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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卫国看向宋来宝,这事怎么办?
“钟大哥,招娣都丢了什么东西?”被一排脑袋盯着,宋来宝干脆叫儿子去屋里搬几个凳子,坐在院子里说。
钟卫国便说:“书、雪花膏、蛤喇油和胰子。”
“这么多?”有人惊讶,“雪花膏和洋胰子不少值钱吧。”
宋来宝连忙说:“是不少值钱,但俺家也不缺那点钱。”
“你是不缺。”宋来宝的堂兄道,“俺听你娘说你家招娣现在是中学老师,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她丈夫是团长,怎么也得有小一百,手底下漏的都够你们一家吃喝用的了。所以,俺们也没说你偷东西。”
“俺怎么听说来男的丈夫的工资也挺高的。”狗蛋的娘露出头。
宋来宝的堂兄噎了一下,就说:“那就是来男不知足。”
“招娣也是这么说的。”钟卫国道,“招娣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着口气特别不好,想来是对她二姐非常失望。”
“谁家摊上这么一个二姐都高兴不起来。”宋来宝的堂兄说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是咱们家摊上了。来宝,这事你说咋办吧。”
宋来宝一直觉得家丑不能外扬:“俺回来问问俺娘。”
“那等婶子来了,俺再来找你。”男人说完,从墙头上消失。其他人见状,跟着离开。宋来宝立刻就叫她儿子去喊邓培林的妻子,然后请钟卫国和邓培林去屋里说话。
钟卫国跟他舅舅和舅妈说了两个小时话。刘洋请假,骑着车子把他送到车站,待钟卫国赶到滨海给钟建国打电话,已是晚上八点多。
钟建国接了电话回到家,看到宋招娣正在给三娃洗脚,伸手把她抱起来。
“爸爸疯了吗?”二娃吓一跳,连忙问他哥。
钟大娃看一眼抱着宋招娣转圈圈的男人:“病了,病的还不轻。”
钟建国放下宋招娣,抬手给儿子一巴掌:“上楼睡觉。”
“就不睡。”钟大娃揉揉脑袋,躲到宋招娣身边,“爸,你要升官了吗?”
钟建国乐了:“官迷!不是升官,但也是喜事。你舅爷爷一家有消息了。”
“舅爷爷?”钟大娃第一次听说,“跟爷爷一样吗?”
宋招娣笑道:“你爷爷那种人,一百户人家也难找出一个,肯定跟他不一样。钟建国,别卖关子,你舅舅有消息,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们村。”钟建国把他舅舅下放的事跟宋招娣大概说一遍,“幸亏你后来没给大哥打电话,否则,我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舅舅。”
宋招娣瞠目结舌,不可思议:“这么巧?”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钟建国道,“这是不是就是古人说的福祸相依啊。”
钟大娃举起手,示意他爸先暂停,容他说一句:“舅爷爷要来咱们家吗?爸爸,可不可以先别让他来?咱家今天刚买了新的雪花膏、蛤喇油和胰子。”
钟建国苦笑:“舅爷爷暂时来不了。”
“以后会来吗?”钟大娃问。
宋招娣:“以后也不会,他们年龄大了,没法坐车。不过,我们得去看看他。”
“我可以去看望那个舅爷爷。”钟大娃认真道,“只要别来咱们家。”
春节过年()
宋招娣哭笑不得:“怕他偷咱们家的东西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钟大娃看着钟建国;“这话是娘说的。”
钟建国朝他后脑勺一下;基于上次把孩子揍哭;这次就轻轻扫一下:“少往你娘身上推;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睡觉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哼!”钟大娃瞪他爸一眼;“睡就睡!”
宋招娣:“二娃,跟哥哥上去,舅爷爷不会来咱家;少听你哥胡说八道啊。”
“好的。”二娃扶着扶手跑上去。
钟建国抱着三娃,宋招娣把门锁好,一家人上楼。
大娃和二娃如今已习惯睡在两层床的上层;可是冬天冷;宋招娣便让三个孩子一个被窝,睡在下层;三娃睡当中。
宋招娣怕孩子夜里睡觉乱踢被子;就在床的四周围一圈薄被子。随便他们怎么踢;被子都不会掉在地上;夜里也不会冻着。
宋来男把宋招娣抄写的英语本拿走;宋招娣虽然劝过大娃,以后碰到宋来男那种人离远点。可是钟大娃还是吓着了。
大娃昨儿晚上睡着的时候突然醒了;睁开眼一看,四周漆黑;双手一动;左手碰到弟弟,右手碰到系在两头床柱子上的被子,小少年莫名觉得心安,一觉到天亮。
今儿晚上大娃和二娃跑到床上,钟建国把三娃塞在他俩中间,再次把薄被子系在床柱上,把仨孩子圈在床里面,不担心半夜滚下床的仨孩子嬉闹一会儿就睡着了。
钟建国却没有丝毫睡意,一看到宋招娣就咧嘴傻乐。
宋招娣被他笑得直发毛:“你有病啊?”
“随便你怎么说。”钟建国道,“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宋招娣笑眯眯道:“那明儿早上你做饭,洗衣服?”
“可以。”钟建国不假思索道。
宋招娣反而噎了一下:“就因为我叫大哥去小宋村,然后碰到你舅舅?”
“不单单是这一点。”钟建国道,“我觉得一本书,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劝你再给大哥打个电话,叫他别去了。但是你没有,是你的坚持才有今天晚上这通电话。我很想跟你说一声,招娣,谢谢你!”
宋招娣下意识搓搓鸡皮疙瘩:“钟建国,你跟我贫惯了,突然这么正儿八经,我有点不习惯。赶紧,赶紧变过来。”
“那你这样习惯不?”钟建国说着,欺身上前。
宋招娣抬腿朝他身上踹一脚:“离我远点,说说你舅舅怎么会去小宋村。”
“舅舅”二字一出,钟建国停下来,翻身躺在宋招娣身边:“我也奇怪怎么会那么巧,偏偏是小宋村。大哥说他用厂里的电话打的,细节不好当着厂里的保安讲,赶明儿搁信里说。”
宋招娣算着时间:“等大哥的信到了,我寄回家的信也该到了。”
腊月二十八上午,钟建国收到来自滨海的信。
晌午,钟建国拿着信回家。远在小宋村的宋父也收到宋招娣的信。
年底寄东西的多,邮局有些忙,送往村里的信便迟了两天。邮递员见着宋父就忙道歉,信送晚了。
宋父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心想,我宁愿没收到信,起码心底还有一丝希望,来男偷东西的事,是钟卫国听错了。
了解人性的宋招娣防着她爹娘这一点,才另寄一封信过去。在信上强调,宋来男拿走的那本书是钟建国手写,而且写两个多月才写好。
宋父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信念完,宋母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宋来宝也挺难受,不想再往她娘伤口上撒盐,还是忍不住问:“建国会咋想咱家招娣?”
“建国有大学问,明事理,不会怪招娣。”宋父叹了一口气,“来宝啊,你和刘洋明天去来男家里,把书要回来。”
宋来宝提醒道,“来男说她没有拿招娣的东西,还说招娣冤枉她。俺如果不知道招娣不差钱,看着来男打死也不认的样子,也会认为招娣冤枉她。”
“是的,爹。”刘洋道,“俺和来宝去了也没用。”
宋母擦擦眼泪:“那这事咋办?那本书是建国写给几个孩子的。”
“招娣信上不是说了么,如果来男死不承认,她就不认这个二姐。”杨氏提醒道。
宋家的三个姑娘,杨氏最喜欢宋招娣。当年村长建议刘洋入赘,杨氏当时就想,招娣要是老大就好了。
可惜宋招娣年龄小,杨氏就选宋来宝。
宋来男?杨氏根本没考虑过,她不喜欢宋来男为人处世的作风,不厚道。也想提醒一下宋来宝,宋来男不是个省油的灯。怕传到宋母和宋父耳朵里,便一直憋着没说。
听完宋招娣的来信,杨氏搁心里感慨一番宋招娣的各种好,又接着说:“来宝她娘,再过两天就过年了,来男来给你拜年,你跟来男说招娣气得不愿意认她。
“她如果还不承认,俺说句难听的话,你也别生气,这个闺女你也少来往。”
宋母以前觉得宋招娣嫁给钟建国,是钟建国占了大便宜。
去两次翁洲岛,看到宋招娣吃的用的,以及还能给她几百块钱,宋母反而觉得宋招娣幸亏嫁给钟建国。假如宋招娣嫁给王得贵,甭说日子过得怎样,起码不能像现在这样,又是买胰子,又是用雪花膏。
宋母便希望宋招娣和钟建国好好过日子,过两年几个孩子大了,宋招娣自己再生个孩子,日子就完美了。
偏偏闹出宋来男偷东西,宋母气宋来男不争气的同时又担心钟建国跟宋招娣吵架,还觉得是她没把二闺女教好,对不起小闺女和闺女女婿。
宋母是个极为讲究的人,因为宋来男干的事,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听杨氏这么一说,刚刚止住的泪又出来了。
“哎,大嫂子,依俺说招娣说得对。”
声音从外面传来,宋母大惊,出去一看,墙头上又多出个人头:“狗蛋他娘,你再这样,俺明儿就去海边捡牡蛎壳,镶在墙头上。”
“不是俺想听,你一个劲哭,俺被你吵得脑壳痛。”狗蛋的娘道,“杨嫂子的声音高,她说的话跑俺耳朵里,你不能怪俺。”
宋母噎了一下:“俺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咋没关系?咋没关系?”狗蛋的娘道,“咱们两家的墙头这么低,俺家狗蛋都能翻进去,万一你家来男看到俺家没人,翻进来拿俺家的东西咋办?”
宋母顿时胸闷气短,连忙捂住胸口。
宋来宝吓得扶着她娘,冲狗蛋的娘说:“来男不是这种人。”
“招娣的东西咋丢的?”狗蛋的娘不识字,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一些人之常情她还是很清楚,“钟团长是个军官,除了你家来男,谁敢偷军爷的东西?”
宋来宝噎住。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她在翁洲岛的几天,钟家的大门从不上锁,即便是晚上睡觉,也只是把小楼的大门从里面闩上。
狗蛋的娘见宋家人不吭声,便知道猜对了:“嫂子,俺这人是有点小毛病,爱听墙脚,爱学话,可是咱两家也是亲戚,虽然出了五服。
“来男偷东西的事,别人会看你家笑话,俺不会。再说了,俺也不敢。俺还指望钟团长的舅舅把俺家狗蛋教成大学生呢。”
“可是来男,来男她是俺闺女啊。”宋母说着说着又哭了。
狗蛋的娘冷笑道:“她当你是娘了?她要是有你这个娘,就不会让你两头为难。你家招娣这点就比来男强,来男不把东西还给她,她也只是不认姐,没有说不认你这个娘。”
杨氏暗暗点头,狗蛋的娘终于说一次人话:“来宝她娘,咱要不要给招娣回个信?”
“俺去写信。”宋父转向宋母,“你也别哭了。来男做事这么不讲究,你就算哭瞎眼,她还能觉得是你自己想哭,跟她没关系。”
年初二,嫁出去的闺女回娘家。
宋来男知道她做的事小宋村的人都知道了,怕村里人见着她打趣,晌午别人都搁屋里吃饭的时候,她才出现在村口。
宋来宝不信宋来男这么没良心,先提书的事,宋来男还是不承认。宋来宝就说她娘为了这事眼睛都哭肿了。
宋来男回了一句,是她自己想哭,多大点事啊。
宋父抄起扫把把她打出去,站在门口指着宋来男说,以后别再回来。
宋来男哼一声,不回来就不回来。抱着儿子,喊上丈夫,转身就走。
宋母伤心难过,痛哭流涕。
两千多里外的翁州岛上,满堂欢声笑语。
钟卫国在信上说,他舅舅的一个学生,托关系把他们老两口,以及他学生的父母送到民风淳朴的小宋村。虽说是下放,其实没遭一点罪。盖因小宋村的村民非常尊重有学问的人。
钟卫国信上还说,他姥姥和姥爷早几年就病逝了。舅舅的一对儿女,因为是医生,整天忙个不停,也没怎遭罪,请钟建国不用担心。
外祖一家的消息,一直是钟建国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就难受。如今刺拔掉了,军区司令又没派他们师出海,也能在家里过个安心年。
钟建国太高兴,就跟几个孩子说,想吃什么,他就去买什么。
钟大娃跟报菜名似的,红烧肉,猪肉馅饺子,海带排骨汤,蒜蓉生菜,鸡蛋酱饼等等,把宋招娣做过,他认为最好吃的东西,全部报上来。
钟建国可不敢累着宋招娣,端是怕她撂挑子不敢。于是就说,年初二请刘师长一家来他们家吃饭的时候再做。
刘师长是刘洋的叔叔,刘洋和宋来宝离得远,没法过来拜年,宋招娣请刘师长的时候,便说替她姐夫和大姐孝敬他。
宋招娣这么一说,刘师长不好拒绝。便带着肉和菜,以及孩子吃的东西,来跟钟家人一起过年初二。
宋招娣、段大嫂和刘萍在厨房里准备晌午饭,钟建国和刘师长坐在客厅里,几个孩子想到待会儿有很多好吃的,高兴的又蹦又跳。
刘师长没觉着吵,还挺高兴,忍不住跟钟建国说:“这才像过年。”
“是呀。”人逢喜事精神爽,然而,钟建国还有点小遗憾,“招娣要是能生个闺女,唉,我这辈子就知足了。”
准备回娘家()
段大嫂端着红烧肉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回到厨房就问宋招娣:“你和建国结婚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几个孩子还小;等他们长大点再说。”宋招娣不用想都知道段大嫂指的什么;她娘不止一次这么问过。
段大嫂:“我看小钟那个样子;挺想要个孩子的。”顿了顿;“今年到秋三娃就三周岁了。不用你抱,也不用你哄,可以再生一个。”
“建国说了?”宋招娣挑了挑眉;这个男人居然学会曲线救国,“是不是说想要个女儿?”
段大嫂点头:“有儿有女凑成一个好,挺好的。”
宋招娣心说;他好我不好:“是挺好。”梦做得挺好;“不过,这事得问问几个孩子。大娃和二娃的性子看着挺好;其实很敏感。”顿了顿;“为了一个孩子;伤了两个孩子的心;我觉得不值得。”
段大嫂想说不会;话到嘴边意识到,大娃看起来很懂事;其实才八岁,二娃才五岁;外人乱说点什么;两个孩子真有可能跟宋招娣离心:“你考虑的周到。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娃和二娃一直不同意,你就不要了?”
“我是无所谓。”宋招娣道,“我将来有退休金,钟建国也有退休金,我们又不指望他们养老。他们有良心,就来看看我们,没良心呢,等我们死的时候,就把存的钱捐给国家,一毛也不留。”
段大嫂不禁叹了一口气:“你真想得开。”
“人这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想不开也得想得开。”宋招娣道,“再说了,就算是生个闺女又怎样,万一像我二姐,还不如不生。”
段大嫂不赞同:“哪能人人都跟你二姐一样啊。你学问深,还会教孩子,将来有个闺女肯定很懂事。”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宋招娣道,“起码得等到三个孩子真正懂事。”
段大嫂把生菜递给宋招娣:“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想太多了。不信我回头问问大娃。”
“那你问吧。”宋招娣已打定主意不生,段大嫂问还是不问,她都无所谓,“婶子,我打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