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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一圈没找到进入写字楼的入口，我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胆怯地问：“停这儿没事吧？”
“你车子有保险吗？”
“有，全保。”
“那就停这儿吧，砸了找保险公司赔。”
“那要是被贴条呢？”
“你看看这都什么地方了，哪有人贴条啊。”许晚晴四处一指。确实，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仍是不放心，想了许久，才跟着许晚晴跨过一排灌木，走到了写字楼前。
写字楼底层还在装修施工之中，中央空调尚未装好。北京虽然刚刚入夏，但今天的温度绝对超过38摄氏度。本就闷热难耐，走进楼里如走进蒸笼一般，我条件反射地退了出去。果然跟楼内一比，外边倒热得比较清爽。许晚晴已经进去按电梯了，我只好咬牙再次跟了进去。拜访的企业叫百千万，这名字莫名戳中了我的笑点。
前台小姐不太友善地问：“你们找谁啊，有预约吗？”
“我们和董事长张总约好的，下午两点半在这儿见面。”许晚晴解释道。
前台小姐仍不热情：“我们董事长出去了，要等会儿才能回来，你们去会议室等等吧。”
百千万的办公室里，竟比楼中更热，原因不言自明。一百平米的办公间里挤了三十余口人，没有空调，中间放了两台摇头扇，呼呼地吹着热风。进到会议室我已经大汗淋漓了。许晚晴虽然表现得泰然自若，但面色已然潮红，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发间流至眉梢又流到脸颊。会议室里连电扇都没有，窗户也打不开。
等待的时间，许晚晴看起了企业资料，并不时跟我探讨一下她发现的问题：“千百万主要是给工业企业做emc项目的，按每个月的节约标煤量跟企业结算收费。菲儿，你看看他们的客户，主要是民营钢厂。这两年钢材价格一直在不断下跌，这钢厂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他们这业务还做得这么激进，我担心他们收不回钱啊。”许晚晴露出担忧的神情。
“他们回款看着怎么样？一般做emc的公司回款都是问题吧？”我问道。
在这里，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啥叫emergymatrag。作为一个职业外行，我也完全是把当年阿豪给我的讲解照猫画虎地提供给大家，如果里面有什么谬误，一切后果由阿豪负责。
emc中文叫合同能源管理，是20世纪70年代在发达国家开始发展起来的一种全新的节能机制。主要运作方式就是用能单位比如钢厂无须投资，节能服务公司出资去改造和升级用能单位的设备。以此而节省的能源费用如电费，或者用煤炭量，用来支付节能项目的先期投资。其余实现的利润，由用能企业和节能服务公司按照讲好的价格分配。
第120章 睚眦必报（2）（）
这种机制听上去很阳光很合理，用能企业和节能服务公司都能挣到钱了，谁都没有吃亏，还节能环保，利国利民了。我第一次听说也是这么个反应。但立刻就被阿豪泼了一头冷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emc推了几年效果都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归根结底，给服务公司结账的还是用能企业，那么一个设备节能功效到底大不大，也是用能企业说了算。如果用能企业效益好，利润高，自然也不愿意和服务公司计较这点剩下的能源费用。但要是效益不好，拖欠服务公司钱的用能企业大有人在，就赖皮说这新设备没有效果，服务公司也没有办法。比较而言，用能企业都是强势机构，而服务公司作为乙方又没处说理。所以这个机制只是听上去很美。在国外，一般服务公司会在安装节能设备的同时再安装一个检测装置，节约了多少能耗一目了然，这就不能赖账了。但国内大企业都不安，即便有，检测装置靠不靠谱也不一定。”
“从企业给的财务数据看，回款情况非常好。去年实现利润3000多万。回款周期很短，应收账款占比也不大。”许晚晴仔细地指着数据给我看。
“这么好吗？我觉得这么好的企业，季师父不会推荐给你的。”我提醒着许晚晴，生怕她掉以轻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晚晴会心一笑。看来对于形势，她更了然于心。
我和许晚晴在蒸笼中等了一个钟头仍不见任何动静，我已感到心慌气短，责备地问许晚晴：“你跟人家怎么约的啊？董事长怎么还没来啊？”
许晚晴一脸委屈，“不是我约的，老季约的，我今天上午才收到老季的短信。你看——”许晚晴说着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放，上面是季师父发的短信，时间确实写的是今天下午两点半。
“季师父不会是故意挑今天天儿热吧。”我警觉地说。
“不至于吧，再等一会儿他们还不回来咱们就走吧，我这桑拿也蒸够了。”许晚晴脸色通红。
许晚晴再次催促前台小姐，前台假模假式地打了个电话，说再等十几分钟，董事长就回来了。
几十分钟过后，仍是千呼万唤无人来，我怕车放在路边出事，这荒山野岭，我们今天又彻底蒸熟成了包子，只怕最后真要喂狗了。跟许晚晴请示了一下，自己出去移车了。
我寻摸到大厅里长得最漂亮的女孩，请教她如何能将车停进大厦区域内。
这女孩人美心善，加上酷热难耐也想出去避避暑，竟亲自陪我去移车了。我按女孩的指示，绕了两公里的土路，终于把车停进了院内。
想到屋内的闷热，我再不想跨出清凉的车内半步。我对女孩说：“咱们就在这儿待会儿吧，你们公司里面实在太热了。你们平时能办公吗？”
她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我也热得不行了。前几天没这么热，还行。今天我们老板也是忍不了了，出去买空调了。”
我直接笑喷：“原来是去买空调了，你们这一年利润3000万的企业，买个空调还需要老板亲力亲为啊。”
她也被我逗笑，这女孩虽算不上范冰冰类的超凡美女，但胜在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很是耐看。
“你是负责什么的？”我问她。
“我是事业部经理，主要负责跟企业联系收费的。”
“难怪招你这么漂亮的美女啊，原来是催债用的。”
她甜甜地一笑：“我们事业部都是好看的小姑娘，可能做这行确实有点优势吧。”
“肯定有啊，不过美女做哪行都有优势。你们主要是给钢铁企业做项目吧？现在钢铁企业这么不景气，你们钱好收吗？”我正好趁此机会探探口风。
“不好收啊，现在客户拖款拖半年都算是正常的了。现在是五月，我能把去年十月的钱要到就知足了。哎，现在有钱的企业都不爱给钱，就拖着。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她很是沮丧地说。
“有钱的企业不爱给钱？什么意思？难道没钱的企业倒爱给钱了？”我一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不是了。”她扑哧一笑，“没钱的企业压根就没钱，催也没用。我们一打电话，人家那儿就狂吼，我们都快倒闭了，哪有钱给你们。再逼，厂长就去上吊了。所以这种企业我们连催都不敢催了，等他们形势好了再说吧。”
我也被逗笑了：“那今年能回款的企业有多少啊？有50％吗？”
“具体多少我还真不知道。我们的客户名单你们有吧，你可以去查查他们，能盈利的一般就能回款。其他的嘛，我们老板倒是挺有信心的，说都能回款的，我是不敢指望。”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在脑海中迅速回忆了一下千百万那三十余家客户，清一色的民营钢厂，按今年的局势，能盈利的也就三四家，可见财务数据水分很大。
“那你们都靠什么方法催债啊？请客吃饭送礼？”我继续问道。
“现在的人都很实际，吃饭送礼早就看不上了，直接给钱比什么都好使。”这话说得倒是十分实诚。
“那一般给多少呢？”
“给少了拿不出手，一般是几万块钱吧。”
“给了钱肯定就能回款吗？”我不放心地问。
“大部分敢拿钱的，拿到了就给我们回款了。什么都不要的，也不会给我们钱。”
“你还挺有经验的。”
“干久了这里面的事就都明白了。”女孩有几分得意地说。
我又跟女孩聊了一会儿，想起许晚晴还在水深火热之中，只得很不情愿地跟女孩说：“要不咱们回去吧。”
“嗯，四点了，回去吧，我们老板也该回来了。”
第121章 睚眦必报（3）（）
我回到桑拿房，许晚晴正跟一个长相貌似屠夫的人寒暄。我心中一凛，这不会就是老板吧？
许晚晴看我回来赶紧介绍：“这是千百万的融资负责人。”说完冲我狠狠眨了一下眼睛。
许晚晴问了一些企业业务方面的问题。这位融资负责人很尽职地做到了一问三不知，二问仍不知。许晚晴聊得有些尴尬，不耐烦地说：“要不您给我们找个懂技术管项目的人，我们聊聊吧。”
“技术人员今天都去客户企业现场做项目施工了，今天都不在。”屠夫摇了摇硕大的脑袋。
“那张总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今天也有点晚了，张总要是赶不回来，我们要不另约时间吧。”许晚晴终于待不下去了。
“我打个电话问问。”屠夫当着我们的面拿起电话，“喂，张总，您就快到了是吧，哦，好好，马上到，还差两个路口。”放下电话，屠夫解释道，“张总马上就到，最多十几分钟。”
我的心在咆哮，两小时前就说十几分钟了，现在又十几分钟，你们蒙老子没戴表啊。我怒视着屠夫，不屑地问道：“您来这儿多久了，怎么企业的情况这么不了解啊。”
“我上个礼拜来上班的，就是负责给企业融资，企业的业务我不管。”屠夫傲慢地说。
果然，又是漫长的等待。我看完朋友圈看微博，看完微博看新闻，张总终于迎着晚霞回来了。张总进门完全没有表示他迟到或者说迟迟不到的歉意，只是豪气地吩咐手下：“给客人拿个王老吉，解解暑嘛。什么，王老吉没有啦，那倒杯冰水嘛。也没有冰块了？那拿杯自来水嘛，怎么能让客人干坐着呢。”
张总四十出头，肥头大耳的，说话是地道的鸟语：“许总这里很热啦，谋意思啦。”简单寒暄之后，张总饶有兴趣地介绍起自己的生平，“我以前干过很多行业的啦。你知道，我们广东人头脑活，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最早是在东莞开酒店的，东莞你们懂哈。挣了点钱，之后卖过手机，主要是把手机倒卖到阿拉伯国家，那时候很挣钱的。后来做过光伏，也做过芯片行业，当然都不是做研发生产，还是以倒卖为主啦。emc算起来也做了好几年啦。这几年形势好啦，主要精力就放在emc上面啦。”
嚯，我心说我这做投资的看过的企业，还没您这做过的实业多呢。
“那咱们公司的核心优势是什么啊？”许晚晴边淌汗边问。
“我们的优势就是技术过硬啦，服务周到嘛。”
“咱们有自己的技术吗？我看资料，好像核心产品都是外采的啊。”
“对，产品是外采的，技术是我们自己的啦。你看看，这是我和能源董事长的合影，他都认可我们的技术啦。”张总边说边把手机递给我们看。
我看着照片，照片的场景是一个会议中心，能源董事长的表情很不情愿，显然是被人硬拉来照相的。其实这位董事长是许晚晴科大的学长，前两天刚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照片这种东西实在不值得一吹啊。
张总又让手下拿来企业历年获得的奖励资质。在贝科项目之后，我视奖状如粪土。
“那企业有没有今年的年中财报啊，我想看看。”许晚晴还是一本正经地在聊，她的涵养永远值得我学习。
“有的啊，上个月刚刚做好的啦。”张总叫人拿来一份报表，递给许晚晴。
许晚晴认真检查着年报，忽然停住，问张总：“咱们公司多少员工？”
“上社保的一共一百多人，还有一些是临时雇佣的，一共一百五十多人啦。”
许晚晴给我使了个眼色，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停在员工工资一栏仔细一看。去年全年员工工资支出只有一百多万，按张总说的一百多人计算，又是一家盛产万元户的企业。即便按北京市最低工资标准计算，这个数儿也不够啊。
“咱们今年的回款情况怎么样啊？”许晚晴继续问道。
“我们合作的企业效益都很好啦。你看看，这些都是民营里最好的钢铁企业，没有亏损，比国企钢厂效益还好。我们的回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啦。”张总信誓旦旦地说。
我拉长脸，摇了摇头，许晚晴会意。
“我们今年也不缺钱啊，就是你们季总非说融资对企业有好处啦，说得我很心动，才想和你们聊聊的。我们这儿现金流现在很好的。”张总继续说，“我们今年还有一笔银行贷款，马上就要到账啦。银行不需要我们出任何的抵押，就是看好我们的业务啦，给了我们2000万的信用贷款。你们看看，协议我们都签好了。”
我心说，有2000万你干吗不买空调啊，我都快要热死在这儿了。
许晚晴仍是面带微笑地周旋了半天：“这样吧，张总，我们回去和领导研究一下再给您答复吧。”
“你们可要尽快给我答复啊，我还有其他投资机构再谈啦。”张总起身送我们出门，“你们今天可来得真是不巧啊，天气又热，我们的空调又没装好。下次来，这里就有空调啦。”
终于走出了大楼，我犹如从地狱中重生。浑身上下的衣服全都湿透，连头发都如同洗了一样。“这罪遭的啊。”我抱怨道。
许晚晴对我一脸歉意：“对不起啊，让你陪我受苦了。老季肯定是故意的，这家企业他要都看不清楚，他就不用混了。”
我长叹一口气：“你们的仇有这么大吗？这是想要咱们的命吗？”
“我也觉得不至于啊，他太幼稚了。走吧，请你吃顿好的，咱们都补补。我也都快虚脱了。”
“我要吃冰淇淋，我中暑啦！”我一摸自己的头，异常的烫。
第122章 今宵共我醉明月（1）（）
在经受了季师父一手策划的“蒸笼记”之后，我头晕发烧一病不起。所幸请了一周的病假在家休养。我每日抱着半个西瓜看美剧，整个人完全放空，十分惬意。眼看假期就要结束，林风终于良心发现，致电关心，并表示要来我家慰问。我看着乱得连狗窝都不如的房间，一口拒绝，咱们还是出去约会吧。
我和林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终于把约会地点定在了798。
这个地方刚刚火起来的时候我还在国外读书，等我回国以后，听同学说798已经变味了，像南锣鼓巷一样，成了一个著名景点，再不复昔日的身段和气质。我能想象混迹南锣鼓巷的那群老外心里有多么失落，尽管他们隐秘的据点尚未被蚕食，可寸步难行的一整条街绝对能把一次闲适的聚会搞得乌烟瘴气。“开发”这两个字太吓人，尤其是在北京，任你沉睡千年，也禁不住旅行团呼朋引伴的这一通吆喝。原来走在喧闹嘈杂的鼓楼东大街，一拐弯，就是一条入口毫不显眼进来却别有洞天的胡同。酸酸的非洲咖啡、芝士馅儿的意大利饺子、颤颤巍巍的杏仁豆腐、羊肉串比萨我曾经也把这里当成是可以推荐和分享的北京。可如今，走在peoplemountainpeoplesea的南锣鼓巷，也许一拐弯，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