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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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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想和一个不定时发作的单向抑郁症患者相处?更不用说是他这样被父母和社会悉心养育的人。

    这分明是连许星洲的父母都不愿意的事情,是这辈子只有她奶奶承受过的事儿。大多数幼年起病的抑郁症都会反复发作,而且至今无人知道任何一个抑郁症患者发病的诱因。

    一旦重度发作,就是成日成周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精神病院为了防止跳楼而设计的窄小铁窗。大多数病人身边连指甲刀都不能放一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卸了那把指甲剪,划自己的手腕。

    许星洲只觉得有种难言的窒息与难过在心中膨胀,那瞬间简直是心如刀割。

    她只觉得自卑又难过,为什么必须要把自己的病放在天平上呢?为什么它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反复发作呢——友谊还好,如果想开始一段爱情的话,就必须反复衡量对方能否承受发病的自己。

    这个念头许星洲有过无数次,可每次她都找不到答案,这次亦然。

    “——好。”

    许星洲在阳光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渡,正要告诉正式告诉他自己要原谅他的时候

    秦渡脱口而出:“——你如果原谅了师兄,头就不用磕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不打一出来:“你滚吧,我不原谅你了!”

    后头立时传来一阵嚣张的大笑,许星洲好奇是谁笑得这么外露,半搂着吉他,莫名地往秦渡身后看了一眼

    ——秦渡,直接护犊子地将许星洲挡住了。

    “他们有什么好看的,”秦渡不爽地道:“是师兄没他们好看吗?”

    许星洲:“哈???”

    许星洲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吐槽,却还是看清了他试图挡住的那俩人。

    秦渡身后站着两个非富即贵的年轻人,那个男的许星洲在酒吧那天晚上见过,当时和另一个姑娘拉拉扯扯,直接导致许星洲上去英雄救美——另一个则是个戴着墨镜、红唇精致的女孩,这两个人都饶有趣味地望向他们的方向。

    ——那个女孩个子比许星洲高了至少五公分,将巴宝莉风衣敞着怀穿,里头丝绸花衬衫烟管牛仔裤,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穿衣气场都照着elle封面来,简直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一看,就和秦渡是一路人

    许星洲简直心情复杂。

    这是连听都没听过的新人物!有可能是新勾搭上的,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女性朋友呢!许星洲不无心塞地想

    会不会是豪门式狗血,什么未婚妻什么童养媳的或者是家里给定的女朋友?这个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秦渡是什么身份啊,他家里开的那个公司市值都不知几个零呢上市公司的市值到底是什么概念

    绝不能掺和他们圈子的感情线,许星洲在心里告诉自己。

    ‘如果想开始一段感情的话,一定要评估对方能不能接受发病的许星洲’。

    ——这个问题,在秦渡的场合,是‘不能’。

    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让许星洲产生信心的地方,他年轻而气盛,她的人生是锦绣前程,总是志得意满势在必得,是春风得意,是一条康庄坦途。

    况且。

    许星洲小小地觉得难过。

    况且,他也不喜欢自己吧。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

    那天下午;许星洲是跟着秦渡的这个朋友——陈博涛;的车回去的。

    其实她一开始没打算蹭这个人的车;毕竟十号线地铁就直达大学;而且陈博涛也算和许星洲有抢马子之仇但是陈博涛执意拉她一起走;说开车一定会路过f大;就当让她搭个顺风车了。

    许星洲想了想;认为秦渡不会这么迂回地取自己狗命,如果车主想杀自己的话秦渡多半还是会假惺惺地拦一下的,就没有再推辞。

    高富帅的朋友自然也是高富帅;许星洲一看到那车牌子就觉得多半挺贵——毕竟没见过,看牌子是个盾牌,有点像凯迪拉克;可她爬上车后座之后仔细一分辨;才发现车标上拼着porsche。

    许星洲终于发现,自己居然能孤陋寡闻到连车标都不认识

    斜阳如火;远山在风中燃烧;四个人上了车;秦渡坐在后座上;就在许星洲旁边。

    这个青年套着一件刺绣虎头夹克;挽起的袖口下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臂,许星洲眼角余光掠过他时;突然意识到,秦渡的眼神看上去极其孤独。

    ——他的眼神极其的迷茫痛苦;犹如孤独漂流的;没有方向的,宇宙中的流浪者。

    许星洲停顿了好一会儿,方犹豫道:“秦渡”

    可她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星洲是吧?”同行的那个姐姐坐在副驾驶上,回过头,友好地伸出手,道:“我叫肖然,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然姐就好。”

    许星洲笑了起来,礼貌地与肖然握手,说:“然姐好。”

    秦渡注意到她握手的动作,威胁地瞥了肖然一眼

    肖然丝毫不输阵,剜了一眼秦渡,甚至故意多握了一会儿,许星洲手又软又纤细,还有锻炼留下的茧子,犹如春天生出的花骨朵一般。

    接着,肖然上下打量了一下许星洲,问:“星洲,你的吉他学了多久?”

    许星洲一愣:“一年半吧?很小的时候学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夕阳璀璨夺目,车外肖然摆了摆手道:“只是觉得你弹的很特别,我是学小提琴的,对弦乐器演奏和演奏者比较敏感。”

    许星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特别——大概是弹得太烂了吧。

    赤红斜阳点燃了整座城市,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马路被归家的人堵得水泄不通。这世上至少可以确定至少有两件事是公平的,一是生死,二是上下班高峰期的交通干线。

    许星洲看着窗外红霞漫天,半天把脑袋磕在了窗户玻璃上。

    陈博涛握着方向盘,笑眯眯地问:

    “小妹妹,把你放在哪里好?顺便说一下秦渡晚上上课的教室在西辅楼308,他们老师很欢迎去蹭课的喔。”

    秦渡摸了摸脖颈,道:“胡扯,在309。而且不允许蹭课,除非是家属。”

    许星洲尴尬地心想谁要去听tali数学系的课,说:“我不回学校的,不过是顺路,等会在万达那边把我放下就好了。”

    秦渡不爽地哼了一声。

    “我家雁雁五一要回家,”许星洲看了看表,解释道:“——我去万达那边给我奶奶买点东西,让雁雁帮我顺便捎回去。”

    秦渡拧着眉头看了她片刻,说:“那行,老陈你把她丢在万达。”

    陈博涛怒打方向盘:“我他妈是你司机吗!”

    许星洲笑了起来,他们路演的公园离f大相当的近,车程不过十分钟,加上交通拥堵也不过二十几分钟而已。陈博涛将许星洲放在了万达门口,然后许星洲笑得眉眼弯弯地与车上的三人道了别。

    秦渡开了点车窗,道:“——许星洲。”

    许星洲仍背着自己的小帆布包,秦渡散漫道:“买完东西,在微信和师兄说一声。”

    夜晚的步行街之中漫起春夜雨雾,黑暗中的霓虹灯广告牌犹如碎开的细瓣花。

    秦渡目送着许星洲挎着包穿进黑咕隆咚的、车水马龙的人群,转眼跑没了影儿。

    肖然摸了支女士香烟,漫不经心地说:“——老秦。”

    秦渡终于回过神,嗯了一声。

    肖然将那支细长卷烟一点,黑暗中霎时燃起一点萤火虫般的火光。

    “关于这个女孩儿,”肖然靠在副驾上,慢吞吞地抽了一口烟,一双眼睛映着火光,她说:

    “——我有事想和你沟通一下。”

    …

    “——我有事想和你沟通一下。”

    肖然说。

    秦渡嗯了一声,看进了肖然的眼睛里。

    黑夜之中,远处灯盏稀疏,霓虹灯将肖然的眼睛映得清醒又冷淡。

    “——我完全理解你为什么会对这个姑娘动心。她不只是漂亮,你看上的哪能这么简单?”肖然满不在乎地道:“你挑对象应该不是看颜值的,毕竟老娘这么好看,你从小到大都对我没心动过。”

    秦渡简直想打人:“您能滚?”

    肖然咬着烟,笑道:“话糙理不糙嘛,我觉得我就长得挺好看的。连老陈十五六的时候都暗恋过我呢,不是么?”

    陈博涛羞愤欲死,暴怒道:“我操你妈肖然——!什么时候——!”

    “老陈,我在你房间里翻出过写给我的情书,”肖然呼地吐出云雾似的白烟,眯着眼,对陈博涛竖起一根手指道:“你再抵赖,我就把那封信给你从头到尾背一遍。”

    陈博涛:“”

    陈博涛绝望又羞耻,砰地撞在了方向盘上,车反抗似的哔叭地喊了一声

    “——但是老秦不是,人家自恋着呢,和你这种不一样。”肖然咳嗽了一声,说:“可这个姑娘——我完全理解老秦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喜欢她了,那精气神太动人,要不是我不喜欢女的,我也想追她。”

    秦渡,对肖然嗤之以鼻

    肖然也不恼,咬着烟闷笑道:“但是老秦,我有个很不成熟的推测,必须和你说说。”

    肖然这烟一抽,秦渡也有点犯瘾头儿,忍不住去摸烟,他一边摸一边道:“——你说。”

    “我要是你——”

    肖然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道:

    “——我就关注一下她的精神状况。”

    …

    秦渡一怔,摸烟的手停在了半空。

    车窗上啪嗒一声落下滴雨水,春雨溅在车窗玻璃上,将霓虹灯晕开。

    “我也不能说我就知道点什么,”肖然摇下点车窗,染着丹蔻的指尖夹着烟管,在外头磕了下烟灰,“但是你们这些狗男人感觉不出来的东西,我作为女人,尤其是心思纤细敏感的那一种,还是勉强能感受到一点儿的。”

    秦渡眼睛一眯,护食般咬牙道:“——肖然,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那一瞬间简直像是要和什么人撕咬一般,几乎是一条狼的眼神。

    肖然笑了笑,说:“好。”

    “我能感觉到,”肖然不以为意地说:“那个姑娘在无意识地求救。”

    “救救我吧,那个姑娘在对每个人说。”肖然闭上眼睛:“——她说,谁都好,来救救我。我被困在这个躯壳里,就像被困在杏核里的宇宙,又像是被困在花蕊里的蝴蝶。”

    “她说,好想死啊”

    “可她还说,可我更想活着。”

    肖然跟着许星洲的脉络,在黑暗中,唱歌般地道。

    “所以,谁来救救我吧。”

    …

    许星洲提了两个礼盒出来时,商场外头漆黑一片,已经在下雨了。

    黄梅雨季即将来临,这江南的城市没有一寸地方是爽利的。雨淅淅沥沥,砸得那月季花和绣球犹如花瀑一般,漆黑石板上全是蜿蜒流淌的五色灯光。

    许星洲站在购物商场门口,看了看手里的两盒五芳斋粽子,有点犯嘀咕,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买得早了一点儿。但是奶奶一向喜欢吃肉粽,尤其喜欢吃加了咸蛋黄的,应该也算投其所好。

    许星洲想起奶奶每年端午节包的粽子,每个都青翠欲滴四角尖尖,高压锅一煮半个小时,再一开锅盖,满锅圆头圆脑汗津津的小白粽子,有股难言的箬叶香气。

    那时候还得去胡同里阿姨家去讨叶子来包呢,许星洲笑着想,那个给粽叶的阿姨特别疼她,每次都还给她多抓一把蜜枣。现在这个年代,别说粽叶,连粽子都可以直接买真空包装的了。

    许星洲想起奶奶和粽子就觉得心里暖暖的,特别开心,忍不住对每个往商场里走的人都甜甜一笑。

    但是笑终究换不来雨伞,谁会给在购物商场门口的傻子撑伞啊!该雨里日剧跑还是得在雨里日剧跑。

    许星洲连想都不想,立刻用两个大礼盒顶在脑袋上,跑进了雨里

    学校毕竟也不远,就在步行街同一条街上,她从大一到大二来回跑了不知几次了。跑个十来分钟就能到——本地打车起步费十六,许星洲月底不够富裕。

    许星洲跑到步行街口,正艰难地站在雨夜里等红绿灯时,肩膀被重重的一拍。

    …

    秦渡撑着伞,站在许星洲身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手机呢?”

    许星洲:“”

    许星洲后知后觉地道:“我忘了!”

    “手机关机两天了啊。”秦渡眯起眼睛道:“是坏了还是在躲我?我不是让你买完东西给我发微信吗?”

    许星洲心虚至极,小声撒谎说:“我真的忘了。”

    秦渡接过许星洲买的那俩大礼盒,单手拎着,屈指在她的脑袋上一弹。

    叭地一声,那一下简直半分情面都没留。许星洲被弹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开机,”秦渡冷冷道:“这几天给你打电话打了都有几百个了,他妈的一个都不接。把你脑袋打坏。”

    许星洲在雨里捂住脑袋,委委屈屈地道:“可我怕痛,别打。”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里带着点暄软的哀求,犹如融化的梅子糖一般。

    秦渡沉默了足足三秒钟,许星洲几乎委屈地以为秦渡要又拍她一下的时候——

    ——秦渡倒抽了一口气。

    然后秦渡把雨伞罩在了她的头上,伸手在女孩额头上被弹红的地方揉了揉,声音沙哑地道:

    “好。”

    他又怕尴尬似的补充说:“师兄不打了。”

    许星洲:“”

    “上车吧,”秦渡单手插兜道:“师兄送你回宿舍。”

    …

    许星洲钻进秦渡的车里时,车里还开着点冷气。

    秦渡将俩大礼盒丢进后座,然后打开了驾驶座的门,长腿一迈上了车。许星洲今天坐了陈博涛的保时捷——那可是保时捷啊!许星洲总觉得自己整个人身价都上去了,不愿意再对秦渡税前一百八十万的奥迪表示任何惊讶之情。

    秦渡指了指后头俩红礼品盒:“你买那个做什么?是送礼吗?”

    “给雁宝爸妈一份,”许星洲笑眯眯地道:“——托雁宝给我奶奶送一份。”

    秦渡发动了车,好奇地问:“那你父母呢?”

    “他们离婚,和我没有关系了。”许星洲痛快地说:“我不愿意给他们带任何东西我只顾着我奶奶就够累了。”

    秦渡莞尔道:“你的想法真奇怪。离婚也不会和孩子没有关系啊而且这么黏你奶奶。”

    许星洲眼睛弯成小月牙儿,道:“嗯,我最喜欢我奶奶啦。”

    “嗯,”秦渡也莫名地想笑:“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吧。”

    许星洲沉思片刻,中肯地说:“不算很慈祥。我经常被我奶奶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满街跑每次我奶奶被叫到学校我都会被揍一顿!鸡毛掸子到衣服撑子,我都被揍过”

    然后许星洲乐道:“不过没关系!我跑得很快,奶奶很少打到我来着。”

    秦渡嗤地笑了出来,只觉她太甜了。

    雨刮将玻璃窗刮了个干净,外头雨夜静谧,许星洲一身红裙子,头发还湿淋淋的,抱着自己的帆布包坐在秦渡的副驾驶上。

    秦渡试了试空调,将空调拧大了点儿,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小师妹,我问你一个问题。”

    许星洲看着秦渡。

    他那个提问的样子实在是太普通了,像是要问她‘你今晚吃了什么’一般平淡。可是秦渡抬起眼睛时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锐利。

    秦渡看着许星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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