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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很多计谋明明都是很成功的，可那小小的城里居然有那么多的木材，一次次拦住我们的进攻。他们也有丰富的食物，我已经围了五十多天依然没有断水断吃，我围了所有出入要道还是如此。究竟他们是不是又用了道法？这样赢，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高欢本来就靠着这些战术提升的，可现在被人一个个破解。当中的原因，要说不是内奸的，谁能如此悠闲在城里谈论谁的酒最美味？
突然，外面又是喧哗起来了。有人进来报告。
“丞相，天上掉了颗流星在我们军营！”
的确，刚刚有一声巨响，他们以为是打雷。高欢脸色一变，娄昭君和高长恭跟着出了营帐。
“天降陨石，不祥之兆啊！”
侯景口无遮拦，说出了很多人心里很想表达的话。
“咳咳咳……高氏这几年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竟然会被这区区西魏弹丸之地给拦住铁蹄？天意，真是天意啊！”
高欢一急，原本就疲劳过度的身体，如垮了一般，重重滑倒在地上。
“丞相！”
众多各类兵士都纷纷跪下。他们本来是想要来建功立业的，哪知今年东魏如此反常？如今天呈不祥之兆，难道寓意西魏将反败为胜？
361喜极而泣（）
“丞相只是不小心滑倒，没有大碍。大家先各自散去。新荷，去找些醋来，越多越好，到所有营帐里洒一些，可以消毒。然后掀开所有营帐的帐帘，让空气流通，这样可以快点祛除病气，防止有新的士兵受瘟疫感染。最后叫大家戴好口罩和手套，火化大坑里的尸体后，再将大坑填上，请高僧超度。”
娄昭君没有慌张，而是有条不紊地发布一条条命令，让一众将士渐渐安下心来。
“听说娄妃是九龙之母呢，龙母自有上天庇佑。我们跟着她，听她的，肯定没错。”
连远在前线的士兵，也听到了有关九龙之母的传言。娄昭君对此已经吐槽无力了。不过能利用这个传言迅速重振东魏军心，她也不介意用用。
“是啊，我们丞相好几次化险为夷，都是娄妃在府里为他祈福消灾。这次娄妃来了，我们有救了！”
向来是这样，只要有一人附和，响应的人自然越来越多。娄昭君刚刚扶着高欢走到他的营帐口，就已经看到一些士兵在打开帐帘，按娄昭君说的开始消毒了。
“君儿，若没有你及时赶到，怕是军心涣散了。”
高欢强撑着进了营帐，脸色苍白。他是很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还算良好，可是扶着他的娄昭君就知道，他连手心都在微微发抖，冒着冷汗。
“万事自有定数，我们尽力而为便是。”
娄昭君没必要此时介绍未来，因为未来还有变化。
“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得先从源头查起瘟疫的来源，看看能不能查出是什么导致的。”高欢定下心来，也就有了些气力。
“建议开始不要操之过急。还是让斛律金引导大家唱唱我们的军歌，提升气场，再处理一些现象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娄昭君提出自己的意见，什么叫最最忠心，攻心战需要保证军心一致。
好，我们需要什么，随时候命。。
“西魏闻知此消息，又派大军四处高喊：“劲弩一发，凶身自殒。””
虽然大多东魏士兵见不再有顾虑，可总有些不愿面对现实的。
“敕勒川，阴山下……”
“我要回家”想法竟开始蔓延，众人有很多都是当年边防六镇的鼓动起来的，如今很多想要回家，知道自己家人情况还好不好，不知道的，怕他们也会被感染。。
“大家听我说几句，从怀朔到现在，我们有更多人加入。可是我们得到的福利，够大家花吗？更多的是有些人要趁机挑拨，如果多年的合作，还是被人一骗就倒的话，我们还能相信谁？”
高欢再次和当年一样，在歌声中挥起狼毫大笔，洋洋洒洒写下这首诗的歌词，痛哭流涕。
“誓死跟从丞相！”
无论鲜卑还是汉人还是其他民族，所有士兵都喊出惊天响声。他们不会为了个人私利而退缩，更希望高欢也能不屈服西魏，奋战到底。
“孤还是希望能休养生息。我们明日拔寨回城！”
高欢说完觉得，一手轻搂娄昭君，喜极而泣。
362旗鼓相当（）
高欢的当机立断，让所有怀念故土的士兵们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们热火朝天地消毒自己的营帐，照顾得病的战友，鼓励身边的每一个人，要回去见见自己的家人。
“丞相书法不减当年啊！”
晚上，在篝火前，许多老兵跟新兵提起高欢以前作战的英勇机智，语气中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特别是说起那时高欢在高台上临场创作的《刺勒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宏伟大气，依然让老兵们热泪盈眶。
“原来丞相这么厉害……”
许多这次出征才入伍的新兵蛋子，这才以崇拜的眼神投向正在主席台上和将领们互相鼓劲的高欢。
说真的，这次久攻不下韦孝宽，他们都很怀疑高欢的能力。他们觉得，每次高欢才想出一个计策，他们本来也觉得还不错，可是很快韦孝宽就做出应变的方案，采取了有力的措施，让他们一次次都棋差一招。没想到，高欢之前竟然有着这么辉煌的战绩。
“你们在自己的家乡，没听说过吗？”
很多老兵也觉得奇怪，怎么这些新兵都好像与世隔绝的样子，一点都不清楚高欢的作战历史。难怪在攻打玉壁城的时候，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没有啊。我们家乡的人，都没听说过丞相的事情。”
一个新兵一头雾水，他只是被征来打仗，想要建立军功讨军费的而已。为什么要知道丞相的历史？
“作为东魏的人，居然不知道我们东魏大英雄的历史，就贸然跟着丞相来打仗？”
老兵更加觉得奇怪。他就不怕有去无回吗？
“我又不是……”
新兵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新兵举的一只羊排骨给捂住了嘴。
“老兄，我们不是就要拔寨回城了吗？来，大家喝酒吃肉唱歌跳舞！”
塞了那个新兵的人给老兵满上酒，又递来一只羊排骨，引开老兵的注意力。
“丞相，娄妃，属下查出，我们军营里混进了一些西魏人。”
暗卫队长不愧是跟着高欢他们干了十几年的，很快就打探到名单，在宴会结束后立即到高欢营帐上报调查结果。
“怎么混进来的？”
高欢和娄昭君相视一眼，心下了然，现在纠结其他的都没用，只有了解东魏如何会产生漏洞，才能防止下次再在这个方面栽了。
“据属下看来，应该又是西魏道人做法，让征兵的将领一时糊涂，才让那些人混进来的。此次征兵，我们依然和之前一样，到东魏各个领地召集，自愿为前提，还要提供家庭情况。这些人的资料做得比较仓促，将领们一开始也都查出问题。但几乎一夜之间，他们都突然允许这些人入伍，还编进了每个小队里。属下已经查过这些征兵将领了，他们到现在在家里还是晕晕乎乎的，白天看上去没多大问题，晚上却经常发呆。但他们没有接触西魏人的任何痕迹。”
暗卫队长果然效率很高，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集中各处的信息网，得出结论。
“这样就说得通了。是我们队伍中有西魏细作，才会每次作战方针刚刚实施便被韦孝宽给破解，才会有人散布瘟疫死伤大半，才会军心如此涣散。”
娄昭君也得到新荷的调查结果，其实所谓的瘟疫，就是感冒病毒。在医疗条件如此落后的古代，又是打仗的荒郊野岭，普通风寒都可能要人命，何况是病毒性的感冒？所以这种流传性强、杀伤力在现代却不强的东西，轻而易举地让高欢的队伍死了七万人。
“也就是说，本来韦孝宽最多和我旗鼓相当，是这样才赢了的！”
高欢气得吐出一口血，咳嗽了好几声。
死了的士兵中，有很多是跟了他十来年的老兵。居然不是战死，而是被阴谋害死，他能不气急攻心吗？
363相生相克（）
“高欢！”
本就已经强颜欢笑完成宴会的高欢，此时如风雨中摇曳的烛火，奄奄一息。娄昭君看得出高欢此次可能很不妙，先让暗卫队长下去继续处理后续情况，自己扶着高欢到床上躺着。
“不要思虑太多了。现在我来接手你的事情，你先好好养身体再说。军医呢？”
娄昭君就要叫新荷出去喊来军医，却被高欢抬手阻止。
“算了，这病已经拖了许久，军医也说是烦躁郁结于心造成的，吃什么也没有用。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高欢瞬间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整个人伛偻了许多，脸上甚至笼罩着一种灰败的死气。
“可是，你才四十多，好好休养，是可以很快恢复的！何况你武功底子那么好……”
一个人最主要是不能失去求生意志，一旦连自己都放弃自己了，什么都没办法救。
“是啊……我也很意外，出征前我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可是……或许是怒极攻心吧……”
高欢本来身体是刚刚病好不久，但经过这次战役，他自己都感觉，总有莫名其妙的沉重感突然袭来，他的身体也随之越来越差。
”丞相，伙夫来了。“
外面的卫兵开口。此时，外面的伙夫请示着，问要不要做宵夜。
“你要吃点宵夜吗？”
高欢看到娄昭君今晚吃的不多，担心她饿着，很自然地问了一下。
“好吧。我刚刚也吃不大下，你呢？”
娄昭君帮高欢按摩着胸口，温柔地问他。
“一起吧。来了这里后，那负责伙食的新队长倒是热情，说我们每日都外出征战，晚上吃些宵夜补充精力也是好的。所以我才开始吃宵夜的。”
高欢一家以前都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似乎是要和娄昭君解释些什么，才安心的样子。
“吃得下也好，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好，我去回了他。”
娄昭君不让高长恭跟着，他一早就被娄昭君赶着去睡觉了，她不希望孩子的发育被这些生活琐事给挤占。
”不用，我喊一声就行。“
高欢说完，对外面喊了一声”要“，外面的人也就应了声离开。
很快，伙食的士兵呈上了宵夜。
不多，一个是山药排骨汤，一个是炒油菜。士兵说，新任的队长吩咐了，山药排骨补身子，炒油菜是调剂宴会的大鱼大肉。
”好的，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娄昭君看那架势，是士兵想要等碗筷和剩饭剩菜一起带回去，回头看一眼高欢，果然如此。
”先下去。在任何地方，娄妃的命令也即我的命令，记住了？“
高欢不怒而威，那时候更可怕。
”记住了。丞相万福，娄妃万福。“
士兵倒是机灵，马上应了后出去。
“怎么了？”
待到那士兵走远了，高欢才问娄昭君刚刚的异常。
“山药与油菜一起吃，会影响营养素吸收。而与香蕉一起吃，会引起脘腹胀痛。难道万物如此相克？以后要小心为上。
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利用食物相生相克来害人。没想到对高欢，她还是攻啊更加重要。
364利欲熏心（）
“您只能吃姐姐给您做的菜，穿姐姐给您缝制的衣服……”
游氏的话言犹在耳，高欢和娄昭君突然想起她的千叮万嘱。
“糟了！游氏肯定出事了！否则她怎么会任你留在晋阳，让我独自出征？”
高欢先想到不对劲。难道是那个茹茹公主？唉！他不该让娄昭君一人在晋阳看着元仲华的！现在顾此失彼！
“是啊，她没有提醒我，这不是她的风格。”
娄昭君心中一阵冷风吹过。
“迟了！迟了！”
那时道长抱着头不断大喊的一个词，如今一遍遍在她心里回响。
难道他已经派出了一系列的人，混进了高氏的各个地方，对高氏人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到时收网，便可让高氏乖乖就擒？
“暗卫队长！”
高欢眼前一阵晕眩，拄着床沿好一会儿，才不至于倒在床上。
“属下在！”
暗卫队长一般都是安排下属去做工作，自己当最后把关的。所以高欢才能随叫随到。
“立即速速派人去调查，邺城、晋阳分别如何。”
高欢不希望剩下的队伍还没到邺城，就有什么起义军之类的人在等他。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每天越来越没有力量的他，或许时日不多了。
“是！”
夜已深，桌上的饭菜也已凉。幸好娄昭君平日里有腌制些腊肉什么的，这次派上了很大用场，她叫新荷在营帐里架起铁锅，自己煮了些汤水。
“冬日里没有什么野菜什么的，只能这样先将就。”
娄昭君喂着高欢，没想到过了几年安稳日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她心里塞塞的。难道高欢，平日里连着凉都不会的一个人，武功那么高的一个人，突然就熬不过这一关？
“有口热汤喝，已经很不错了。你快点去喝吧，别冷了。”
高欢一口一口喝完腌肉汤，味道还不错，知道娄昭君心里难过，可他还是尽量忽略。没得到确切消息，他还是能撑得住。
“对不起，我不该想着要轻松的。茹茹公主要去邺城，游氏她们去看着她，我话说是看着元仲华，其实，暗卫也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我不该忘了，敌人现在见缝插针的水平有这么高……”
娄昭君越说越心虚，越说心里越没底。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完全没有头绪。她说着说着，头趴在高欢胸口，嘤嘤哭泣。
“哭吧，哭吧。你也太辛苦了，难得能有一次放松的机会，本想速战速决，让你好好休息几天。没想到西魏内部乱成那样，国家穷成那样，还能靠这些旁门左道来取胜。他们必有报应的！”
娄昭君哭得更凄惨了。也许，是宇文泰太执着了，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情感上，他已经变成以她为幌子，必要打倒高欢才算扬眉吐气。
为了取胜，他一再造下这些罪孽，他能不知道后果吗？曾经看起来那么阳光的一个人，现在也变得利欲熏心了。他就没有想过，就算得到她，两人都将承受天下最恶毒的骂名。到时他还能如此执掌西魏吗？
365谈何容易（）
“不是你的过错。刚刚在宴饮时，段荣已经偷偷告诉我了，天上属于我的那颗星，消失了……”
高欢突然，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仿若有双手，在翻云覆雨。
“也许，只是被云雾遮住。或者，是他看错了呢？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怎么可能都认得准？”
娄昭君哽咽着，既是安慰高欢，也是安慰自己。
“你明日看看暗卫给整理出来的这段时间我的饮食，也许就能知道，我真的……”
高欢感觉自己身上的热量在渐渐流失，很慢很慢，慢得几乎感觉不到。但对于一个常年习武的人来说，怎么能忽略这种感觉？他不得不告诉娄昭君实情，她还很年轻，必须继续代替他守护这个国家，他不能不让她替他做准备。
“别，好吗？我会每天念经诵佛，替你扫除罪孽……”
娄昭君已经没有寄托，只能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