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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道长长的身影出现,慢慢地向她走来,鞋子踏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打破了这夜晚的寂静。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这一定是张麦的声音,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她,要她偿命?
张麦扶起了艾怜,把马缰绳放在了她手里,然后把张粟的尸体背起来,走在前头。
艾怜的腿又疼又麻,身上早已冷透,心里更是冻成了坚冰,她麻木地牵着马,磕磕绊绊地跟在他后面。
白天喧嚣的街道现在冷冷清清漆黑一片,店铺都关门了,只有城边上一家铺子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昏黄的光从门里射出来,照在了门前的雪地上,门口两边站着一对儿与真人同高的纸扎的老翁老妪,穿着涂成蓝色的、绘有金色寿字图案的纸袍,阴森着刷白的脸,在寒夜的微风里摇摇晃晃。门口旁的一个平板车上放着一口薄木棺材,棺材板斜着搭在一旁。
艾怜平日虽然胆子大,但这种场合却觉得毛骨悚然,她害怕地紧跟在张麦的身后。
张麦把张粟放在木板车上的棺材里,用布巾仔细地擦净了他脸上的血渍,又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裳,然后示意听见动静出来的老板盖棺。
“当!当!当!”锤子砸着钉子,钉在棺材盖上,这声音也一声声地砸在艾怜的身上,让她的心一颤颤地发抖,这情景让她对这个世界如此地绝望。
张麦把马背上的包袱放到载着棺材的平板车上,又把马车套在马身上,又有伙计出来在车上放了一把铁锹、一团麻绳,一些纸钱和香烛上去。
张麦拉着艾怜的手臂,把她按坐到马车上靠着棺材坐好,然后赶着马车离开了这个镇子。
月光照在这个冰冷的小城,车轱辘压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发誓以后一定会让这个县城的某些人付出代价。
此后艾怜困了就靠着棺材打盹,饿了就啃张麦递过来的干粮,他若不给她,她也从不去要。到现在他都没对她说过一句话,也不问张粟的死因,这让她很是害怕。
他的脸严肃得比张粟的棺材板还要吓人。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她有种预感,觉得张麦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压抑得越久,将来就会发作的越厉害。
她尽量地减弱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去触怒他。
三天以后,张麦把马车赶到一片稀疏的林间,选了个位置,拿着铁锹挖起墓坑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也埋进去?艾怜恐惧地打量着周围,思索着逃生的方法。
天寒地冻的,远处是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这条路这么僻静,就算她能躲开张麦,也不一定能逃得开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对他施展美人计了,若还不奏效,那就只有坦白自己的身世,告诉他自己是副宰相陈世美的爱妾,她可以鼓动陈世美去修理罗家,给张粟报仇,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张麦挖好墓坑,把马车赶到高高的土堆旁,示意艾怜同他一起挪动棺材的一头。
艾怜巴不得她对他有用,急忙去帮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两人才把棺材的一头挪到了土堆上。张麦拿出绳子,把棺材捆好,把绳子一头紧紧地绑在墓坑旁边的树上,然后驾着马车慢慢地移开,这样就把棺材就从马车上卸下来了。最后两人齐心协力,一点点地挪动着棺材,最终使棺材稳稳地躺在了墓坑里。
封好土后,张麦在坟前摆上香烛,又烧了纸钱。
第134章 丝柔情()
把张粟下葬后;张麦并没有着急离开;他仍坐在坟前;呆呆地盯着坟包;久久不动地方。
艾怜默默地陪着他,陪他渡过人生中最脆弱最伤心的阶段;不管他领不领情;她都尽量让他知道她就在他身边,始终陪着他。
等天暗下来时;张麦在马车旁生起了一堆火,然后又去坟边呆坐。艾怜困得不得了,爬到马车上;把包袱里的衣物都打开;盖住了自己,面向火堆;很快睡着了。
半夜醒来,见火堆里已被添加了新柴,张麦背对着她;面朝着坟头仍在呆坐;头上的冷月已经开始西沉,清辉撒在广袤的大地上,显得他的背影又孤单又可怜。
艾怜不敢安慰他;把脸埋在一堆衣服里;偷偷地擦着流出来的眼泪。
第二天中午离开这里时;张麦突然对艾怜说道:“如果能回到过去;我希望此生再不要遇见你。”
这话真是让人心酸,艾怜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她对他来说就是灾星,没给他带来幸福,反而要了他弟弟的命。其实她也恨自己,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的话,她再不要,再不要可惜,说什么都晚了,万事皆有可能,唯有时间回不到过去。
马车又走了两天,他们之间形同陌路,他再没对她说过一句话。艾怜觉得他要么就是打算放弃她了,要么就是在狠狠地惩罚她,要么就是把她当成了死人。这种冷暴力,加上这种寒冷的天气,她觉得自己也慢慢地变成了一块冰。
终于走出了那条难行的路,重新回到了平坦安全的驿路上。在一座小镇里,二人进了客栈,要了间普通的房间。
晚上,吃过饭后,艾怜要了热水,在大木桶里泡了很久,才觉得自己慢慢地又有了一丝活气。洗完澡后她瘫在床上,躺在松软暖和的被窝里一动不想动,只觉得身心疲惫。
懒洋洋地打开脑中的地图后,忽然发现地图变了,满脑子里都是放大的延州地图,箭头的终点直指王延龄的具体位置。
原来已经进了延州的地界!
如果明早快马加鞭不停地走,三天后就能到他身边。她刚想欢呼雀跃,突然想起了张麦。
她转头看了一眼地中央的张麦,油灯下,他正用她洗过的水擦着身子,结实的肌肉在灯光下泛着层油光,显得很是性感。
唉!要把他怎么办呢?他刚失去了弟弟,她就要抛弃他。到底怎么能不伤他心又能甩开他呢?
她正发愁的时候,张麦收拾好了,掀开幔帐上了床。
艾怜有些紧张,因为他的脸看上去不是兴奋激动,而是阴沉吓人的,她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害怕地问:“你怎么了?不要这么看我。”
张麦一把拽下了她的被子,没有感情地把她压在下面,艾怜咬着牙不吭声,心里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这是她欠他的,她欠他一条人命。
天亮了,听见张麦喊她,她迷糊地答应着,不情愿地起身,昨晚他的粗暴让她苦不堪言,此刻身上正酸疼得厉害。
她拥着被子,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便请求说:“实在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一天再走。”
张麦面无表情地说:“我把马骑走了,这些银子全留给你,如果我七天后还不回来,你就自己想办法去找你兄长吧。”
艾怜顿时清醒起来,颤声地问他:“你想抛下我吗?你要去做什么?”
“官府不能为我做主,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讨回公道。”
艾怜焦急地说:“你要去杀罗洪业?你千万别以身犯险,其实我,我有办法,我兄长就是延州的大官,他在朝廷中有一帮朋友,我们可以通过他扳倒罗家,为张粟报仇。”
张粟眼眸暗了暗:“你兄长叫什么名字?不是做皮货生意的吗?怎么又会在延州做大官?”
艾怜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张麦冷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弓箭背在肩上:“我把你当妻子,你却从不把我当丈夫,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要走那就走吧,我不会去抓你的,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就不麻烦你了。”说完,转身出去了。
整整七天,这七天里,艾怜起过无数次要跑掉的念头,可是每一次都没付诸行动,明明可以趁机甩掉他的,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抓住机会。
罗洪业是地头蛇,在那个镇子上势力那么大,单凭他单枪匹马一个人的力量,能报得了仇吗?如果他再出了事,那张家兄弟不就都毁在了她的手里吗?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为什么要手欠地进入这个游戏中来?为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包袱里的银钱都留给她了,他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吃什么用什么?
到明早就整七天了,如果明天他还不回来,她打算后天自己上路。没有马,她一个单身女子雇车的话,会不会遭遇坏人?会不会被坏人卖掉或是劫财劫色再杀掉?真是越想越怕,张麦,希望他能平安地回来。
到了晚上,艾怜蜷缩在空荡荡的床上,这七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渡过的最漫长、最孤独的七天。独自一人,浑浑噩噩,什么都想,却什么都不做。
忽然一阵敲门声惊得她一下坐了起来起来,“谁?”
“我,张麦。”
是张麦!他还活着!艾怜惊喜地跳下床,光着脚就跑去开门,刚一打开门,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张麦刚回来时忐忑不安,心里猜想着艾怜十有八九已经退了房离开了,在大厅里向掌柜的一询问,得知她竟然还在,便激动地跑上楼,没想到门开了竟得到了她这么亲热的迎接,便觉得一股暖流蔓延了整个心间。
他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失去了张粟,让他更加害怕这世间只剩下他孤独一人。他紧紧地回抱着她,感觉到她并有躲开他的意思,便放心地只用一只手臂有力地抱着她的腰身,进了屋,用脚把门顶上,同时另一只手臂忙着把斗笠摘下来扔在地上,把肩上的弓和箭袋解下来扔在地上,把腰间插着的匕首卸下来扔到地上。
艾怜被他紧紧地抱着腰,脚尖垂下够不到地面,便把双臂牢牢地挂在他脖子上。
他把她抱到床边,把她压住,向她的唇狠狠地吻了过去,艾怜也配合着他,全心全意地回吻着。
自成亲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热烈地接吻。亲吻过后,张麦微微喘息地对着她低语:“我很高兴,你还在等我。”
艾怜伸手抚上他那沧桑的脸颊,没有问他是否为张粟报仇的事,而是问道:“你吃饭了吗?”
张麦亲吻着她的手心:“还没。”
艾怜温柔地说:“你先吃饭,再洗个热水澡,我给你揉揉肩、捶捶背,其实,我真的能做个好妻子。”
张麦的双眼泛起了泪花:“你能像张粟一样爱我吗?把我当成至亲的亲人去爱?”
艾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这一夜,他们鱼水合欢,张麦享尽了艾怜作为妻子的柔情。
第二天一早,艾怜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对已经穿戴整齐的张麦说:“实在是太累了,我想休息一天再走。”
张麦看着娇滴滴的对他撒娇、再不同他见外的艾怜,疼爱地俯下身,摸了一把她乌黑浓密的头发说:“我那天早上离开时,见街边有一种叫油糕的点心,炸得金黄金黄的,馋得我直流口水,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只是当时没带一文钱,只得遗憾地空着肚子走了。我现在去买来,咱们尝一尝,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艾怜笑了,他这不是挺能说的吗,直接说他想吃油糕,问她还想吃什么不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让他费这么多的口舌。
“再买些粥回来。”
张麦答应了,亲了她额头一下,出去了。
等他走后,艾怜的笑容消失了,她坐起来,悔恨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在前几天跑掉?为什么非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和快乐后再无情地抛弃他?
难道她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成垫脚石,一直要利用到底吗?她怎么这么卑鄙?她恨死了自己。
等了很久,张麦迟迟不归,艾怜很奇怪一个早餐他怎么就能买一个多时辰?难道出事了?
这么一想,便惊惶得六神无主,急忙起身穿上衣服,打算出门去找他,刚开门,就见他手里拿着东西正朝楼上走来。
张麦看出她等着急了,牵着她的手进屋里,解释说:“我听见有人议论说军队缺马,官府贴出榜文要征用马匹,我便把马卖给了客栈里一个正要南下的客商,顺便从他手里买了一头驴子。不这样做的话,咱们的马被官府强行征了去,给的补偿连买驴子的钱都不够。卖马的钱还剩十五两银子,你收好。”
第135章 倔强之驴()
再出发的时候;不用张麦提醒;她很自觉地把脸用头巾包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张麦牵着毛驴;她坐在毛驴背上;朝着延州城的方向走,本来离王延龄越来越近了,可今天艾怜打开地图时,突然发现他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他正朝宋夏的边界线移动,不知他这是在干什么?
艾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职务;就怕他突然被调走;他们去延州再扑空,无奈,只得绕过延州;让张麦继续牵着驴子,朝王延龄的方向追去。
由于现在没有马,他们步行的速度很慢,这样又走了好几天;人烟越来越稀少;王延龄转了个大圈,现在又开始往回返;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艾怜的心也越来越紧张;到时候要怎么向王延龄介绍张麦;她又怎样才能避开张麦去攻略王延龄?真是越想越头疼。
到了中午时;路上突然遇到了很多拖儿带女的百姓,几乎都大包小裹地背在身上,张麦急忙上前打探,才知道前方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昨日被一伙夏国骑兵洗劫了,房子被烧了不算,还杀死了好些人。附近的村子得知消息,因害怕他们前来进犯便拖家带口地朝有驻军的城镇跑。
艾怜一听也怕了,要攻略王延龄,她得先有命在,便和张麦商量了一下,转过身来往回走,跟着这群百姓一起逃难。
她旁边有一个年轻的母亲,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手里还拽着两个,孩子们吱哇乱叫,她也顾不上安抚,不停地呵斥着手里牵着的两个孩子快些赶路。她的丈夫推着个独轮车,车上堆的是满满的家当,一家六口拼着命地向前赶。
哎,艾怜看了眼前面牵着毛驴的张麦,多亏他们俩轻手利脚,没有小孩子这种负担。
正走着,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叫嚷声,随即,人群炸开了,一支又一支的箭快速地朝人群里飞射过来,周围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人们在奔跑着、哀嚎着、尖叫着,彼此呼唤着亲人的名字。艾怜这才发现从后面不远处的树林里,冲出来一队骑兵,他们嘴里大声吆喝着,怪笑着,不停地朝四散奔躲的百姓放箭。
再跑就成箭靶子了,张麦急忙把艾怜从驴子上拽下来,按倒在地,压在身下护了起来。这时,身边传来了孩子尖利的哭声,艾怜扭头一看,几步之外有个落单的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大声呼喊着爹娘,却没有人管他。
张麦怕那孩子被人群踩踏,赶紧爬过去把他抱过来塞进艾怜怀里,他看了看四周,除了远处的那片林子,根本就无处可藏,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战马和箭羽。
他又看了看艾怜,女人和孩子也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他这样的壮年男子落于敌手怕是难逃一死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过得既艰难又屈辱,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对着艾怜的额头重重一吻:“看到那块石头了吗?你抱孩子过去躲在那儿,虽然不能防箭,但可以防止被马踩踏。不管有多艰难,你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如果你有了我的孩子,你告诉他我爱他。”
没等艾怜反应过来,他已经拿下肩头的弓箭,猫着腰远离了她们。
艾怜捂着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