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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原来，有些东西尤其是像记忆这种东西，真是会如烙印一般烙在她的生命当中，就算不去回想，只要低头，还是能够看见满身疮痍，流血流脓。
旁边的被褥里有人影蠕动，秦桑的身形微僵，意识开始慢慢回笼。
她睁开眼睛或是闭上眼睛都是梦里的惊悸，可发生在她晕厥以前的画面却好像还历历在目。她咬着牙抓紧身上的被子不动，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动弹她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场大梦做完几乎耗光了她全身的体力，她的头脑混沌，甚至也不太分得清楚最后的意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脑海当中有画面忽闪，是发了狂的倪封抓住她的腰用力往前去顶的样子秦桑紧紧咬着牙，闭着眼睛在心底默念，努力说服自己人生再坏也就那个样子，还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她都有经历，眼前的一切真的算不得什么要紧。
苏楠笙掀开被子凑上前来，想要把秦桑往自己怀里带带，才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他唇角微勾，用额头抵着她的脑袋，只等她什么时候愿意自己张开眼睛了便低头吻她，他发现似乎不管再过多少个年月，也不管她做过多少试图推开他的动作，他对她都还像从前一样喜欢，甚至也将一辈子这样喜欢下去。
苏楠笙抵着秦桑的额头，只是这么一点淡淡的接触竟也让他心满意足。
他想这天底下，大概敢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又一次一次地无视他的存在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了。
可是，那又怎么了？
他就是爱拿热脸颊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只要她还好好的，也还愿意待在他的身边，那就够了。
“秦桑”苏楠笙低声轻唤，本是刻意逗她，却发现她眉眼禁闭，全身颤抖得厉害。
听到苏楠笙的声音，秦桑微微一僵，等转头见是他时，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半天反应不过来。
第163章 我也不要她有多爱我（）
靳南城一时接不上话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苏楠笙。
就见苏楠笙一边抽烟一边微眯着眼睛，抬手的时候用手背揩了把眼睛，西城的夏天比海城要闷热干燥许多，他的额头和眼角上都是汗水，自己看不懂也分不清的汗水，却分明看见他拿烟的手一直在颤抖。
靳南城抬头迎面看着阳光，又觉得那光份外刺眼，刺到他什么都看不清，也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不知道能劝什么，于是只能干干站着。
苏楠笙又抽了一会儿烟后才低声说道：“我知道我这辈子挺对不起她，也挺欺负她，真的。她欺负我的时候我也愤怒也想要报复，可是转回身的时候我又觉得，欺负她我也不会好过，到不如让她来欺负我，她还愿意欺负我，就证明心里还有我，只要有就行了。”
靳南城收回明晃晃的视线，“秦小姐是大苏先生的遗孀，就算你再喜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靳南城的话刺痛了苏楠笙，也令后者本就迷离的神情变得更加捉摸不定。
苏楠笙不停地抽烟，只顾不停地抽烟，等到把手里的这一根灭了以后，他往地上一丢，“我知道啊！这就是她最欺负我的地方，她当初宁愿选择我爸那个老头子也不要我，她在我跟她之间筑起了一道墙。可是，就算是那样我又能怎样？她对我不理不睬的时候，她把我的东西从她家丢出来的时候，她跟我说当年把我妈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人是她的时候，我都没觉得怎样，我一点节操都没有，也没有想过要离开她什么的，就觉得她说那么多话都只是为了证明她不要我。”
苏楠笙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那种扭曲着却没到达眼底的笑意看在靳南城的眼里只有那么令人难受。
靳南城说：“她不要你还怕没有人要你，你苏楠笙想要什么女人没有？”
苏楠笙的笑容变得更加怪异，哈哈着抬手去拍了拍他的肩道：“可是就这一个，南城，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做，我就是得不到，她不要我。”
“也许秦小姐有她自己的苦衷，你们都是受过伤害的人，正因为伤痕累累，又因为过去背负的一切都太沉重，所以，才没办法靠近彼此。”
苏楠笙笑着笑着，又抬手揩了自己的眼睛一把。这一次，靳南城都没来得及去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已经往前走几步，与他错开些身子。
苏楠笙走着走着，低头，“我也不要她有多爱我，只要她别欺负自己，也别让外人把她欺负了就好。”
秦桑最后一次来医院包扎伤口时，苏楠笙并没有陪同。
她坐在诊疗室的塑料椅上，任护士小姐帮她把脖子上和身上的纱布取下，又擦了些药后才起身准备走。
护士小姐把几个药品打包，递给她的时候说：“你身上的其他伤害都没有问题了，几个破了口子的地方也不用再包纱布，就这样透透气，自己记得擦药，过几日就能好。”
秦桑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口袋以后诊疗室的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这次站在门边的是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见秦桑还没有走，向她招了招手道：“秦桑？”
秦桑点头。
“你跟我过来一下，有几句话跟你讲讲。”
秦桑提着口袋出了病房，进了这位女医生的办公室后才知道后者是主任医师，这个边远小城镇上唯一的一家正规医院，挂在进门大厅里的医生照片就是这位，是招牌。
秦桑进去以后坐下才听那位女医生道：“前几日陪你过来的那几个男的就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的，他是你男人么？”
秦桑被问得一头雾水，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位负责任的女医生当时也过来给自己看过，这时候问这句话，大抵是以为她遭了家庭暴力了。
秦桑想了半天措辞，那女医生已经又接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可能也没打算在我们这个小镇上待多久。可是有些话我要同你说说明白，你那天的伤特别严重，表面的伤口和淤青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你的小腹撞到硬物上了，我不知道你当时还有没有印象，反正你下面是出了血的。我们给你照过ct，当时其实就是为了保险起见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发现你出血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小腹撞到硬物，还有你几年前做的一场手术，剖宫手术。那手术也不知道你是在哪做的，伤口缝合得简直粗糙得不得了，一撞就破，才导致你出血严重。”
秦桑心有余悸，顿了半天才开口：“我、我以前怀过孩子，还差几个月就生了，但是后来摔了一跤，没了。”
女医生点了点头，“难怪，我一看你那子宫就像是有过孩子，但怎么比生过的伤得还重？你的外伤我们医院能治，但里面的伤我们治不了。反正你也是要离开这个小镇，不如这次回去就好好找个医院看看，把身子再调理调理。家庭暴力这种事情我们医院管不了，但你自己是个女的，你就得学会保护自己，还有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
秦桑越听越糊涂了，赶忙澄清道：“我不是因为家庭暴力。”
女医生却压根儿不信，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反正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晓得，你几年前那场手术就没做好，要是再不好好调理，后面很难再要孩子。还有你男人那里，有些东西能忍则忍，不能忍的时候千万别忍。社会上的好心人还是挺多的，离了婚的女人也没有什么过不了。”
女医生说完了话就赶人，秦桑也没什么机会跟她解释，甚至也解释不了。
她拿着病例和装了药的口袋从医院里出来时，苏楠笙正好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着过来，到了她的跟前还喘，“怎么，都看完了？说什么了，啊？”
外面的气温本来就高，他再这么一跑便额头上都是汗水。
她抬起小手去揩了他的额头一把，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道：“问你话呢！还要不要再来啊？要不咱们现在就换家医院，到市里的医院去吧！”
第161章 为你累累伤痕（）
苏楠笙被她晃神的模样弄得皱眉，单手掌住她的侧脸逼她转过头与自己对视起来，“秦桑”他又轻声唤了她的名字，搞不明白这半天都发生了什么。
秦桑的双眸里盈盈全是泪花，可是这几年里，她已经学习不去哭了，至少是那些已经过去了便再也无法回头的曾经，她已经全部都当成是梦一场。
最终苏楠笙也没盘问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她是因着昨天倪封的那场发疯被吓破了心神。
他起身洗澡的时候顺带也把她拉了起来，后者至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讲，只是逆来顺受地任他拉她进了浴室，又任他用温热的水淋在她的身上，好让她涣散的神智找回来一些。
头顶的热水在流，身前身后又有他时不时的温暖和怀抱，仿佛过了很久之后秦桑终于慢慢回了些神，站在热气蒸腾的水汽里抬头望着面前的苏楠笙。
“怎么了？”他一低头，又用自己的额头去触了触她的头。说话的时候他张开双臂揽她入怀，秦桑轻轻往前一靠，便抵在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上了。
她的额头上有伤，红红的一块，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是被人用力捏过，又像是狠命撞到过什么地方。
苏楠笙掬起热水往她身上淋去，又用沐浴乳想要帮她清洗干净，可是不管他的力道如何放缓，还是疼得她靠在他身前“吱吱”出声，明明已经隐忍，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疼。
“没事的，就是撞伤而已，待会出去我帮你擦点活血的药酒，推开了就行。”
秦桑点头，这一点头，才发现脖子生生的疼。
她抬起小手想去触摸脖子，却在半途叫苏楠笙一把抓住了手臂。
他说：“你别碰，我才帮你贴了药膏，待会得去趟医院，让医生重新包扎。”
她透过淋浴间透明的玻璃门隐隐看到自己脖子上正贴着的一块白色药膏，还有腰上和腿上，也有几块小的药膏，这时候混沌的大脑好像才清醒了一些，想起之前在另外一个类似的房间，她和倪封反正后来她是用原子笔戳过自己，有以死相逼，也有要令自己清醒的成份，那时候真是没有想过太多，就觉得再不能让任何人勉强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了。
洗完了澡从淋浴间里出来，苏楠笙只字未提起之前发生过的种种，秦桑也累得没去追究什么。
他从墙上的架子上拿了块又厚又大的毛巾过来垫在洗手台上，这才将她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台上，等她坐稳了，便去拿墙壁上的吹风机，一边帮她吹头，一边揉着她凌乱的头发。
秦桑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话好说，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但已经比刚醒来的时候好了太多太多。
苏楠笙吹完了她的头发，才把她放下地来，转身去拉挂在架子上的浴袍想为她穿的时候，背上突然落了一双小手，轻轻的，仿佛是怕把他触痛，正顺着那些丑陋而凌乱的伤疤，一点一寸地轻抚。
“这是怎么弄的？”秦桑睁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置信，她同他纠缠的这么多年里，就算再luo诚相见，他也总会披一件上衣在身上，从来没有让她看到过背后的这一切。
苏楠笙回头，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背后的疤以及她颤抖的小手，等把浴袍拿过来披在她身上又在她腰间系紧以后，才拍了拍她后背道：“你先出去吧！”
秦桑尤不死心，回身抓住他的手道：“你后背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过去我从来没有都见到过？”
“那都是过去多久的事了，不提也罢，早就没有什么，更何况也不疼了。”
“就算现在不疼，可是当时一定很疼，特别特别的疼吧？”秦桑的眼睛都红了，抓住他的手臂紧紧盯着他的双眸。
苏楠笙却努力安慰她道：“没事！那真的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一点小伤，不提也罢。到是你别再在这里面待了，待会出去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秦桑还想再问，却被他强行打开浴室的房门推出去了。
她踉踉跄跄地从浴室里出来，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时，才觉得原来这世界上是有那么多秘密存在的。
她有很多已经过去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也没必要说出口的往事，而他也是一样。
原来这几年，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
苏楠笙带了秦桑去医院，先验伤再做尿检，若不是他当时到得及时，也若不是她一直用原子笔戳痛自己，可能那令人神智迷乱又催情的药物早就把她给害了。
秦桑坐在急症室里检查，靳南城便一路小跑着过来，“高敏惠已经搭昨晚最晚的一班机离开西城了。”
苏楠笙冷笑，“跑了一个高敏惠，还有一个倪封不是吗？”
倪紫霄哭着过来抱住靳南城的大腿，“我哥哥是无辜的！我哥哥是被人陷害的，我承认他对秦桑有情，可也绝对不会做成这个样子！”
靳南城看着跪在仓库地板上的倪紫霄，曾经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怎的一下憔悴成这个样子。
光线斑驳的旧仓库内，四周围都是堆积如山的货物，货物上又是满满的灰尘。破烂不堪的窗玻璃外偶尔透些阳光进来，稀稀疏疏地打在周围的人和事上，就连空气里都是灰尘，几乎没人愿意靠近这里，可即使在门外，还是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叫声。
闷热干燥的环境里，靳南城每往前前进一步，倪紫霄便也跟着跪着往前挪动了一些，一面抱着他的腿哀求，另外一面则对着仓库正中的一处吊钩大吼：“够了！够了！放过我哥哥！我哥哥是无辜的！他是被人陷害的啊——”
倪紫霄哭得就快背过气去，一个劲儿地抓着靳南城求饶，靳南城低头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对上坐在一边的苏楠笙道：“这个她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咱们这样动用私刑不好。”
第164章 倪封之死（）
秦桑摇头，“我都已经好了，今天是来换药拿药罢了。”
“哦！那医生还有没有跟你说别的？”
“她说要是你再打我，对我家庭暴力什么的，让我记得跟你离了，这个社会上的好心人挺多的，说不定就有谁要我。”
苏楠笙凝了一脸的黑线，虽然明知道秦桑是在开玩笑，但还是黑臭着脸道：“她眼瞎啊，看不出我对你有多好？我打我自己也不能打你吧！”
秦桑忍不住笑起来，“你过去打我的次数也不少。”
苏楠笙皱眉，用力一把揽住她的肩头往外走，“你能不翻旧账吗？翻旧账就没意思了。”
秦桑只是笑，没有接话。
就是觉得头顶上的日头其实挺毒的，明晃晃地打下来罩在她的头上，热得她的头发好像都要烧着了似的，也令她的心跟着灼灼的，觉得这样被他揽在怀里的日子简直奢侈得不得了。
等上了车以后苏楠笙才道：“你等我几日，等我把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陪你一块回去，这几日秦碧月还待在申城，你回去跟她打照面不好。”
秦桑知道苏楠笙在担心什么，仰高了小下巴道：“你以为我会怕她？她秦碧月就算再厉害，能上天么？”
苏楠笙一边开车一边侧眸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着秦碧月要是能上天还好，怕就怕她不能上天还要在人间作怪，那才是最令人头疼的。
准备离开西城小镇的这一晚，连续几日都吃不好也吃不惯的秦桑终于等来一顿还算不错的中式快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