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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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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笑他了:“就说‘三子’多省事!方圆十里八里的谁不知道三子?未必有谁能懂得‘王海龙’是什么东西。”

    三子的脸红到耳根,有些喘,想争辩,但终于还是笑,一脸严肃又变成一脸愧怍,笑声只在喉咙里“哼哼”地闷响。

    我连忙打岔:“多少年了呀,你还记得我?”

    “那我还能不记得?你是咱班功课最棒的。”

    众人又插嘴说:“那,最孬的是谁呢?”“小学上了十一年也没毕业的,是谁呢?”“俩腿穿到一条裤腿里满教室跳,把新来的女老师吓得不敢进门的,是谁?”

    “我——!妈了个x 的,行了吧?!”三子猛喊一声,但怒容只一闪,便又在脸上化作歉疚的笑,随即举臂护头作招架的姿势。

    果然有巴掌打来,虚虚实实落在三子头上。

    “能耐你不长,骂人你倒学得快!”

    “这儿都是你大妈大婶,轮得上你骂人?”

    “三子,对象又见了几个啦?”

    “几个哪儿够,几打了吧?”

    “不行。”三子说。

    “喂喂——说明白了,人家不行还是咱们不行?”

    “三子!”b大爷喊,“还不快跟我干活儿去?这群老‘半边天’一个顶一个精,你惹得起谁?”

    b大爷领着三子走了,甩下老屋里的一片笑骂。

    b大爷领着三子和v去挖地基,还有个叫老e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三子一边挖土一边念念叨叨地为我叹息:“谁承想他会瘫了呢?唉,这下他不是也完了?这辈子我跟他都算完了”v听了就呲得三子:“你他妈完了就完了吧,人家怎么完了?再胡说留神我抽你!”三子便半天不吭声,拄着锹把低头站着。b大爷叫他,他也不动,b大爷去拽他,他慌忙抹了一把泪,脸上还是歉意的笑。——这些都是后来b大爷告诉我的。

    六、春天

    三子的话刺痛了我。

    那个二十三岁、两腿残废的男人,正在恋爱。他爱上了一个健康、漂亮又善良的姑娘。健康,漂亮,善良——这几个词太陈旧,也太普通了,但我没有别的词给她。别的词对于她都嫌雕琢。别的词,矫饰、浮华,难免在长久的时光中一点点磨损掉。而健康、漂亮、善良,这几个词经历了千百年。

    属于那个年轻的恋爱者的,只有一个词:折磨。

    残疾已无法更改,他相信他不应该爱上她,但是却爱上了,不可抗拒,也无法逃避,就像头上的天空和脚下的土地。因而就只有这一个词属于他:折磨。并不仅因为痛苦,更因为幸福,否则也就没有痛苦也就没有折磨。正是这爱情的到来,让他想活下去,想走进很大的那个世界去活上一百年。

    他坐在轮椅上吻了她,她允许了,上帝也允许了。他感到了活下去的必要,就这样就这样,就这样一百年也还是短。那时他想,必须努力去做些事,那样,或许有一天就能配得上她,无愧于上帝的允许。偷偷地但是热烈地亲吻,在很多晴朗或阴郁的时刻如同团聚,折磨得到了报答,哪怕再多点儿折磨这报答也是够的。但是总有一块巨大的阴影,抑或巨大的黑洞——看不清它在哪儿,但必定等在未来。

    三子的话,又在我心里灌满了惶恐和绝望。一个傻子的话最可能是真的。

    杨树的枝条枯长、弯曲,在春天最先吐出了花穗,摇摇荡荡在灰白的天上。我摇着轮椅,毫无目的地走。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却没有声音——我茫然而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边和心里都是空荒的岑寂。我常常一个人这样走,一无所思,让路途填塞时间。劳累有时候能让心里舒畅、平静,或者是麻木。这一天,我沿着一条大道不停地摇着轮椅,不停地摇着,不管去向何方,也许我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力气,也许我想知道,就这么摇下去究竟会走到哪儿。

    夕阳西坠时,我看见了农田,看见了河渠、荒冈和远山,看见了旷野上的农舍炊烟。这是我两腿瘫痪后第一次到了城市的边缘。绿色还很少,很薄,裸露的泥土占了太重的比例,落霞把料峭的春风也浸染成金黄,空幻而辽阔地吹拂。我停下来,喝口水,歇一会。闭上眼,世界慢慢才有了声音:鸟儿此起彼落的啼鸣农家少年的叫喊或者是歌唱远行的列车偶尔的汽笛声身后的城市“隆隆”地轰响着,和近处无比的寂静但是,我完了吗?如果连三子都这样说,如果爱情就被这身后的喧嚣湮灭,就被这近前的寂静囚禁,这个世界又与你何干?睁开眼,风还是风,不知所来与所去,浪人一样居无定所。身上的汗凉了,有些冷。我继续往前摇,也许我想:摇死吧,看看能不能走出这个很大的世界

    然后,暮色苍茫中,我碰上了一个年轻的长跑者。

    一个天才的长跑家——k。k在我身旁收住脚步,愕然地看着我,问我这是要到哪儿去?我说回家。他说,你干嘛去了?我说随便走走。他说你可知道这是哪儿吗?我摇摇头。他便推起我,默默地跑,朝着那座“隆隆”轰响的城市,那团灯火密聚的方向

    七、长跑者

    想起未开放的年代,一定会想起k,想起他在喧嚣或寂静的街道上默默奔跑的形象。也许是因为,那个年代,恰可以这孤独的长跑为象征、为记忆、为诉说吧。

    k因为在“*”中出言不慎,未及成年就被送去劳改,三年后改造好了回来,却总不能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有一份正式工作。所谓“改造好了”,不过是标明“那是被改造过的”(就像是“盗版”的),以免与“从来就好的”相混淆。这样,k就在街道生产组蹬板车。蹬板车之所得,刚刚填平蹬板车之所需。力气变成钱,钱变成粮食,粮食再变成力气,这样周而复始。我和k都曾怀疑上帝这是什么意图。k便开始了长跑,以期那严密而简单的循环能有一个漏洞,给梦想留下一点可能。k以为只要跑出好成绩,他就可以真正与别人平等,或者得一份正式工作,或者再奢侈些——被哪个专业田径队选中。

    k推着我跑,灯火越来越密,车辆行人越来越多k推着我跑,屋顶上的月亮越来越高,越来越小,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辽阔k推着我跑,“隆隆”的喧嚣慢慢平息着,城市一会比一会安静万籁俱寂,只有k的脚步声和我的车轮声如同空谷回音k推着我跑,在我的印象中一直就没有停下,一直就那样沉默着跑,夜风扑面,四周的景物如鬼影幢幢也许,恰恰我俩是鬼(没有“版权”而擅自“出版”了),穿游在午夜的城市,穿游在这午夜的千万种梦境里

    k是个天才长跑家。他从未受过正规训练,只靠两样天赋的东西去跑:身体和梦想。他每天都跑两三万米,每天还要拉上六七百斤的货物蹬几十公里路,其间分三次吃掉两斤粮食而已。生产组的人都把多余的粮票送给他。谈不上什么营养,只临近大赛的那一个月,他才每天喝一瓶牛奶,然后便去与众多营养充足、训练有素的专业运动员比赛。年年的“春节环城赛”我都摇着轮椅去看他跑。年年他都捧一个奖杯或奖状回来,但仅此而已,梦想还是梦想。多少年后我和k才懂了那未必不是上帝的好意相告:梦想就是梦想,不是别的。

    有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要跟k学长跑,从未得到过任何教练指点的k便当起了教练。后来,这男孩儿的姐姐认识了k,爱上了k,并且成了k的妻子——那时k仍然在拉板车,在跑,在盼望得到一份正式工作,或被哪个专业田径队选中。

    热恋中的k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很久以来就想跟我说这句话了。他说:“你也应该有爱情,你为什么不应该有呢?”我不回答,也不想让他说下去。但是他又说:“这么多年,我最想跟你说的就是这句话了。”我很想告诉他我有,我有爱情,但我还是没有告诉他,我很怕去看这爱情的未来。那时候我还没能听懂上帝的那一项启示:梦想如果终于还是梦想,那也是好的,正如爱情只要还是爱情,便是你的福。

    八、u师傅

    u师傅有什么梦想吗?u师傅会有怎样的梦想呢?

    u师傅的脚落在地上从来没有声音,走在深深的小巷子里形单影只,从不结群。u师傅走进老屋里来工作,就像一个影子,几乎不被人发现。“u师傅来了吗?”——如果有人问起,大家才往他的座位上望,看见一个满头乌发身材颀长的老女人,跟着听见一声如少女般细声细气的回答——“来了呀。”

    我初来老屋之时,听说她已经有五十岁——除非细看其容颜,否则绝不能信。她的身段保持得很好,举手投足之间会令人去想:她必相信可以留住往昔,或者不信不能守望住流去的岁月。无论冬夏,她都套一身工作服,领口和袖口都扣紧。她绝不在公用的水盆中洗手,从不把早点拿来老屋吃。她来了,干活;下班了,她走。实在可笑的事她轻声地笑,问到她头上的话她轻声回答,回答不了的她说“真抱歉,我也说不好”,令她惊讶的事物她也只说一声“哟,是嘛”。

    “u师傅,您给大伙说两句外国话听听行不行?”

    “不行呀,”她说,“都快忘光了。”

    小t说:“u师傅,您听d唱的那些嘀里嘟噜的是外语吗?”

    她笑笑,说:“我听不懂那是什么语。”

    小t便喊:“嘿,你听见没有,连u师傅都听不懂,你那叫外语呀?”

    d走到u师傅跟前,客客气气弓身道:“有阿尔巴尼亚语,有南斯拉夫语,有朝鲜语,还有印度语。”

    “哟,是吗?”u师傅笑。

    “u师傅,我早就想请教您了,您说‘杜哟瑞曼巴’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大概是do you remember,意思是,‘你还记得吗?’”

    “哎哟喂,神了。”d挠挠头,再问,“那‘得噢斯绰哈特’呢?”

    u师傅认真地听,但是摇头。

    “一个草帽,是吗?”

    “草帽?噢,大概是the old straw hat;‘那个旧草帽’,是吗?”

    “‘哟给喂突密’呢?”

    “you gave to me;就是‘你给我’。哦,这整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妈妈,你还记不记得你给我的那个旧草帽’。”

    d点头咂舌,翘着大拇指在老屋里走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小t快乐得手舞足蹈:“哇,老天,d哥们儿这回栽了吧?”

    d不理小t,说:“u师傅,我真不明白,您这么大学问可跟我们一块儿混什么?”

    l大妈的目光敏觉地投向u师傅,在那张阻挡不住地要走向老年的脸上停留一下,又及时移开:“d,干你的活儿吧,说话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听说u师傅毕业于一所名牌大学的西语系,听说u师傅曾经有过很好的工作,后来生了一场大病,病了很多年工作也就没了。听说u师傅没结过婚,听说不管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婉言谢绝。

    u师傅绝对是一个谜。老屋里寂寞的时刻,我偶尔偷眼望她,不经意地猜想一回她的故事。我想,在那五十几年的生命里面必定埋藏着一个非凡的梦想,在那优雅、平静的音容后面必定有一个牵魂动魄的故事。但是她的故事守口如瓶,就连老屋里的大妈大婶们饿分毫不知,否则肯定会传扬开去。

    应该是一个爱情故事,一个悲剧。应该是一份不能随风消散、不能任岁月冲淡的梦想,否则也就谈不上悲剧。应该并不只是对于一个离去的人,而是对于一份不容轻掷的心血,否则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你,你又是甘心地守望什么呢?等待他回来?我宁愿不是这样一个通俗的故事。如果他不回来(或不可能再回来),守望,就一定是荒唐的吗?不应该单单去猜测一种现实——何况她已经优雅而平静地接受了别人无法剥夺的:爱情本身。她优雅、平静但却不能接受的是:往日的随风消散。是呀,那是你的不能消散的心的重量,不能删减的魂的复杂,不能诉说的语言绝境,不能忘记的梦之神坛或大道。

    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并不重要。

    有一次小t去u师傅家回来(小t是老屋唯一去过u师傅家的人),跟我们说:“哇,老天!告诉你们都不信,u师傅家真叫讲究喂,净是老东西。”

    d说:“有比l大妈还老的东西?”

    小t说:“我是说艺术品,字画,瓷器,还有太师椅呢。”

    d说:“太湿,怎么坐?”

    小t说:“你们猜u师傅在家里穿什么?旗袍!哇,老天,缎子的,漂亮死了!头发挽成髻,旗袍外面套一件开身绣花的毛坎肩,哇,老天,她可真敢穿!屋里屋外还养了好多好多花”

    u师傅的梦想具体是什么,也不重要。

    九、b大爷

    b大爷七十多岁了。砌砖和泥、立柱架梁、攀墙上房,他都还做得。察领导之颜、观同僚之色,他都老练。审潮流之时、度朝政之势,他都自信有过人之见——无非是“女人祸国”的歪论、“君侧当清”的老调。b大爷当过兵打过仗,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竟奇迹般没留下一点伤残。不过他当的既非红军,亦非八路,也不是解放军。他说他跟“毛先生”打过仗。

    “哪个毛先生?”

    “毛主席呀,怎么了?”

    “哎哟喂b大爷子!毛主席就是毛主席,能瞎叫别的?”

    “不懂装懂不是?‘先生’是尊称,我服气他才这么叫他。当年我们追得毛先生满山跑,好家伙,陈诚的总指挥,飞机大炮的那叫狂,可追来追去谁知道追的是师傅哇?论打仗,毛先生是师傅,教你们几招人家还未准有工夫呢,你们倒他妈不依不饶地追着人家打?作死!师傅就是先生,‘先生’是尊称,懂不?”

    “满山跑?什么山?”

    “井冈山呀?怎么着,这你们又比我懂?”

    “哪里哪里,你是师傅,啊不,先生。”

    “噢嗬,不敢当,不敢当。”b大爷露出一嘴残牙笑。

    他当过段祺瑞的兵,当过阎锡山的兵,当过傅作义的兵,当过陈诚的兵。

    “那会儿不懂不是?”b大爷说,“心想当兵吃粮呗,给谁当还不一样?就看枪子儿找不找你的麻烦。饥荒来了,就出去当两天兵,还能帮助家里几个钱。年景好了就溜回来,种地,家里还有老娘在呢。唉,早要是明白不就去当红军了?”

    “您当兵,也抢过老百姓?”

    苍天在上,可不敢。冲锋陷阵,闹着玩的?缺德一点儿枪子儿也找你。都说枪子儿不长眼,瞎说,枪子儿可是长眼。当官儿的后头督着,让你冲,你他妈还能想什么?你就得想咱一点儿昧良心的事儿没有,冲吧您哪。不亏心,没事儿,也甭躲,枪子儿知道朝哪儿走。电影里那都是瞎说。要是心虚,躲枪子儿,哪能躲得过来?咣当,挺壮实的一条汉子转眼就完了。我四周躺下过多少呀!当了几回兵,哪回我娘也没料着我能囫囵着回来。我说,娘,你就信吧,人把心眼儿搁正了,枪子儿绕着你走。

    “b先生,枪子儿会拐弯儿吗?”

    “会,会拐弯儿。”

    你惊讶地看着b大爷,想笑。b大爷平静地看着你,让你无由可笑。b大爷仿佛在回忆:某个枪子儿是怎样在他眼前漂漂亮亮地拐了弯儿的。

    “这辈子我就信这个,许人家对不起你,不许你对不起人家。”

    在基建队,b大爷随时护着三子,不让他受人欺侮。

    晚上,三子独自东转西转,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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