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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3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5（）
后背的痛楚密密麻麻的一直侵入到他的心底，驹桥咬牙忍着，却被痛楚刺激得眼前的视线一清，发现整个营帐内就只有他和旁边站着的这个学徒。
学徒见他不说话，赶忙将放在一旁止血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坐在床沿替他拆着已经不能再用的绷带。
静静地重新趴在床榻上，驹桥似乎在这一刻才发现，过去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和声音，从今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他身上的痛楚如此的深刻，即便在那天夜里背对着他，他也能够知道他身上的伤肯定比他的重上千倍万倍，而军中如此多的人等着他倒出事情始末细节，那么那个人肯定已经不在了
不仅仅是从他的世界消失，更是从这个地方永远的消失了。
驹桥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是一个定力不够足的人，他多希望自己是一个非常容易情绪错乱的人，那么这一刻的他也许就会认为余肃桐还活着，也许他还能够认为此刻营帐之中如此的安静是因为余肃桐一直在外头为他守着
哗——
营帐的门口忽然传来掀开门帘的声音。
沐允珩神情平淡的将门帘挑了起来，看到学徒正在替驹桥背上的伤清理和敷药，也明白驹桥的确是醒了过来的。
走入了营帐之中，沐允珩将挑起门帘的手放下，然后缓缓地走到了床榻边。
刚刚听到驹桥已经醒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相信，可是现在听到驹桥的哭声和见到驹桥背上好不容易止住血的地方又开始流血，他知道驹桥是真正的醒了过来，甚至大脑清醒的比宛彤更“轻而易举”的接受了余肃桐已经离开人世的事实。
“闵王殿下。”
驹桥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学徒不知道他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却把他当成一个病重的人而不敢大声说话，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朝沐允珩浅浅的行了一个礼。
沐允珩点了点头算是应答，然后坐到学徒刚刚坐着的地方，把他放下的东西拿到了自己的手中，轻声道：“我有事情要跟驹副将聊一聊，你先出去吧。”
学徒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看到沐允珩手中拿着替驹桥止血的东西，本想要叮嘱几句，可看着沐允珩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再管自己的眼神，只好直接退了出去。
学徒离开后，驹桥的痛哭声在营帐中回音更甚。
学徒其实已经替驹桥将背上裂开的地方上好了药也用绷带好好地压住了出血的地方，沐允珩坐在床沿倒像是个来听他哭泣的人，无事可做。
如果人一开始就在走危险的独木桥，那么每一步都肯定是小心翼翼的，甚至质感往前走而不敢回头看。驹桥从前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这样子的人，他将本该安安稳稳接受辅国大将军府的一切的余肃桐带入了自己的世界，明明无法给予他更多，竟然还将他远远地送走了，送到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地方。
第604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6（）
“你若能够听明白我说的话，自然知道余肃桐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许久的沉默后，沐允珩似是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床头的小矮桌上：“虽然我也是个和其他将士一样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细枝末节的人，但你需要的时间我都明白，我也不会现在就逼问你。我也很庆幸你没有看到余肃桐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他用他的性命保住了你，你应该也要知道他的心意才对，若是白白的浪费了他用性命给你换来的东西，你觉得你心里过得去吗？”
“我——”
驹桥想要开口说话，声音却沙哑的如同根本无法开口的断舌之人一样。
营帐内又安静了下来。
沐允珩看着驹桥身上并不算完全止住了血的伤口，也知道余肃桐是如何用自己的身躯保住了他的命。
在狂奔中，余肃桐身上从背后贯穿到身前的箭还能够将驹桥伤成这样，那就证明当时在追击他们两个人的人肯定不少，在武力方便甚至都是不低的人。
只是，若真的是沐允诚从尧都派人到这里来，这路途显得太过漫长又刻意了，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更何况，从尧都到这里那么多人想要深入文雁关，军营这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的，而沐允诚又怎么知道余擎天在收到信之后一定会将驹桥赶出军营呢？他若是没有把握的让人到这里来埋伏，浪费的时间和代价都太大了。
“是禺贺的人”
声音沙哑得几乎让人听不清说出来的话究竟是什么，但驹桥还是坚持着断断续续的开了口，脸颊上还未干透的泪痕映照着他满是恨意的双眸：“我认得那些衣服是是禺贺的人。”
沐允诚和禺贺？
沐允珩看着驹桥的侧脸，忽的想到了沐允骍偶尔几次联系他却总是强调要完全调查清楚之后才跟他说明的话。
黑鼠的事情其实就只是一件事情，牵扯得再大无非就是禺贺想要以此来击垮苣亃的内部而达到用最少的人力物力来成功收下苣亃。难不成在这个时候要告诉他，禺贺能够如此轻易的让明州染上疫病是因为苣亃有人在帮助他们？而他
脑海中“嗡”的一声，沐允珩忽的想明白了很多在之前不太明白的事情。
沐允诚
的确将他当成了一个瓮中鳖。
明州的事情，朝廷国库空虚沐允诚找不到什么人出资赈灾，然后是他回到礼化
他回不回到礼化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离开了尧都！
虽然有很多事情看起来很想沐允诚临时兴起才做的决定，但将他骗出尧都想要置他于死地又暗中抢夺宛彤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打算的。只是，在这其中桑木桌这一点也许是沐允诚没有想到的，而沐允骍回来找自己也是沐允诚没有想到的
如果余肃桐的死是沐允诚给禺贺通风报信，那么沐允诚欠宛彤的和欠余家的，必然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的。
第605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7（）
沐允珩久久没有再开口说话，驹桥听不到接话的声音只好艰难的斜着眼睛打量他的神情。
沐允珩看起来心事重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驹桥能够看到他满是红血丝的双眼，像是许久都没有闭过眼一样的黑眼圈，就连胡渣都隐隐的冒了出来。
“闵王”
艰难的压着声音用假声开口，驹桥看着沐允珩忽然回过神低下头看着自己，才道：“你到这里来了，三小姐她是不是也来了？”
“是，她就在旁边的营帐里。”
沐允珩没有打算隐瞒驹桥，听他问起就点了点头：“她她是个女孩子，心思比较就比较细腻，一直都很担心你和余肃桐。余肃桐在尧都非常匆忙的离开，甚至就只是说了他要回来文雁关就走了，所以她很担心，我就陪着她一路赶了过来。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根本没能出力去挽救的事情，她的心里很不好受。她不如你，她甚至像是装死一样的不愿意醒过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让她睁开双眼，可她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她身子本身就不好，我很担心她会受不住。她满心欢喜的来，却又提心吊胆，就是怕你们两个出什么事，可如今她却什么都来不及做就没能见到余肃桐最后一面。我知道余肃桐对你来说也很重要，但就像我刚刚说的，余肃桐不会希望你消沉下去，我也不知道若你一个大男人消磨旁人又该如何劝慰你。”
“三小姐，必然是恨我的吧”
驹桥吸了吸鼻子，因为重新开口说话，虽然伤势颇重声音却总算是容易听清了一些：“若我能够更有定力一些，若是我能够更相信他一些，我不离开，他就不会跟出来，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其实我自己真的没什么，我自己很清楚他是什么身份，也知道我们到了某个时候会有分开的一天，但这样子的分开真的不能让人接受。我知道他心中的事情，他是余家的顶梁柱，更是辅国大将军的希望和苣亃的希望。可是我就算再怎么的后悔却因为对事情无法回到过去而觉得痛苦，我没有办法再让他活过来，更没有办法让辅国大将军的记忆回到在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前。如果那么多的如果，却都是无法后悔的事情而不是有所期盼的事情，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你当余肃桐的副将这么多年，难不成不该站起来替他做他没能继续做下去的事情吗？”
沐允珩缓缓道：“他需要守护苣亃，你其实也是个需要守护苣亃的人，他不能再继续做这件事情，即便你无法全部替他完成，那也应该好好地站起来为他做哪怕一点点的努力。余老将军如今丧子，即便在外人的眼中看起来只是比过去更沉默寡言了些，但他心里究竟有多难受我们都是清楚的。即便你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为了你豁出性命的余肃桐，多多少少帮助他一点吧。”
第606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8（）
“宛彤姑娘”
营帐外忽然传来士兵有些惊慌的声音。
沐允珩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去，驹桥的目光也直勾勾的盯着那被风微微吹动的门帘。
不多久，宛彤将门帘撩起，然后走了进来。
因为连着多日情绪低迷又没有进食，宛彤的脸色阴沉得像是随时会再次倒下去一样，手指紧紧地抓住用来做门框的原木。
沐允珩从她的房内出来后她就醒了过来。不愿意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在精神好一些的时候听到进来禀告驹桥伤势的军医，也知道驹桥醒了过来。
她本来想一直就这样闭着眼睛继续沉睡下去的，她总觉得再见到营帐外的场景就会让她更深刻的明白余肃桐已经离开自己的事实。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家人永远的离开自己，更不想要承认并非生老病死而是突如其来的离去
可是，想起余肃桐，她却没有办法不想起驹桥。
在过去她甚至连驹桥这个名字都不怎么在意过，如今却要把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哥哥绑在一起，自己明明压抑的很难受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他。
“三小姐！”
在阻挡了所有阳光只点着蜡烛的营帐内，驹桥还是轻而易举的就看清了宛彤此刻脸上的神色有多么的虚弱，心中本来已经压下去的委屈和不甘又再次被勾了起来：“三小姐，我对不起”
宛彤看了沐允珩一样，发现他似乎愣掉了就只知道站在一旁，也就不打算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虽然距离并不近，她却能够看清楚驹桥背上的伤势如何，而余肃桐身上那些从背后贯穿的箭也像是潮水一般疯狂的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并不太知道生离死别究竟是什么感觉，虽然和沐允珩也有分开过的时候，但因为她的心中被其他的事情占据了更多的角落，所以她很多时候都算是非常冷静的思考。可是，在尧都见到余肃桐和驹桥的时候，她记忆中和他们有关的认知才渐渐地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她知道余擎天不会认同这样的事情，甚至余家、李家、萧家都不会有人想要认同这样的事情，因为余肃桐对于“辅国大将军府”这块牌匾来说太多重要了，如今也再找不到更好的人能够代替他的位子，但她却更希望从很年少的时候就放弃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来成全家人的余肃桐能够得到自己唯一一次无论如何都想得到的东西，哪怕世人并不认为这个东西有多么值得被看中。
她不该是那个最伤心的，也不会是那个最伤心的人。
“我不怪你”
宛彤缓缓地开口，看着驹桥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眶瞬间模糊的模样，心也跟着沉痛起来：“我知道我不可能在二哥的身边陪他一辈子，他想要陪他一辈子的人是你。我不想承认的，你也不会想要承认，你才是那个比我更难过的人，我知道自己没有消沉的资格。只有认为会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人忽然离开了才会知道史上最沉痛的情绪是什么，我的和你的，是截然不同的。”
第607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9（）
“不是的”
眼泪不可抑制的从眼角落了下来，驹桥哽咽着起身，用力之大直接又将刚上好药的后背伤处再次撕裂开来。他连滚带爬的奔到宛彤的面前，因为没有力气站着只能够双膝跪在地上，双眼通红的用双手抓紧她的衣裙下摆：“三小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驹桥对不起你们余家！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无拘无束，我认为我的感情想要如何就如何，我知道他承受的压力自己却并没有深刻的体会到他的压力究竟有多大！你如此信任我、帮助我，可我却不懂得隐忍若我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等他和我说话，如果我能够等着他像过去那样和我讨论每一个我们需要共同面对的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三小姐，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我欠的太多了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
“二哥是真心待你的”
余肃桐在火光的映照下伤口隐隐还在往外流血的尸体仿佛在她的眼中再次浮现。她摇了摇头，企图将这样子的画面从自己的眼前彻底的推开，却让头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沐允珩快步走到她的身旁用自己的身躯撑住了她羸弱的身子。
宛彤双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袖袍，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又看向低下头痛哭的驹桥：“也许外人有很多很多的不理解，但很多事情都只有自己明白，外人的那些观点其实都是无关的。二哥小的时候也很闹，我的性子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承了他的‘教育’，所以娘和爹还有萧姨看着我的时候常常会念叨二哥得找个怎样的媳妇才能够管得住他。二哥少年立功，虽然是跟着爹，但很多本事都是要他自己学才能够学到的，你也应该知道他有多么的努力。可是，我不反对他努力，因为他知道爹对他的期望有多大，也知道整个余家有多么的看重他，他可以在过去舍弃很多自己想要的生活来成全整个余家，我却不希望他的后半生还要如此。余家欠二哥的也不少，即便他生来就是余家的子嗣，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大家都应该懂，二哥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扛。对于你，其实二哥心里肯定多多少少是希望我爹能够发现你们之间的关系的，因为他不敢跟爹开口，但爹若是发现了就一定会开口，而那个时候他就有了不得不跟爹道明的理由了。他看起来很有勇气，但有的事情还是会因为害怕而不敢自己去走第一步，就好像你，所以他觉得我爹先开口的话，他争论起来会更有气势吧。感情的确会成为人的软肋，也的确是人很多时候都很难过去的一道坎，但允珩说的没有错，二哥救你是拿性命救的，你即便难过也该振作起来，因为你跟二哥一样都是个男子汉，他能够拿性命救你而弃自己于不顾，你就应该回报他这份大恩大德，好好地站起来，再为他讨回公道。”
第608章 第77步 重蹈覆辙10（）
宛彤慢悠悠的说了非常绵长的一段话，驹桥的哭声却比她虚弱的说话声更大。
被驹桥感染，宛彤低头看着他的双眼也往下掉着眼泪。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自己说的话，但她每一句都是非常努力地走进余肃桐的心里用余肃桐的想法来宽慰他。
感情会成为人的软肋，世上失去非常多的东西，唯独失去挚爱的人是会让人迟迟不能够还原的。
她很难过，这没有错，余家的人也会很难过，但他们身边都有陪伴的人，驹桥却没有。
就像驹桥说的，他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