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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洲小声说:“又没爸妈给我存,他们也不会真的担心我。”
——是了,她父母离异,这种家庭的孩子对家庭父母抵触实属正常。
秦渡又想起她与她奶奶的亲情,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
“——奶奶也不要直接存奶奶,尽量存真名。”
许星洲闻言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奶奶是没有手机的,她想。
…
许星洲好久都没再说话,她在一片沉默中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秦渡只将自己的对话框删了,未读短信顿时只剩十几条,许星洲不知道他给自己发过什么,短信框也被删得精光,从此在她这里,他究竟发过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他怕自己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应该不是道歉——那些道歉秦渡早就说过一遍,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在意原谅了自己的许星洲看到那些已经达到目的的短信。
所以,秦渡是不是说过很过分的话?许星洲怀着一丝怀疑想。所以在和好之后怕这些话再影响他们的关系,于是现在执意要将它删掉呢?
——毕竟短信和别的工具不同,是无法撤回的。
而这件事是不是可以证明,秦渡在人际关系里,还是看重自己的呢?
许星洲心里终于怀揣起一点小小的、犹如火苗般的希望。
许星洲忍不住好奇,小声问:“你到底删了什么?”
秦渡从眼角余光看了许星洲一眼。
“没什么。”
秦渡尾调上扬地道。
…
许星洲回到宿舍,一翻邮件,发现hr一早就给她发了邮件,说她的面试过了。
至此周六那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得到了顺利的解决,许星洲只觉得世界都非常美好,四处充满希望。暑假两个月进账六千以上,许星洲乐呵地躺在床上盘算了半天要怎么花——去日本浪有点不够,日本得有个两万以上,但是应该能去个新马泰。
这个世界真的太好啦,许星洲笑得眉眼弯弯,探出头对程雁道:“我打算期末考试结束出去旅游啦!”
程雁脸上糊着面膜,像尊佛一般坐在床上,问:“面试成绩下来了?”
许星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暑假不回去了。”
程雁听完,复杂地睁开了眼睛。
“粥宝,”她问:“你真的不回去了?”
许星洲嗯了一声:“——没必要回去,你这次回去帮我把东西带给我奶奶就好。”
程雁面膜顶在脸上,活像个怪兽,拍着脸让面膜吸收,一边拍一边道:“你真的,现在买回去的票还来得及,我怕你承受不了你不回去的后果。”
许星洲:“诶?”
“——我有什么承受不起的?”许星洲莞尔道:“他们忘了我多久了?法治社会,她自己放弃的抚养权,都已经十多年了,被放弃的孩子都成年了。她能拿我怎么样?”
程雁犹豫道:“可是你妈”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地说:“我见不得我妈的名字,最近最好不要和我提她。”
程雁叹了口气,道:“——行吧。”
许星洲点了点头,轻声道:“她如果烦你,你可以直接拉黑,麻烦你了。”
程雁:“嗯。”
然后许星洲往床上一躺。一只飞蛾绕着灯管飞舞,程雁看着许星洲的床——她的床帘半拉开着,上头满是小星星,宿舍里一股程雁晚上撸的烧烤的孜然辣椒味儿。
“我靠!”许星洲拿着手机,突然喊道:“林邵凡又约我!”
程雁撕了一下面膜,问:“这不是挺正常的?”
“正常?”许星洲半撑起身,诧异道:“我都已经这么躲着他走了啊,他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程雁:“你太高估男人。”
许星洲:“”
程雁将脸上的面膜拉拉扯扯,一边扯一边不正经道:“其实我觉得老林真的蛮优秀的,从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喜欢你。那个学长如果不能接受你,林邵凡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程雁:“他约你什么时候见面?你打算去吗?”
许星洲:“”
飞蛾噼啪一声撞上了灯管,程雁和许星洲都怕蛾子,下意识地一个瑟缩。
许星洲叹了口气,不说话,半天才道:“我得去。我周四和林邵凡见一面吧。”
“就当作亲眼看一下,”许星洲自嘲道:“——对我有好感的人能接受我到什么程度了。”
…
那只飞蛾在312盘旋整晚,把程雁女士吓得四处流窜,作恶多端,终于在十点多时被下了自习回宿舍的李青青用报纸拍死了。
宿舍里没了烦人的飞蛾撞灯,程雁正在和李青青讨论五一大促要买什么东西,许星洲听他们从喵生鲜一路侃到天猫旗舰店大促,非常心动,点开余额看了一眼
这个促销活动和自己没关系。许星洲肉痛地算了算钱,下个月还要还花呗,下下个月还要出去旅游
真羡慕秦渡啊。许星洲算完了钱,咬着被角就想哭,他们真的不是一个阶级,让许星洲在公园卖艺的人的帽子里都三千五百块钱——除非是她钱包掉了。
做有钱人真好,下辈子我也想做秦渡,许星洲抱着自己的熊胡思乱想,话说他是不是还有黑卡
程雁突然道:“星洲,你有什么看好的吗?”
许星洲肉疼地说:“没有,我这个月赤字了要,别带我。”
程雁使坏道:“你那个师兄不给你买买买吗?”
许星洲:“哈??”
程雁说:“他不是很有钱么,也什么东西都没给你买过?”
许星洲毫不犹豫:“买东西?我觉得他会给我放高利贷。”
程雁:“”
“——利率贼高驴打滚的那种。”
许星洲想了想,又补充道:“找他借钱?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那个师兄绝对会逼着我签条条,摁手印儿,我指不定这辈子都得给他打工还债呢。”
程雁咋舌:“这么惨的吗。”
许星洲摆摆手:“资本家公子哥啊这可是!血汗工厂你都忘了吗!不借机发一笔财怎么能叫资本家!”
程雁:“”
然后许星洲回顾了一下今天用网约车电他的记忆,秦渡简直觉得可以做一晚上美梦——然而下一秒,许星洲想起了一件事。
——他会不会记仇了?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
周三的傍晚。
“下周的课”新闻学概论的老师看了看日程表道:“下周的课就不上了。我请了年假;大家五一回来见。”
许星洲打了个哈欠;阶梯教室外天色渐晚;夕阳沉入大厦与树之间;天际昏沉而有风。
程雁说:“过了五月就得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
许星洲懒洋洋道:“然后就大三了。”
“大三就要开始考虑出国;”许星洲望着窗外;没甚意思道:“或者是工作考研;从大三上学期开始就得早做打算。然后大四毕业,大家各自奔向自己的前程,过几年大家各自结婚生孩子;请帖到处都是,然后就开始操劳孩子的事儿。”
程雁说:“你是杠精吧,不想复习就不想复习呗;怎么这么多破事儿。”
许星洲恹恹道:“也许吧。”
“我就是觉得很没有意思;”许星洲撑着腮帮说:“大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一生,就跟那个放羊娃的故事一样。放羊干什么?娶媳妇生娃。生了娃干什么?继续放羊我们也不过就是高级一点点;不放羊了而已。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程雁:“”
程雁纳闷地问:“平时活力四射的许星洲呢?”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地说:“思考人生的时候一般不活力四射;尤其是在思考人类的命运的时候。”
下课铃响起;许星洲将新闻学概论塞进了挎包里头;打算去外头吃饭。
程雁笃定地道:“你这样;是因为你妈。”
许星洲:“”
“过了这么久,”程雁肯定地说:“——你还是不想她再婚。”
温暖的风呼地吹过亮灯的教室;人声嘈杂,同学们各自散去;都去吃饭了。
许星洲眯起眼睛;打量了程雁片刻,说:“——你放屁。”
程雁说:“是不是你心里清楚。粥宝,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想什么我还是知道的。”
许星洲:“”
“从我几天前和你提起你妈开始,你就有点反常。你怨恨她抛弃你,宁可不停地再婚,”程雁眯着眼睛道:“都不愿——”
许星洲连听都不听完,就挎上包,直接走了。
…
新院的楼外草地广袤,刚被师傅们修建过,傍晚的空气清澈至极。
许星洲走下最后一层楼梯,斜阳深紫,外头的梧桐树之间拴着‘预祝挑战杯决赛举办成功’——然后许星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邵凡是真的要走了。
那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可许星洲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心底的深渊又睁开了眼睛,简直不受控制。
——那感觉非常可怕,像是地球都融化了,要把许星洲吞进去,她简直措手不及,几乎脚一软就从楼梯上摔下去。
但是接着,许星洲就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渡在外头的人群里,昏暗天光镀在他的身上。他一脚踩着辆小黄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又望向新院教学楼的门口。
他看上去实在有点儿傻,而且许星洲是头一次看到这位老先生骑共享单车,只觉得这个场景太蠢了——尤其是和他平时的臭屁样子比起来。许星洲忍不住笑,在他身后偷偷摸出手机,给他咔嚓拍了一张。
然后许星洲把手机往兜里一塞,笑着跑了下去。
心中的深渊闭上了眼睛,在合上的深渊缝隙之上,长出了一片姹紫嫣红的春花。
许星洲喊道:“师兄!”
秦渡:“”
许星洲笑眯眯地跑到他身边,问:“师兄在等谁呀?”
“找你有事儿,”秦渡看着许星洲道:“晚上有时间吗?整晚的那种,可能要一两点才回来。”
许星洲想了想:“你想干嘛?”
秦渡只道:“——今晚的事儿你来了不会后悔,我保证你十九年人生没遇到过。”
许星洲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秦渡:“”
秦渡莞尔道:“——具体做什么我不能说,不是什么糟糕的场合,肖然也去。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找她。”
许星洲终于认真地说:“师兄,你说的很诱人,但是我先说好,我是不会和你开房的。”
秦渡:“”
秦渡简直要被气死了
许星洲气完可怜的秦师兄,又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呀?”
天色渐沉,天际乌云被染得鲜红,笼罩世界,犹如大片的末日现场。
秦渡伸手揉了揉许星洲的头:“不告诉你。实在不放心先跟你家雁雁说声。就说你今晚去长宁,然后每半个小时报备一次。”
许星洲头上冒出个问号:“什么?我们去长宁那里干嘛?”
“你不是要尝试一切新鲜事物么?”秦渡问。
许星洲:“这倒是”
“——我都好几年不参与这傻屌活动了,”秦渡敲了敲自行车把手:“为了你这个目标我还去求了老陈。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然后秦渡看着许星洲不确定的眼睛,揶揄道:
“去的话就去开个自行车,师兄先带你去吃饭。”
许星洲:“哈?去也行话说回来了你居然会骑自行车”
秦渡反问:“什么我会骑自行车?你不是说我开车带你你不舒服吗?”
许星洲一愣,完全没想到秦渡居然会记得那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
“——放心。”
下午五点五十五分,湿润的风呼地吹过许星洲的裙角。
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下课的人群之中,远方雨云被染作血红,而对面青年人不驯的眉眼中,居然透出了一种难言的、温和柔软的味道。
“我不可能让你出事。”
他说。
…
许星洲在那一瞬间,心里都开了一朵花。
他是不是这样说的呢?他说了‘我不可能让你出事’吗?
——我没听错吧?许星洲骑在自行车上,跟着秦渡穿过校园时,都觉得自己如坠云端。
——那个临床的小姑娘,和仅在许星洲脑洞里存在过的、秦渡可能会有的未婚妻,在那一刻之后,都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许星洲所喜欢的,这个嘴很坏、有点抠门的,家里公司在初中时就上市了的,从高中到现在斩获他参与的每一场竞赛的金牌的,天之骄子一般的师兄——
可能,也是对许星洲这个人,有着那么一丝好感的。她满怀希冀地想。
谁不想喜欢个人呢?谁会想得这种病呢?
许星洲反问自己。
说不定秦渡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说不定他可以理解,而就算他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呢?
好想对他表白啊,许星洲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大胆的想法,接着就忍不住问自己,要表白吗?
秦师兄没有女朋友,就那个临床的妹子,也好久没听他提起了!说不定表白了能成的!至于他对自己的喜欢有多深毕竟喜欢都可以后天培养改天问问瑞瑞姐怎么调|教男人好了。
许星洲想到这个,耳尖立时一红,唾弃起了自己。
——许星洲,你这个垃圾人。什么调|教不调|教的,真黄。
黑夜中,路灯次第远去。秦渡犹如一个普通的大学男生,踩着小黄车,一头微卷的头发被风吹到脑后。
而许星洲笑眯眯的,和秦渡并肩骑着车。
夜幕下的校园都是情侣在约会,年轻的男女们在黑暗中接吻,有学校的老教授挽着老伴的手,慢吞吞地散步。橘黄路灯穿过梧桐叶,穿过这些人们,这些灯光落在地上时,犹如某种鸟类的羽毛。
在温暖的路灯下,许星洲从行人中辨认出教自己应统的那位老教授,笑眯眯地和老教授一点头:“老师好呀。”
秦渡骑着自行车,闻言也冲着老师微一点头,微笑道:“容教授好。”
老教授辨认了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半天笑了起来,握着自己妻子的手,对自己这两个学生点头致意。
…
秦渡给许星洲夹了一筷子红烧肉。
许星洲简直都要被喂撑了,艰难地道:“我”
秦渡说:“你不用感动,是师兄应该做的,就是点的有点多,你多吃点。”
秦渡带许星洲来吃本帮菜,许星洲连价格都没看到,他就噼里啪啦点了一桌子,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在灯光下油光铮亮,浓油酱赤,散发着一股勾人肉香。
许星洲一看就暗叫要死,一个小气鬼这么慷慨的理由,十有八九是
许星洲颤抖道:“你该不是想让我把它都吃完吧。”
“哪能这么说呢,”秦渡扒了一下白灼菜心,又给许星洲夹了一筷子,善意地说:“——我们只是不提倡浪费罢了。”
许星洲:“”
许星洲被秦渡塞了一肚子红烧肉松鼠桂鱼油酱毛蟹油爆虾,只觉自己今晚可以长个十斤秤——本帮菜好吃没错,确实是比林邵凡带着吃的日料好吃多了,但是这个小气鬼真的太能点了
“多吃点,”秦渡似乎感应到了许星洲在想什么,用公筷给许星洲夹了一筷子葱烤大排,善良而慷慨地道:“小师妹,小气鬼难得请你吃饭。”
许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