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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下意识伸手捂眼睛,醒悟过来后,立刻拉长小脸,往前方那远去的高傲背影狠啐一口。
从大殿出来,只见路边跪着上官薇和倾华二人,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了,倾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瘦弱的身子晃动不停。
“尚宫大人。”见她近了,上官薇如释重负,长长吐气。
“起来吧。”
青鸢扶起二人,此刻见她,已经说不清要恨她,还是要同情她了。三个人的命运这样紧紧纠缠在一起,也不知何时是尽头。
她还不甘心,视线追着黎夷走。那人疾步如飞,已经快走出她的视线了。君漠宸倒是走得慢,像是怕踩死蚂蚁,还扭头看了她一眼。
青鸢有气无力地瞪他一眼,转头看上官薇,随口关切了一句,“她没打你们吧?”
“没有。这事真是奇怪,那晚有人想要杀我们,却突然出现了一行人救走我们,好吃好喝地安置在一间小院中,但是昨晚又突然来人给了我们一些银子,让我们出来。”上官薇摇头,用袖子擦脸上的汗,跪了这么久,她也吃不消。
“那就拿着银子走远点啊,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青鸢恼火地问。
“你以为我想来吗?”上官薇苦笑,扶住倾华,小声说:“她又发寒了,我只好带她进城找大夫,没想到被上官薇的人找到了,逼着我们问这些天去了哪里,我只好撒谎说,是陛下的人放我们走,我不甘心让你一个人在此,所以一直逗留至今。”
上官薇撒谎倒是一流的,反正君鸿镇死了,死无对证,秦兰也没办法。想杀上官薇的人,和救上官薇的人,都是什么人呢?
“算了,即来之,则安之,看来是老天爷不舍得我一个人受罪,让你也来尝尝滋味。”青鸢揉了揉额头,小声说:“我想法子,把你二人调去花园里,轻松一些。”
“多谢。”上官薇表情复杂,微弯了腰,居然给她行了个礼。
“走吧。”青鸢挥挥手,让她们跟着在一边守着的太监离开。
“阿九。”倾华伸手拉她,小声说:“我们连累你了。”
“别说傻话。”青鸢努力地笑笑,拉紧她的手指,轻声说:“记着,活着才能享受到好日子,老毒妇怎么对付你,都忍下来,没事的,你看看我,我就忍这么多年,什么鞭子,什么板子,还有毒药,我都尝过了,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上官薇轻咳几声,转开了脸。
青鸢白她一眼,把倾华往前轻轻一推,向她摆摆手。
倾华点头,也努力地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不连累你,不做你的累赘。”
“快走吧。”青鸢连声催促她。
母女两个这才跟着小太监往皇后宫走。
青鸢看着上官薇,又有了种幸灾乐祸的喜悦感,因果循环,日月昭昭啊!哈她理了理衣衫,昂首往回走。
这么简单就找到黎夷,说明她运气还挺不错!看来,她代倾华来天烬,完全是冥冥之中有指引,引着她过来找回家的路。
就是这位黎夷大人,似乎有些脸皮薄,爱脸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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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漠宸议完事,已是深夜,他依例巡查皇宫,再顺道去看洛老太妃。
惜夫人隔日便会进宫,与洛老太妃一起修剪花枝,下棋聊天。此时她正在洛老太妃的宫中。
“宸王来了。”宫婢们乐滋滋地通传,引他进去。
“宸王。”惜夫人赶紧出来迎接。
君漠宸看她一眼,面色不善,淡淡地说:“你办了什么好事?”
惜夫人脸色微变,嗫嚅着说:“妾身回府再向宸王解释。”
君漠宸冷哼,大步从她身边擦过,进了洛老太妃的房间。
“宸王来了,快来,你媳妇才煮好的凤栖红茶。”洛老太妃满头银发,手里拿着一把花铲,冲他招手。
“洛老太妃,本王看看就走。”君漠宸走到她的面前,看她给一盆雪青松土。
“这花不错吧?”洛老妃抚着雪青淡紫粉色的花瓣,乐呵呵地说。
“嗯。”君漠宸双手负在身后,看了会儿,沉声说:“老太妃早歇着吧,惜娟从明日起不能进宫陪老太妃了。”
“啊,为何?”老太妃愕然地看向他。
“王府最近有些事,需要她执掌。”君漠宸
“哦你说得也对,她成天在我这里,也不宜于给你生下一男半女的,你也早点定定心,把孩子生下来,让我也抱抱。”洛老太妃又笑起来。
“告退。”君漠宸抱抱拳,转身就走。
“什么脾气。”洛老太妃摇摇头,看了一眼惜夫人,小声说:“你去吧,我看他心情不好,你柔顺一些。”
“是。”惜夫人点头,福身行礼,“妾先告退。”
“嗯,多让着他,他心里闷着事,别人不谅解,你得多谅解。”洛老太妃又叮嘱几句,让她拿了些茶叶和糕点给君漠宸,亲自送她到了宫门口。
惜夫人追上君漠宸,犹豫半天,才小声说:“王爷不要动怒,都是老爷子的意思。”
“闭嘴,这是什么地方。”君漠宸脸色一沉,扭头看她。
惜夫人赶紧掩上嘴,看他脸色不好,脑袋缓缓垂下,半晌才小声说:“只因她一句想娘,想家,你就不惜一切,要把那两人救下来王爷,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妾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爷您,但是,妾是真心为爷打算。”
“够了,你回去吧。”君漠宸转开了头。
身后花丛悉索地响,君漠宸的双瞳一寒,杀机顿显。
第91章 女人的心,太柔软了【97】()
“你们这是干什么?”君博奕转过头,凌厉的视线投向摔在地上的欣妃。
欣妃跪爬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君博奕,突然,她尖声笑了起来,连滚带爬地爬到他的身边,用力箍住他的腿,把脸埋进了他的龙袍中,眼睛瞪得大大的,兴奋地说:“陛下,你来接臣妾出去了吗?臣妾唱曲给陛下听吧兰花欣向荣,俏立月中天”
大风骤起,在衣袂猎猎声中,欣妃尖细颤抖的歌声格外刺耳,听得众人纷纷后退,捂住了耳朵。
“皇上,欣妃受了刺激,还是让她下去吧。”青鸢连连挥手,扮出厌恶状,“玉芬姑姑,给欣妃娘娘请御医来看看。”
“可是御医不能进来。”梅玉芬犹豫了一下,看向君博奕。
“朕允了,把欣妃扶下去。”君博奕眸子里锐光一闪,低声道。
“陛下,臣妾还会跳舞,臣妾新学的一支舞,臣妾跳给陛下看”
欣妃还要挣扎着往他腿上扑,梅玉芬赶紧带着婢女们上前来,拖着欣妃就往后园走。
“真可怜啊。”青鸢秀眉轻拧,摸着手腕,不停地叹息,“长得如此美貌,却得在这里上关上一辈子,真是暴殄天物。”
君博奕笑笑,从袖中拿出明黄的锦帕,托着她的手,包住了她的手腕。
“这怎么敢当?那就谢皇上了。”青鸢抬腕看锦帕,舒眉展颜地谢恩,仿若对他这样的举动格外享受。
“长风与我亲如兄弟,你今后是我弟妹,有何不可?”君博奕笑笑,指着院门说:“我是来接你的,正好从这里出去,经东角门去将军府,沿途还能停一停,让你看看天烬国的集市。”
“去卫长风那里?”青鸢双瞳一亮,连连点头,“皇上容我换件衣裳吧,他昨儿就笑我顶着绿头绳难看。”
君博奕含笑点头,在梅林里站着,等着她出来。
青鸢合上了门,靠在门上用力吸气。欣妃在装疯,所以欣妃的话多半是真的。这欣妃家里不知是何来头,让她可以免去殉葬的命运,不过青鸢猜,一定是君博奕的人,甚至是极重要的心腹,所以才能知道这样的秘密。
欣妃只怕是活不成了,今日听到这秘密的人,可能都活不成!
一、二、三青鸢在心里数刚刚那些婢女的人数,好像有五人。最烦恼的是梅玉芬后来也赶来了。
梅玉芬是好人,偏这皇宫里容不下多少好人,老天爷总要给好人的人生里多丢几只妖蛾子!
她闷闷地扭头看窗外,此时只有君博奕一人站在梅树下,拈枝看梅花。
他侧对着门,看不清他的表情。君博奕对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相识以来,对她彬彬有礼,从未有逾矩之处。这个人的自制力也很强,不亚于君漠宸。他若是明君,天烬必会持续强大。他若是黑暗之主,那就不好说了
另外,君鸿镇死于彼岸生,那就是卫长风和君博奕下的手。
彼岸生是曼海国东海岸独有的一种海草,是血珊瑚的伴生物,当地人叫它索命草,医书里叫它彼岸生,意思是碰了它,稍有不慎就得去彼岸,重新股胎做人。它很难采集,只有极有经验的渔夫才敢去采摘,用来毒杀凶猛的食人鲨,稍微不注意,渔夫会和鲨鱼一起丧命,得不偿失,所以这些年来已经没人去碰彼岸生了。
卫长风从古药书里发现这种海草后,便去了东海岸,费尽周折采回了一些!印象中,他好像一共去过三回东海岸,带了十几株彼岸草回来。
他用这种海草制作药物,控制到极小的剂量,麻痹雀儿的神经,再给数只雀儿腹中植入以彼岸生制成的香丸,这几只雀便会增强数倍斗志,再以这几只雀为头领,驭千雀为阵,听卫长风的指挥。
他以前在青鸢面前演示过一次,只用了十只小鸟儿,给青鸢跳舞祝贺生辰,结果耗尽了雀儿的精力,啼出血泪,二人便约好,再不用这种东西了。他又找出了其他能驭千鸟的办法,这才有了大元城的千鸟阵一战。
从时间上来推算,卫长风上回被黑鹰啄伤,应当就是黑鹰帮他送来彼岸生,毒应当是那时候就下给了君鸿镇的。
这么说,在秦兰决定动手之前,卫长风和君博奕已经动手了!青鸢猛地打了个冷战,彼岸生这种东西,用在雀儿身上都显歹毒?卫长风什么时候开始起,不把鸟儿当朋友,只当杀人的利器了呢?
卫长风说她不肯把心事讲给他听,但卫长风你也开始对我隐瞒了呀!为什么出了曼海皇宫,你我之间却开始变得陌生了?
青鸢极重视与卫长风之间的感情,她不想这感情莫名其妙地就变味了,她更不想这十多年处处维护她的卫长风被君博奕给利用了。
她匆匆拉开了衣柜,找了身淡绯色的衣裙穿上,梳了个百合髻,特地拿了朵自己做的绯色芍药绢花戴上,唇颊上轻抹一层胭脂,浅浅上了层粉黛。
她这身装扮很打眼,但有时候高调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谁都盯着她,想害她的人反而不好下手,因为谁也不想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拉开门,君博奕转头看她的时候,瞳中的光明显亮了亮。
青鸢唇角弯弯,轻盈地跳下台阶,快步往他身边跑。
“慢些。”君博奕伸手扶了她一把,爽朗地笑道,“倾华,你总是这么快活,若没有长风,我真想取你为妻,我也能跟着你快活起来。”
“可惜有长风啊,朋友妻,不可欺。”青鸢打着哈哈,跟着他往外走。
“是,是长风有福气,能得倾华为妻。”他说着,扭头看她,低声问:“你知道你最特别的地方是什么吗?”
“我?”青鸢歪了歪脑袋,认真地说:“我最特殊的地方就是我比较倒霉,我简直是倒霉星里的第一祖宗。”
“哈蛤”君博奕朗声笑着,拍拍她的手臂,爽快地说:“不对,你最特别的地方是,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咦,皇上好事将近,心情也好大好啊。”青鸢上下打量他,故意调侃他,“今日说这么赞美的话,意喻何为?”
君博奕的笑容渐浅,轻轻叹气,凝视着她的小脸,郑重其事地说:“明日我正式登基,什么都会不同了。从此君臣有别,朋友不再是朋友,亲人也不再是亲人,夫妻也不再是夫妻,都多了层身份。我会怕有人夺我的命,别人也会怕我一不高兴夺了他们的命。像你这样的笑,我可能以后都看不到几回了”
他说得很感性,不管是不是真心话,青鸢都承认,他说得是现实。
“倾华,”他又低唤一声。
“皇上请说。”青鸢抬头看他。
“不管怎么样,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他越加郑重,神情严肃,“你真的很特别。”
“所以,我们不能做夫妻呀。拿着我去克你的敌人,正好,不如把我放出宫去吧,让我和长风离开这里。”青鸢弯着眼睛笑。
他笑了笑,拉了拉她垂在耳畔的一缕细软青丝,沉默起来。
“皇上,尚宫。”梅玉芬拿着一把碧色油纸伞追出来了,给二人行了礼,把伞捧给青鸢,“尚宫把伞带着吧,这时候虽然雨停了,也不知等下还会不会下呢。”
她说着,突然就福下身,冲着南边的方向行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君博奕和青鸢匆匆转头,只见花泠萱带着两名婢女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正勉强地弯唇微笑。见二人看过来,略一犹豫,慢步走了过来。
“皇上。”她浅浅行礼。
“皇后娘娘。”青鸢也赶紧向她行礼。
你瞧,每天拜来拜去的,一天得弯腰十数回,日子久了,腰肌劳损、椎间盘突出,诸如此类的病一定会疯狂纠缠上她。
花泠萱扶起她,轻声说:“尚宫免礼,你是皇上的大功臣,是长风将军的心上人,我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不必向本宫行此大礼,私底下,我们以姐妹相称便好。”
“谢皇后娘娘厚爱。”青鸢赶紧又行礼。
“方才才说不必了”花泠萱拦着她,柔眸转向君博奕,轻声说:“臣妾是来看堂姐的,她以后住进这里,还得尚宫多加照顾。”
“你堂姐方才发病了,御医马上就会过来。”君博奕眼神柔和,丝毫没有因为被她听到对青鸢表白流露出半分尴尬之色,“皇后进去看看她吧。”
“好,皇上玩得开心。”花泠萱又犹豫了一下,过去抱了抱君博奕的腰,在他耳边小声说:“皇上莫要喝得太醉,明日还有登基大典呢。”
“去去就回。”君博奕任她抱了一会儿,柔和地拉开她的手,指指侯在一边的小马车说:“倾华,你上马车。”
“尚宫慢些,别碰到头了,长风将军会心疼的。”梅玉芬抢先一步,扶着青鸢坐上马车。
青鸢越发喜欢梅玉芬,她赶出来送伞,就是要提醒他二人,花冷萱来了,不给君博奕再说出更过份的话的机会。抢先扶她的手,也让君博奕没办法再献殷勤。
而这些事是很得罪人的,若君博奕和花泠萱心里记恨,梅玉芬都得自己担着,外人没办法救她。
不对,若梅玉芬有事,青鸢一定会救!她笑着拉了拉梅玉芬的手,轻声说:“玉芬姑姑想吃什么吗,我给你带回来。”
“玉芬最爱吃前街的烤乳鸽。”君博奕笑吟吟地接话,优雅地上了马,低头看梅玉芬。
“皇上还记得呢。”梅玉芬脸上红了红,掩好了马车的帘子。
她这脸红的羞怯神情,落进了青鸢的眼中,让她的心微微一沉。
梅玉芬和这些皇子们一同在皇宫长大,她小君博奕好几岁,据说小时候也伺候过他,添茶倒水,拿书提墨,陪他去夫子那里听讲学。
有句老话是谁也反驳不了的,那就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止是嫁错,爱错也是一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