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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沐允珩抬起手挥了挥,一旁待命的睦然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踩着草地的脚步很轻很轻,生怕吵醒在睡梦中的宛彤。
将手中的另一件披风递到沐允珩的手中,睦然默不作声的又退到了一旁,这一次离的距离比刚刚更远了一些。
沐允珩蹑手蹑脚的将宛彤贴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挪走,一手抱着睦然刚刚递过来的披风,一手撑着地面坐起了身子。坐直身子,他将手中的披风打开,动作缓慢而轻柔,随后缓缓地盖到了她的身上。
宛彤却忽的睁开了眼睛。
沐允珩被吓了一跳,两手捏着披风一角刚掩到她下巴的手也不由的僵住。
宛彤的双眼带着疲惫睡意,虽然醒了过来却并不算太过清醒。不过,她还是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像是平日在辅国大将军府一样惬意的拍了拍身侧的位子:“躺下来。”
沐允珩眨了眨眼睛。
宛彤也不再催促,只是在等了半刻还未得到他的回应,便伸手扯他的手臂。被她扯住的手正是刚刚撑在地面有些发酸的手,被她这么一扯他也顿时乱了气息,一个不留神就倒在了她的身侧。
垫在他们两人下头的披风非常的厚实,这是袁澜祖在沐允珩离开前特地赠送的。
躺在毛茸茸的披风上面,宛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盖在自己的身上的披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往沐允珩的方向凑了一些,头不太自然的靠在他的肩膀一侧:“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不那么提心吊胆的躲着了?”
沐允珩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又因为听到她用了“提心吊胆”这个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脸上的表情也略为有些尴尬。
宛彤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目光斜斜的看向明亮的圆月,声音还透着慵懒:“是不是说的我们像逃犯一样?我知道,陛下本身就介意你离开尧都,你到了礼化之后还忽然不见了,陛下肯定会因此大发雷霆的。”说着,她咬了咬下唇,满脸愧疚的仰起头看着他:“闵王殿下,你想要亲自查这件事情,也并不是全然因为你想在皇上面前出风头吧?”
沐允珩看着她被吹得泛红的腮帮子,笑了笑:“此话怎讲?”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地理一窍不通?”
不服气的撅了撅嘴,宛彤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忽的用力拽紧了他的手臂,脑袋也用力的顶了顶他的手臂,闷闷道:“暗鸣谷那个地方我是听过的。本来,那是我该去的地方,虽然我还没来及看它是个怎样的地方。这个地方我爹其实也很重视,我曾经在他的书房瞧见过暗鸣谷所在的地方,其实离文雁关挺近的,若是水路的话即便就是沿着一条线的。虽然水路那一块和我爹并无关系,可是如果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这些黑鼠是从这边运到苣亃境内的,我爹难免不会被扣上个罪名,这也许就是我爹开始被针对的原因。”
第227章 第42步 二人世界3()
“就算是这个原因又如何呢?”
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他的笑容柔和得比挂在天际的月光更加明亮:“不管你要做什么,你只要记得你回过头就能看到我就可以了。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会愿意做到,更何况是让你高兴地事情呢?其实这一次也不全然是因为私人感情,如果禺贺国和图拉堡国真的联手了,对苣亃来说真的是非常棘手的事情。有的事情你也许不知道,寻常的百姓也不知道,他们都觉得苣亃如今看起来还是很强大,可是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什么事情?”
宛彤满脸担忧的仰起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其实我之前就觉得很奇怪,我爹每次从文雁关回来都是停留很短的时间就回去,可是在文雁关的时候却并没有听到有什么持续的硬仗要打。刚开始的时候我爹每一次出门我都能从我娘的脸上看到担忧的神色,久而久之我在我娘脸上能看到的却只有无奈了。我不懂这些,也不可能去问我爹,只是偶尔和二哥谈话间,他也有意无意的透露过似是在做无用功的事情。”
沐允珩的眉头也皱了皱。
“你别皱眉。”
在月光下,沐允珩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光影却显得他的神情十分凝重。宛彤忍不住伸出手,用食指的之间揉了揉他的眉心,对上他有些错愕的双眸,安抚的笑了笑:“我也只是偶然听到我娘提到这件事情而已。其实也不算是提到,因为战事如何,我觉得我娘多多少少还是会感觉到的,她就只是问我爹,说战事并不吃紧,为什么不能在尧都多待一段时间。”见他的表情舒缓开来,她收回了自己的手:“那时候只是觉得疑惑,也没有去想所以然。如果像你说的这样,说句难听点的话,我爹是不是真的都在做无用功?还是说,禺贺本来就不打算正面和苣亃交锋,在文雁关的驻军也只是为了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其实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先要击垮我们的内部?而他们如今的计谋,至少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就是这样先击垮民生。”
“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的心思想这些事情?”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满眼宠溺的凝视着她略带愁容的脸颊,将她刚刚揉着他眉心的手握到了自己手中:“你不是说以前没有离开过尧都吗?难得出来一次,没有繁琐的规矩,也没有多余的人跟着,你不是应该放下心好好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吗?”
“我也不是只有想这些事情。”
她神色怪异的躲开他的目光,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无奈他握得太紧,还故意的挑眉看着她,她才作罢,只得不满的瞟了他一眼:“很多事情,我都有在想。”
夜色正浓,月光昏暗,在月光下她的五官出奇的好看,躲开他目光而垂下的睫毛扑闪着,像是有数不清的荧光跳跃着。
沐允珩心下一紧,握住她手腕的手也跟着一紧,呼吸缓了半拍,声音有些僵硬:“宛彤,我好想立马就回到尧都。”
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忍不住一颤,宛彤不敢抬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第228章 第42步 二人世界4()
他的掌心仿佛是滚烫的,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像是被火灼烧着一样。她的心跳也不可抑制的一下一下变得不快,好像有些忐忑、慌张、无措,却不知道为什么唇角会有隐隐的笑意。
沐允珩也不再说话。
良久,宛彤心中的悸动逐渐平复下去,才渐渐地感觉到他的掌心其实冷了慑人。她看了看他的身上,又看了自己的身上一眼,将盖在自己的身上披风分了一半到他的身上。
带着她体温的披风盖到自己的身上,沐允珩忽然震了震,神色间有些慌张。
“你怎么了?”
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局促,宛彤细心地将披风替他掩好:“如果觉得冷,我们就回去吧?”
沐允珩摇了摇头,因为躺在地上,他摇头的动作显得有些滑稽。
“我只是怕自己自认为事事都能成,但最后却并不是如我所想。”
他叹了口气,被掩在披风下的手缓缓地挪到她的手上,牢牢地将她的手握紧:“父皇虽然我还记得过去的他有多么的疼爱我,但是他舍弃母亲的时候那样的决绝,我也不敢真的认为他对我还有那种寻常人家的父子之情。我在他的心中,如果只是传宗接代的皇子中的其中一个,那么父子之情这种东西就是奢侈的,也是不可能存在的,那么回到尧都之后我也许并不能真的让他松口,答应我、让我能够迎娶你。如果如果父皇执意要让二殿下迎娶你,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怎么会呢?”
像是忘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贴近,也忘了气氛有多暧昧,宛彤眼神如同被火燃起一般炯炯发亮,亮的让人有些无法直视:“你想做的选择,一定都会按照你的想法来的。一定!”
宛彤斩钉截铁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有什么被压迫的东西正在慢慢的迸发出来。她的眼神坚定地让人觉得有些沉重,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
沐允珩的胸口像是被大石压着,看着宛彤眼底迟迟不愿散开的执着,沉默了片刻,只听他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的轻问道:“宛彤,你不能放下吗?”
宛彤的瞳孔一颤,看着沐允珩双眼的眼神更为深邃,好像是要将他一点一点的剥开一般。
“你看,这么多年,我虽然不受宠,父皇却也没有如何挤兑过我,我过的也还是不错的。”
他努力的展开笑颜,为了让她看起来不觉得自己太过虚伪,笑意却直直的僵在了嘴边。
听他声音轻缓的说完,宛彤只是摇了摇头。
他的尾音还萦绕在耳边,也萦绕在脑海中,可是她却像是只听到了一阵狂风从自己的面前吹过,狠狠地、粗暴的。
“我知道。”
闭上眼睛,宛彤被他握着的手腕微微颤抖着,声音也有些不稳,她却还是力持镇定:“在礼化的时候我就已经非常清楚地明白到,纵然你不坐上最高的那个位子,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第229章 第42步 二人世界5()
沐允珩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成你,也没有办法把你的待遇当成我自己的待遇。”
过去的那些回忆瞬间侵蚀了整个大脑,宛彤难受的将身体蜷缩起来,后背露出了披风的外头:“‘辅国大将军府’这个地方代表的不仅仅是我现在住的地方,还有余家百十年来为苣亃立下的功绩。每每想到爷爷或是祖爷爷,他们荣誉满身,都是带着光荣长埋于黄土之下的,可是我爹明明什么坏心思都没有却要因为那些莫名的事情而背上莫须有的罪名是你,你能忍受吗?我不能,我从小就觉得我爹陪我的时间不多,但是我长大后知道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国家,我就觉得他是最了不起的人。人的一生就那么几十年,如果我诚心待你,你却背叛了我,这一辈子不是太冤了吗?我爹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我也不能看着那块挂在家门几十年的牌匾就那样被人践踏!”
“宛彤”
“你不要这样温声细语的劝我!不要!”
把手大力的从他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她掩面痛哭,声音嘶哑:“我没有仇恨,我真的没有仇恨,我不需要放下这些虚无的东西。我只要我家门安然无恙,我只要曾经那些印在我脑海中的背上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怎么会没有仇恨?
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沐允珩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蜷缩起身子失声痛哭的宛彤搂入了怀中。
他并没有直接的说明让她放下这些事情,毕竟就算说了她也不可能真的放下。可是,她却说没有仇恨,这怎么可能呢?她带着过去那些先入为主的意见,一路以来都用针对的目光看待沐允诚、皇后、皇帝,包括张隐,这些过去在她的印象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的人都成了她如今最忌讳的人。
他知道她没有办法轻松的走出来,他的劝说在她的眼中必然都是看似轻巧的事情。只是,她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说着即将要做的事情的时候,那种气势都让他觉得心惊,仿佛现在的这个她不是过去的他认识的那个她。
就算知道她心中背负着旁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他也无从帮手。可是看着她的变化,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同意和她串在一条线上给了她助力算不算是害了她。
如果他是那个让她坠落得更深的人,他以后该如何补救?
远离了喧嚣的尘世,在人迹稀疏的城镇里,夜晚的天空别有一番风味。
星辰好像高高的挂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又好像只要抬起手就能握在手心里一样。沐允珩搂着宛彤的姿势有些不舒服,怕惊扰到刚刚平复下来的她也不敢乱动,一半的身体都有一种让他觉得这似乎不是自己身体的感觉。
宛彤缩在他的怀中,哭声已经缓和了下来,哽咽声很轻微,蜷缩的身体也缓缓地放松,拱起的腿也乖乖的伸直。露在披风外头的后背感觉到凉风阵阵,她用手臂挪了挪身子,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第230章 第42步 二人世界6()
沐允珩垂头凝视着低着头不愿抬起头的她,忍俊不禁的笑了笑,一手将披风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她的后背:“怎么,小哭包,哭够了吗?”
“谁小哭包!”
猛地抬起红通通的双眼,宛彤不服气的高昂着头瞪着他,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还不是你说那些奇怪的话,让人家觉得心情不好!”
“我不是为了让你心情不好才说的。”
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梁,他顺势抹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你计划好了每一步,别人不一定会老老实实的按照你计划的步调来走的。你应该放宽心,过去的我与世无争只留你一人,才会让你觉得那样孤立无援,现在的我已经站了出来了,我们比过去有了更多有利的条件,我不希望你把这件事情压在心底当成什么使命去对待,这几个月看着你,我都能感觉到很疲惫。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除了你惦记的这些事情之外,其实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你应该多多留意的。也许,这些让你格外在意的人,你用另一种态度去对待他们,他们能给你的结果也会和你过去看到的不一样。”
“至少张隐并没有变化,不是吗?”
宛彤坚决的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当初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沐允诚是一伙的,但是现在我知道了,而且他选择的时候我也是看得到的。我知道,我是个凡人,就算有的人表面上表现得与我们很好,但是背地里却指不定在谋划着什么。”顿了顿,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一声:“就像当年的我,直到带刀的侍卫冲进了府中、直到站在明义殿接受审问时,都没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个时候的我怎么会想到自己认为能够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会那样面不改色的和余家撇清关系?更不会想到从小让我觉得和蔼可亲的陛下对余家的态度也那样的决绝和蛮不讲理。时至今日,我知道他们不是忽然变成那样的,那么现在的他们也许就已经在打着余家的主意,看着和蔼可亲却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可信的?”
“我不是想要给你强加我自己的想法。”
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沐允珩看着她眼底的坚持,感觉仿佛有一根尖细的刺扎在自己的心头:“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如今的日子,那么你过着的日子就会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你心中那些考量,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帮你,可是我也会害怕自己在助纣为虐,让你一错再错,那样其实是我的错。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可是后来我再也没有看你像以前那样笑过了。”
“你见过我笑?”
宛彤不可思议的睨着他,像是要试验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自己笑着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咧开的嘴唇:“我也不是成天愁眉苦脸的,什么叫没有再看我笑过?”
第231章 第42步 二人世界7()
“你那些客客气气对我客客气气的笑容,是你的‘笑’吗?”
他的眼眸黯了黯,情绪似乎低落了不少:“你把我当成一个新认识的人,说起来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你那些虚伪着以辅国大将军府的余宛彤露出来的笑容,和你轻松自在的时候发自肺腑露出的笑容是很不一样。”
“不一样?”
低低的跟着他重复着念了一次,她不解的皱起眉头:“怎么不一样?我虚伪的笑容,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