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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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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艺术大抵如此,许多话不必说透,但是刀仍是能捅。

    胡瀚父亲满头大汗:“我们哪哪有这个意思呢?”

    他又斥道:“胡瀚!”

    “不是说要来给秦渡道歉么?”老秦总眯着眼睛,发话道:“道了歉就走吧,不早了。”

    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连半点情面都不留的逐客令。

    胡瀚就算是傻逼也知道自己捅了大篓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许星洲,许星洲鼻尖发红,却似乎被他一句‘是不是上位成功’说得,不敢去拽秦渡的衣角。

    胡瀚被橙汁搞得满脸黏稠,狼狈不堪,也不敢再作妖,对秦渡低声道:“秦少,那时候是我”

    秦渡却打断了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你道歉的对象是我?”

    胡瀚:“”

    “你污蔑了谁,”秦渡眯着眼睛说:“就对谁道歉。”

    “我这辈子没用包养两个字对待过许星洲,”秦渡慢条斯理地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而且以后也不会有。”

    秦渡伸手一摸许星洲的头,揉了揉。

    “——对她道歉。”

    他沙哑地说。

    许星洲眼眶都红了。

    ——那天夜里海岸之上海鸥扑棱飞起,跑车引擎呼啸穿过盘山公路。许星洲想起秦师兄握着手杆却又温柔粗糙的指尖,被狂风吹走的小恐龙伞,在暴雨倾盆的宿舍楼前的告别,在床上无声地听着点点滴滴到黎明,风里的平凡烟火。

    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那时的许星洲想。

    可是,那天晚上曾经倚靠在布加迪上、用高高在上的、鄙夷的语气评价她的,另一个阶层的人几乎是可鄙地对她道歉。

    “对、对不起。”

    那个人说。

    这是属于那个暴风席卷而过的春夜的句号。

    …

    许星洲其实也不总是个呛口辣椒。

    确切来说,她大多数时候都不吃亏,可唯独过年回去时,她总是非常善于忍耐的——那是她一年来难得的与父亲家共处的时间,许星洲会被妹妹明着暗着攻击,可那时候,她总是忍着的。

    一是因为她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纪整整差了七岁,要许星洲和她计较的话会非常掉价;二是妹妹真的很受宠爱,许星洲怕和她起了争执的话来年更受排挤。她还在上学,经济无法独立,离不得父亲,因此总是想着自己的生活费。所以她教育自己,让自己忽略这件事,令自己安静忍着。

    胡瀚和他父亲离开秦家后,许星洲坐在桌边,红着耳朵看向庭院。

    秦渡说要和许星洲聊一聊,于是姚阿姨和秦叔叔把餐厅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人回了客厅。

    结果说要聊聊天的秦渡从许星洲手中抽走了空空的玻璃杯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师兄不在,许星洲便一个人坐着发呆,过了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扒了扒秦师兄买回来的那袋东西——那袋东西摸上去还热热的,是一个个软软的小纸球。许星洲揉了揉自己的羞得红红的耳朵尖,从袋子里摸出来了一只

    热腾腾的猪扒包。

    许星洲呆了一下,第一时间居然都没反应过来秦渡买这东西是要做什么。可是紧接着秦渡就从厨房回来,将一杯冰橙汁掼在了她面前。

    “师兄出去排了好久的队,怕是得有半个多小时吧,把你心心念念意难平的猪扒包买回来了。”他往许星洲对面一坐,眯着眼睛说:“泼了你的那杯果汁也给你倒来了,嗯?许星洲你怎么说?”

    许星洲扑哧笑了起来。

    可是她还没笑完,秦渡就拆了一个猪扒包,极度不爽地塞到了她嘴边上——许星洲被逼着,啊呜咬了一口。

    “唔师兄你真的好幼稚啊!”许星洲又被逼着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怼他:“我就是嘴上说说,你居然真的会大晚上去买猪扒包。”

    她真的太欠揍了。

    “,”秦渡危险地道:“嘴上说说?嘴上说说记我一年的仇?许星洲你还不是更幼稚?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什么鬼临床的惦记了整整一年——你他妈——“

    然后,他恨铁不成钢地,在许星洲脑袋上叭地一弹。

    秦渡眼睛狭长地眯起,低声道:“——你他妈是不是以为没人给你撑腰?”

    许星洲一呆。

    “被欺负了还不敢说出来?”秦渡咄咄逼人,“别说师兄我了,就说我爸妈。他们两个不向着你,向着谁?许星洲以后你还敢受了委屈之后跟师兄讲,让师兄别跟贱人计较,你当师兄不舍得治你了?”

    许星洲面颊红红,又被秦师兄啪唧地拍了一下后脑勺,立时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寒夜风吹得玻璃外呼哧作响,树桠撕扯着夜空。

    室内暖气蒸腾,许星洲趿着小棉拖鞋,愧疚地低着头。她的头发梢后头露出一小点红霞云彩似的耳朵尖儿,灯光昏沉,她便看起来格外的甜。

    秦渡叹了口气

    “师兄都做到这份上了,说吧,”秦师兄把手里的猪扒包递给她,难得认真地道:“临床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梗?师兄怎么想都想不到,你倒是每次都说的煞有介事。”

    许星洲呆呆地道:“嗯”

    事到如今,真的是不说不行了。

    外头寒风凛冽的,秦渡去排队买了这么一大袋猪扒包,回来之后表现还这么帅,许星洲怎么想都觉得继续瞒着他也太过分了——更何况,许星洲自己也挺想知道,当时秦渡接的电话到底是什么人的。

    许星洲又啃了一口热乎乎的猪扒包,嘀咕道:“猪扒包。”

    秦渡痛快回复:“师兄驴你的。”

    许星洲憋屈地说:“叫师兄的时候带着弯儿,声音像桥本x奈?”

    “说过了,”秦渡痛痛快快地说:“x奈这梗是为了驴你叫师兄编出来的,师兄为自己的莽撞自罚三杯,但是你要是因为这两件事记恨了师兄一年,师兄就得记你两年的仇。”

    许星洲气到要哭:“可你从来没解释过!”

    秦渡眯着眼睛反问:“那你问过师兄没?”

    “”

    许星洲立时理亏,大声道:“好!这个姑且不提,可你还去给她送材料!我见到了的,亲眼!四月底,学术报告厅门口,周六!我那天从福利院回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你接她电话温柔得不行!”

    秦渡一懵:“哈?”

    “对着许星洲就口口声声要挂她电话,要拉黑她,不通过粥粥的好友申请,哦对你还删过我的好友”许星洲哭哭:“哪怕到了现在你接我电话都不温柔!对着人家小师妹就又宠溺又温柔还无奈,你自己看看你跟我的聊天记录都是什么!师兄你是不是我的仇人”

    秦渡:“???”

    秦渡难以置信地说:“?许星洲你刚刚说什么?”

    许星洲忍不住拿猪扒包砸他,一边砸一边道:“去年四月底阜江校区学术报告厅一楼cd8t细胞功能衰竭和疟疾重症化感染的讲座!我当时还想和你打招呼结果你直接上楼了!打电话那么温柔!说吧是哪个小妖精!你居然还问我放了什么屁?”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没问你放了什么屁”秦师兄都无奈道:“不过这个讲座我记得。”

    许星洲怒气冲冲,从桌子上抓了一把勺子,pia地指向秦渡。

    “说清楚,”许星洲咄咄逼人地用刀架住秦渡的脖子,讲:“究竟是哪个小妖精!居然会劳烦你去给她送材料!话说回来了你都没给你正牌女朋友送过!”

    秦师兄被勺子架在脖子上,憋笑道:“这个学期师兄给你送过不下二十次你的书包课本身份证了吧?这讲座送材料的事情师兄没法抵赖,师兄就是去了。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临床小师妹这个锅,师兄是不能不饿。”

    ‘师兄也不能不背’此话一出,许星洲的眼眶,立时就红了。

    她揉着自己通红眼眶,悲伤地说:“我就知道,可是好可怜!可怜我我一直一厢情愿地以为你是干干净净的一只师兄”

    可是许星洲还没说完,就被秦渡打断了。

    “——但是。”‘不干不净’的那只秦师兄叹了口气:“你吃醋之前怎么也不看看,那天的学术报告是谁做的啊。”

    “”

    秦渡教育小师妹:“下次吃醋之前,记得看一下官网学术报告记录,有报告人学历和研修成果,而且最显眼的地方肯定有名字。”

    许星洲:“”

    “我哥要是知道你这么描述他,”

    秦师兄幸灾乐祸地说。

    “——他会披着马甲,挂你一bbs。”

    …

    秦渡带着许星洲出来时,许星洲满脸通红。

    客厅里灯火通明,秦叔叔在懒洋洋地看电视上播放的往年春晚小品集锦。秦长洲已经走了——许星洲暂时没法面对这位秦大师兄,他走了真的是一件好事。

    秦渡春风得意,拉着许星洲软软的小手捏了捏,喊了声:“妈,我们谈完了。”

    许星洲嗫嚅道:“叔、叔叔阿姨,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叔叔一愣,抬起头望向许星洲,说:“星洲,你道歉做什么?”

    “星洲,”秦叔叔皱着眉头问:“你在家受了这种委屈,叔叔还没道歉,你为什么会来和我们道歉?”

    姚阿姨低声道:“以后,阿姨保证,不会再有了。”

    “可是受了委屈要说。”姚阿姨沙哑道:“要自己站出来告诉我们‘我很不舒服’。”

    “星洲,家人从来不应该是你行事的掣肘——家人是后盾。”

    许星洲曾经在很多个除夕夜,偷偷躲在父亲家的阳台上,抽噎得鼻尖通红。

    阳台是唯一一个僻静而寒冷的地方,外面鞭炮震天响,可许星洲还是能听见后面她的妹妹许春生嘲笑她的、将她当作局外人的声音——‘姐姐学习好又怎么样呀,’那个稚嫩的声音说,‘你们不要再让我和她学了,她又不是我们家的,爸爸你总夸她做什么呢?’

    于是许星洲的爸爸会安慰自己的小女儿:‘没有没有,我家春生是最好的,可是爸爸还希望你更好。好到姐姐比不上。’

    那时年幼的许星洲总是憋着满腔的泪水,想冲进去,质问自己的父亲,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呢。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过——许星洲死死忍住了,并且每年都会忍住。

    原因无他,因为十几岁的许星洲会想起自己的生活费,想起自己下个学期还要参加的补习班,那都是钱;她还会想起来年的家长信,想起过年的和气,想起无数掣肘她的一切。

    二十岁的、长大成人的许星洲想起姚阿姨对胡瀚说的那一句‘我家的人由不得旁人侮辱’,突然之间,泪水就要下来了。

    在许星洲还不知道姚阿姨就是姚阿姨时,姚阿姨曾经对她说,‘你这么好,你想要的,都会有的’。那时许星洲认为姚阿姨只不过是场面话,只不过是在安慰她,她只是回以一笑。

    可是如今,秦渡就在身边,握着她的手。

    隔壁院子大概有孩子在放鞭炮,‘咻——啪’地一个窜天猴,接着小孩脆生生的笑声。姚阿姨对许星洲有点调皮地笑了起来,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那一刹那窗外灯火通明,烟花轰然炸响。

    年陲喧嚣异常,隔壁院子的小孩被突然炸响的烟花搞得哈哈大笑。

    姚阿姨从茶几下摸出一个大纸袋,说:“那天逛街的时候,阿姨给你买了一点东西,就是你在微信上说挺好看的”

    连姚阿姨的声音,都淹没在了烟花之中。

    声音淹没了,可温度没有。

    姚阿姨伸手揉了揉许星洲的头发,那温暖的气息与秦师兄极度相似,那温度从指间传来,犹如春日温柔的阳光,又像是站在阳台的许星洲所羡慕过的、温暖灿烂的万家灯火。

    ——这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年。

    许星洲被姚阿姨揉脑袋时,拼命忍着眼泪,这样想道。

    。

    ——番外:仲冬远行完——

番外:汉塞尔与格雷特() 
'番外卷:星河渡舟'

    。

    1

    番外:汉塞尔与格雷特

    …

    几年前;秦渡那群太子爷朋友;曾在酒后开过一次玩笑。

    他们大多数人都认为;在座所有人都会步入婚姻的殿堂;可秦渡这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第一点是他家里显然不会强求秦渡的婚姻;第二点是因为他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孤家寡人的味儿;第三点是因为秦渡明言他讨厌婚姻这种束缚。

    他们开这玩笑时;秦渡刚用三句话,把陪酒女郎气走了,可见这玩笑其实带着一丝寓言的性质。

    但是;秦渡觉得婚姻这种存在无聊也是真的。

    他认为这种东西就是社会无效契约——是凭着人的社会性和缺乏安全感的特质而合理化的社会共识,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设立的、本身带不来情感支持也带不来进步价值的存在。他不否认自己父母婚姻的幸福,可是同时也认为“婚姻毫无意义”。

    陈博涛的观点则稍微温和一点:“秦渡如果有能看对眼的人;是能和对方过一辈子的。”

    那时候比现在年轻得多、却已经成为狗比的秦渡;对此嗤之以鼻。

    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结婚,包括连后来遇到了许星洲之后;秦渡都没有‘婚姻是必需品’的想法——他认为他是要和许星洲过一辈子的;可是结婚与否似乎也没这么重要。

    这其实是一种属于蔑视世俗者的、近乎天才的狂妄——秦渡那帮凡人朋友都觉得秦渡是一个活体傻逼;并且建议他去跟自己爱如眼珠的女朋友发表一下这一番言论。

    ——结果他们没想到的是;许星洲比秦渡还认可‘婚姻无用论’。

    许星洲特别的不受拘束;这种拘束包括‘世俗’,更包括‘婚姻’二字;当即就和秦渡表示我们以后再说,过好当前最重要了;证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个形式;比起两个缺乏意义的红本本,我还是更喜欢和师兄到处去玩。

    秦渡得意地转述的时候,还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

    那时陈博涛冷静地问他:“这不是渣男宣言吗?”

    “对啊,”另一个人也道:“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对我前前前女友就这么说过,后来我就凉了。”

    “不仅是渣男宣言了吧!”有人怀疑道:“你女朋友话居然能说到这份上,我怀疑她想渣你。”

    秦渡当时还有点不屑,认为这些人就是嫉妒。

    毕竟能找到这样一个从心灵契合到肉体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像是存在在这世上的、他的半身。

    可是他们谈恋爱一周年时,秦渡就有点不爽了。

    秦渡从小玩到大的那一帮人也好,他的高中大学同学也罢,不少人居然都有点打算毕业就结婚的意思。可是许星洲好像真的不紧不慢的——期间秦渡带她去出席过两次他朋友的婚礼,甚至还包括秦长洲的,许星洲和新娘子闹着认识了,可是回来之后居然连半点羡慕的意思都没有。

    ——极其的,坦然。

    …

    秦渡:“”

    晴空万里,白鸽扑棱起飞,触目所及处处是雪白的、鲜红的玫瑰与花束。秦渡西装革履地站在太阳底下,身边的许星洲遇到了熟人,立刻丢下他跑了。

    那是秦渡一个朋友的婚礼现场。

    他这个朋友挺宠老婆,婚礼举办在他自家在上海近郊的一处度假别墅,下了很大的本,也花了很多功夫——处处是鲜花和扑棱而起的白鸽,满是资产阶级的腐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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