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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站着数道高大身影,琉璃灯笼的光恰好淹至几人脚下,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
君漠宸一直等青鸢摇摇晃晃走远了,才扭头扫了一眼站在暗处的几人,目光停在站在正的男子身上,“毅承怎么来了?”
“爷爷病倒,派我来观礼。”穿着一身冰蓝色锦袍的许毅承从廊下走出,神情略带忧郁地看了他一眼,一揖到底,低声说:“恭贺吾王新婚大喜。”
老爷子家族庞大,人丁兴旺,他有四子三女,孙儿也有六人。当年城破之时,他带着家人奋力抵抗,长子、次子、还有长女都战死沙场。在这二十多年艰难复国的岁月里,又失去了几个至亲,如今只有许毅承父子,以及外孙女许雪樱还伴在身边。
表亲联姻,亲上加亲,也算众望所归。就在大家都以为许雪樱就是未来的皇后时,但君漠宸却突然改变心意,另迎他人,还当着这么多人,让她坐于自己的肩头。不少人都私下议论,是因老爷子最近擅作主张,惹得他不高兴,所以给他们迎头棒喝,让他们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怎么,撂下你的东边防线不管,就为了来看我纳妃?”君漠宸笑笑,抬步往前走。
“大元王纳妃,我怎能不到?东境之事勿需担心,若东边丢了,我会以命相抵,丢不了王的江山。”许毅承抬眼看向他的背影,唇角缓缓上扬,琉璃灯浅淡的光落在他的额头上,更显几分阴郁,“不过,王的美人也抱得太急了,让雪樱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你得空时去看看她也好。”
冷啸拧拧眉,扭头看了一眼许毅承,低声道:“毅郡王,东境之事非同小可,还是不要太随性了。”
“你这哥哥当得贴心,你就多安慰雪樱吧。”君漠宸点头。
他与雪樱,那是老爷子和大家的意思,他从未同意过,所以一直拖至今日也未能成亲。他甚少回去,对雪樱也只有兄妹之情,怎么可能娶妹妹为妻。但老爷子固执,一门心思想补偿外孙女这些年受的苦,也认定只有他与雪樱才最相配,所以才让雪樱白等了这么多年。
“哎,也只有我去安慰她了。”许毅承眼神一闪,快走了几步,低声说:“云罗那边,有人来见过我。他们并不想出兵,想求和。”
“云罗人一向狡诈,坐山观虎斗是他们惯用的手段,这回是想故伎重施吧,不管谁赢,他随时捡便宜。”冷啸满脸不屑地说。
“那也得他们捡得到才行。”许毅承摆摆手,笑着说:“依我之见,不如如云罗联手,让他们不敢再与天烬沆瀣一汽,共同对付我们。天烬国自然想不到云罗会袖手旁观,甚至可能在关键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已走到台阶上的君漠宸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噙笑问道:“你有何高见?”
“不敢称高见,但云罗这几年内斗厉害,确实不想打仗,而且被天烬国压榨得厉害,也有心反他们,所以我们不如假意与云罗联手,先夺他东部几城,他们得罪天烬在先,天烬也不会帮他们”
“所以,云罗王给了你多少钱?”君漠宸又问。
许毅承脸色微变,立刻抱拳深揖,大声说:“臣绝不敢如此,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元。王不要忘了,臣与王一样,都有血海深仇。”
“去和他们喝酒吧,我与你开开玩笑。我还要去陪王妃,就不陪你们了。”君漠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是,恭贺吾王抱得美人归。”许毅承又抱拳深揖,毕恭毕敬。
看着他和冷啸进去了,君漠宸才小声说:“近来听闻云罗国的新皇高陵越有高世之度,其弟高陵滇谋略双全,他二人兄弟情深,配合紧密。那个高陵卫只是他们中的渣子,高陵越由着他胡闹,以吸引视人目光,以为高陵皇族已颓废如此,实则暗中排兵布阵,暗换将领,改革朝政,绝非外人所见的软弱无用。”
“毅郡王虽然气量狭窄了一些,但属下觉得还不至于会收受贿赂,暗算自己人吧,毕竟许大人他们当年都死于天烬和云罗的铁刃之下,他恨至今日,每回出战,他都冲在前面,战功赫赫。”冷青小声说。
君漠宸浓眉紧皱,若有所思地说:“大元有jian细,必须查出来。还要回一趟主城,看望一下老爷子。”
“让属下去吧。”冷暮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你是想看姝娘了吧。”冷青打趣地说。
“胡说什么,滚。”冷暮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骂他。
君漠宸看看冷暮,突然说:“把姝娘接来吧,让她跟在阿九身边。”
“是。”冷暮一喜,又得意地冲冷青挑了挑眉毛。
“去吧,去吧”冷青自觉无趣,向君漠宸抱抱拳,进大厅喝酒去了。
院中人散尽,君漠宸抬眼看眼前的大树,小珍珠蹲在枝头,小脑袋歪了歪,掠翅飞开。不用说,是来偷听的。
青鸢这毛病可不好!
他摇摇头,独自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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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幽州开战,战火毫不激烈,君漠宸把大军都调去符城了,所以此处防备不严,还有内应随时打开城门。
他只要明天早上轻飘飘死掉,天烬国就少了一名举足轻重的大将,他麾下的天羽林军群龙无首,他只需扣住几员大将,就能让天羽林军退至幽州境外。
这些人其实骁勇善战,若能归他所用,当然好。但很可惜,他曾数次试探,这些人对天烬极为忠心,今后只能沙场相见。
至于钥匙和地图,他想短时间是找不到的,不如改条道走。趁天烬国新旧交接,局势不稳,从太后那里下手,让她给君博奕多出难题,先让他们内讧,再一城一城地逼近天烬皇城,完成复仇大计。
入夜,黑色骏马在一间小宅前停下,青鸢从马上利落地跳下来。门口守卫见是她,便推开门,让她进去。
小院幽静,灯火明亮,
倾华独坐桌前,沉静地做着针线活,她的针线工夫不怎么好,所以缝得歪歪扭扭,十根手指都扎得血迹斑斑。
青鸢敲了敲窗户,倾华立刻转头看来,见到是她,眉开眼笑地丢开了手中针线,跳起来迎向她。
“阿九你去哪里了?我好想你,你快进来。”她拉着青鸢的手,轻扭着腰,委委屈屈地叫她。
“哈,你自己做针线哪。”青鸢坐下来,往桌上的袄裙上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这歪歪扭扭的算什么,我给你补吧。”
“嗯,你快教我。现在有些东西我必须自己学会去做,我不想总叫外面那些陌生的侍女,这些人都是君漠宸的。”倾华叨叨着,摁她坐下,拖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认真地看她在袄子上飞针走线。
“你这里得反过来一针,才不容易烂。”青鸢看看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她,轻轻吸气。若她知道君漠宸就是焱殇,会不会又气得倒下去?
罢了,先不想这些。
她凝神仔细给她重补了一遍,教她走针时的注意之事。她不反对倾华学做事,并且学得越多越好,以后能自立更生,不求人。
“这里呢?”倾华靠在她的手臂上,指另一处针脚,“为什么这样打结?”
“哦,是线不够了”青鸢笑得肩膀乱耸,“反正是你的袄子,没补好也是你穿。”
“你捉弄我!”倾华皱了皱鼻子,用额头来顶青鸢的额头。
“开玩笑嘛,你的病好多了。”青鸢拉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君漠宸的大夫还不错,把她调养得好多了。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人也有精神了。
“嗯”倾华轻轻点头,突然飞快抬眼看窗外,君漠宸就站在那里!
当然,是君漠宸的脸。
幽州的事未完,他还不能以炎殇的身份回来。
“那个,你要不要进来坐”青鸢硬着头皮问他。
“不用了,你出来吧。”君漠宸看了一眼倾华,目光转向青鸢。
倾华抱着袄子起身,向他笑着行了个礼。
“你今天要不要说?”青鸢问他。
“不行,你快出来。”君漠宸又招呼她。
青鸢只好拉拉倾华的手,轻声说:“我先走,明天来看你。”
“不要阿九,留一晚吧”倾华急了,拖着她的手指不放,“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青鸢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君漠宸,“不然我今晚就住这里吧。”
“不行。”他还是摇头,明日有大事,一切小心为妙。
“不行不行不行,你还真管着我了!”青鸢小声抱怨,但此是他的复国大事,她怕真出了乱子,怪在她的身上,只好摇了摇倾华的手,轻声说:“我明天一定来,我也才到这里,好多东西要收拾。”
“那我送你们出去吧。”倾华抿抿唇,放下了袄子,和青鸢手牵手出来。
青鸢故意看君漠宸,看他有没有注意倾华,看倾华时有没有感情。但他很坦然,负着双手,慢吞吞跟在二人身后,见她扭头,甚至还一笑。
“真没良心。”青鸢又有些生气。
君漠宸嘴角轻抽,转开了头。
“怎么了?”倾华不解地问。
“没事。”青鸢摇头,小声说:“我出去了,你早点歇着吧。”
“明早我做早膳,你来吃吗?”倾华赶紧问。
“啊,你真会煮饭了,好啊。”青鸢笑着点头,皱了皱鼻头,又说:“若我爬得起来,一定来吃。”
“嗯。”倾华抿唇笑,松开她的手,举到半空中,做了个手影,“你猜,这是什么”
青鸢朝地上看了会儿,小声说:“难道是乌龟?”
“笨蛋,这是四不像。”倾华又抿唇笑。
青鸢拧她的脸,笑着说:“你敢捉弄我。”
倾华拉下她的手,轻轻吸气,转头看向君漠宸,小声说:“宸王,这几日城中传遍了,焱殇并未死,我能见他一面吗?”
君漠宸的眼神微微一闪,沉吟了一会,轻轻点头,“过几日我安排。”
“谢宸王。”倾华冲她一笑,转头看青鸢,“阿九,你快回去休息吧,我等你来用早膳。”
青鸢看看君漠宸,埋头走了出来。
倾华这是还念着焱殇了?这下糟糕了!
院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她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小声说:“你死定了,她还想着你呢,我看你怎么收场。”
“什么?”响起的是倾华的声音。
青鸢匆匆转头,只见倾华就站在院门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而君漠宸就站在她的身边。
“没什么。”青鸢笑笑,冲她挥了挥手。
倾华看着二人上马离开,慢吞吞地关上了院门,脸上的笑意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眸子里全是冷硬冰凉的仇怨。她恨君漠宸,恨至了骨头里。她想不通,为什么阿九会爱上杀父仇人。
“姑娘,歇着吧。”仆妇拎着小灯笼过来,请她回去。
她伸手折了枝梅花,凑到鼻下小声嗅,轻声问:“宸王喜欢吃什么呀?若他明日早上陪阿九同来,我得做点他喜欢吃的。”
“哦,这个我可不知道,我们不常见到王爷呢。”仆妇笑呵呵地说着,扶住她的手臂,“姑娘身子弱,别吹风,快进去吧。”
倾华捏紧手里的梅枝,轻轻笑了笑,脚边树影轻晃,被她一脚踏紧,再狠狠用力,像是要把那黑影踏进泥土里去。
第112章 告诉你们实情【126】()
大臣们早就散去,殿中只跪着鼻青脸肿的秦安宴,正向秦兰和君奕,嚎啕哭诉自己一路所受的惊吓和委屈。汉仪在一边站着,面如金纸,眼中聚满眼泪,眨了眨,便滚滚落下。
“他们实在彪悍,千军万马跟着臣后面追。臣不知道摔了多少回,才逃出那可怕的地方。那君漠宸压根就不管臣的死活,只派了一个小喽喽前去,我看他巴不得让宏王死了。”
秦兰脸色惨白,扶着椅子扶手起身,又重重地跌坐下去,尖声说:“那你没见着耀然?”
“他们拖了好几名士兵出来,当着臣的面行极刑,还说,正式向天下诏告大元王回来的那日,要用宏王祭天。”
“什么?”汉仪从暗处冲出来,一把抓住了秦安宴的胳膊,泪水涟涟地问:“既然知道他们的地方了,宸王为何不前去相救?”
“宸王狼子野心,诏然若揭。最近这段时间,他按兵不动,由着大元铁骑步步进犯皇下赶紧下令出兵吧。”秦安宴膝行到君博奕面前,嗑头哭诉。
君博奕抽出袍子,冷笑道:“出兵?耀然的兵符你可带回来?你可记得那地方如何去?”
秦安宴抹着额上的汗摇头,“臣根本就见不到宸王,也不知他并未交回兵符。那地方位于沙漠之中,对了,是宸王说,他与大元人定好了,让人送臣与浮灯主持过去的。。”
“看来,是宸王把我们都给出卖了。”君博奕揉揉额头,起身在大殿里踱了几圈,低声说:“之前朕一直想不通,为何宸王每打下一处,都会留下重兵驻守。天烬国兵马被他分散到了四个小国,而这四个小国南北相连,形成扇形,与我天烬国接壤。若他自立为王,立都幽州,以这四小国为领地,加上江夏王的地盘,足能与朝廷分庭抗礼。”
“宸王为何不直接夺取皇位?”秦安宴不解地问。
“一是父王去得突然,他那几日被关在轮回崖下,来不及调兵遣将。二是,父皇亲手统率的御林军把皇城守得固若金汤,他可能没有太大的把握。我们天烬死士可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君博奕转头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狐疑地问:“那个大元王真是焱殇,你没看错?”
“真是他,我和他就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气度,就是他!”秦安用手比划着,眼中仍有惧意。
“宸王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贵妃是怀着圣帝的种嫁进宫中?”君博奕深深吸气,脸色越发难看。
“你是说他们是兄弟?但哀家记得倾心贵妃没生过孩子,难道是圣帝别的妃子所生?”秦兰紧张地看着君博奕,手中锦帕攥成一团,“皇上,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耀然救回来,他可是你亲弟弟啊。若君漠宸真是大元人留下的种,那耀然就危险了。”
“朕会想办法,国舅,浮灯主持人在何处?”君博奕小声问。
“他没跑出来,一定是被扣在那里了。大元人才不管和尚不和尚,现在也不知道死活。”秦安宴赶紧回禀。
“他在那里就好说。”君博奕点点头,略微轻松了一些,“浮灯主持德高望众,他们若想重立大元,就不敢伤天下百姓敬如神明的浮灯。”
“他们可都是野狼,恶魔!”秦安宴小声提醒。
“皇上,我想去幽州。”汉仪快步过来,焦急地向君博奕行礼。
“不行,局势太乱,你若出事,我无法向云罗王交待。”君博奕剑眉锁紧,摁了摁她的肩,“你就在宫中等着消息,耀然福大命大,定不会有事。”
“可是”汉仪心焦如焚,脑子里一阵阵地胀疼,眼睛一黑,人直直地往前栽去。
“快送宏王妃去歇着,传御医,太后也回去歇着,朕还要商议耀然之事。”君博奕赶紧扶住她,召过婢女扶她下去。
秦兰只得起身,柳眉紧拧,忿忿地看了一眼君博奕,和莲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