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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灿好奇地盯着门帘。
阿桔有些不解,宁氏朝她笑笑,抬手比了比眼睛。
阿桔这才明白,赵沉也是会因为想念掉眼泪的。
“好了,我看过人就放心了,你们三口子好好团聚吧,明儿个再一起抱灿灿去看我。”宁氏知道自己在这里儿子抹不开脸,让孙女去找娘亲,她笑着下了地。阿桔想要下去送她,宁氏摆摆手,“你先陪灿灿玩会儿,我到前面跟承远说说话。”夫妻俩有夫妻俩的相处法子,他们娘俩也有不同的一套。
阿桔这才没有坚持。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阿桔脸上是满足的笑,低头对女儿道:“刚刚那就是爹爹,一会儿他进来了,灿灿喊爹爹好不好?”
灿灿抱着球靠在母亲怀里,不说话,眼睛却望着门口,似乎也在分辨那道陌生的声音。两只小脚丫互相碰着,袜子上两只小狐狸惟妙惟肖。
前院,沐浴更衣,赵沉已经平静了下来,出门看到母亲过来了,他走过去将母亲抱住,“娘,这半年多辛苦你了。圣旨你知道了吧,等那边府邸修好,咱们就搬过去。”这是他的母亲,那么多年,只有母子俩日日相守,他从不觉得私底下跟母亲撒娇亲近有何不妥。
“好了,给我看看,身上可有受伤?”宁氏推开儿子,扶着他手臂问。
赵沉笑着摇头,宁氏才不信,不过儿子大了,她不可能像他小时候那样扒了他衣裳检查。那边媳妇还在盼着,宁氏没有耽搁儿子太久,欣慰地再看一眼仿佛又高了些的儿子,柔声道:“快去吧,好好陪陪她们娘俩。”
“天黑,我送娘回去。”赵沉当然也是想念母亲的,反正还有一整晚的时间跟妻女团聚,他一直将宁氏送到馨兰苑门口,看着母亲进去了,终于转身往回走。
这次他没有任何犹豫地进了内室。
阿桔也只剩下了欢喜,指着丈夫哄女儿:“灿灿叫爹爹,叫爹爹娘就更喜欢你了。”
赵沉站在炕沿前,期待地看着女儿。
他个子高大,灿灿仰头望着他,大眼睛骨碌碌转动,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最后咧嘴笑了,拍着球喊人:“祖父!”
阿桔傻了眼。
赵沉比她还傻。
女儿对他笑的时候他还以为女儿记起他了,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喊差辈分啊。僵立片刻,赵沉搓搓手,脱了靴子爬到炕上,跪坐在女儿身前问她:“灿灿再好好看看,我是爹爹还是祖父?”他跟老头子像,可老头子已经四十了,再像也有差别吧?
灿灿很快也明白这人不是祖父了,毕竟声音是不一样的,但因为面熟,她也不觉得害怕,仰头盯着这人。
赵沉试探着握住女儿的小胖手,亲了亲,熟练地哄她:“灿灿叫爹爹,爹爹想你了。”
灿灿眨眨眼睛,扭头看娘亲。
阿桔鼓励地哄她,“灿灿叫爹爹,爹爹背你骑大马。”
听到大马,灿灿高兴坏了,娇娇脆脆地喊了声“爹爹”,口齿清晰。
“好女儿!”赵沉被这甜甜的声音喊得心都酥了,痛快转身,对妻子道:“你抱灿灿上来,我背着你们俩走。”媳妇女儿他都想背。
阿桔可不好意思跟他玩这个,就把灿灿放到他背上,她在一旁扶着。赵沉知道妻子又犯羞了,扭头瞪她,那凤眼里波光流转风流倜傥,看不见愤怒只看得见浓浓的情意。阿桔不自觉地盯着丈夫,柔美面容在灯光下如最美的花朵,赵沉看痴了,最后是灿灿不满他一动不动用力拍了他两下,他才朗声笑着赔罪,像小孩子爬那般动了起来。
祖父小舅舅都陪她玩过这个,灿灿兴奋极了,小手拍着爹爹的脊背,小脚丫子在爹爹腰侧蹭啊蹭的,笑个不停。一家三口转了两圈,阿桔最先放弃,将女儿抱下来塞到赵沉怀里,喘着气道:“你们父女俩玩点别的吧,我不行了。”赵沉爬简简单单,她得站在一侧斜伸着胳膊扶女儿,腰好酸。
“你怎么一点出息都没长。”赵沉抱着女儿,笑着打趣她。
阿桔坐在他对面,也笑着回道:“你出息大,今晚你把灿灿哄着了吧。”
赵沉看看外面夜色,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这么早就把灿灿哄着,你想做什么?”
他又开始不正经了,阿桔自认在这上头说不过他,转了过去,把两个被铺先放了下来,当然不是真的想睡觉,只是放下来铺一会儿被褥才能被炕烙热乎的。
赵沉看着妻子窈窕的身段,素了九个月的身体有些心猿意马,好在他还没被那事冲昏了头脑,迅速低下头,努力快点跟女儿熟悉起来,成为她不必防备的爹爹。
灿灿本来就不是很认生,加上赵沉真心疼爱女儿,恨不得女儿想做什么他都答应,父女俩很快就玩得不分你我了。灿灿更是高兴,最喜欢让爹爹将她举起来玩,她轻飘飘的,赵沉举得不费半点力气,先把女儿放下来,让她喊爹爹,灿灿喊了他就如愿把人举起来。
阿桔靠在炕头近似贪婪地看着,等女儿再次被赵沉举到头顶时,阿桔鼓励道:“灿灿亲爹爹的额头,知道哪里是额头吗?”
灿灿当然知道,小手在爹爹额头摸了摸,再嘟起小嘴儿往下凑。赵沉心飘了起来,当女儿真的主动亲了他时,想到自己在南疆度过的那些孤枕难眠,他把女儿紧紧抱到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灿灿,爹爹想你了,特别特别想,就怕回来你就不认识爹爹了。”
男人的怀抱比娘亲的硬,却同样的温暖,而且还要宽阔许多,灿灿乖乖地贴在爹爹怀里,在爹爹温柔的话语中,眼皮有些重了,揉揉眼睛,扭头找娘亲,“娘,吃吃”
赵沉抬头,不是很懂女儿的意思。
阿桔已经钻进被窝帮女儿捂热乎了,闻言柔声解释道:“灿灿要睡了,抱过来给我吧。”
赵沉稳稳抱起女儿走向妻子,目光幽幽,阿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想到自己要喂女儿,接过女儿后便朝炕头转了过去。回到再熟悉不过的怀里,灿灿闭着眼睛,小手本能地往娘亲衣襟里摸。
察觉男人就在身后看着,阿桔暂且没有像以前那样解开衣裳,而是小声道:“你先把灯都吹了吧。”怕赵沉不愿意,又加了一句,“灯亮着灿灿睡不好。”
“好。”赵沉岂会不知妻子的那点小心思,只是不想因为夫妻俩耽误女儿吃饱,他迅速跳下地,只留头顶一盏灯笼照亮,把桌子上的灯全都熄了。往炕前走时,发现女儿已经钻到娘亲怀里吃了,赵沉立即脱了衣服钻到妻子的被窝,撑着胳膊贴着她,探头看女儿。
是看女儿,但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旁的。
阿桔脸红极了。
阿桔不敢挣扎,只能忍着,倒是灿灿察觉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大眼睛慢慢睁开。赵沉还记得女儿的霸道,不但飞快收回手,还做贼一般躺到了妻子身后,生怕把女儿气哭了。
阿桔忍俊不禁,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灿灿乖,吃完跟娘一起睡觉觉。”
阿桔不敢看他,扭头道:“你先去,我再拍拍灿灿,等她睡沉了我再去。”
“好,那你快点。”赵沉亲亲她肩头,再亲亲她脸颊,抱了又抱才去了自己的被窝。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被窝里还是很凉的,赵沉打了个寒颤,只是被子的凉非但没有让他偃旗息鼓,反而被他迅速捂热乎了。
“阿桔”妻子迟迟不过来,赵沉小声唤她,素了几个月,他容易吗?
阿桔并非故意不给他,其实赵沉才过去哪么会儿啊,都催了三遍了。无奈地替女儿掩好被子,阿桔迅速钻到了男人这边,口中还在嘱咐他:“灿灿刚睡着睡得还浅,你”
阿桔抱着他腰缩在他怀里,只要他回来,他做什么她都随他。
“那边苦不苦?”短暂的沉默后,阿桔轻声问。
赵沉笑了笑:“不算特别苦,就是夏天的时候雨水特别多,那边又潮热,蚊子比咱们这边的两个都大,脖子上涂药也被叮了好几口,红得跟被你嘬出来的似的,痒的难受时我就想那只蚊子是你变的,我就舒服了不少。”
“你才是蚊子。”阿桔小声嗔了一句,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摸他脖子,每个地方都摸过,想看看有没有留下疤痕。摸完这边,赵沉抱着她翻身,让妻子趴在他身上,这样阿桔就能两边都摸到了。没有疤痕,阿桔松了口气,只是没等她问别的,手在赵沉右臂靠后的地方擦过时却感受到一处异样。阿桔心中一紧,想要确认,被赵沉攥住了手。
“放开!”阿桔急着道。
赵沉知道瞒不下去了,一边让她摸一边解释道:“六月里被人砍了一刀,还好只是刀尖划过,只留了一道疤,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阿桔你别担心。”
长长的一道疤,阿桔怎么可能不担心?
“你转过去,给我看看。”她心疼地不行,哽咽着道,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赵沉只好乖乖转过去给她看。
灯光朦胧看不清楚,不过确实能看出来是旧伤。这一刻阿桔才清楚,赵沉这份功劳挣得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他是用命换来的,能够好好的回来,是他命够大。
“还有别处受伤吗?”看到一处伤口,阿桔彻底放心不下了。
“没了。”赵沉实话实说,有也都是小伤,有的早就养好了,有的留疤也不明显。
阿桔不信,一边在他身上摸一边问:“真的没了?”
赵沉被她摸得心又痒痒了,沉默一会儿道:“有,只是不好给你看。”
阿桔动作一顿,马上就急了,“有什么不好看的,到底伤在哪儿了?”不肯给她看,该不会是受了重伤吧?
“睡吧,明早再来。”赵沉怜惜地亲亲妻子,将她搂到怀里。
娇小的妻子,他这九个月每晚都想这样抱着她睡的。
馨兰苑。
宁氏从望竹轩回去的时候,赵允廷已经去荣寿堂给太夫人请安了,从小丫鬟口中得知赵允廷一回府便来了这边一趟,宁氏没说什么,吩咐下人去水房端热水。
赵沉父子俩在宫里赴宴,她陪儿媳妇一起用的晚饭,寒冬腊月的,吃完饭也不想去散步消食。在外间转了一圈,每盆兰花都看过,宁氏便进了内室。
洗脚洗到一半,赵允廷来了。
宁氏不想再洗,擦过脚让小丫鬟端水出去,再给赵允廷换新的。见赵允廷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宁氏随口问道:“在宫里见过承远了吧?”
赵允廷点点头,坐到妻子身旁,抓住孙女喜欢的绣球滚了两下,笑道:“承远回来了,灿灿该高兴了,她娘哄累了还有爹爹哄她。”
他没话找话,宁氏简单附和了两句。
屋子里渐渐沉默下来,听到丫鬟的脚步声,赵允廷将孙女的球丢到另一边炕头,先洗脚。
洗完了,丫鬟端水走了,赵允廷凑到妻子身边,迟疑开口:“承远另行开府”
“你是他父亲,承远一直都认你,日后你想灿灿了,大可过去。”宁氏接过他的话道。赵允廷是孙女的祖父,赵允廷真心疼爱孙女,孙女也喜欢这个祖父,宁氏并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他们祖孙俩的感情。
言外之意,也就是她会跟过去了。
赵允廷看着妻子,满眼苦涩。
他在期待什么?一边是儿子儿媳妇孙女,全都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一边是视她为仇的婆婆对不起她的丈夫,她怎么可能会留下来?
可他舍不得啊,他跟她才团聚了两年,如果又要一个人睡,困在这空荡荡的凄凉的侯府,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去。
“兰容”
宁氏抬头看他,目光平静如水。
赵允廷说不下去了,飞快在妻子唇上香了一口,“我去铺被子,早点睡吧。”
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先好好珍惜这半年时光,那些舍不得的话,那些想要问出口的疑问,都可以留到她搬走前一晚再说。
第150章 甜得冒泡()
南疆大捷,云阳伯李乾爵位再升一等,赵沉封侯,季昭也从金吾前卫的闲差连升多级,成了从三品的指挥佥事。贺家兄弟虽然也立了战功,却因季昭参了一本大失圣心,削去将军衔,调到辽东任守备。
堂堂将军在对敌时抱小心思,没有彻底贬官已经是皇上顾念贺家多年镇守南疆的情面了。
季昭并不是很关注贺家何时前往辽东的事,心里全是郭宝珠,也不知长随把信递过去了没有。看着对面跟朝臣觥筹交错的赵沉,季昭无比地羡慕,还是成亲了好啊,一会儿回家就能光明正大抱媳妇了,不像他,还在这儿担心心上人会不会赴约。
庆功宴一散场,季昭匆匆往外跑,打发小厮回府去哄老太太,他看看还在后面与人叙话的郭家父子,悄悄朝郭府奔去了。天都黑了,郭毅父子回家肯定也不会再去看女儿妹妹,只要他小心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还是那堵墙,还是约好的三声响,跟分别那晚唯一的差别,就是天太冷。
季昭身上穿的还是铠甲,没回家也没有大髦,冷得瑟瑟发抖。
只是对面传来三声回应时,弄堂里呼啸的寒风好像忽然就停了,季昭心花怒放,熟练地翻上墙头,跳下去后直接把墙角的黑影抱住,“宝珠,想死我了!”说完想亲一口,却不小心让郭宝珠斗篷帽边上的狐毛先入了嘴,季昭连忙低头呸了两下。
郭宝珠偷笑。
白日里看他骑在马上人模狗样的,其实还是那个只会玩闹的公子哥儿。
“没问问就抱,你不怕抱错了人?”推开季昭,郭宝珠小声嗔道,摸黑走到一片干枯的花树丛后,蹲了下去。若不是久别重逢,她才不会在这样的大冷夜出来见他。
季昭紧跟着凑了过去,直接靠着墙而坐,托起郭宝珠的腿往自己腿上抱。郭宝珠虽然心里愿意,到底还是头一次,挣扎两下不肯给他抱。季昭急了,搂紧人诉苦:“宝珠我冷,你到我腿上能给我遮遮风,过来啊。”
郭宝珠伸手摸了摸,发现季昭果然衣衫单薄,便没再拒绝。
季昭窃喜,等郭宝珠坐稳后,他解她的斗篷。
郭宝珠攥住他手,小声问他:“又想怎样,你别得寸进尺,再乱来马上滚回家去!”
季昭抓住她手挨到自己脸上,“宝珠你摸摸,我脸都快冻僵了,你把斗篷遮在咱们俩头顶上吧,这样咱们都暖和,声音大点也不怕传出去。”
郭宝珠没有碰过季昭的脸,摸也摸不出来变化,但她白日里瞧见了,季昭瘦了不止一圈,白皙的面庞也黑了,没了富家公子那种圆润,反倒现出硬朗英气的线条。郭宝珠多碰了会儿才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自己攥住脖子下面的斗篷带子,故意问他:“你还没有回家呢吧?这次不着急回去吗?”
“只要你不怕冷,今晚我都想留在这里陪你!”季昭双手探进斗篷,紧紧搂着她的腰道。
郭宝珠从来都知道季昭会说话,最初她反感他油嘴滑舌,等季昭为了她去参军了,他的那些油嘴滑舌在回忆里就变甜了,现在这样新说出口的更是说得她心软。一边解斗篷,她一边问他:“怎么样,在南疆没受伤吧?”说完将斗篷罩在两人头上,遮挡了外面的寒风。
小小的斗篷下呼吸交错,季昭一手托着郭宝珠的背,一手紧张地抚上她脸庞,心猿意马地道:“没有,世兄不让我去做危险的事,就是想你想得苦。宝珠,皇上封了我指挥佥事,从三品的官,这样算是有本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