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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面容清隽、两鬓斑白的长脸老头出现在水晶球中。
他没有穿着法师袍，反而是一身半旧的学者服饰，高而窄的鹰钩鼻上架着一副水晶眼镜，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学者。但如果任何人真的只把他当成一个只会闭门造车的老学究，必定要付出巨大代价。
他的影像和矮胖红脸老者各自占据一半地盘，将水晶球分成了两半。
“其他都不必说了，我们应该都清楚当前局势。”
矮胖红脸老者沉声道，“不管为了自己也好，为了门下那些孩子们也好。我们最好商议出一个结果。”
长脸老者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商议的。”
“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格兰特，难道星之海崖的千年传承，就是为了成为别人的奴仆，甘愿受人驱使？”比尤莱沙声道。
“不用激将了，比尤莱。”格兰特摇摇头道，“不是我想认命，但我们没有任何筹码，性命掌握在对方手中，连悖逆她的念头都无法兴起，除了顺从，我们还能做什么？”
“奴仆也是分等级的。”红脸的布鲁克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好，至少还有些用场，应该不会被怠慢――可是我们门下那些孩子们呢？”
格兰特面色一紧。
他颈脖处明显抽动的筋络，清晰表露出他的真实情绪。
对于他们来说，除了进阶传奇之外，心目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师门的千年传承。
再冷酷寡情的人，在一件事上耗费了几百年心血，这件事也会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果仅仅是自己一人，面对这种生死操于人手的境况，以**师的骄傲，三位大师宁死都未必妥协。
可是他们身后都有一个传承负累，整个传承所有人的性命都在对方手中。
他们不怕死，却怕师门传承如黑龙屋脊那样，人才凋零，落到不得不投效林安，才能重新崛起的地步。
说到底，如果黑龙屋脊不是落到那种境地，仅仅因为护誓者的职责，黑龙屋脊未必会那么执着地寻找林安下落。
林安无意中来到亚摩斯法师新开辟的隐居地虽然是凑巧，但反过来说，要是黑龙屋脊的隐居地没有被攻破，他们一直居住在重重禁制和法阵保护下，林安也根本无法被符文感应到。
困守誓言固然是悲哀，但他们更不愿意让师门成为某一个人的奴仆。
正因为如此，哪怕林安尚未表露任何恶意，三位大师却都如临大敌，比传奇亲临还要紧张。
“局面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盟誓被触发的时候，你们都认出她了吧！”
话题陷入僵局，比尤莱忽然插口道。
“当然，换成另一个，我未必认得。”
格兰特道，“但‘那位’在庞培风头无两，一个多月前刚刚晋升。还是几千年以来首次的完美晋升，就算是我这个久居荒山僻野的老家伙，也听过‘她’的名声了。”
他们三人都曾经参与归亡之地一事，与林安有过直接或间接接触。早已听闻过她的事。
何况，林安这两年闻名遐迩，近乎人尽皆知，单是黑发黑眼、容貌绝色的特征，已经足够让人确认出她的身份。
由于担心直接提到林安的名字。会让对方有感应，他们在对话中都以“那位”或者第三人称指代林安。
布鲁克不无讽刺地说：
“葛列格里那老头运气倒好，就凭他那个半亡灵的弟子，恐怕以后要成为‘那位’跟前的红人了！”
“你的消息已经过时了，布鲁克。”
比尤莱提高了声音道：
“赖斯和拉里那帮老家伙被驱赶的事，你们看起来还不清楚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布鲁克惊讶道，“他们那个小团体的谋划事败了？”
达到一定层次，**师都有自己的信息渠道，独家秘法更是层出不穷。许多高层内幕在圈子内并非秘密。
梅林皇室把持五芒星秘法千年，以此分化法师群体，千年来不知导致了多少暗涌和斗争。
在不涉及直接利害的立场上，大部分**师都乐见这种秘法被梅林皇室独家把持的局面被破除，这样一来，他们也有机会沾到五芒星秘法的边角。
这种态度，早已是圈子中秘而不宣的默契。
隐世传承无法出世，利害关系最小，是最愿意坐山观虎斗的一方，甚至暗中提供过助力。
比尤莱大师是多兰之塔的执掌者。与五皇子约克雅丹暗中交往密切，是对梅林皇室最了解的隐世传承，近年来许多关乎梅林兴盛更替的事件背后，都隐藏有他们的影子。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多方拼凑下，竟然将赖斯等人密谋小团体之事拼凑得差不多接近真相。
尽管无法得到最核心参与者的直接阐述，令事件并不足够清晰，但林安在事件经过中的存在感不可忽视，这三个阅历丰富的**师当然不会漏过去。
“这么说，赖斯那帮老家伙会被灰溜溜地赶到佩雷。竟然是她主导的？”
格兰特沉吟，“那帮老家伙有不下十人吧，连他们都不被放在眼里，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见得乐观啊！”
“关键不是这个！”
比尤莱斥道，“关键是，经过这件事，赖斯那帮老家伙应该和她势同水火如果只是忌惮她的背景，不敢报复，也就算了。”
“但我从法师塔那边得到消息，因为某些原因，赖斯他们已经与她妥协，甚至他们会选择前往佩雷帝国，据说也和她有关。”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布鲁克追问。
“法师塔那边不肯说。”比尤莱对此犹有记恨，“以我和卡迪拉克那个老家伙两百多年的交情，他依旧把嘴闭得跟蚌壳一样！”
“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
“法师塔那群老鬼，连叛国都不见得怕，他们会对一件事保密，说明这件事和他们也有密切关系，也很可能和我们有密切关系。”
格兰特深沉道：“你说得对，比尤莱。如果这一切都与她有关，我们对她的重视程度，必须至少提高两个等级。”
“可惜，这个消息来得太晚了，如果我们提前关注到这些消息，或许甚至不会有触发盟誓的这一天到来。”布鲁克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已经基本达成一致了。”
比尤莱尖声道，“那么，同进同退，有意见吗？”
“同进同退！”
“同进同退！”
两人齐声说道。
（）
第1078章 真情假意（）
银水晶上，矮胖红脸老者和长脸老头的面容消失。
银水晶基座上的法阵上，六颗星芒钻石逐渐黯淡，从内部出现无数裂纹，宣告报废。
笼罩观星台的星光徐徐回收，比尤莱大师目视她像一条飘忽的银纱，缓慢地飘回属于它的天穹。
匆匆从观星台上下来，守候在外的大弟子伦森恭谨地行礼：“老师。”
比尤莱大师大师略一点头，对弟子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她并不是没有留意到弟子的欲言又止，却没有理会，一拂袖，匆匆返回自己居住的塔层。
塔层位于法师塔的次顶层，顶层是魔法花园和观星台。
这一层是历任多兰之塔执掌者的惯常居住的塔层，内外防护是所有塔层中最为严密的，即便是平时开启的防护禁制，也足以抵挡绝大部分的攻击和预言法术的窥视。
但比尤莱大师大师还觉得不足，进入炼金室后，还开启了炼金室的防护，层层灵光亮起，无数魔法通路开始向法师塔底部的元素池抽取魔力。
深深吸了口气，喉头并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浮动，比尤莱开口，嘶哑难听的嗓音以一种压低过、刻意减少了锋锐感的语调唤道：
“阁下。”
时间不过一息，在比尤莱大师大师的感觉中却极为漫长。
“很好，比尤莱大师，您做得比我预期中更好。”
当轻柔的女声在心中响起，比尤莱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少女曼妙的身影。
比尤莱大师身体一颤，消瘦的下颔绷紧，却低声道：“您过誉了。”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讽刺之意。”
像是很清楚自己的话会对比尤莱造成什么影响，林安柔声道，“很快，您就会知道，您做出了真正正确的选择――无论对多兰之塔。还是对其他两大传承。”
“或者，您到现在还不相信我？”
比尤莱大师心中一颤。
她立即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少女第一次主动联系她的时候，从空间中拿出的、一枚又一枚的令牌。
足足十枚。
这是包括新晋的五芒星在内、当世人族所有传奇的令牌。
比尤莱大师至今还记得少女的动作。
平静、淡然。就像只是拿出十块铁块，那种将传奇令牌视同寻常的态度，根本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比尤莱大师单是第一眼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时，就已经开始心神战栗。
是的，少女的举动简直就像一个暴发户。将自己所有的金币都堆放到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财富，简直庸俗而粗暴。
然而，除了这个少女之外，整个缪斯大陆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像她这样“庸俗粗暴”。
在林安还没开始说第一句话之前，比尤莱大师就已经清楚，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林安说完她的要求后不到两个魔法时，同时也是盟誓被触发不到六个小时的时候，比尤莱大师已经完成了林安交代的任务。成为了四大传承中第二个投效林安的隐世传承。
只不过和黑龙屋脊光明正大的举动相比，林安只打算让多兰之塔成为暗中的投诚者。
之前的那场三方联络，既是任务要求，也是投名状。
比尤莱大师心中苦涩。
这件事如果暴露出去，三大传承之间将不再有任何信任可言，分崩离析的隐世传承只能各自为政，迟早也会被这个少女掌握在手中。
比尤莱大师甚至该感到庆幸，林安选择了她，而不是布鲁克和格兰特中的一个。
定下“同进同退”的盟约，再用多兰之塔暗中左右。也就掌握了三大隐世传承。
掌握了三大隐世传承结成的同盟，以三大传承在隐世传承中的名望，也就相当于将其他隐世传承间接掌控在手中。
但比尤莱大师知道，从答应林安的要求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
她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您拥有这么多位冕下的支持，为什么还要用这种、这种”
“你是想说，这种并不光明、而且容易留下后遗症的方法，是吧？”
林安轻笑，柔声道，“您可以直说。我并不介意。”
她歪着脑袋，右手食指转着一绺乌亮发丝，神色中带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青春娇柔。
比尤莱看不到她身后代表背景，但看得出她正坐在椅子之类的东西上，唇畔的微笑娇美温柔，但比尤莱大师却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年龄不到她十分之一的少女。
比尤莱大师叹了口气，“是的，我不明白，您为什么用这种、迂回的方法，去收服隐世传承。”
“原因？请容我暂留悬念，将这个问题，留到我们正式见面再解答。现在这样的情况，无论对您或是我，都并不够正式。”
林安温和地说，“但您尽可放心，隐世传承恪守盟誓千年，并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不会对你们不利。”
这点比尤莱大师倒是相信的。
林安特意迂回行事，费了相当心机，说明隐世传承对她有用。
在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想必林安会好好保护她手中的这份力量。
但林安的言下之意，显示出她的真正目的事关重大，这让比尤莱大师提起了心。
带着重重心事，比尤莱大师只能看着林安单方面中断了对话，消失在自己脑海中。
林安睁开眼。
守在窗边的蒂蒂立即有所觉，和趴在阴影中的威廉一起扭头，看向林安。
林安从椅子上站起来，环顾房间中简朴的摆设，站起来。
这是亚摩斯法师的房间，也是山谷中唯一一座泥土房屋中的主卧，同时充当他的临时炼金室。
当林安表示需要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的时候，亚摩斯法师连她要做什么都不问，二话不说把最好的房间给让了出来。
别看摆设简单，桌椅全都是就地取材的木料打造而成。但实际上房间内部的墙壁上纂刻着不少法阵，其中不少是黑龙屋脊自行研究发展出来的独门法阵。
这个看似歪歪斜斜的房间坚固程度，足以抵抗一个六级塑能系攻击法术的轰击。
以它的基础材质来说，可以看出亚摩斯法师虽然还是白袍法师。基础却格外牢固，在魔法阵方面拥有卓绝天赋。
“好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也准备该走了。”
可能是因为蒂蒂打开了窗口，声音传到外面。林安话音刚落下不久，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而后房门被叩响。
亚摩斯法师手中拿着打下林安魔法印记的符文石，身后是几个魔法牢笼，两头小飞马在里面啾啾直叫。
“主人，您的魔兽已经被找回来了。”
“我说过，不用叫我主人了，亚摩斯，你可以叫我琳法师，或者琳。”
亚摩斯法师摇头。“身为您的追随者，怎么能这么称呼您呢！”
在这件事上，他显露出分外的固执。
两人一番争执，终于彼此妥协，亚摩斯法师将对林安的称呼折中为“小姐”，因为林安说她的追随者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你真的要跟我离开吗？我想你已经知道，千年盟誓并不会对隐世传承束缚太久了。”
对于亚摩斯法师，林安并没有隐瞒她的打算：
“当然，你忠诚地恪守了‘护誓者’的职责，即便你不跟在我身边。我也会让三大传承尽量扶植黑龙屋脊，令它重现往日荣光。”
“盟誓就是盟誓，即便您不再以契约强制束缚我们，依旧无法改变您与我之间的身份。”
亚摩斯法师沉声道。“千年盟誓始终也是黑龙屋脊传承的一部分，身为黑龙屋脊的继承者，我没有理由去拒绝执行它――相反，您决定主动解除契约，令我更加坚定了，您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主君。”
“至于我的选择是否正确。相信历史会给与正确的评断。”
“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安叹了口气道，“魔灾将至，跟在我的身边，你有可能会遭遇许多远超你能力的危险，危急之时，我不一定能保全你。”
“与之相比，只要你做好充分准备，这里会远比我身边安全。”
“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意旨吧，千年盟誓的缔结目的，就是为了人族兴盛，那么黑龙屋脊在我手中黯淡的荣耀，也该从抗击魔族的烈火中重拾！”
亚摩斯法师坚定的说，“虽然刚刚认识没多久，但您人格魅力已经令我折服。只要您不嫌弃我实力低微，我愿意追随您左右，成为您手中的利剑和盾牌！”
“我相信，这个选择，会在人族历史的卷轴中留下属于黑龙屋脊的印记。”
在他身后，那个名叫米歇尔的女武者也说道：“亚摩斯法师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好吧，既然如此，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手足！你愿意充当我的利剑和盾牌，我也绝不会抛弃自己的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