殿里住着的丽嫔牵到其它宫里,最后还是静妃劝阻了,道是一人独居未免孤寂,有丽嫔陪着说说话挺好的,这事才作罢。
听闻深居简出许久的皇后得了消息也到了芙蕖宫,亲自赏了一柄玉如意,吩咐底下的奴才好生侍奉着,这才离开。
“娘娘,其它宫里都送了贺礼,您是不是也要拣样好的送过去。”剪月素来于礼仪尊崇,便向靖苏提了提。
靖苏想起那日上元节宴会上所见静妃之气度亦赞赏,亲自去库房挑拣一番,最终选中一支千年的灵芝,用锦盒装着,带了俚末往芙蕖宫道喜。
芙蕖宫内辟了一方池子,便植粉色的芙蕖,虽冬日由盛开,一片片圆叶青葱立在池面,朵朵芙蕖绽开,别有一番清雅风情。
靖苏到的时候,丽嫔正在正殿里陪着静妃说话,见到她来,似十分惊讶,又很快掩去,行了礼便退下了。
靖苏望着她的背影一会,转过身来同静妃说话,“听闻静妃有孕,靖苏特来道贺,”朝俚末抬了抬脸,俚末便将装有灵芝的锦盒双手奉上。
约是怀孕的缘故,静妃的脸上亦带了几分喜色,命人接了贺礼,“俪妃请,”
两人在靠榻上入座,很快便有宫人给靖苏奉了茶,乌红的颜色,原是暖胃之红茶,不知加了什么香物,入口极浓醇香怡。
“靖苏冒昧造访,还望静妃娘娘莫要介意才好。”靖苏同静妃本也不相熟,这会子突然过来免不得先要客套几句。
静妃望着她,“若旁人来本宫许懒得应付,俪妃若肯来,本宫欢喜的很。”她今日穿一身月白底红色撒花的缎袄,腕上戴着一只红珊瑚镯子,别有心裁的梳了一字头的发式,一应胭脂红的珠玉,显得格外喜气。
靖苏轻轻搁下茶盏,笑道:“如此,靖苏便要时常来叨扰了,届时静妃可不要厌烦才好。”
静妃只盯着她,半晌叹了声气,“说实在的,本宫不曾想过会有今日。”初进宫时的至情万丈,早已被一个个漫长的冷夜打磨掉,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心境已苍老若斯,连一贯喜爱的嫩颜色亦不敢穿在身上,总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谁还能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一日。
透过她,靖苏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身未老心已老,不免感慨万千,又不想坏了静妃的兴致,便敛了容色,只道:“今日一切全也是仰赖娘娘素日德仪,借用娘娘曾对靖苏说过的一句话,那便是您当得起今日荣宠,待他日诞下皇子,您便是这宫中第一人。”
静妃嗤地笑了,“宫中第一人又如何,本宫却也不稀罕。”
“娘娘此言差矣,靖苏孑然一身,得宠与否无关紧要,娘娘不同,您有他。”纤纤素指指向她尚且平坦的腹部,那般意味深长。
静妃亦恍然,仿似一时迷糊着被人突然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突然清醒了,神色复杂的抚上腹部,眼睛里慢慢迸出坚毅,“你说的对,本宫有了他,再不是孤单一人。”
“静妃娘娘明白就好。”
静妃兀自抚着腹部出神,过得好一会回过神来,冲靖苏歉意的笑笑,“怠慢了俪妃,”
“无妨。”靖苏潇洒以对。
静妃复又望着她,似突然想起什么,“听说内务府给你送去制春衫的料子概是玫色一系。”
靖苏不在意的笑笑,低头撇了眼身上素色的衣裳,“是啊,难为他们寻到这样相近的颜色,也不怕闪了我的眼睛。”
静妃噗哧笑出声来,“他们哪里想得到那样多,定是皇上的意思。”
“我也是这样想的。”靖苏神色平平,见到她烤红薯便命御膳房送了半个月的红薯当膳食,这会子又因着玫色衣裳的事,送了她十几匹玫色的料子,缘何明知她想出宫,偏又不让她如愿了,皇上的心思果然是难测。
静妃瞧见她恹恹的模样,心里也感慨,遂道:“我这新得了几匹料子,颜色倒还素净,不若你挑两匹合眼的带回宫去。”
靖苏莞尔,“哪里就到了没料子制衣裳的境地,怎敢要你的,万一皇上哪日怪罪起来,我可担不起,还是算了。”
静妃沉吟片刻,道:“也罢,这宫里的事谁也说不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静妃娘娘说的是,在宫里呆久了,难免心思深些。”
两人正说着话,听得外头宫人急囔:“静妃娘娘这会子没空,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静妃姐姐,嫔妾来给您道喜了。”绛色的门帘掀开,柳嫔堆着笑脸径自闯了进来。
即便不回头,光听着声音,靖苏也知道来者是谁,只是没想到她在芙蕖宫竟也敢这样放肆,嘴角噙了一抹笑,悠然自得的朝门口望去。
柳嫔捧着一个锦盒,笑语晏晏,“嫔妾听闻静妃娘娘有孕,特意前来道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静妃娘娘收下。”
静妃抬了抬脸,跟侧的云喜会意,忙上前双手接过锦盒,退至静妃身后。
静妃神色平平,道:“有劳柳嫔费心了。”
“哪里,”柳嫔本笑着,突然间扫过似笑非笑看着她的靖苏,一愣,脸上的笑便僵住了,顿了顿,再度扬起笑,“原来俪妃娘娘也在,”这样说着,也并不见她行礼。
靖苏便也只当未瞧见她,径自转过头同静妃说话,“今儿静妃娘娘这里可是门庭若市,本宫就不沾着这地儿了,先告辞。”
静妃还未说话,倒是柳嫔一扬脸,“俪妃娘娘慢走,恕不远送。”
靖苏淡淡扫了她一眼,一笑而过,不欲同她计较。
说来也真是巧,靖苏刚走出静妃寝宫,只听门口有人喊道:“皇上驾到——”一身绛色蟒袍的重墨踏了进来,正同她打了个照面。
靖苏避之不及,只得福身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重墨道了声“起”,大步走过。
靖苏吁了口气,亦径直向外走。
“俪妃可是不喜欢内务府送去的料子。”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靖苏不得不转过身来看着他,直直道:“并无此事。”
重墨眸光微闪,“那就好,”旋即进了静妃寝宫。
靖苏只觉得莫名其妙,烦躁的皱了皱眉,带着俚末往御花园去走了一圈,回宫的便有些晚了,小路子候在宫门口,远远见着她便跑了过来,“娘娘,制衣局的崔姑姑奉了圣谕来给您裁制春衫,等了有一会儿了。”
靖苏皱眉看着他,“什么制衣局的姑姑,本宫并没要制新衣。”
“娘娘,崔姑姑说是皇上命她来的,现在娘娘寝殿里候着呢,奴才差人去芙蕖宫寻娘娘,回话说娘娘早不在那了,才在门口守着。”小路子细细道来。
靖苏算是听明白了,进了宫果然见一名苍色女官服制的嬷嬷站着,神情沮丧,剪月守在一旁。那嬷嬷见到她,忙跪下行礼:“奴婢制衣局管事崔明绣给俪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靖苏越过她行至暖榻坐下,接过剪月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起来吧。”
崔嬷嬷忙站起来,堆出一脸笑,讨好着靖苏,“娘娘,皇上命奴婢前来替娘娘量体裁衣,可否请娘娘起身,奴婢好替您量尺寸。”
靖苏并不起身,只冷眼看着她,“你既是制衣局掌事,如何不知本宫的尺寸,只管照着做就是,皇上命你替本宫裁衣,可并未说要替本宫量尺寸吧。”
崔嬷嬷听了她的话竟是直直跪下,高呼:“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靖苏讨厌她哭天抢地的模样,斥道:“你起来说话。”
“谢娘娘,”崔嬷嬷忙又站起来,哭丧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说,若是,若是奴婢制的衣裳娘娘穿着不能令皇上满意,便要打发奴婢去浣衣居做苦役,请娘娘大发慈悲,救救奴婢吧。”
靖苏沉着脸听完,太阳穴突突直跳,闷了半晌,方缓过劲来,起身道:“那你便量吧。”
崔嬷嬷感激涕零,取出软尺仔仔细细替靖苏量好了尺寸,又盯着她看了许久,喃喃:“虽皇上命奴才替娘娘制几身玫色的,可依奴婢看来,娘娘天人之姿,不拘穿什么样式颜色的衣裳。”
靖苏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苦笑无力,沉声道:“皇上怎样吩咐你就怎样做,总是命重要。”
“娘娘说的是。”崔嬷嬷自知失言,再不敢言语,只将靖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便收拾好东西告退了。
靖苏面色一沉,猛地摔了手边一盏茶,啐道:“我竟连穿什么衣裳的自由都没有了。”
九九 醉酒()
靖苏那日动了气,整个人便蔫蔫的,一点劲也提不起来,一日突然想喝酒,便令俚末去库房寻,记得原先蝶妃在宫里的时候,酿了几坛梅子酒,她喝过几次,味道甘香清冽,带着微微的酸意,回味无穷。
俚末带着小路子寻了好久,才在库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几坛,俚末想了想,便只先取了一坛出来,送与靖苏。
小膳房里炒了几样小菜佐酒,剪月又亲自做了几样糕点,一一摆在梨花木的圆桌上,又取来温酒的酒器,斟满一壶酒温着。
靖苏便怡然落座,一人独饮。她原非爱酒之人,只是心中郁结难消,积了许久的情绪发作不出来,便想喝些酒消愁。
一杯接着一杯,似上了瘾,不大一会儿功夫,已饮下半壶,微微有些醉意浮了上来,面颊微酡,眼神也迷离起来。
突然有人掀帘进来,带进一股子凛冽的寒气,她眯着眼看向门口,依稀辨出一抹明色,脑子却已不大灵光,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站起来,斥道:“你是什么人?”
扑面而来的酒气令重煜不悦的皱眉,却在看到她被酒气所熏染的瑰丽面容后释怀,嘴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乖,我是来陪你喝酒的人。”
“喝酒,”靖苏迷离的眸子陡然一亮,反手拉住他的左臂,“喝酒,好啊,咱们喝酒。”拎起酒壶往自己杯中倒了满满一杯,又摇晃着替他斟酒,在遍寻不到他的酒盏时,可爱的嘟起红唇,“咦,你的酒杯呢,没有酒杯怎么喝酒,”
看着她可爱的迷糊样,重墨眸子里亦染上笑意,伸手捉住她胡乱挥舞的藕臂,“不如你喂我喝。”
“喂你喝?”靖苏眨了眨眼睛,忽而甜甜一笑,“好啊,我喂你喝。”挣脱了他的手,端起酒杯凑到他嘴边,“喏,你喝啊。”
重墨嘴角的笑意更深,推开她的手,“不是这样喂。”
“不是?”靖苏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嘟起红唇,“那是怎样喂?”
重墨狡黠的笑着,忽而凑近在她唇上琢了一下,靖苏眨巴着眼睛看他,傻傻问着,“你这是做什么?”
嘴里沾染了梅子酒清冽香气,重墨颇为满意,紫色的眸子变得越发妖冶,一步步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