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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又笑了,而后摇了摇头,放下茶杯,调笑道,“你这有求必应的性格可是要不得的哦。”
“只是你。”天涯禅师定定的道,口气突然凝重了一下,“我答应过王爷。”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一顿,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古怪,季莨萋猜测天涯禅师口中的王爷,应该就是泉国的贤王爷,也就是长公主的夫君,原来天涯禅师认得那位早逝的贤王。
“算了,这茶我不喝了,平白担你一个人情就为了一口茶,划不来,再说,回头你师兄发现了我岂不是连累你。”长公主将话题转回去,显然是不想再提伤心事。
天涯禅师淡定的道,“无妨,我过几日就走了,他出关看不到我。”
长公主一噎,她总觉得有时候和天涯说话有点线搭不到一起的感觉,有佛学的人都这么高深吗?凝了凝眸,她再次把话题转到茶上,看着季莨萋问道,“你这丫头喝茶的功夫倒是到家,来,我问问你,什么火烹茶最好?”
“山西四桂树燃的纯明青火。”
“什么杯品茶最好?”
“七十二海最深处的海底牟土所造的陶碗。”
“什么香最衬龙井?”
“龙井甘香而不洌,啜之淡然,似乎无味,饮过后,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于齿颊之间,配之西南的叶子香最为相衬,叶子香香气浓郁而不失醇厚,再加上西南之地地气所致,那里出产的叶子香不止品质更好,更越燃越纯。”
季莨萋洋洋洒洒,侃侃而谈一番,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好她,就连季老夫人都惊讶得手足无措,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过了三秒,长公主才突然大笑一声,“好好好,果然给我长脸,太后总向我炫耀.说她身边的澜丫头聪明伶俐天下第一.这一次回去我可要跟她老人家说.我见了一个比澜丫头分毫不差的萋丫头.有机会可要让你们俩站在一起比一比才有趣!”
众人闻言一愣,长公主口中的澜丫头可不是平常人,就是太后身边的澜郡主.她的父亲穆叶乃太后的表哥.战死沙场后追封异姓王,唯一的女儿穆澜更是被带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抚养。这位澜郡主不但柔美恬静.气质高贵.更是聪明机智,举止优雅.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只是她今年才十三岁,年纪尚小又也鲜少在外头露面,因此坊间百姓一直认为京都的第一才女是石轻烟,据说太后早已有意将澜郡主许配给六皇子.只等到两人十五岁长成,便要定亲了。
长公主居然将季莨萋和这位极有盛名的澜郡主相提并论.如此高的评价连孙姑姑都大吃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呀.奴婢也从未瞧见过季五小姐这样玲珑的姑娘。”
季莨萋微微低头.道:“长公主谬赞.季莨萋愧不敢当,澜郡主风华绝代.世所罕见,莨萋不敢与之相提并论。”
长公主摇头笑道:“你不爱说话.反比起那些满嘴抹蜜的人更靠得住。”说着,余光还扫了下面的一群人一眼。
季莨萋和别人不一样.她说话并不刻意讨好.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谄媚.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听了高兴.这让长公主觉得很舒服。
用完素斋,天涯禅师突然对季莨萋道:“季施主.麻烦你为长公主换茶。”
季莨萋望了他一眼.意识到对方是有话要与她说.见长公主仿佛没听见似的默认了.她便屈膝行礼后跟着天涯禅师走出大殿,
到了避人的地方,天涯禅师才道:“我对季施主之前所言的‘死过一次’很好奇,不知施主可愿详谈。”
季莨萋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天涯禅师,您德高望重,身份显赫,偷听就算了,还正大光明的说出来,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世人坦荡,既然敢说,就不应怕被听,再者,贫僧并未偷听,偷着窃也,贫僧只是偶然听到,‘偶然’一次在佛学中,即为缘分,阿弥陀佛,贫僧听到只是与施主有缘罢了,施主,你还有疑问吗?”
季莨萋绷着脸摇头,“没有了。”跟学佛的人讲道理永远也说不通,因为他们认为世间百态都是缘,无论你说什么,他一句“因果缘由”便能堵得你无话可说。
认真想了想,季莨萋觉得自己死而复生这种事不可能被发现,但天涯贸然的问这个问题,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她目光微敛一会儿,才出声道,“我不愿瞒佛门中人,但有些话却实在不能说,我只能告诉禅师,我所谓的死,是真的死,断了呼吸,断了魂魄,但庄周一梦后,我再次醒来时,呼吸顺畅,身心健康,我只以为那是一场怪异的梦,或许这个梦在你们佛门有另一个解释。”她说得半真半假,虚虚实实。
“哦?”天涯禅师凝了凝目,似乎来了兴趣。
季莨萋淡笑,“梦劫。”
天涯禅师一愣,脸上轻笑一下,“看来季施主对佛学也有研究。”
季莨萋谦虚的道,“谈不上研究,只是看过两本佛经,有些感悟罢了。”
‘梦劫’一说,是季莨萋无意从一本杂录上看到的,是说曾今有个老汉,活了六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庸碌一生到底为了什么,他老来无依,妻离子散,家徒四壁,他打算自寻短见,可当他从崖顶跳下去,再醒来的时候,却看到山下是片美丽富饶的世外桃源,这里的泉水能让他返老还童,这里的果子吃了能延年益寿,这里的仙鹤能幻化成绝色的美人,这里还有金碧辉煌的房子,这里有着一切他曾今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他沉浸在这份奢侈中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他在山脚上捡到自己以前还是穷鬼时随身携带的一只毛笔,看到那只毛笔他想起了自己撂倒穷困,却饱含梦想的过去,他活了半辈子,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这只毛笔,他还曾用这只毛笔写过一些小故事,那些小故事他装订成册就放在自家的枕头底下。想到了那本册子,老汉突然不想留在美丽的山下了,他想回去找那本册子,仙鹤美人听说他要走,提醒他,若是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老汉没有犹豫的答应了,第二天仙鹤送他到了山顶,仙鹤再三问他,为了一本小册子放弃所有的奢华美好,真的甘愿吗?老汉点头,去意已决,而就在仙鹤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老汉眼前一花,晕了过去,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破烂房子的床上,之后老汉将自己撰写的小故事抄录多份,拿到集市送人,起初没人在意那里面写了什么,后来有个孩童看过一些后,渐渐入迷,这些小故事都是老汉自己经历的一些小事,但他能从每件小事中感悟一个人生哲理,最后这本册子广为传颂……而老汉百年归老后,羽化成仙,竟然成为了天庭的苍栩星君,专管人间世情百态。而当初他所经历的那场世外桃源,其实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劫,当初他若是没过了最后那一劫,他也会自梦中醒来,然后继续庸碌,直到寿终正寝,却无法飞升成仙,只会再堕轮回,世复一世,一直庸碌下去。
那本杂录并不是很出名,季莨萋还是在汝城时看到的,看完她记下来只是觉得自己的情况和老汉相似,她当时还分不清自己是重生了,还是那几十年的伤痛都是庄周之梦,所以那段时间她还有些迷茫,直到她真实的感觉到自己仇恨,仇恨到一想到季靥画和司苍宇的名字,整个骨髓都在抽痛,那时她才坚定了想法,也才拟定了自己的重生之路。
“若是梦劫,那便是你的造化。”天涯禅师的声音缓缓响起,像是已经放下了对她的怀疑,过了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串佛珠.伸手递给她.“拿着吧,这个会保你平安。”
季莨萋垂眸看着,这佛珠乃是金黄香龙楠木所制.金色云纹似漫天雪花隐育千层.静观思绪万千又禅意亦然.变幻无穷.尽显远古之气.更神奇的是竟有“射髓”纹出现.可见绝非凡品。她仔细一看,每一个佛珠上还都刻着长长的经文,更知道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心里顿时说不出的复杂:“今日是我与禅师第一次相见,禅师为何送我如此贵重之物。”
第85章 天梅失控()
天涯禅师面色平淡的道,“巴结。”
“你说什么?!”季莨萋以为自己听错了。
耿直的天涯禅师再次重复,“我说巴结,总之你收着吧,将来指不定贫僧还有事要求助施主。”
她有什么值得一位连皇上都要给面子的大禅师巴结的?
季莨萋盯盯佛珠,再看看天涯禅师,顿时无语凝噎,从刚才天涯禅师和长公主的对话中她就听出了这位禅师的与众不同,但是她没想到她刚才的认识还太浅薄了,现在眼前的才是更加赤裸的真相吗?这位禅师真的是禅师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季莨萋深深的怀疑了,但她还是伸手接过佛珠,诚信谢道,“那莨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知道自己若是不接,这位脑子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禅师不会因此放过她。
等到季莨萋走后,天涯禅师突然对身后不远处的树影唤道,“出来吧。”
黑影后,一个黑色的影子跳出来,对着天涯禅师一拱手,“大师有礼。”
“连城,回你家主子身边吧,我天临寺不欢迎不速之客。”
黑影连城微微蹙眉,视线望向季莨萋消失的方向,缓声道,“大师,我家主子就在山下,您愿随我走一趟。”
“不去。”斩钉截铁的拒绝,天涯禅师突然反应过来,回过头来好奇地问,“你家主子什么时候离开蜀国?”
“暂时不会离开。”
天涯禅师皱眉,态度明显不耐,“还是早点走吧,最近蜀国朝堂很乱,他一个异国人留在蜀国国都难免招惹祸端。到时若是大动干戈,我是不会出面保他的。”
“……”连城滞了滞,而后咬咬牙,“大师不必多虑,我家主子暂时安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事。”
“最好是。”天涯禅师漫不经心的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连城连忙上前,“大师,我家主子就在山下……”
“就让他呆在山下吧,他身份特殊,我身份也特殊,贸然见面若是被人看见恐怕不好解释,还是有缘再见吧。”说完,转身大步就朝禅房的方向走去,那快速的步伐,赫然有点逃之夭夭的意思。
连城再次无语极了,最后他看看天涯禅师的方向,再看看季莨萋的方向,左右权衡一下,还是往季莨萋的方向走去了,主子让他保护季五小姐,他还是乖乖遵命的好,至于天涯禅师,下次带坛子好酒来不怕他不肯出山。
季莨萋前脚回到斋堂,天涯禅师过了一会儿也来了,用完斋饭,长公主请天涯禅师到大殿接着讲经.所有夫人小姐也随侍在侧,这些夫人小姐立刻跟捡了大便宜似的兴高采烈,尤其是季老夫人和赵老夫人,脸上都快笑出花了。
讲经讲了一半,在这时候.季莨萋却看见季靥画身边的天梅神色惊慌的在殿外探头.她微微一皱眉.旁边季老夫人也发现了,季老夫人表情难看一下,示意季莨萋一眼,她自己又继续闭着眼睛听经。
季莨萋向孙姑姑告了罪.出了殿门.天梅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惊慌失措的道,“五小姐,我家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季莨萋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问,“说清楚怎么回事?三姐和六妹不是也陪着二姐的吗?还有母亲,杨妈妈石妈妈,这么多人看着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天梅惊恐万分的道,“五小姐,你们用餐前府里就来了消息,老爷让夫人早些回去,夫人嘱咐了我两句便带着三小姐六小姐先走了,杨妈妈石妈妈陪着我照顾二小姐,可就在刚才,我去厨房端了饭菜,一回来屋子就空了,杨妈妈石妈妈说小姐不见了,让我来禀报老夫人。”
季莨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叫杨妈妈和石妈妈说二小姐不见了?她们不是看着人的吗?怎能随随便便就把人给弄丢了?”
天梅不答,只继续探着头往里面看,想找季老夫人。
季莨萋一步拦住她的视线,冷冷的道,“老夫人出不来,天涯禅师难得讲经,又有长公主在,方才二姐与母亲得罪了长公主,老夫人若是再惊扰了凤架,咱们季家就算彻底得罪长公主了。”
天梅脸色一白,也知道不能进去了,她看了看四周,慌乱的问道,“那怎么办?夫人要是知道我将二小姐弄丢了,还不打死我。”
“不是杨妈妈和石妈妈弄丢的吗?关你何事?”季莨萋冷冷的道。
天梅苦笑一记,“五小姐说笑了,杨妈妈石妈妈何等身份,就算真做错了事,夫人也不会怪罪到她们头上,而且这次,不是还有我这个替罪羊在这儿吗?五小姐,您额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想死啊……”说着说着,差点哭起来了。
“我要如何帮你?”季莨萋问。
天梅立刻喜逐颜开,“五小姐愿意帮奴婢,您跟奴婢走,奴婢之前问过天临寺的和尚,他们说没见过二小姐,奴婢觉得他们就是敷衍,五小姐您再去问问,有您问,他们一定好好找人。”
季莨萋有些头疼,天梅的戏演得很假,若是平时她也将计就计跟着去了,可是今天她还担心这秋染,那颗糖豆里面放了什么她至今不知,秋染又生死未卜,季靥画想做什么她几乎半点苗头也寻不到,这么贸贸然的跟去,很可能中计。
心里挣扎了一下,可天梅一看她沉默了,立刻嗷嗷的大哭,“五小姐,五小姐您救救奴婢吧,您若是不救奴婢,奴婢就算冒着大不敬之罪,也要进去通报太夫人了,请五小姐您大发慈悲吧,奴婢知道五小姐心地善良,菩萨心肠,奴婢给您磕头了,奴婢求求您了……”说着说着,竟然当真要跪下了。
眼见大殿里靠外头的几位小姐已经频频侧头来看了,这样下去一定会叨扰长公主清静,季莨萋脸色铁青,低喝道,“好了,别跪了,走吧。”
天梅立刻笑容灿烂的跳起来,提着裙子就在前面带路。
边走季莨萋边问,“杨妈妈和石妈妈呢?”
天梅道,“杨妈妈赶回去禀报夫人了,石妈妈去找管事的大师求助了……”
跟着天梅一路往前走,可路是越走越偏僻,季莨萋心底冷笑,这招她们已经用过了,怎么还不学乖?
“你想将我带到哪里去?”见周围人越来越少,季莨萋终于开口。
天梅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她发现,只垂着头边走边道,“五小姐放心,您就跟奴婢走吧。”季莨萋皱眉,天梅又道,“奴婢是为了您好。”说着又加快了步子。
天梅又走过一处小溪,这才停下来,回头对季莨萋道,“五小姐,这条路下去就是山脚的村屋,您快走吧。”
季莨萋未语,淡淡的看着她。
天梅见她不动,有些慌了,急忙道,“五小姐您快走吧,现在石妈妈、杨妈妈还有二小姐都在另一条路等着您,您可千万回去不得了,若是被她们逮个正着,您可就彻底完了。”
“哦?”季莨萋低吟一声,悠悠的看着她,“为什么?”
天梅看她还这么不慌不忙的,不觉更急了,只能慌忙解释,“还能为什么,五小姐您害得二小姐成那样了,今日还连累她被长公主当面训斥,这新仇旧恨这么多,二小姐不对付您,您说可能吗?事情到这步田地了,奴婢也跟您说明白吧,之前在车上,二小姐是不是给您吃了桂花糖,那糖里没问题,可是配上一会儿禅房里点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