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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轻摇。竹楼里有笛声悠扬,歌声妙曼。
“看来杜鹃什么的,都是哄那些俗人的。”小十摸摸自己身上俗气的衣裙,忍不住笑。
“锦汇居不仅做男人的生意,也做女人的生意,还养着一些官|ji;这些获罪的大家千金琴棋书画莫不精通,身价也高。朝中大|员和贵公子,最爱来的是这里。你方才去的地方做女人的生意。”
“女人?”小十不解地眨眼睛,像她这样溜进来看新鲜的女人?
“贵妇来找男|倌儿。”傅石沐直接了当地说。
小十听懂了,脸上一红,赶紧低下了头。
前面有门开的声音,水帘前的小楼门开了,一名白衣女子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眼中,别说小十,身后这些男人的眼睛都直了,这女子简直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样。瓜子脸,白皙的脸,一双眼睛迷蒙忧伤,只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就让大家觉得心疼。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丫头模样的女子出来,指着几人大声质问。
“客人。”傅石沐平静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小姐刚刚来。”丫头抬起下巴,高傲地说:“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我们小姐可是有主子定下了。”
“谁?”小十好奇地问。
“哼,说出去吓你们一跳,那可是大官。”丫头趾高气扬地说。
美人低下头,慢步走进了屋中。
“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漂亮。”小十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问:“你说的获罪的官家千金,就是她这样的人吗?为什么会获罪?”
“去那边吧。”傅石沐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往东边带。芍药花包围的小楼正大门敞开,几名小丫头正在打扫,见几人近了,笑眯眯地说:“几位公子,快请进。”
“你认识她们?”小十扭头看傅石沐。
“不认识,但进来时拿了令牌,他们知道我们是来查事的,所以拿这里来招待我们。本不想来,但你既然好奇,看一看也好。”傅石沐侧身,做了请的手势。
小十有些奇怪,傅石沐今天的态度有点冷漠,不像平常温柔。
“你怎么了?”小十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傅石沐微微一笑,可谁都看得出来,这笑很勉强。
小十咬咬唇,迈进了门槛。
门里悬着轻纱,纱后坐着一位美人,正向几人行礼。
“几位公子请坐,想听莺莺弹什么曲子。”美人莺莺温柔地问。
“随便吧。”傅石沐坐于上座,扭头看向白纱里面。
莺莺坐下,手指在琴弦上轻勾,一曲清平调婉转唱响。
小十捧着茶碗,不时扭头看傅石沐,这人今天真怪,他到底怎么了?
“这是北广府,知府之女,十年前,知府因犯贪腐和杀人之罪入狱,家眷都没入奴籍。这女子当时应该只有十岁。当时被带进了官|ji营,逃了四次,打断过一次腿,肋骨也断了四根。后来王后下令撤掉官|ji。营。但她们无处容身,也无正经人家肯收留,所以继续堕入勾栏行当,直到现在。”傅石沐突然开口,神情严肃。
小十怔了一下,抬眸看向纱帘里。
十岁?十岁的时候,她正被众人捧在掌心——不,现在她还是被众人捧在掌心,可是这些女子已经历经沧桑。
莺莺的曲子婉转,但听不出任何感情,她只是炫耀着她高超歌艺和琴技,若换成另一些男子,这里一定早就是满堂彩了。但此时这里没有一点动静,众人都安静地听傅石沐说话。
“不管什么时候,贫苦的人一定会存在,这世间上不会有绝对的公平。”傅石沐扭头看小十,小声说:“哪个圣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只能尽力让事情平衡,让贫苦的人少受些苦。但只关掉这里,关掉赌档,并不起作用,人心是贪的,只要有人在,就会有这些行当存在。”
“那怎么办?”小十难过地看着他。
“尽一生努力,若能改善一二,也是成就。”傅石沐给她倒了碗茶,放缓了声音。她闯入赌档和这里,让他太生气了。若出了差错,他只能拔剑自刎,追随她而去就算那样,九泉之下,他也无法原谅的过失。坚难困苦,让他去闯,她又何必逞强呢?
第246章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十四 】()
女帝天下,十全十美十四
“不是说,人都有善良的一面吗,为什么只能改善一二?”
小十不服气,穷其一生,一定要消灭这些恶人恶事!
傅石沐不出声,拿出帕子,擦掉她脸颊上的汗。小十生活在众人的呵护之下,所见所闻都只是在皇宫周围百丈的距离内而已,人心之事过于复杂,于她这般年纪,是无法体会的。
“为什么不说话?”小十小声问。
“公主会做到的。”傅石沐温和地笑笑,把帕子放到她的掌心。
小十展开帕子,遮住小脸,轻声说:“傅石沐,你不相信我。”
傅石沐扭头看她,平静地说:“我信。”
只要你想这样做,我便是你手里的刀剑,替你斩妖除魔——
但傅石沐不能说出来,他怕操之过急,吓到了小十,毁掉他唯一的一丝希望。
“那个,你们真的在父王面前起誓,不娶妻吗?”小十好奇地问。
“哦”傅石沐微微一笑,“骗他的。”
小十明眸轻眯,回想起焱子权另一句话:傅石沐对她痴心一片这也是胡说八道,故意破坏他的名声吗?
“那就好。”小十轻轻点头,看向纱帘里,小声说:“若这女子有心出去,就帮帮她吧。”
“她出不去了,”傅石沐摇头,淡淡地说:“出了这道门,世人眼光如刀子般薄凉锋利,还不如呆在这里自在,还有欣赏她的人来听她唱曲。”
“但,这毕竟是玩物”小十斟酌着,说出了这词。
纱帘里,那女子轻轻抬眼,隔着纱帘,依稀看得到她姣美如月的脸,茫然且认命地看着纱帘外的男子们。风扬起时,露出耳朵上一朵黑色的玉石莲花耳环。
傅石沐眼帘轻垂,淡然地说:“世间,谁是谁的玩|物,谁又能真的断定?男人来听她的曲,把大把黄金和时间付于她的身上,以博她的一笑,又何尝不是***的玩|物?”
“你今日的话好有道理。”小十想了半天,拍他的胳膊,“傅石沐果然很厉害啊。”
傅石沐笑笑,又给她倒了碗茶。
小十捧着茶碗轻啜,小声问:“你觉得南月将军府真的有问题吗?还是将军府的门人欺上瞒下?”
“南月将军不拘小节,南彦公子年轻气盛,底下的人难免有些放肆。”傅石沐镇定自若地说。
小十轻轻点头,又问:“但是真的处罚南月府的门人,会不会让南月府难做?”
“理法当清明。”傅石沐有些吃味,小十确实很维护南彦。
“我也知道。”小十笑笑,轻声说:“那就交给你办吧,帮着南月府把不听话的人清理清理,有什么事让他们直接来找我,我看他们谁还敢捣乱。另外,刺客的事就让南彦去处理吧”
傅石沐愕然看向小十,小十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事故,这安排多少让他有些伤心。小十把得罪人的事给了他,把立功的事给了南彦,在她心里,孰轻孰重,分得明明白白!
于靡他们也都听清了,互相看看,不知说什么才好。
“傅石沐,我们回宫吧。”小十站起来,抱着小狗就往外走。
傅石沐起身,慢步跟在她的身后。这样一跟就是十多年,他还从未走过她的前面,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还会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子,成为一国之君
“大哥,您看现在怎么办?”于靡凑过来,小声问他。
“按公主的安排办事,你们去把将军府常走动的门人名册列一份来给我。”傅石沐强笑道。
“是。”于靡只好点头。
小十正走到了小塘边,水帘往下飞落,细密的水雾飞扬,睡莲在池塘里静娴开放,月光穿透水雾,轻落睡莲,幽扬的琴声还在回荡,在这充满了脂粉泪的地方,在这一刻,这地方居然美得不像话。小十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塘中睡莲,小脸上全是严肃的神情,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傅石沐很失落,她长大了,不再事事相信他了。那个拉着他的袖子,在夜梦里哭着要寻找爹娘的小女孩,她会下旨了,让他替她的心上人去挡住流言蜚语了。
“傅石沐,你看这个。”突然小十抬手,指着一只落在睡莲上的蝴蝶,粉唇轻扬,笑着唤他。
傅石沐打起精神,慢步走了过去。
小十拉住他的袖子,轻轻地说:“傅石沐,你看,这些水把睡莲打得东摇西晃,但它们还是这样漂亮地开放。”
傅石沐心里微微震动,忍不住手掌往下,握住了小十的手。
小十匆匆抬眸看他,笑道:“你怎么了?”
这样纯真的眼神,不带任何质疑、排斥,只是单纯地接受了他握住她的手,好像她平常拉他的袖子一样。他微微颤抖,呼吸渐急,那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大人。”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二人匆匆转头,只见莺莺姑娘一身绯色衣裙,匆匆走过小桥,向几人走过来了。
“大人,请问你们是哪个衙门里的人?”莺莺下拜,娇声问道。
“姑娘有何事?”傅石沐挡住小十,不让莺莺看出她不是杜鹃。
“我的东西丢了,但不便报官,不知大人能否帮忙寻找?”莺莺抬眸,娇美的唇角挑着一朵漂亮的笑意。
“哦,是何东西?”于靡上下打量她,忍不住惊艳。
这些官ji要价极高,而且常年是京中大员或者豪富独占,其他人难得见一面真容。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容貌气度,确实是前面的女子比不上的。可惜了,身在这大染缸里。
“我的丫头。”莺莺眨了眨眼睛,柔声说道。
“什么?”傅石沐拧眉。
“我的丫头,叫小岩,她不见了。”莺莺拧眉,轻声说:“上回柳大人来过|夜,半夜非要喝天都酒,小岩出去买,再未回来。妈妈不让声张,但小岩跟了我三年,我不能不管呢。”
“京畿衙门的柳大人?”傅石沐追问道。
“是的。”莺莺点头,柔柔一笑,福身下拜,“若大人能帮忙找到小岸,莺莺感激不尽,定会全力相报。”
“莺莺姑娘准备如何相报?”于靡见她一双媚眸只顾盯着傅石沐,忍不住打趣道。
莺莺用帕子掩唇,笑着说:“当然是听从大人吩咐,大人说东,莺莺不会往西”
傅石沐瞪了于靡一眼,沉声说:“你且回去,有消息会让人告诉你。”
“谢谢大人,这是小岩的画像,小岩的镯子,她有一双一模一样的,这一只她上回说要与我结成姐妹,所以留给我了。”莺莺捧上一张帕子,上面画着彩墨人像,小岩姑娘相貌平凡,笑容开朗。
“收着。”傅石沐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于靡接过了帕子和银镯,向莺莺笑笑,紧跟上了傅石沐和小十。
转过园子,又到了先前的小楼前,那白衣美人正坐在美人靠边,手托着腮,凝神看着月亮。
小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女子也低下头来,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好美。”小十轻叹,真是可惜。
“人间何处是静土。”女子厌恶地拧拧眉,起身进了房间。
“你们看,像不像摄政王妃的语气。”小十笑道。
“像。”傅石沐也是一笑。
“不知道还是不是清倌儿?”于靡小声问。
“什么?”小十好奇地问。
“就是还未行男女之事的女子。”傅石沐落落大方地解释。
小十一阵尴尬,抱着小狗儿加快了脚步。
傅石沐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子的白衣裙角正在门边轻摇,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视线对上,女子缓缓偏开了脸,如玉侧脸泛起了一丝红晕。
傅石沐眉头拧拧,大步走开。
女子抓着门框的手指紧了紧,把脸紧贴在门框上,喃喃地说:“都是女子,为何命运如此不同呢?”
“若想知道原因,杀了她就知道了。”一把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爷爷。”女子飞快地掩上门,小声问:“您怎么来了。”
“都准备好了?”顶着满头白发的老人从黑夜的一角走出来。
“是,准备好了,初九那日代替吴家千金献舞宫门口。”女子轻轻点头。
“挽儿,不要忘了我们家的大仇,绝不可以动摇。”老人握着拳,往桌子一砸。
“是,爷爷。”挽儿点头。
“我们秦家,就算拼得死了最后一个人,也要报了这大仇。”老人深深吸气,堆着皱纹的眼睛里涌出浑浊的泪来。
“是。”挽儿又点头,姗姗过去,给他沏上了茶,“爷爷放心,我会办到的。”
“这是毒药。”老人把药瓶放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你收好了,千万不要碰到身上。”
“知道了。”挽儿用帕子包好药瓶,抬眸看老人,小声说:“爷爷回去吧。”
“委屈你了。”老人拍拍她的肩,翻出了后窗。
“云深不知处,空有寂寞人。”秦挽扶着桌子坐下,神情凄然。
门外有黑影轻轻闪动,无声无息地往楼梯下走。月光落在她绯色的衣裳上,华美的丝绸闪动着冰凉的光,美眸里是绝决的光。到了林间深处,她才停下脚步,折断身边的竹枝,咬牙说道:“世间风云起,偏做卷云人!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生来命运有定数?我非要让天下卷起千堆雪,淹了你们这些贵人!”
大风声,卷动竹叶哗啦啦地响,她丢掉手中断枝,大步往水帘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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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彦已在宫外徘徊了一阵,小十还未归来,心中难免焦急。
“公子,公主今日去过了财档和锦汇居,这时候正往宫里来了,傅石沐他们都跟着公主。”陆真匆匆跑来,俯到他耳边小声说。
“好了。”南彦轻舒了口气,面露笑容,抬头看向前方。
马蹄声急急近来,是小十回来了!
“南彦哥哥。”小十拉住缰绳,歪着脑袋看站他笑。
“快下来,换了衣裳再回去,摄政王等着逮你呢。”南彦板下脸,向她伸出双臂。
小十扶着他的手跳下马,眉头轻锁,“他又没回去睡吗?”
“你溜出去的事,他已经知道了,等下你就说是我娘叫你过去的,我娘那里都已经说好了。”南彦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裙给她,小声说:“就说让你去尝尝涓渝新做的美食,衣裳也是涓渝做的。
“涓渝这回住多久?”小十钻上马车,扭头看南彦。
“娘留她多住些日子。”南彦推了她一下,催促道:“快些。”
马车晃了两下,小十的声音传了出来,“走了。”
南彦扭头看傅石沐,二人视线对上,又迅速分开,南彦跳上了马车,驾车进宫。
卫长风就在帝宫前站着,脸色难看。
“小十,你居然又偷溜出去!”
“摄政王。”小十站在马车前面,端着架子,脆声问:“为何直呼本公主的小名啊?”
周围的人一楞,随即嘴角轻抽,小十居然在卫长风面前摆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