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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拍了拍手,侍卫牵了几只赌档看家护院的狗进来,放它们到了男子脚边。几只狗儿闻了闻他的气味,摇着尾巴跑开了。
“其实,在赌档的那个,是假冒的你吧?”阿九笑着问。
男子脸色微变,紧盯着阿九。
“从你相貌上来看,应当是南方人。年纪么,应当出生于天烬鸿帝在位时,准确地说,应当在他驾崩前两三年。从你的口音来看,你们都来自琼山地界,学过那里的话,但又带着京城的味道。所以应当是退到琼山处的天羽林旧部的后代。”
男子咬牙,浑身绷紧。
“他应当擅长易容,变声。”阿九继续说道:“并且武艺高强,诡计多端。年纪么,应当是二十以下,出身官宦人家。想必,你也没见过他的真模样吧。说到底,你只是他的棋子,必要的时候就推你出来。你在赌档蜇伏这么久,结果寸功未立,现在还被我们捉来了。我放出话去,给你加官进爵,甚至你不必踏出这道门,可能就会尸骨无存了。依你主子的行事作风,你一定不会死得很痛快。是先拔你的舌头,还是先割下你的喉骨?”
男人开始冒汗,明显地开始颤抖。
“忠于主人,这是应该的。”阿九轻轻点头,笑道:“我会成全你的,反正从你身上得不到什么。他连皇宫机关都闯得进来,这里也不成问题,你就等着孝忠到底吧。而我和焱殇就会在这里等着他,他一个人,绝非我们的对手。到时候你们主仆在地底下相遇,还能再续忠缘。”
男子颤抖得更加厉害。
“我话已至此,你自己享受吧。”阿九起身,慢步出去,轻声说道:“其实我若是你,一定给自己争取一个报仇的机会。我给你机会,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一个问题,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反正横竖要死,不如达成心愿。”
“当真?”男子嗓子发紧。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阿九停下脚步,看着他认真地说:“可立字据,白纸黑字。”
“你们的白纸黑纸有什么作用!”男子怒声道。
“那好,我先放开你。”阿九笑笑,慢步走了回来,“我不怕你先出手,因为你没有这本事。”
男子冷笑,“那我就不信了,我还杀不了你一个女人。”
“我虽是女人,但我有帮手啊。这四周都有人,有机关,你何苦自讨苦吃,”阿九轻叹,“若我是你,就按规矩来,大家都依着规矩,说不定就能成了。”
男子摇摇晃晃站稳,揉着被捆得紫红的手腕,犹豫不决地看着阿九,“但我答了你的问,你还是不守规矩怎么办?”
“信与不信,看你的了。”阿九耸耸肩。
“好。”男子一咬牙,大声说:“你问。”
阿九点头,笑着问:“第一个,你叫什么?”
男子怔了一下,不直接问宫主的事吗?
“怎么,不敢说?怕辱没令尊的名号?”
“林聪,家父天羽林旗下左挥使,林堂。”男子咬牙,豆大的汗从他额上滑下,随即飞快出手,一拳打向阿九的面门。
阿九闪身躲开,笑道:“你吊久了,手臂无力。”
男子失手,错愕地看着阿九。
“第二个问题,”阿九笑吟吟地说:“林聪,你为他卖命多少年了?”
林聪垂手站着,微微晃动,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四年,就在赌档里办事。”
“四年可办过什么?”阿九问。
林聪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阿九轻轻点头,“原来是看别人斗了四年的狗。他肯定是答应你,要为你报仇,所以你才甘心投入门下。不想却只让你在赌档里看人斗狗他来之后,又让你腾出位置,让你藏于暗处。林聪,你上当了。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对公主下手,但他一次也没有。”
“你撒谎。”林聪恼火地大嚷。
“他前后几次进了皇宫,每一次都近距离接触到了公主,但公主还不是好好的?你袭击公主的时候,他应该就在附近吧?为什么没有出来帮忙呢?他肯定知道,你一定会忠心耿耿,死守秘密吧。”阿九又说。
男子挥拳又打。
阿九轻盈转身,拳头擦过她飞扬起来的长发,击到了柱子上,鲜血直流。
“你们不可能翻天,何苦再为难自己。寻一处安静之处,过你的日子不好吗?还要弄得腥风血雨,对谁有好处?你没有,寻常百姓没有,我们也没有。唯独得到好处的是你的主子,他这些年来搜罗的珠宝不知道有多少,谋害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阿九从柱子后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林聪,不要执迷不悟,他一定会死,但你不会,你只是在这里当了几年养狗的小厮,手里并无人命,大可从头再来。”
“我恨不得你们死,怎么可能重头再来?”林聪挥拳又打。
阿九一眼看到他手腕上的红丝线,心中一动。躲开他这一拳之后,一猫腰,敏捷地钻过他的手臂,顺手从他手腕上扯断红线。
“你打死我,妻子怎么办?”
林聪猛地一怔,飞快捂住了手腕。
“哎,这是情人线啊。”阿九摇头,轻叹道:“走了这一步,却没忍住男女心。”
“你怎么知道这是情人线?”林聪抖动起来,步步后退。
“这些年,我们走过的地方太多了。这是瑶孟族的习俗,女子把红线送给愿意共渡一生的情郎,打结处十分特殊,是七星结,代表生生世世,永结同心。林聪,若这事传入你主子的耳中”阿九同情地看着他说:“你要保护妻子,我也要保护女儿,你若不说,我只能当一个恶毒的人。”
“不要。”林聪骇然大呼。
“你放心,我绝不伤害你的家人。”阿九把红线还给他,轻声说:“告诉我吧,那人在哪里落脚,如何找他?从头至尾告诉我。”
林聪颓然坐下,喃喃地说:“我在这里四年,无亲无故,红儿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
“那为了你的妻子,从头再来。”阿九又说。
林聪眼眶红了,点了点头:“请保护好她。”
“你告诉我地方,我接她来,送你们二人去安全的地方。”阿九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肩。
“四年前,我在琼山只是一个普通的镖师,有一回跟着师傅压镖,遇上了诡劫宫人。他们中有人认出了我的拳法。这套天羽林傅天将军所创,天羽林士兵都会。我跟着残部退到了琼山,我父亲战死,我娘带着我在军中洗衣做饭谋生。我从小看他们练拳,所以会了。后来残部也被打散,我就留在了琼山,当了镖师。诡劫宫人把我带去了诡劫宫,说他们都是残部中人,要报仇血恨。我也恨你们,所以就加入进去。”
“知道诡劫宫怎么去吗?你们和漠女教有什么关系?”阿九追问。
“我不知道漠女教,诡劫宫从琼山脚进去。”林聪回忆了半天,摇头说:“当时是蒙着眼睛上下山的,不知道怎么去。他到京中不过一月而已。对了,他喜欢喝桂花酒,衣服上也有点桂花香。”
“好,你现在告诉小红的住处,我马上去接她。”阿九轻舒了口气,终于有了突破口,也算是小十立了大功,捉了个活口回来。之前捉的那几人都是死士,关进来之后,无一例外都咬舌自尽了。
卫长风亲自去接人,阿九打开暗道门,看着坐在暗室里的焱殇笑。
“怎么闷闷不乐?小十呢?”
“在南彦那里。”焱殇拧眉,抬眸看她。
“哦,宝贝女儿不要你了?”阿九掩唇偷笑。
“哎。”焱殇叹气,“突然觉得很后悔,若当时带着她一起去,我们一家三口,会多很多快乐的时光。”
“跟我们在一起那么辛苦,你舍得?”阿九问。
焱殇苦笑,“左右都不行,真是”
阿九走过去,抱着他的肩,温柔地说:“焱殇,都是为了我,委屈你了。一代帝君,却只能生活在这黑暗之中,辛苦打下的江山,却不能享受这成果”
“说什么傻话,我有你就好。”焱殇抱她坐在膝上,温和地说。
“那不要小十了?”阿九故意问。
“现在不是我不要她,是她不需要我们了。她有南彦了。”焱殇又叹气。
“那臭小子,是不是又在占我们小十的便宜?”阿九有点生气。
“迟早要完婚,也不能算占|宜”焱殇想了想,苦笑,“怎么越想,心里面越不舒服。”
“若不是南彦受伤,真想整治他一番。”阿九拧眉,闷闷不乐地说:“臭小子亲我们小十的时候,可真不客气。”
“这”焱殇苦笑不得。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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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太好了,找到地方了!”小十跳起来,连连拍手,扭头看着南彦说:“南彦哥哥,你躺着,我去母后那里去。”
“哎。”南彦撑着双臂起来,呲牙咧嘴地说:“我一起去吧。”
“你能走吗?”小十秀眉轻拧。
“太能了,泠涧的药,很管用。”南彦忍痛装英雄。
“那好吧,小梨子去抬轿子过来。”小十跑过来,亲手抱过他的外袍,帮他一件件穿上。
铜境中,南彦身材挺拔修长,清瘦了不少,但精神还不错。
“等下我父王如果还敢训我,你挡我前面,一定要据理力争,维护我这帝君的尊严。”小十小声说。
“我”南彦心中暗暗叫苦,他哪敢在焱殇和阿九面前据理力争,还指望他们二人早早开恩,允许他和小十完婚呢。
“轿子来了。”小梨子笑眯眯地进来通传。
南彦牵住小十的手,二人慢步进了大殿。
一路上宫人不时弯腰行礼,不见特意增加的侍卫。
“怎么没有加强防备?”南彦奇怪地问。
“想来是想诱那人进宫吧,有父王母后在此,才不怕他呢。”小十笑着说。
“是啊,天下武功,无人能出岳丈大人其右。”南彦钦佩地说道。
“那是,我父王最厉害了。”小十抿唇笑,把头往他手臂上靠。
南彦自然地把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头发。
“我说,臭小子,你把手给我放下来。”阿九不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南彦一慌,赶紧松手,尴尬地看向前方。
阿九正站在一株大树下,用手里的长勾,勾树上的花。
“娘,你干什么?”小十好奇地问。
“你父皇晚上想吃玉兰花汤。”
“这还是花苞呢。”小十看着青涩的花苞,不解地问:“这也行?”
“学着点吧。”阿九笑笑,把长勾给南彦,“你来,给我勾花。”
“让侍卫勾吧,他伤没好呢。”小十赶紧拦住南彦,抱着阿九撒娇。
“哦,现在就心疼他了,你父王想吃,他亲手勾的不好吗?”阿九用眼角横南彦。
南彦笑笑,接过了长勾,忍痛开始勾动树上的花枝。
“娘,为什么还不去抓人,在这里勾花苞啊?”小十帮着捡花苞,好奇地问阿九。
“因为我喜欢。”阿九慢吞吞地说。
小十冲她做了个鬼脸,凑到南彦身边,轻声说:“南彦哥哥你累不累,我来吧。”
“不必了,我没事。”南彦额头覆汗,继续挥动手臂,把缀于枝头的花苞勾断。一朵白玉兰刚刚绽放,雪白的花瓣丝嫩漂亮。南彦瞄准它,小心地勾下来,嗅了嗅,给小十绾到了发髻上。
“真漂亮。”他笑着说。
“给娘也摘一朵。”小十抚着花,扭头看着阿九笑。
阿九翻了个白眼,走开了几步。
第260章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三十一】()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三十一
“娘不要吗。”小十笑眯眯地把花递到阿九的面前。
“白白的,戴在头上有什么好看。”阿九又看南彦。
南彦赶紧放下长勾,跑去一边折了朵艳丽的芍药回来,殷勤地说:“太后,芍药正衬太后。”
伺侯好岳母大人,才有希望早日抱到小娇人啊。
小梨子在一边捂嘴笑,阿九有些过意不去了,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挑的女婿,总不能因为女儿喜欢上了,就觉得他面目可憎了吧。
“行了,你还有伤,坐你的轿子去吧。”她接过花,往发髻上绾紧,拎起装满白玉兰的篮子,缓步往前走。
“我伤已经大好了。”南彦跟过来,毕恭毕敬地回话。
“南彦啊,以后好好照顾小十,不许欺负她。”阿九看他一眼,幽幽地说。
“绝对不会的,这一辈子会宠她如宝。”南彦长舒一口气,和小十对视一眼。
阿九把花篮递给小梨子,一手拉住一个孩子,把他们的手叠在一起,感概地说:“当时小十的爹怕我受罪,坚持只要了小十一个孩子。所以小十这些年来,身边一直是你陪他。我担心你们会成为兄妹之情,那样的感情,做不了夫妻。有朝一日,你们会遇上真心想要的那个人,一场婚姻演变成伤心事。你们想好,是不是要在一起。”
“要。”二人同时点头,又相视一笑。
“嗯,那就在一起,”阿九握了握二人的手,缓缓放开,“我给你们筹备大婚。”
“谢谢娘。”小十扑过把,把她紧紧地抱住,“娘和爹要是不走就好了。”
“双雪樽比你娇气,一旦它的光芒黯淡,我们就得离开,去另一处能滋养它的地方。”阿九无奈地抚过小十的脸,轻声说:“原谅爹和娘吧,如今我们已经摸透了双雪樽的脾性,不像当年那样手忙脚乱,所以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
“嗯。”小十乖巧地点头。
“走吧,我教你做玉兰花汤。喝了皮肤好。”阿九拉着小十的手,快步往厨房走,“南彦去见你岳父大人吧,他有事交待你。”
好吧,又要去伺候岳丈大人了,那个一板着脸,南彦就浑身紧绷
他擦把冷汗,暗自感叹,要娶这天下第一尊贵的女子,还真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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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得不见一丝光亮的宫殿中,焱殇正在与卫长风下棋。
花梨花的贵妃榻,中间搁着棋盘,二人盘腿坐于两边。高脚架上放着小瓷盅,里面冰镇着茉莉花茶,因为放了蜂蜜,满室甜香。
南彦进去,恭敬地作揖行礼,“岳父大人,摄政王。”
“坐吧。”焱殇手拈一棋,转头看他。
南彦规矩地坐下,敬待他的训话。
“南彦的棋艺不错,我已经下不过他了。”卫长风笑着看他,低声说:“过来陪你岳父下一局。”
南彦哪敢,若赢了焱殇,他面子上过不去,给他脸色看怎么办?
“哦,这么厉害了。”焱殇又看了一眼南彦,面无表情地说:“过来下一局。”
虽说这小子不错,但想着女儿心里从此把这小子放在第一,把老爹放在第二,顿时心肝肠肚都绞得难受起来。
“不敢。”南彦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来。
卫长风往后一歪,端起了茶碗轻抿,“阿九就是会做这些新鲜东西,她小时候就会用极简单的花草煮出花茶。”
焱殇最烦他动不动提阿九小时候,瞟他一眼,不客气地说:“一大把年纪了,还小时候。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