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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忽略了方文的存在,甚至是那些仆用,都忘记了要给自中午就被关在狗棚中的方文一点点吃喝的东西。夜色深了,前院的灯火益发的辉煌,兴致高昂的宾客们发出连番的笑声。但是这一切,都和方文没有任何关系。獒犬们亲昵的舔舐着方文的脸蛋,但是却不能给他那颗渐渐缩成冰块的心一点儿暖意。
朦胧中,方文见到了什么?那一团暖洋洋的光芒中飘来的两个人。
一个是比自己高了两个头的男孩,另外一个是比自己还小了一圈的小女孩儿。两个人在好奇的向被饿得半死的方文打招呼。他们说了什么?
怕惊扰了宾客,狗棚的大门是用拇指粗的锁链锁起来的。但是,似乎沉重的锁头被那男孩儿给生生的用蛮力拧开了?
哦啦,这一段记忆很模糊。
在黑暗的水面上,方文想要抓住有关于这一段记忆的细节,但是总是想不起来。
铁三角的老大龙少,那时候也就七岁的样子,他怎能能把那有成年人拇指粗的合金钢锁头给拧下来?
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罢。意识模糊的方文干脆的放过了这一段记忆。
然后,就是,就是铁三角的成形罢?三人的老大龙少,三人的小妹,龙少的表妹洛雯。以及他这个充数的,总是要被龙少保护的,总是要被洛雯照顾的,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间的多余的家伙。
接下来是什么?
十二岁的那件事情之后,林芝搬出了方家,自己也彻底成了异类,一个游离于人间的鬼魂。
唯独在龙少和雯雯的身上,还能感受到真诚和温暖。
但是,一年前龙少突然失踪。而雯雯呢,因为自卑,因为对于爱情的憧憬却自卑得不敢去接触这个高贵神秘的东西,方文任凭自己脆弱的心碎成了一地廉价的水晶片儿,静静的看着雯雯去了维也纳,去寻求她自幼的梦。
这些让方文温暖,同时也让方文心碎的记忆,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
呃,因为这种安静宁和温暖的感觉?母胎的感觉?
简直就是讽刺。方文在母胎中的岁月,是动荡而不堪的。毒品,酒精,尼古丁,各种不良的成份在他的母胎中汇聚;滥交、疯狂的运动,让方文的母胎有如过山车一样的刺激过瘾。方文的母胎,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刺激起方文这些记忆的,是什么呢?
一缕尖细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方子山,你,你再有胆子打我一下试试?老娘我和你没完!”
这个泼妇一般,不,比泼妇还要难听百倍的声音,让方文的神智清醒了过来。但是,为什么自己清醒了,却不能感应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为什么眼前只有一片漆黑?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什么地方?这里是死后的世界么?
耳边还在不断的传来林芝那代表了方文十八年生命中最深沉梦魇的声音。以及方子山那纯厚、威严,但是没有一点儿感情,空荡荡的好似被咀嚼过一万次又被高温烘干的甘蔗渣一般的声音。
这两个让人几乎能呕吐出来的声音。方文在黑暗中笑了,然后,哭了。
躺在床上的方文,眼角突然溜出了两行淡红色的眼泪。
但是厮打了一阵后,正在忙着整理衣冠的方子山和林芝这一对幸福的夫妻,根本没注意到病床上自己儿子的异样。
病床头的自动护理仪吹出一缕缕温柔的暖风,轻轻的吹干了方文的血泪。
幸福的夫妻,正在讨论对于方文事件的处理意见。
为了方子山在家族中的权力,为了林芝未来可能继承的两成股份,经过短时间的磋商,他们毅然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方文的伤势,哪怕如今已经是2015年,依然是不可能挽回的。这样的一个活死人,不可能做方家的继承人,不可能成为两人手中合适的筹码。故而,他们放弃方文,要重新生一个孩子。
“你提供精子,我提供卵子,经过医学筛选后,进行体外授精。”林芝用一种医学博士研究学问的冷漠口吻说道:“体外授精,合成受精卵之后,再植入我的身体。”
她冷笑道:“方子山,你要明白,我不会再让你碰我一根指头!你,实在是太肮脏了。”她高高的昂起头来,用神灵站在高高的圣山顶端俯瞰众生的目光看着方子山,用圣女宣布恶魔死刑的口吻,表达了自己对于方子山的看法。
“很好。”方子山同样无比恶毒的说道:“我对于一架每年更换十几个司机的二手车也没什么胃口。你这样做,正好。”
林芝的面孔变得潮红一片,她怨毒的看了一眼方子山,冷笑道:“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我怀孕,生孩子,这样大概会让我损失半年的工作时间。我在上海的公司会有半年陷入没有领导人的状态,你要补给我足够的损失。”
方子山皱起了眉头,他冷冷的看着林芝,阴沉的说道:“很好,公平交易,我们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我到时候给你补回两个月的利润。”
轻轻的一拍手,林芝冷笑道:“那么,方文这个丑鬼怎么办?让他做一辈子的活死人?我先说明白一点,我是不会为他花一个子儿的。”她冷酷的说道:“这个丑鬼已经让我在姐妹圈子里丢尽了脸面,我不会为他花一文钱。”
方子山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纹丝不动的方文,沉吟许久,这才淡淡的叫道:“林秘书。”
病房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方子山那妖娆的林秘书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林芝冷笑道:“林秘书啊?嗯?林秘书!方子山,这样你都要占老娘的便宜?啊?你一大老爷们,怎么这么没品啊?”
方子山没有理会林芝的挑衅,他威严的对林秘书发令道:“去找少爷的主治医生过来。唔,不用找他过来了,你直接给他说,若是少爷这样子没办法清醒过来的话。如果不值得抢救的话。你问问他,是不是按照安乐死处理,会比较仁慈一点?”
林秘书目光一动,眼角挑起了几丝笑纹,恭顺的朝方子山鞠躬后,慢慢的退出了病房,小心的拉上了房门。
躺在病床上的方文,在一片漆黑中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对话。
不值得抢救。
不值得抢救?
不值得抢救!
自己,在他们眼里,什么时候又有过任何的价值?
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筹码,一个换取‘父母’身家地位的招牌。
安乐死。自己,就要死了么?
心中一片空灵,方文再也没听到自己的‘父母’又说了什么。只是他们离开时大力合上病房门的声音,再次‘惊醒’了方文。
一片漆黑。
无边的漆黑。
黑暗中,方文的灵魂在漂浮。
他的灵魂被束缚在这一片漆黑的牢笼中,看不到脱困的希望。
很快的,维持这一个漆黑牢笼的外界条件就要被断绝,他的肉体将会死去,他的灵魂,将要在这一片黑暗中腐烂。
方文心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
此刻的他,心头一片的空灵明净。在听到自己‘父母’对自己的判决后,方文在这一刻达到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悟’的境界。
也许因为阅历和经验乃至学识修为的缘故,方文的‘悟’很粗陋,很浅薄,很不值得一提。
但是,悟就是悟了。
一片荒芜的沙漠上长出了一片嫩芽,看似难看滑稽,但是,一片翠绿的嫩芽生长在了荒漠上。
于是,黑暗被打破,一片绿光浮现在黑暗中,方文的灵魂渐渐的和他的肉体合而为一。
被医生宣布注定成为植物人的方文,自一片漆黑中苏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朦胧,身上到处都传来无边的剧痛,痛得方文差点又晕死过去。
但是在那火烧火燎的剧痛中,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周身流转,所过之处,就好似仙露甘泉撒灭了火焰,身体一阵的舒适。
眼前的朦胧渐渐褪去,景象渐渐的清晰。
身穿青袍的冯教授正将一造型古怪的注射器放进一个金属盒子里。看到方文清醒过来,冯教授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在方文看来,那是大灰狼看到了小白兔的笑容,一种由不得你拒绝的,带着强烈诱惑力的笑容。
“方文,你的古文根底很是不错,是真正的天才。冯教授在海外认识几个真正好的国医,他们能治愈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学生?”
冯教授笑得很风情,那是一种很风雅的风情,就好似黄山巅峰的一株老松,风情中透着万分的雅致。
方文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他说不出话,他浑身能碎掉的东西都碎掉了,哪里还能吱声?
但是他眼里流露出的迫切和焦急,以及一些复杂的情绪,在冯教授眼里却是清晰无比。
冯教授笑了,他轻轻的将手按在了方文的胸膛上,温和的说道:“那么,睡一觉罢。你的父母不要你了,但是冯教授。。。不,师尊我,怎么也不会放弃你这么一个绝世天才的!”
一股股温柔的、清凉的风自冯教授的掌心渗入方文的身体。方文空荡荡的体内传来风的啸声。
渐渐的,一缕缕淡青色肉眼依稀可见的风气自方文的周身毛孔中缓缓的流淌出来,方文的头发,也在风中轻轻的漂浮。
冯教授满足的笑了,他用力的点了点头:“妙哉,千年难遇的先天百骸贯通的风灵之体。合当我风大走运。”
在清凉的风气中,方文很惬意的睡了过去。
冯教授笑了起来,伸手拔掉了维持方文生命的几台仪器电源线。
第四章
噩梦中,他被丢下了十八层地狱,受到了亿万鬼神无穷无尽的折磨。就算是在睡梦中,他都能感受到那透骨的剧痛,痛得他的灵魂差点没炸成碎片,痛得他差点没死去的剧痛。然后,就在他渐渐的习惯了这种剧痛,甚至开始在剧痛中感到一种莫名的快感的时候,一蓬光亮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这么醒了过来。
醒了过来,但是大脑暂时还没能掌握自己的身体,方文动也不动的躺着,静静的感受着。
身体下方是坚硬的床板。松木板,方文能闻到松木特有的清香。这种不用浸泡在液体中,脚踏实地的感觉,很不错。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长长的,短短的,时而大,时而小。风的声音,还有孩子们欢快的笑声。那笑声也是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倏忽去来,有如雷霆掠过天空,不可捉摸。
暖暖的风打在了方文的脸上,带来了一股太阳和青草的气息。充满了生命力的,充满了活力的气息。这是方文十八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感受到的美好。在那沉闷的北京城,在那压抑的大院落里,在那死水一样腐臭的家族关系中,方文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美好的气息。
也许只有龙少和雯雯,才能和这样的气息相媲美。
大脑已经习惯了这个显得有点陌生的身体,方文睁开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这是一间精致的木屋,松木板劈成光洁整齐的细条儿拼凑起了地板和四周的墙壁。头顶上是厚厚的茅草顶,草木的清香在鼻头萦绕,很舒服,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屋内就是一张木床,方文正坐在这上面。然后是一张老式的八仙桌,桌上有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却是上好的青花瓷。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中堂,上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风’字。
那个丈许方圆的风字笔势如风,气势万千,方文朝那字看了半晌,居然有一种身体飘飘忽忽的想要飞起来的错觉。他急忙扭头不敢再看,跳下了木床,朝门口挪去。没错,是朝门口挪去。此刻的方文,还无法习惯现在的身体。他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随时好似都要摔倒,手和脚的长度都很别扭,感觉好似长了一大截。
尤其是。。。
方文猛的举起双手,看着那一双洁白细腻有如羊脂玉的手掌,方文惨叫了一声:“我操!这是我的手么?”
方文记得,他以前的手是粗糙黑黄,好似猴爪子的手掌啊?而且,似乎这手掌的尺码也太大了一点?
低头朝下面看了一眼,方文尖叫道:“这么大的脚?”
一把拉开了自己身上套着的短裤头,方文不可置信的伸手在下体掏摸了一阵,又惊又喜的喃喃自语道:“这么大一包?”
“镜子啊,镜子!”方文满屋子里乱转了一圈,想要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但是这屋子的陈设无比的简单,哪里有镜子?他急匆匆的冲向了房门,揭开门上挂着的草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方文就愣住了。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一片翠绿,那绿茵茵的近乎蔚蓝的绿色长草,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瓦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云彩,明净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无穷的光与热洒了下来,给这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镶嵌上了一层耀目的金边。
大蓬大蓬的野花生长在草丛中,无边的草原上顿时多出了一处处七彩的虹彩,在地上的虹彩。
一群群的牛马牲口正在草原上惬意的游走,大群的蜜蜂就在远近起落,可以听到牛马的叫声,蜜蜂的振翼。
一群仅仅穿了粗布长裤,赤裸着上半身,赤裸着脚丫子,黝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的孩子正在草原上兴奋的奔跑着,那欢快的笑声,让这草原已经无止境的生机益发的活跃起来。这群孩子,用一种让方文几乎晕倒的高速在草原上奔走,他们的动作,有如风一样快,轻盈的划过了草地,带起了一条条模糊的黑影。
一只苍鹰自高空突然落下,挥动双爪狠狠的打向了一头刚刚自地下钻出来的野兔。
野兔被那翼展超过三尺的苍鹰一爪击晕。苍鹰发出一声骄傲的长啼,奋力拍动翅膀,抓起那只野兔,就要朝高空飞起。
那些正在草原上飞奔的孩子中,突然有一个孩子兴奋的尖叫了一声。他身体轻盈的飞了起来,朝那苍鹰扑了过去。
黑漆漆的沾满了灰尘和草叶的小脚丫子点在了那苍鹰的背脊上,刚刚离地三米多高的苍鹰有如没有察觉身上多了一个人一般,轻松的拍动起翅膀,继续攀高。那孩子挥动双臂,在苍鹰的背上摆出了一个迎风飞翔的神姿,就这么被那苍鹰冉冉托起来三十几米高!
‘哟呼~~~’,一声欢快的长啸,那被苍鹰托着飞上高空的孩子仰天大笑了三声,双臂一振,朝地面猛的跳下。
“快救命啊~~~”方文吓得大叫了一声,却只见一道长风吹过,那孩子御风而行,轻盈有如一朵蒲公英,悄然划出了里许开外。
“啊!啊!啊!啊!啊!”方文的脑袋一阵的混乱,他抱着脑袋大声尖叫起来。这孩子的举动,已经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一个人,怎么能够像鸟儿一样的滑翔?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抱着脑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正准备倒地晕倒的时候,他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条人影。
方文欣喜若狂的抓住突然出现的冯教授,大声叫道:“冯教授,你,你给我说,我在做梦,是不是?我在做梦?是不是?这样吧,我抽你一耳光,若是你不觉得疼,我就一定在做梦,是不是?”
冯教授气得眉头一抖,咬牙切齿的对方文发了一阵狠,勉强平息了心头的火气,笑吟吟的拍了拍方文的肩膀,将一股清凉的风气注入方文的身体。
抓着方文的脑袋,将他的脑袋扭向了那一群正在飞奔的孩子,看着那群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跳起来十几米高,一个接一个的御风滑行。冯教授大声说道:“方文,我的关门弟子,欢迎来到潘帕斯大草原,欢迎加入风门!欢迎,进入江湖!”
“风花雪月四大秘门!你是我,风门之主风大先生的关门弟子!”
“咕咚!”方文仰天就倒,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五章
“风花雪月四大秘门,合称天门。”
端坐在一个茅草编成的蒲团上,方文满脸是笑的看着对面丈许开外同样坐在蒲团上的风大先生,笑得牙齿都露了出来。风花雪月四大秘门,如此强悍有谱的名字;江湖,如此让人神往的称号。方文笑,笑得一颗儿小心肝都快从嘴里跳出来。高兴啊,得意啊,哪怕他如今知道是风大先生设计让他拜师的,但是他以前的生活根本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