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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氏叹了口气，不得不直截了当回答这个问题。
“罪有应得……”这几个字如千钧重，将娄昭君的一线希望压得几乎都回归几年前高洋出事的痛苦。
245娓娓道来（）
“姐姐，我看出您身上的光圈的确与常人不同，似有各路神佛保佑。这在以前我是没见过这种人的。我告诉您我所能探知的一切，是在于我研究的是巫蛊，可以通过巫术将降临身上的天谴用替身化掉。可是，高洋不行，他没有修习巫蛊，也没有任何根基，何况他身上所遭受的一切，就是天谴。那是常人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的灾难啊。”
游氏见娄昭君放下架子，替她添水，就知道娄昭君与一般女子的不同。也就没有拘泥于主母妾室的等级观念，入乡随俗地坦然接受。
“听你这么说，和我之前所听到的救了洋儿一命的许医师大同小异。难道巫蛊之术不能将洋儿身上的蛊毒减轻些或者转移到替身身上吗？我在我那个时代看到过一种情况，就是某个人得了某种病，有人利用巫蛊之术将这种病转移到一条鱼身上，然后人就好了。还有人利用巫蛊之术利用符咒之术，念了烧了之后人就好了。你……会吗？”
娄昭君就自己所知的询问游氏，她在现代偶尔会看一些灵异电影，也听说过一些相似的故事，就权当试试，或许还能激发游氏想起什么妙方呢。
“哈哈哈……姐姐，您当妹妹是茅山道士啊？符咒是道士用的，和妹妹研习的巫蛊之术是不同的修炼形式和道法，恕妹妹能力有限，无力求学。”
游氏笑了起来，脆生生的笑声如清泉流过，让人顿觉清爽。
娄昭君很久没和这样直爽的女孩说话了，就算被游氏笑她混淆概念，也不甚在意。她不好意思地笑着，想想也是，那屏幕里拈符念咒的都是道士打扮的，巫蛊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另外一个系统，二者在这时代应该还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游氏不借此佯装发怒离开，算是很给她面子了。
“妹妹，姐姐也是一知半解，有你这么点拨，才知道自己班门弄斧、孤陋寡闻了。”
她在游氏的笑声中，眉头有所舒展，泡出的桂花茶这才不那么苦涩，而是复归浓郁的清香。
“姐姐，您不计较妹妹没大没小，也是妹妹的福气。秋燥之时泡桂花茶，能排毒、通肠、养颜、滋阴，妹妹若是和您比赛这些养生茶道，那也是班门弄斧、孤陋寡闻啊。”
游氏不愧是游京之之女，进退得当，给足了娄昭君面子。
“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洋儿究竟怎么会突然蛊毒发作的？这三年来我们都让他一步不离邺城，还经常送他到佛门之地江夏寺去静修，一直都很平稳。可是数月前我们去洛阳操办新帝登基事宜时，就传来他突然失踪的消息，过后是丞相在晋州找到他的，那时他蛊毒发作，来这里之前还性情大变，我心中忧惧不已啊。”
娄昭君退而求其次，希望游氏帮她了解高洋失踪之谜。高洋一直不肯说，暗二又不知道，这一切就像一团浓雾，时时笼罩在他们心间。
“姐姐，您不要着急，我会帮您查查。可是在这佛门圣地，巫蛊是不被接纳的。待我的今晚去附近的高地做法，再向您娓娓道来。您的贴身侍女能保护我么？”
游氏考虑了一会儿，告诉娄昭君她的权宜之计。
“当然可以。”
娄昭君喜形于色，赶紧起身去高洋高颂的房间找新荷。
246进退两难（）
“新荷，你收拾一下，等会用完晚膳，你护送游妹妹去附近的高地做法，查查一些事情。”
娄昭君满面春风，走进已经沐浴好换上轻便服装的高洋高颂游玩的房间，吩咐新荷。
“母亲，洋儿有个不情之请。”
高洋本来和高颂在下围棋，听到娄昭君的话，放下手中的棋子，一脸慎重地到娄昭君面前行了个大礼。
“什么事，需要如此严肃？”
娄昭君知道高洋一直不肯说出来，必然有自己的顾虑。可是孩子经常把事情看得天大，如果此时不解决，日后真的大条了，只怕没有人能承受得起。她不得不坚持要查清此事。
“洋儿恳求母亲不要再查这件事了！”
果然，高洋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洋儿，先起来，母亲和你说说好吗？”
娄昭君示意新荷先带高颂去外面走走，现在离晚膳时间还有一段，她必须和高洋做好沟通工作，至少再尝试一次。
“母亲……”
高洋硬是不肯起来，大有娄昭君不答应就不起身的脾气。
“洋儿啊。”
娄昭君有点好笑，孩子小就是有这个好处，她一把将高洋抱了起来，走到椅子上坐好。高洋小小的身子不过二三十斤，她这种霸道方法让高洋大出意料，来不及反抗就既成事实了。
“母亲，您只要知道，无论如何，洋儿都是您的孩子。洋儿想通了，母亲是真心爱洋儿的，这样就够了。”
小小的孩子，说着好像历尽沧桑的话语，让娄昭君好笑又心酸。究竟是什么事，让六岁的高洋变得这样呢？
“母亲知道，你有一些想法。可是你知道吗？你这次蛊毒发作，吓坏了母亲，母亲真的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
娄昭君因为体质下降，手上的鞭伤至今还没有痊愈。要不是她注意饮食，不吃上火和可能沉积色素的东西，可能到时还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许医师在医治高洋后已经不知所踪，她已经无处得到能不留下疤痕的伤药了。
“母亲，洋儿知道自己小，当时是太冲动了，才会错吃了牛肉，更擅自离开了邺城。洋儿保证，以后真的不会再犯这样的事了。真的！母亲，您不要再查了好吗？”
高洋小眼圈儿红红的，为了保住母亲的名声，他真的不希望这件事情再查探下去。
“牛肉？”
娄昭君眼睛冒出杀意。当年许医师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说高洋千万不可沾牛肉。高洋这几年在江夏寺呆久了，饮食上也越来越不喜肉食，每餐就算全家一起吃，他都几乎茹素，怎么会错吃牛肉？
“是洋儿离开丞相府前，冯氏哄骗我说，吃些肉更耐饥一些。洋儿那时急着要赶路，不知道那些是牛肉，才错吃的。”
高洋毕竟还是孩子，知道这件事娄昭君一旦知道，要查出来也不难，干脆就招了。当时他是在门口胡乱吃了些的，府外的暗卫都可以作证，他没有必要隐瞒。
“冯氏……”
看来，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她更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姐姐……这样看来……”
因为做法前对饮食是有一定要求的，游氏知道娄昭君在这里，想着过来和娄昭君说明一下，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这样的对话，她顿时有种进退两难之感。
247清者自清（）
“游妹妹，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此次若不弄清楚情况，或许高府以后都会鸡犬不宁的。”
娄昭君搂紧了高洋，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微笑着看向游氏。
“想吃什么？母亲现在去准备。”
娄昭君温柔地摸摸高洋的头发，眼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姐姐，我需要多吃些蘑菇和豆类食品，才能增强法力。”
游氏看着欲言又止的高洋，思考刚刚母子的对话。她感觉高府的水其实很深，要不就不会有高洋变成这个样子的情况发生。
“你……”
娄昭君惊喜地看着游氏，而高洋则有些迟疑。
“有些事情，总是要弄清楚，才能及时应对。姐姐，您的未来波折很多，还有许多的挑战和生死大关在等着您。能通过这件事认识一些人提防着，总比到时措手不及的好。”
游氏和娄昭君说着，眼睛却观察着高洋。果然，高洋若有所悟，对她不是那么抗拒了。
“好的，我这就去做。洋儿，你也喜欢吃蘑菇，我做些酥炸蘑菇和蘑菇面、蘑菇煎饼给你和游姨娘吃，怎么样？”
娄昭君说出几个拿手特创菜式，游氏在一旁都听得快流口水了。
“没想到，蘑菇居然可以做出这么多花样来！姐姐，我若早点遇见您，就不会老是吃着清水煮蘑菇吃到快呕了！”
游氏笑颜逐开，小小的酒窝儿在苹果脸上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单纯之美。
“行，你等着，我去准备准备。”
刚好新荷预计时间差不多了，带着高颂回来。
“怎么带着个人啊？”
见她们身后跟着那不请自来的书生，娄昭君有点不悦。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姐姐，您不和我相认就算了，还要赶我走，您知道我在这里是什么概念吗？”
书生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笑眯眯地找了张椅子坐下，顺手拿了椅子边盘子里的点心，试了试，满意地陶醉地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样。
“什么概念？若老乡就得包吃包住的话，我还不如开个慈善机构算了！”
娄昭君冷笑，不过也知道这个书生不是省油的灯，定会死皮赖脸留在这里蹭吃蹭喝的。为了今晚的事情，她对新荷使了使眼色后，就趁着高洋高颂缠着书生的时候脱身去了膳堂。
刚刚做了几个菜，就有侍女来膳堂请示。
“夫人，石窟寺的住持来访。”
“什么？快快多做几个斋菜，不要上荤菜了，也多准备副碗筷。”
娄昭君没想到，这莫名其妙的书生居然惊动了石窟寺住持在这用膳时间来访，也许她不该让这书生在这节骨眼上进来的。
“不知住持到来，刚好是饭点了，请住持将就用些斋菜吧！”
娄昭君换了身衣服，梳了个倭堕髻，端庄之余不失随意，得体地进了膳堂正厅。
“阿弥陀佛，娄施主不必如此多礼。老衲前来叨扰，只是为了这俗家弟子而已。不便之处，还请施主见谅！”
石窟寺住持是江夏寺住持的同门，自娄昭君一家在厢房住下后，一直照顾有加，他笑起来很像弥勒佛，让人心情舒畅。
“师父！徒儿又没有怎么样，您何必如此……”
书生见师父脸色变化，后面的话才没有说下去。
“住持，来来来，我们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谈，不要让那些菜凉了，枉费我一番心意。”
娄昭君拉着游氏等人入座，恭敬地行礼请住持也入座。书生早就闻到香味自行入座了，住持也就不好意思推辞，坐在副位上。
“娄施主，请听老衲一句，清者自清。日后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
住持吃着娄昭君做的各式蘑菇，赞不绝口。尽兴处听到书生说要送给娄昭君几句话，便抢在书生前出口。
248伸张正义（）
“师父，这娄夫人其实……”
书生正要说出他的发现，又被住持抢了话。
“明空，佛曰一切自有定数。”
住持瞪了书生一眼，放下筷子。
“师父，可是……”
书生以为住持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急着解释。
“佛曰不可说。”
住持双手合十，用茶水漱口后，向在座的几个人鞠躬道谢。
“施主手艺实在非同凡响，老衲有口福了。”
“住持不必如此多礼。”
见师父都起身了，书生不得不跟着漱口起身。尽管盘中剩下的菜也几乎都被他一扫而光了。
“施主还有事情要忙，老衲不敢叨扰。徒儿，还不快走？”
住持此行最大的任务，就是不让明空这个变数扰乱了娄昭君的命数。
“虽然，我刚才说后会有期，您还不信。可我还是会说，我们后会有期哦！”
迫于师父的压力，书生不敢嬉闹，乖乖走到住持身后向几个人告别，特别是娄昭君。
“慢走。”
娄昭君也的确心中有事，就没有多加挽留，送了住持师徒出门。
“姐姐，我去准备准备，你们先行休息，亥时请新荷侍女到我房间来，我们子时开始做法。”
游氏在住持到访的期间，法力被佛法压制得有点喘不过气。只好将做法时间推后，选择一天交替的巫灵最为强盛的时间。她在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先告诉娄昭君她原本是可以随时做法的。
“那好，我就先带高洋高颂。新荷，你也先去休息，暗三还小，需要你多疼爱些。我也去看看高演怎么样了，今天一忙，都没什么时间去他房里看看。”
娄昭君想起不过三个月的高演，这才带着高洋高颂去他的房间看看情况。
“是，主子。”
虽然书生打破了点时间安排，不过一切回归井然有序，新荷也暗自松了口气。
尽管，她刚刚带高颂出去散步的时候，已经隐约猜到高洋顾虑的是什么了。
虽然娄昭君早早就安排几个孩子睡下，但所有人的意识还是非常清醒。
“新荷，走。”
再次打开房间，游氏已经换上做法的黑色毡衣，戴着黑色斗篷，显得神秘莫测。
“是。”
穿着夜行衣的新荷没多话，架起游氏便施展轻功。
高欢的暗卫想要跟上，突然发现自己施展不了轻功，这才知道，今晚的饭菜有问题。不过这种事他们也不敢报告高欢，否则性命难保。
娄昭君的暗卫则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尾随其后，防止意外出现。
“好了，就这里。”
当游氏看到合适的高地时，急忙叫新荷降落。她有点畏高，还好新荷速度不快，这山边适合做法的地点也容易找。游氏适应了一下后，从胸口掏出一些做法的工具摆在地上，叮嘱新荷几句，便席地而坐。
新荷以为，巫师做法得是多么复杂而神圣的场面，结果发现，游氏只是在地上放着高洋的衣服，再洒了些药物在衣服上，然后便喃喃自语，念起了谁都听不懂的话来。
寂静的夜晚，天上的明月仿佛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离她们越来越近。新荷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集中注意力给游氏护法。只见月光将游氏笼罩其中，游氏的黑色毡衣连同人形在月色中变得近乎消失。
“好啊！居然敢如此造谣！幸亏我来了，看我怎么伸张正义！”
游氏身上突然射出一道亮光，反馈到月亮上。亮光中许多新荷没有见过的小虫向月亮输送过去，待到亮光停止，游氏怒喝一声，让新荷吓了一跳。
249来龙去脉（）
“游姨娘……”
新荷见游氏在黑毡衣和白月光交映下，显得凶神恶煞，看亮光有些减弱了，试探地问了一句。
“新荷，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怜那孩子此生得在痛苦中度过，她们实在太过恶毒！你等一下，我完成做法后，就回去和娄姐姐说明情况！”
游氏转过头来，语气恢复原有的可爱单纯。苹果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清脆的声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一位巫女，而是一位迷失在山上的精灵。
游氏双手一挥，对着月亮做了个奇怪的手诀，月亮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和平时看到的无异。那向着月亮输送的小虫也随之消失不见，一切渐渐回归于刚开始的样子。
突然，高洋的衣服着了火，让新荷吓了一跳。那火焰是蓝青色的，让人只感到如地狱之火般没来由的排斥害怕。游氏不知怎么又变出些虫子，向那如有灵性的火焰扔去，那火居然张牙舞爪，像是在挣扎，发出尖厉的鬼叫。
“上古游氏在此，旁门左道岂可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