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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企业都非常不容易,不愿意出让股权我们也能理解。但是我们也大概了解了一下您融资的意图,这个时点融资除了出让一部分股权,恐怕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许晚晴从容地说,“今年一年银行都在叫着缺钱,现在是十月,年关将至,银行间的同业业务利率都升到六个点,企业想从银行贷款肯定是有困难的。至于民间拆借业务,利息也是高得吓人。徐总您是做正经生意的,轻易还是不要尝试和那些人打交道好。”许晚晴说得中肯又到位。
徐总听后若有所思:“我确实还没有想好,企业本来的计划是年底股改,明年就报材料,现在出让股份,我实在舍不得啊。”
其实我和许晚晴最大的疑问就是这里,这已经是明显的pre…ipo项目了即将上市项目,即便要出让股份也没有必要如此廉价地转让,企业按现在15倍利润估值计算,仍然会有投资商跟进的,为什么徐总的定价会这么低?
“要不咱们一起吃个晚饭吧,吃饭时慢慢聊。”李总看到谈判出现了停顿,赶紧过来圆场,“许总她们远道而来,我们一定要招待好。”
李总带着我们来到公司的内部食堂包间。虽是食堂,但环境清幽,装修复古,很是雅致。菜点得少而精,肉少菜多。
“我和徐总都是佛门弟子,吃全素的,您二位要是肉不够,再加点儿。”李总殷勤地解释道。
“不用了,我们也爱吃菜。”我赶忙说。
席间,许晚晴问了很多企业业务上的事,徐总都一一作答。两个人的沟通十分畅快,我在一旁偶尔听到了徐总不经意间说出的京片子。
“徐总,您是哪里人啊?我怎么感觉您这口音有几分北京味儿啊。”
“我就是本地人,但我在科大上的学,学的机械,毕业后又分到一家北京的工厂做了五年,对北京还是很有感情的。”徐总解释道。
“我是物21。”许晚晴又开始对暗号。
“机02,原来是师妹啊。”徐总倍感亲切,和许晚晴握了握手。徐总的长相确实是科大男的标配,清瘦硬朗,说话总带着几分严谨。
“您怎么能想到开皮鞋厂呢?这和您专业可有点远啊。”校友之间马上就没有了距离。
“说来话长了,也是缺钱逼出来的。本来就是个小本买卖,没想到被我越做越大了。其实我之前都没想过上市,后来老李来了,一个劲儿地劝我,说上市对企业怎么怎么好,对企业的业务有多少帮助,我才动了心的。什么估值这些我都不明白,也是由老李全权负责的。老李以前在银行和投资公司干过,资本的事都明白。”
“哪里哪里,我就是在资本市场混了几年,大概了解这里面的路子,帮徐总个忙。”李总谦虚地说。
“看来是老李故意做了个低价想卖耿总个人情,事情就这么简单吗?”我这心里怀疑着。
“徐总对那家皮革厂了解得多吗?”许晚晴问。
“合作了十几年了,都是老朋友了,他最近身体也不好,想早点退休。给我的这个价格确实是赔本的。其实他完全可以涨价卖给别人的,但我们多年交情了,他肯定还是觉得交给我最放心。这次是他亲自来找我,希望我把他们厂子买下的。我也知道他有很多不忍,怎能不出手相助啊。”
我心说您这企业也可以涨价卖给别人啊。看了一眼李总,正巧看见他偷偷夹了块鱼,很隐蔽地塞进自己嘴里。原来是个假和尚。这几年越是有钱人越是讲究吃素烧香。我在投资圈中也见过不少,不过像李总这样刚说完信佛就吃肉的,倒是不常见。估计是看徐总吃素,李总才跟着爱屋及乌的。他既然明白资本市场的规矩,又给徐总公司做的估值如此的低,看来中间一定能拿到好处。这人看来心术不正,我还是多防着点吧。
“李总您跟我们耿总是怎么认识的啊?”许晚晴那边校友间叙旧,我插不上嘴,便对李总发问。
“我和你们耿总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都认识几十年啦。怎么说呢,你们耿总不也是科大毕业嘛。本来耿总毕业之后是打算出国深造的,结果私人原因没去成。毕业之后,分配也分得不好。他被分到了水管厂工作。他妈特别伤心,四处求人找关系帮他调转一下工作。我虚长他几岁,那时候社会上也有些朋友了,就把耿总推荐到了银行。耿总这么多年都很感谢我,逢年过节也都一起吃吃饭,交流一下。耿总聪明,上学那会儿全县没有一个孩子学得过他的,现在混得好也是应该。”李总又勉强吃下几片菜叶,爱吃肉的人是不会爱吃菜的。李总就是一个典型的食肉动物,吃菜跟吃草一样,难以下咽。
“我去年回了趟科大,变化真大啊。”徐总仍在和许晚晴叙旧。
我很羡慕这些科大毕业的人,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畅聊起他们的学校、他们的同学和他们的学生时代。
第133章 功败垂成(3)()
“我正式宣布,”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徐总终于表态,“我愿意接受青上的投资,我相信我的科大校友,相信我们在一起可以把公司办得更好,让莱康走得更远。老李,你明天就把所有企业信息开放给他们吧,我对许总很放心。”
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得这么顺利,我有点兴奋地看着许晚晴。但此时的许晚晴眼神有几分闪烁,她一定清楚,这个价格投资莱康,徐总其实是吃了大亏。
而李总的表现,更让我匪夷所思。李总异常兴奋,面色潮红,手足无措,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董事长您终于,终于答应了。我敬许总一杯,没有您这事儿还真不好办。”看着李总这个样子,许晚晴的疑惑已经写在了脸上。
我和许晚晴在嘉兴调研两天,走访了莱康的上下游关系。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对莱康的总体评价都很高,的确是一家难得的好企业。李总全程陪同,对我们照顾得殷勤周到。
我和许晚晴回京之前,李总在嘉兴小月河边的酒楼请我们吃饭。李总速速点了一桌子荤菜,除了和徐总一起的那顿比较清淡,之后李总带队的饭局都是大肆进补,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顿顿不落。
看着李总手上那串散发着幽光的猫眼石佛珠,我在心下琢磨,佛在李总心中到底是什么呢?李总吃肉本也无妨,一些自以为沾了点儿佛气的人二话不说先把肉戒了,说是为了戒荤。可这荤字偏偏是草字头,指的本是葱蒜类刺激性的蔬菜。佛家不吃肉是为了不杀生,并非是跟吃肉过不去。可李总不但吃肉,还非生鲜不吃,牛排指明要三十天的小牛,三分熟血淋淋地上桌。吃鱼必是活鱼,上桌时须能看见鱼嘴在动。李总最爱的是醉虾醉蟹,边吃边给我们讲:“这些可都是活的啊,别看不动,只是喝醉了。你看一咬,螃蟹的脚还在动呢。这么吃滋味才最是新鲜甜美,你们也赶紧尝尝。”吓得我梦里都是螃蟹复仇。这么个人何必还把佛祖天天挂在嘴边,这不是找报应嘛。
“许总,你们这一趟辛苦了,我代表莱康和徐总感谢你们。”李总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我们得感谢您才是,这些天多亏您的照顾啦。”许晚晴也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总又殷勤地给许晚晴的酒杯倒满,看我没喝,问道:“莫经理怎么不喝啊,这是酒楼自酿的米酒,味道很好,度数也不高,快试试。”
“我酒精过敏,不敢喝,您多喝点,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多谢您的照顾,这么好的企业,感谢您推荐给我们。”我端着茶杯和李总碰杯。
“好,我也干了。”李总很是豪爽,再次将满满的一杯酒喝干,“许总,你们之后的安排都是什么?是不是该请专业机构尽调了?”
“对,我们先回去和耿总汇报一下,然后会找机构尽调,还希望李总您到时候多配合,多帮忙。”
“没问题,只要是您许总的安排,我们这儿都一定办到。”李总拍着胸脯说。
“许总,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主要是我们这里的特产,两位别嫌弃,一定带回去。”
“不用了,我们已经够麻烦您的了,您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很快就得回来。”许晚晴推辞道。
“一点儿小礼物,一定要带走,这是我个人的心意。”李总客气着,一路把我们送上高铁。我们只好把两个很重的袋子收下。
我在车上翻看着袋子里的礼物,除了两包粽子,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一看,竟是一枚大金币。我和许晚晴面面相觑。许晚晴拿起金币掂了掂,按这个重量,这一枚金币的价值得上万啊。
“这么值钱,我从来没收过企业这么大的礼啊。”我拿牙咬了一下。
“你咬它干吗?”许晚晴不解地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我看电影里人家拿到金子都咬一口。这咱们能拿吗?”我有点担心,和当年鸣视给的螃蟹券不同,这相当于直接送钱啊。这算不算行贿啊?
“是啊,这个项目太奇怪了,明明是咱们占便宜的事,怎么还给咱们送礼呢,完全没有必要啊。估计莱康的账目肯定有问题。咱们下次想个办法把金币退回去,省得给人家抓住把柄,记住了,拿人手短。”
回到公司,我们和耿总做了简短的汇报。耿总也很满意,示意我们可以立项,下一步就是找专业机构尽调了。
“对了,晚晴,这个项目看起来不太复杂,你和菲儿负责就可以了吧。毕竟是我推荐的项目,不希望在公司闹得沸沸扬扬,还是少几个人知道的好。”耿总口气平和地交代着。
“我还需要一个财务专业人员帮我们把关,想加上唐仁宇。”许晚晴显然是对莱康的财务不放心,才特意要加上戒哥的。
“他啊,”耿总微微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情。小梅之前对我说过,耿总对戒哥很有意见,“他在负责几个投后项目,最近忙不过来,让阿豪跟你们一起做吧。他财务方面应该也没问题吧?”
“好,我一会儿就去找阿豪说,那项目还需不需要走个立项程序呢?”许晚晴说到我才想起,其他项目立项不但要交大量材料,还要上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不用了,你们尽快推荐吧。老李那边总是催我,做不做的都没关系,别耽误了人家的事。你们赶紧尽调,尽快给他们个答复就行。”
听到阿豪要加入我们项目组了,我很是兴奋。阿豪在公司是出了名的能干活,很多项目季师父都是只靠阿豪一个人就全搞定了。这个项目只要有阿豪在,我肯定是可以偷懒了。许晚晴叫上我和阿豪一起开了个会,主要是给阿豪介绍一下项目情况。
第134章 功败垂成(4)()
“价钱这么便宜?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吗?”听过我们的介绍,阿豪也难以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
阿豪本是广东仔,跟我们混得久了,也开始努力学习北京话,经常因为发音不准被我们笑话。有回天儿好,阿豪在办公室里大声感慨:“这么好的天儿,真想出去赛太阳。”就这一个“赛太阳”被小侯狠狠揶揄了两个礼拜。今天这馅儿饼倒是说得很地道。
“是馅儿饼还是陷阱,现在还不知道,得看财务尽调的结果。”许晚晴冷静地回答,“莱康的徐总我是信任的,他可能确实不了解投资圈的事,但那个李总可是个老油条,不会白让咱们捡这么大个便宜的。所以阿豪,你一定要把财务盯紧了。我打算请个大所会计师事务所,多花点钱没关系,一定要查明白。”
“好,那咱们就都尽快吧,把资料发给我,我这几天好好看看,找好中介,咱们一起去一趟嘉兴。”阿豪回答得干净利落。
第二次来到嘉兴,不像上一回那么仓促,很多具体工作都安排给了中介去做。不忙的时候,李总会给我们安排一些小活动,带着我们去茶楼喝茶听曲,品尝各类小吃美食,不亦乐乎。嘉兴是典型的江南小镇,又因为中共一大在南湖上召开成为了革命圣地,城市到处都流露着南方特有的小精致。11月北京已经入冬,但嘉兴还很暖和,待久了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两周后,中介的结果出来了,莱康的财务完全没有问题,数据都是真实的,合同也都检查过,真实可靠。中介给出的财务预测与企业自己做的吻合,没挑出任何毛病。
“阿豪,财务那儿确实没问题吗?”许晚晴皱着眉头问。
“我看不出任何问题。”阿豪坚定地给出了答案。
“菲儿,法律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些土地合同上的小瑕疵,但不难解决,没有硬伤。我对法律尽调给出的结果也非常满意,一家成立十六年的公司,历史沿革上如此干净,真是罕见。”我感叹道。
“真的没有问题吗?”许晚晴好像是在自问自答。
我理解许晚晴此时的心情,多年的投资工作早已让她有了职业病,总是对备投企业高度紧张,诸多怀疑。
“你觉得哪里还有可能出现问题?”我看着思考中的许晚晴。
“没有什么思路啊,但总觉得toogoodtobetrue啊好得不像真事。”许晚晴看看我又看看阿豪,“也许就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李总那个人没那么简单,不像能卖这么大个便宜给我们的人,你们觉得呢?”
“对啊,咱们公司的项目介绍费也是业内最低的,李总从咱们这儿捞不到什么好处的。”阿豪说,“除非,耿总个人愿意私下里给李总一些奖励。”
“耿总个人的事咱们就管不着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咱们就这样跟领导汇报吧。”许晚晴叹了口气。
“看来你是不习惯被馅儿饼砸啊。”我打趣道。
“这回咱们可不是被馅儿饼砸了,是被馅儿饼店砸了,你知道嘛。”许晚晴爽朗地笑了。
我和阿豪也放下心:“就是,人一辈子总得被馅儿饼砸上几回吧。”
耿总听完我们的汇报后,露出了微笑:“看来老李不是忽悠我啊,真的是个好项目。那你们就尽快跟莱康起草合同,告诉他们,咱们要准备开投委会,投委会通过,就可以打钱,让他们放心。”
我们加班加点地准备好了上会资料,有阿豪在效率确实不一样。
第135章 功败垂成(5)()
许晚晴和莱康草拟了一份投资协议,两边洽谈得都十分顺畅。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就等着耿总约好公司董事开投委会了。可左等右等,竟一直没有开会通知。许晚晴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安抚徐总的工作一直由她负责,这一直不开会,也不给人家企业打钱,交代不过去啊。
许晚晴带着我和阿豪再次去给耿总汇报情况。
汇报后,许晚晴不失时机地说:“还是尽快开投委会吧,咱们如果再不和企业签协议,企业可能会去找其他投资人谈了。”
“我比你们还着急啊,但是邓总在国外没回来,必须等他回来才能开。”耿总无奈地说。
“不能委托其他人替他开会吗?”许晚晴问,“以前也有过董事不在场的情况,可以写好委托书,让其他人代开的。”
“我也想啊,可是老邓那人事多,他要求必须他亲自参加,不然他不会同意的。”耿总继续说道,“而且这个项目是我推荐的,万一将来再给人家留下什么话柄。你们一定要想办法,稳住莱康那边,和他们说清楚,咱们的投委会只是走个形式,不会不通过的,很快就可以给他们打钱了。”
“这些话我都说了。”许晚晴也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