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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万尼维尔加(1840—1922),意大利作家,真实主义流派的主要代表。出生在西西里。早期的莺之死,夏娃等,以爱情为题材。后来在米兰的生活和经历,促使维尔加的思想和创作发生了转折。他的代表作有短篇集田野生活、乡村故事和长篇马拉沃里亚一家,堂杰苏阿多工匠等,这些作品既是维尔加真实主义的代表作,也是十九世纪意大利文学的优秀作品。
乡村骑士
图里杜马卡,努齐娅大娘的儿子,复员回家了。
每个礼拜天,他都身穿步兵狙击手的制服,头戴一顶圆形赤红军帽,简直像托着金丝雀笼子的算命先生,神气活现地在村里的广场上踱来踱去。去教堂做弥撒的姑娘们,鼻子藏在头巾里,偷偷地瞧着他。调皮的孩子们,仿佛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围在他四周。他嘴上叼着一只烟斗,上面雕刻着一个骑马的意大利国王,简直像活的一样。他在裤子背后划火柴的时候,总要举起一条腿,仿佛要给人一脚似的。
唯有萝拉,庄稼人安杰洛的女儿,对眼前的这一切毫无反应。她既不去做弥撒,也不在阳台上露面,因为她已经跟利柯迪亚地方来的一个车主订了婚。这个车主叫阿尔菲奥,他的马厩里有四头从索尔蒂诺买来的漂亮骡子。起先,当图里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呵,真见鬼!他恨不得把那个利柯迪亚人揪出来,扒开他的肚皮,挖出他的心肝!然而,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到这位美人儿的窗子底下,把他所知道的那些轻蔑的歌儿,一支支地唱个不休,以发泄他的恼怒。
“难道努齐娅大娘家的图里杜没有别的事可以干了吗?”邻居们说,“怎么他整夜整夜地像只无家可归的麻雀那样唱呢?”
有一次,图里杜终于碰见了萝拉。那是在她朝拜受难圣母后回家的路上。然而,萝拉看见了他,脸上冷冰冰的毫无表情,仿佛没有她的事儿似的。
“看见你真是幸运啊!”图里杜对她说。
“噢,图里杜大哥,他们告诉我说,你月初就回来了。”
“他们告诉我的事可不止这一件呢!”他回答说,“你当真要跟那个阿尔菲奥车主结婚吗?”
“是的,那是上帝的意思。”萝拉回答说,一面攥紧下巴底下头巾的两角。
“是上帝的意思让你这样随便决定的!你说得多么轻巧!让我从老远的地方回来,听这样的好消息,难道也是上帝的意思吗,萝拉姑娘?!”
可怜的小伙子竭力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他摇摇晃晃地跟在姑娘的后面走着,赤红军帽的流苏在肩膀上前后跳动。姑娘看到他这副凄凉的神情,心里也确实感到难受,可是她不忍心用动听的话来哄骗他。
“图里杜大哥,你听着,”萝拉终于对他说,“请你让我赶上我的女伴们吧!假如她们看见我跟你在一块儿,村子里的人将会说些什么呢”
“你说得对,”图里杜回答说,“你现在已经是跟阿尔菲奥订了婚的人,他的马厩里有四匹骡子,不能让人家去说闲话。可是,我那可怜的老母亲,当年我出外当兵的时候,却不得不把我们家那头栗色的骡子,还有大路边的一小块葡萄园,统统卖掉了。现在,你再也不会想起当初我们常常在院子里窗底下见面,一起谈心的情形;在我们分离的时候,你送给我一块手绢,天晓得,我在它上面流了多少眼泪!我去的地方是这样遥远,那儿几乎谁也不知道我们家乡的名字好吧,幸福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我们分手吧,萝拉姑娘!我们曾经那样亲密,可是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我们的情意也就此了结了吧。”
萝拉姑娘跟那位车主结了婚。礼拜天,她端坐在阳台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人们炫耀丈夫送给她的那些粗大的金戒指。图里杜仍然在这条狭窄的小街上踱来踱去,嘴里叼着烟斗,双手插在衣兜里,显出一副漠然置之的神气,用眼睛瞟着过路的女孩子们。可是,一想到萝拉的丈夫竟然有这么多的金子,想到自己路过的时候,萝拉居然假装没有瞧见,小伙子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啮啃了似地痛苦。
“我非要在她的眼皮底下教训她一番不可,这个小贱人!”他嘟嘟囔囔地说。
阿尔菲奥家的对面,住着种植葡萄的柯拉大叔,人家说他富得像头猪。他家里还有一个待嫁的闺女,名叫桑塔。图里杜费了不少口舌,想了不少办法,终于得到柯拉大叔的雇用。于是,图里杜开始上他的家里去,并且向那女孩子甜言蜜语地献殷勤。
“为什么你不去对萝拉说些好听的话儿呢?”有一次桑塔姑娘问他。
“萝拉是一位夫人了!如今她嫁给了一个真正的大王!”
“不过,我是不配嫁给大王的。”
“你抵得上一百个萝拉。萝拉连给你拾鞋都不配,不配!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只要你在场,他压根儿就不乐意瞧萝拉一眼,甚至连她的圣人也不愿意瞧一下。”
“当狐狸吃不到葡萄的时候,就”
“它就说:‘你是多么美丽啊,我的小葡萄球!’”
“啊哟!图里杜大哥,别动手动脚的。”
“你害怕我吞了你吗?”
“我不怕你,也不怕你的圣人。”
“我知道,你的母亲是利柯迪亚人,你们家有好斗的血统,不好惹的。啊,我多想用眼睛吞了你!”
“那你就用眼睛吞了我吧,这对我一点儿害处也没有。别瞎扯了,你还是替我把那块柴禾拣起来吧。”
“为了你,我会把整座房子举起来的,我会的。”
桑塔姑娘为了不让图里杜发现她的羞红的脸,顺手操起手边的一块木柴,朝他掷了过去,奇怪的是竟然没有打中。
“我们抓紧干吧!光顾闲扯,柴禾就来不及捆好了。”
“假如我有钱,我一定要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妻子,桑塔姑娘。”
“我不会像萝拉那样去嫁给一个大王;不过,当上帝给我挑选了一个合适的人的时候,我也有自己的嫁妆。”
“我们知道你家里挺有钱的,我们知道!”
“假如你知道,那就快点儿干活吧。爸爸快要回来了,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在院子里。”
桑塔的父亲已经开始拉长了脸,一肚子不高兴。她却假装没有瞧见。步兵狙击手赤红军帽的流苏,已经搔动了她的心,整天在她的眼前跳动。当父亲把图里杜赶出门去的时候,女儿就为他打开了窗子,跟他整夜整夜地谈心,以致左邻右舍都把这件事作为闲谈的话题。
“我为了你快要发狂了,”图里杜说,“我吃不下饭,也睡不好觉。”
“瞧你说的。”
“我真想成为维多利奥埃马努埃勒维多利奥埃马努埃勒(1820—1878),意大利国王。的儿子,那我就能够娶你了。”
“瞧你说的。”
“对着圣母起誓,我真想把你像面包那样一口吞下去!”
“瞧你说的。”
“哎,我对你说,这是真心话。”
“啊哟,我的妈呀!”
每天晚上,萝拉藏在一盆香草花的后面这么偷听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天,她终于叫住图里杜。
“图里杜大哥,这么说来,老朋友见面就再也不打招呼了吗?”
“唉!”图里杜叹了一口气说,“谁能够跟你谈上一句话,那就真是有福气了。”
“假如你真有心跟我谈谈,你是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的。”萝拉回答说。
于是,图里杜就去萝拉那里谈谈;他去得那么勤,以致桑塔姑娘都发现了。他再来的时候,桑塔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当步兵狙击手在街上走的时候,邻居们互相会意地报以一笑,摇摇头。萝拉的丈夫正带着他的骡子在外奔忙,从一个集市赶到另一个集市。
“礼拜天我想去做忏悔,昨天夜里我梦见了黑葡萄按照意大利风俗,这是不吉利的兆头。”萝拉说。
“别管它,让它去吧!”图里杜恳求她。
“不,复活节快到了,我的丈夫回来以后会问我为什么不去忏悔呢。”
萝拉在忏悔室里清洗她的罪孽的时候,桑塔姑娘正跪在忏悔室的门口,一面等着轮到她,一面喃喃地说:
“凭我的灵魂起誓,你这个贱人赎罪的地方绝不是罗马!”
阿尔菲奥带着他的骡子,满载着钱财回来了,他还给妻子带来了礼物,一件过节穿的漂亮的新衣。
“你给老婆带来了礼物,做得真对!”桑塔对他说,“当你外出的时候,她给你的家门可增添了光彩。”
阿尔菲奥是一个歪戴帽子的车主,听到别人以这种口吻谈到他的妻子,顿时好像被刀子扎了似的,面孔刷地一下变了颜色。
“活见鬼!”他暴跳起来,吼叫着,“假如你看错了人的话,我绝不会让你留着眼睛来哭的,对你是这样,对你家里人也是这样。”
“我是不喜欢哭的,”桑塔姑娘回答说,“即使我亲眼瞧见努齐娅大娘家的图里杜夜里走进你老婆的屋子,我也没有哭来着。”
“好!”阿尔菲奥回答说,“多谢你的关照。”
既然猫已经回来了,图里杜白天就不再到那条狭窄的小街去闲逛,只是跟朋友们在酒店里消遣解闷。复活节的前一夜,他们正围着餐桌吃一盆香肠,这时候阿尔菲奥走了进来。图里杜从他那杀气腾腾地直盯着自己的神气,马上明白了他的来意,于是把叉子放在盘子上。
“阿尔菲奥大哥,有什么吩咐吗?”他说。
“不敢,图里杜大哥,我有许多日子没有见到你了,有件事想跟你谈谈,至于什么事,你心里自然明白。”
图里杜起初把酒杯递给他,可是阿尔菲奥用手推开了。于是,图里杜站起来,对他说:
“听候你的吩咐,阿尔菲奥大哥。”
车主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是要求决斗的表示。
“老兄,明天早晨,假如你愿意到坎齐里亚的无花果树林来,我们把那件事谈谈,好吗?”
“天亮的时候,请你在大路上等我,我们一起去。”
说完,他们互相吻了吻,图里杜用牙齿咬了一下车主的耳朵,郑重地表示接受挑战,绝不失约。
朋友们默默无语地放下手里的刀叉,离开酒店,陪伴图里杜回家。可怜的努齐娅大娘每天晚上总要等他到深夜。
“妈妈,”图里杜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当兵去的时候,你很悲伤,觉得我永远不会回来了,是吗?现在,你好好地吻吻我吧,就像当年你吻我那样。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东方还没有发亮,图里杜就起来,拿出那把他当兵去的时候藏在干草堆下的折刀,向坎齐里亚的无花果树林出发。
“啊,圣母玛利亚!你这样怒气冲冲,是要到哪儿去呀?”阿尔菲奥准备离开家里的时候,萝拉惊惶失措,呜咽着,低声地说。
“我要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阿尔菲奥回答,“不过对你来说,自然巴不得我永远不再回来了。”
萝拉还穿着睡衣,就在床脚边祈祷起来,把贝尔纳迪诺神父从圣地给她带来的念珠紧紧压在嘴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着“福哉玛利亚”的经文。
图里杜跟他的对手朝着无花果树林走了一程;阿尔菲奥把帽子拉到眼睛上,默不作声。
“阿尔菲奥大哥,”图里杜开口说,“就像上帝那样真实,我知道我错了,因此情愿让你杀死。可是,我上这里来以前,却看见我的老妈妈已经起来了,她借口照料小鸡,其实是要看我动身,她的心仿佛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所以,就像上帝那样真实,为了不让我的老妈妈悲伤地哭泣,我要像宰一条狗那样杀了你。”
“好吧!”阿尔菲奥一面回答,一面脱掉短上衣,“那我们两个人就狠狠地斗吧。”
他们两个都是善于格斗的好手。阿尔菲奥先刺将过来,图里杜急速闪过,不料胳膊却中了一刀。他随即狠狠回敬了一刀,刺个正着,中了对手的小腹部。
“啊,图里杜,你果真存心要杀死我吗!”
“是的,我已经明白地对你说了。现在,我看见我那照料小鸡的老妈妈,她仿佛一直在我的眼前。”
“那就睁大你的眼睛吧!”阿尔菲奥对他吼叫,“我正要给你点厉害瞧瞧。”
为了防御对手的进攻,阿尔菲奥弯曲着身子,用左手捂住痛楚的伤口,胳膊肘儿几乎触到了地面。突然,他飞快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向仇人的眼睛摔去。
“啊!”图里杜像瞎子一样睁不开眼睛,凄惨地叫道,“我完蛋了!”
他向后面拼命地跳了几步,企图逃命,可是阿尔菲奥已经扑上前来,朝着他的腹部猛刺了一刀,接着,又一刀刺进了他的喉咙口。
“这是第三刀回敬你给我的家门增添的光彩。现在,你的老母亲可以不用照料她的小鸡啦。”
图里杜用双手在空中胡乱摸索了几下,在无花果丛中踉踉跄跄地摇晃了几步,然后,像一块石头似的栽倒在地,鲜血从他的喉咙口沸腾般地涌出,泛着泡沫,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呼喊:“啊,我的妈妈!”
吕同六译
作品简析
第三章 格拉齐娅·黛莱达()
格拉齐娅黛莱达(1871—1936),意大利女作家,1926年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出生于撒丁岛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是诗人,良好的家庭环境使她从小受到地方传统文化的熏陶,从小就酷爱文学,13岁便开始发表作品。进入成熟期后,发表了以撒丁岛为背景的一系列,如伊利亚斯波尔托卢、灰烬、鸽子与老鹰、橄榄园的火灾等佳作。20年代开始,她的视线由撒丁岛转向更广阔的天地,也更注重对人物内在精神世界的描写和挖掘。重要有母亲、孤独者的秘密、飞往埃及和安娜琳纳毕尔西尼等,其中代表作母亲被称为“最辉煌的作品”。
小野猪
清晨的太阳投射出明丽的光辉,小野猪刚刚睁开惺忪的眼睛,大千世界的三种美妙的色彩便立即映照于它的眼帘——远处天空、大海、山峦的背景上,绿的颜色,红的颜色,白的颜色,熠熠闪烁。
在苍翠的橡树林的映衬下,近处的冈峦峰岱仿佛缭绕于溶溶月光中的白云,晶莹淡雅;野猪窝的周围,到处是灿烂如火的苔藓,染红了嶙峋的乱石、斜坡和逶迤的峡谷,仿佛打这里经过的所有牧人、强盗,都把他们绯红色的斗篷留了下来,覆盖在这块土地上,还洒下了他们的些许鲜血。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怎能不成为骁勇坚毅的强者呢?
七只猪仔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好似橡子一般僵硬的奶头,年轻的母野猪刚刚用舌头把它们逐个地舔了一遍,它们当中最后一个呱呱坠地,也是最勇敢的猪仔,因吸足了奶汁而怡然自得,立即噔噔地离开了它的诞生地——一棵高大的橡树投下的浓密的阴影形成的小天地,朝广阔的世界奔去。母亲发出一声尖厉的嚎叫,向它召唤,但小野猪毫不理会,只是当它在洒满阳光的土地上,突然瞥见了另外一只野猪,神气活现地把小尾巴卷成圆圈,高高地朝上翘起——它自己的影子——这才吃了一惊,快快地返回了猪窝。
一天一夜以后,其他小野猪也迎着太阳奔去,它们因瞧见自己的阴影而惶恐不已,赶紧回到母亲身边。母猪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