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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大桶温泉水,满满地装了浴|盆,把她抬起来,丢进去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女人哪,和冷柔一样,可不会和她讲温柔,更是君漠宸的作风,全是扒了再说的类型。好在她们都和善,不像冷柔她们,对她冷言冷语,反而亲切和气。
擦干头发,挽上高髻,一支金簪斜绾,金流苏垂至肩头,大红的喜服垂到脚跟,明黄的流黄缨苏缠在腰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装饰了。
“他很穷吗?就这么点首饰?”青鸢故意问。
婢女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把这个戴上。”婢女拿了黄金面具,轻覆在她的脸上,扶她起身。
青鸢木然地看着铜镜,去大元城非她所愿,现在嫁他也非她所愿。他总是喜欢这样,一意孤行,强势霸道。
讨厌死了!
“王说了,若顾尚宫真不喜欢,就当是去喝了几杯酒,喝了点好吃的。”婢女拿起披风,替她系好,笑着说。
骗子!他才不会真的当她只去喝了杯酒!
婢女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是暗自高兴,也不多言,扶着她从屋子里出来,上了一只小辇。
“这辇也是临时给顾尚宫做的,我们这里的女人都骑马,不过尚宫太娇小了,我们这里的马太大,王怕尚宫摔到。”婢女给她放下帘子,让人把辇抬起来。
做这么多手脚,想把他的恶迹抹去?青鸢心烦意乱,摘了金面具,手在脸上乱揉。
一路安静,直到前院,陡然人声喧腾起来,从辇中往外看,只见数十高大的男子正站在大院中,高声笑谈。其中,浮灯格外打眼,白色袈裟,琉璃佛珠,眉目清朗平和,看你一眼,便觉得世界太平。
秦安宴站在浮灯身后,身子微抖不停,一双眼睛左右瞟着,不停地擦汗,看上去吓得不轻。
“顾尚宫把面具戴上吧,不然不吉利。”婢女在辇外小声提醒她。
青鸢放下小帘,把面具覆在脸上,她也不想让别人跟看猴子似的看到她的脸,她这只来自花果山的猴子,如今算是完全落进jian商的魔掌中了。他说得对,用武力,她不可能打过他,只有受欺压的份,他说趴下,她就只能趴下,他说翻过来,她就得跟乌龟似的,把坚硬的壳压身上,把柔软脆弱的肚皮献到他眼前。
若他真的爱她,宠她,便是她天堂。
若他欺她,凶她,便是她的地狱。
青鸢的掌心开始冒汗,心跳得骤如密集鼓点,一身难受。
“王妃到。”婢女在外面高唱一声。
小辇放下,婢女掀开了帘子,扶她出来。满院的探究视线,被黄金面具统统挡回去,君漠宸还算想得周到。
往里面走,人群里有几个娇小身影,青鸢并未发觉,只跟着婢女缓步走向了上首位置。君漠宸就坐在那里,当然,是以焱殇的脸。他未穿大红,是一袭藏青色的华服,胸前绣着雪豹,见她进来了,唇角微勾,冲她招了招手。
“自己过来。”
婢女松开手,青鸢犹豫了一下,微拎裙摆,慢步走向他,到了他面前,才小声说:“我来喝酒,吃好东西的。”
他低低地笑,身子往前俯过来,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把一只黄澄澄的镯子套到她的腕上。
“我母亲留给我的,给你了。”他轻握着她的手,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
第110章 【124】()
青鸢垂下双睫,不看焱殇的脸,吻她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能适应这种转变。
“来。”君漠宸紧握她的手,牵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这屋子里真的很暖,尤其是他们坐的椅子,下面是中空的,内置碳炉,烘得整个人通体畅快。
“解下来吧。”君漠宸解下她的披风,递给了站在一边的冷柔。
青鸢越发有些不自在,往旁边挪了一点,深埋下了头,金簪流苏挡着半边俏脸,藏起她忐忑不安的心事。
君漠宸笑笑,向冷啸点了点头。冷啸会意,大步走到高台前,面向外面朗声说:“请各位将军入席。”
外面站的人大步进来,站于高台前,齐刷刷给君漠宸跪下问安,恭贺新婚。都是雄壮威猛的汉子,嗓门也嘹亮,震得青鸢一抖,藏在面具后的脸上爬上了一丝情不自禁的笑,这场面难得一见,能同时看到这么多高壮如铁塔的男人,随便哪一个,都能用一只巴掌把她拍在墙上成薄薄肉片吧?
“这是我的第一次,”君漠宸偏过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情况特殊,一切从简,立后之时我再补给你。”
“我又没说愿意当你的皇后。”青鸢转开头,她有些不解,他的第一次是什么意思?
君漠宸这时候没和她杠,下巴往东边呶了呶,又小声说:“你看那个是谁。”
青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只见一个小巧的女子正高抬下巴,好奇地看她。
“哈,佳烟。”她跳了起来,若不是君漠宸及时按住她,她已经冲下去了。
顾佳烟倒被她给吓着了,飞快地往一个男人身后躲,双手揪着那人的衣裳,小心地探出小脑袋看她。
青鸢好奇地看那男子,是南月!难道佳烟嫁人了?佳妇十四,正是出阁时,倾华选婿那年也是十四。像她这样十六、七岁的姑娘,已算大龄女青年。
她这突然一跳,也惊住了众人,都好奇地抬眼看她。
“佳烟胆小,你别把她吓哭了,快坐下。”君漠宸眉目染笑,挥挥手,让众人入席。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大家直接坐到席上,该吃吃、该喝喝,豪爽极了。
青鸢转头看他,小声说:“她成婚了?”
“嗯。”君漠宸点头。
“南月对她好吗?”青鸢又问。
“我们大元国的男人,一向疼爱妻子。”他唇角笑意牵开,举起酒碗,迎向前来敬酒的几人。
“恭贺王迎得美人归。”来的正是南月和落恺,手里的酒碗像汤盆!
青鸢惊愕地看着他们把这满满一碗烈酒送入喉中——太可怕了,就算是牛饮水,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也够呛,何况是满碗烈酒。
“爽快!”南月一抹嘴唇,扭头冲着顾佳烟招手,“烟烟过来。”
烟烟青鸢的脸皱得更紧了,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南月虽不似那些铁塔们来得粗悍,但也是一身彪悍气质,从他嘴里吐出“烟烟”二字,实在肉麻。
顾佳烟跟只小兔子似的从人群里钻过来,小心躲在他的身后,细声细气地说:“南月哥哥,你不要喝醉了。”
“你敬王和王妃一杯,恭贺他们新喜。”南月让人倒了一碗酒,递到顾佳烟手中。
青鸢震惊地看着顾佳烟捧高了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抹了一把嘴唇,把酒碗还给南月,又缩回他的身后躲着。
这丫头,居然学会喝酒了!不过,她似乎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佳烟。”她小声叫了她一声。
顾佳烟的小脑袋飞快地从南月身后探出来,惊讶地看着她。
“是我。”青鸢向她招手。
顾佳烟仰头看了一眼南月,见他点头了,才怯生生地往高台上走。
青鸢侧过身,揭开半边面具,冲她一笑。
“呀公主姐姐”顾佳烟细呼一声,惊喜地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没想到还能见到公主姐姐。”
青鸢紧握着她的手指,歪了歪脑袋,笑着问:“你过得好吧?”
“嗯,南月哥哥对我很好。”顾佳烟抿抿唇,扭头看了一眼南月,小脸飞上一抹红,“我们成亲两个月了。”
“那就好。”青鸢摸摸她的小脸,想不到这小丫头比她还早嫁出去。
顾佳烟犹豫了一下,悄悄看向君漠宸,见他正和人喝酒,于是附到她耳边小声问:“公主姐姐,你怎么又被捉来了?”
“倒霉呗。”青鸢笑笑。
“哎”顾佳烟拧着小眉毛,小声说:“不过,千万别再让卫术师来了,上回城烧得好惨,福娘为了把我顶出流沙若不是南月哥哥给我治伤,我的脚就没了。”
“你也烧伤了?”青鸢心一紧,低眼看她的腿。
“哦,这里烧坏了”顾佳烟踮起右腿,轻轻晃了两下,抿唇一笑,“是南月哥哥给我治好的,他可好了,他们其实都很好。”
“让你种菜也好。”青鸢嘟囔道。
“不是”顾佳烟连连摆手,小声说:“在大元城,每一个人都要干活,郡主小姐们也要做事,他们会给将士们做鞋袜,做干粮,全大元城,只有姐姐你不用做事呢。”
“啊?”青鸢愣了。
“因为南月哥哥他们都要出去打仗,找水,建城,他们很辛苦,所以家里的事都是女人做,我现在不仅会种菜,还会煮饭、做衣裳姐姐,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能干。不过他们很照顾我,给我的活都很轻松。”
顾佳烟说得兴起,索性在她脚边坐下,一手靠在她的膝上,眉飞色舞的模样,与当时从曼海出来的那小姑娘判若两人。
青鸢脑子里又乱了,她感觉得到,大元是一个充满了生机和斗志的地方,百姓坚韧、纯朴,不像天烬、曼海的人那样奢糜、混乱、贪婪
“姐姐?”顾佳烟又摇她。
“烟烟,不要吵王妃,跟我过去喝酒。”南月冲顾佳烟招手。
“那我去了。”顾佳烟站起来,恋恋不舍地看着青鸢。
“去吧,这里完事了我去找你。”青鸢冲她招扫手,目送她扑进了南月的怀抱中,跟着他往前走。
“高兴吗?”君漠宸的手臂环过来,把她揽入怀中。
“还行。”青鸢嘴硬,其实能看到活蹦乱跳的顾佳烟,简直让她开心得想跳起来大笑。
“还想更开心吗?”君漠宸笑着问。
青鸢缩了缩脖子,闷不作声。
“来。”他一拉她的手,大步走下高台。
“做什么嘛。”青鸢挣了挣手。
“别让我丢面子。”他唇角噙笑,步子迈得更大。
青鸢从人群里走过时,看到浮灯和秦安宴,浮灯只吃素,所以面前特地摆着素酒素菜。秦安宴身边坐着几个大美人,但一看就知不是大元人,是天烬美姬。大元女人,可不愿意陪这样的货色。
“大王,恭喜大王。”秦安宴堆着笑脸,端着酒碗叫住了二人。
君漠宸停下来,转头看向他。
秦安宴的视线和他对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勉强保持着僵硬的笑脸,小声说:“大王新喜,能否请宏王出来喝杯喜酒?若他安好,微臣才好回去向皇上和太后禀报大王提的条件。”
“提不提随便秦大人。”君漠宸唇角扬了扬,牵着青鸢出去。
“哎、大王”秦安宴想追上来,但在一群大元武士之中,他简直就像
青鸢扭头看着浮灯,他只敛眉垂目,静默颂经。他是方外人,却被朝廷请来谈判救人,在烈酒美人之中独坐,一定很不自在吧?
正同情时,浮灯缓缓抬头,向她一笑,神情平和。
“他知道是我吗?”青鸢小声问。
“可能吧。”君漠宸也向浮灯看了一眼。
“他们不能知道是我吗?”青鸢仰头看他,他今日一直是满面喜色,从这张脸上,她居然隐隐看出几分君漠宸的样子。
也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容貌可以不同,但神态总有相似,所以之前他每次露面都戴着面具,为的就是防止有心人看出他的身份。
青鸢第一回见他的时候,就从他身上看到了熟悉感,原来是来自另一个他。
“你想让他们知道吗?”君漠宸环顾四周,伸手就要揭她的面具。
“不要。”青鸢飞快地摁住面具,埋头往前走。心意不定,她不想拿下面具。
众人跟在二人身后,穿过前坪,上了马。
“去哪儿啊?”青鸢狐疑地看着他。
“为我们的第一次庆贺。”他握着她的腰,把她往马上一放。
他作假作全套,在两边骑的马都不一样,这马儿不熟悉青鸢身上的味道,用力踢着蹄子、抛着肥||臀,向她示威。青鸢抓着缰绳,吓得冷汗直冒。可是被马儿颠了十多下,他才笑着拉住了缰绳,潇洒地跳上马,把她环在怀中。
“你什么意思!”青鸢抹着汗,恨恨地问他。
“让大家看看我的王妃,”他轻抖缰绳,爽朗地说:“也让阿晋认识认识你,它刚是和你打招呼。”
“它叫阿晋?”青鸢拍了拍马儿的脖子。
阿晋甩了甩脑袋,嘶鸣一声。
“好了,以后是一家人。”他笑着,轻挥马鞭。
“你才和马是一家人。”青鸢习惯性地抵他一句。
“你还和鸟是一家人呢。”他非常温和地提醒她一句。
“我喜欢和鸟一家人。”青鸢心里涌起几分小恶意,用手肘往他胸口撞。
“我也希望你喜欢和马一家人。”
二人说完,都有些觉得不对劲,怎么承认自己是马,是鸟呢?青鸢脑中还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她猛地一颤,用力往额上拍了一下,她怎么还幻想出了一个小孩挤在她和君漠宸中间。
冷啸和冷青站得最近,听着这不伦不类的对话,都别开了脸,这实在是有损君漠宸的皇威!但君漠宸倒很享受这样的对话,带了些他以前最轻视的幼稚,肆无忌惮地表达着他的此刻的快乐情绪。
幽默、爽朗、阳光,这些本来就存于他血管里的东西,都在谨慎压抑的生活中挤压到了心脏最隐秘的角落。
而青鸢是一名力士,力拔千钧,把君漠宸心底的这些本质都拽了出来。他来不及经历顽皮的童年,便长成了隐忍的宸王,无数个暗夜里独自奔跑,连笑都快忘掉了。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名女子一起经历如此轻快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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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马奔腾就是这样的气势,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夜空里回响,清一色黑色骏马,将士们不穿盔甲,仅穿一件牛皮护胸,手持两把长长的弯刀,背上背着乌木长弓,呐喊时气势震天,能把星月震碎,能让风云变色。
这就是传说中最强悍的大元铁骑,他们除去了沉重的盔甲,所以身形更灵活,动作更迅速,他们愿意以生命来冲锋,只进不退,只胜不败。
“这就是惊喜?这叫示威!”青鸢嘴角轻抽,小声嘀咕。
“这些都是我们的子民,我们将一同开拓新的大元。”君漠宸揽着她的腰,冲着城楼下的将士们挥了挥手。
青鸢本来又想抵他一句的,但底下那些将士们对她的欢呼声,又把她的小反骨给推回去了。一声又一声的“大元王妃”听着还挺受用。
见她沉默,君漠宸突然就把她给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众人一声惊呼,都看向二人。
她是如此轻盈小巧,嫁衣在风中飘舞,月光落在她微微受了惊吓、又带着些许兴奋的眸子里,亮闪闪的,璀璨华美。
“你干什么?”青鸢根本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动作,坐在一个皇帝的肩膀上,看天下风云变化,这真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她的心跳很快,扑通、扑通,快要冲出来了。
“你这么矮,比城墙砖矮,看不到我们的子民。”他笑笑,抱稳她的腿。
她紧摁着心口,低眼看他,小声说:“你别把我丢下去了。”
“说一声你喜欢焱殇,我就让你稳稳坐着。”他微抬下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