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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口不择言，一下子得罪了尔朱英娥、娄昭君和高欢都不自知。
“若是不习惯，你尽可以找个王爷嫁过去。”
高欢一出声，四周静悄悄。
“快要入城了，城里不比郊外，大家安静点，别被别人笑话了去。”
娄昭君也发声阻止她们争斗下去。家丑不可外扬，在下人面前如此谈论，已经够丢脸了。
“还是姐姐最英明大度啊。”
尔朱英娥忍不住绵里藏针讽刺一句再停嘴。
“姐姐都说了别出声了，我们就听姐姐的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氏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娄昭君的。
“就你听话。”
冯氏语气酸酸的。
“王氏最支持姐姐了，你不知道吗？”
李氏和冯氏暂时因为都没孩子、都不受宠而结成同盟，故意和冯氏唱双簧夹击王氏。
“老爷说了，要进城了，大家都别说话。若还有谁想聊，那我们就先进城，你们聊完再赶上来。”
娄昭君说完，放下车帘，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果然，终于安静了。
当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有了可以磨嘴皮子的机会，几个女人再次互掐了起来。
因此，回邺城的几日，都是一路争斗。而高颂也开始见识到宅斗的纷繁精彩，她不仅不像高雅那样反感，反而乐在其中，慢慢欣赏，有时听到几句经典语句，还拍着小手夸奖唱歌。
因此，晋阳到邺城，一路争斗一路歌。
184涌泉相报（）
“终于回来了！”
高颂等马车停下，第一个跳下来，往府里跑进去。
“高洋！你在哪？”
一早就通知高洋他们这几天回来，龙凤胎的心有灵犀，让高颂很快就在院子里找到在散步的高洋。
“我就知道，你们今天会回来。你看，我把府里打理得怎么样？”
高洋经过寺院住持的感化，对自己的外貌不再那么计较，说话轻快了很多。
“厉害！”
高颂悄悄凑到高洋的耳边，轻声嘀咕：“比那尔朱英娥成天自己浪费花度，却克扣别人的东西厉害！”
两个小屁孩会意地大笑，让跟在后面进来的大人们也感染了他们的快乐气息。
“你们呀，精力实在太好了。颂儿，我还想着今晚叫你早点歇下调整调整，看来你还很有活力的呀。”
娄昭君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个孩子走去。
有新荷张罗着行李物件，她可以放心地看看高洋变得怎么样了。
“母亲。”
高洋一头钻进娄昭君的怀抱里。毕竟是才四五岁的孩子，母亲离开好几个月，哪能不想呢？
“来，母亲看看。”
娄昭君红着眼圈，抱起高洋。
“嗯，吃得不错，身子骨比之前结实多了。还比高颂高出了半个头，看来你恢复的很好哦！”
娄昭君笑着，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母亲，我是男孩子，在山上也跟其他僧人一样晨昏定省，健身念经，自然比高颂高，比高颂壮了。”
高洋知道母亲心中的酸楚和无奈，尽找些快乐的事情汇报。
“哎哟，姐姐，你们母子团聚，不用在我们这群尚无子息的人面前演戏啊。看得我们的心都碎了。”
尔朱英娥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如果当年不被哥哥摔死，都有高洋这么大了。高洋中了那么毒的蛊，都还能活蹦乱跳地在这里和娄昭君说笑。她不妒忌是假的。
“就是，姐姐，我们赶了几天路，吃喝都是匆匆忙忙的。这刚回府，都累得不想动。您还有闲情雅致和孩子表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实在让我们……”
冯氏因为之前和娄昭君哭诉过高欢不去她房里，过后娄昭君都没有说动高欢挪步，她就一直记恨娄昭君，和李氏私下讨论，之前外面传的高欢多听娄昭君的话雨露均沾的说法肯定是造的。因此，她一有机会排解娄昭君，一定不会放过。
“姐姐，我和浚儿先回我们房里了。”
王氏开口帮娄昭君解围。
“这鬼天气，都不知道八九月了还这么热干嘛？我进屋了。”
穆氏难得开口，带着高淹也回了自己房间。她在韩氏生孩子后，对比之下，发现自己什么优势都没有，心灰意冷，只想带大自己的孩子，养儿防老就是。所以这种不得不面对的场面，她能避就避。
“姐姐，小哥儿要喂奶，我先回屋了啊。”
韩氏一路和她们斗，口才不输当年。不过小哥儿确实饿了，她能帮娄昭君的就这么多了。
“你们都进屋吧，我也进屋了。”
娄昭君点头，领着高洋高颂就要回自己房间。
“君儿，等一下我去你房间。”
一直沉默着的高欢突然开口。
“丞相不急的话，明天行吗？”
娄昭君已经不想再拉仇恨了。女人的争风吃醋，都是因为男人而起。可男人总是在女人最无助的时候冷眼旁观，等到突然发现女人需要利用了，才会伸出援手。女人还要感激涕零，涌泉相报。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也不想那样。
185对酒当歌（）
“孤到你房里用膳可好？”
高欢退而求其次。
“夫君，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
尔朱英娥心直口快，抢了娄昭君的话头。
“你们协商好了，明日再说吧。”
娄昭君不理众人，一手牵着高洋，一手牵着高颂，回了自己的屋子。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想夫君想得要保养好了再会面？”
冯氏在小声嘀咕。唉，今晚尔朱英娥，明晚娄昭君，看来她又是遥遥无期了。
“闭嘴。日后对主母无礼者，发卖出去。”
高欢寒气顿生，让众人瞬间跨入严冬的温度。
“老……爷……”
尔朱英娥知道自己是侧室，按律法应该不属于被发卖的对象。只是，高欢怎么这么喜怒无常的？她没见过他对娄昭君这么尊重的一面的。一紧张，称呼都从甜蜜的”夫君“变成公式化的”老爷“了。
“你也在宫里待过，知道不被尊重的滋味如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高欢并没有对尔朱英娥格外开恩，这让其他还没离去的妾室都倒吸了一口气。
“是，英娥知错了。”
尔朱英娥没见过高欢这么凶的一面。他对她一直都爱护有加，以礼相待，还说欣赏她的豪爽直率。难道，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连续赶路，各自回房梳洗。晚膳都在自己房里吃吧。”
高欢下完命令，就径直向密室走去。
每当他需要独处的时候，就到密室去。那里，只有娄昭君才知道怎么进去。
“夫君怎么一回邺城就变了个人似的？”
冯氏一边回房，一边和李氏耍嘴皮子。
“天知道！反正别把我撒在我们身上就行！要真的被发卖出去……”
李氏想想，都打寒颤。
高氏现在在魏国如日中天，抱团的人多，树敌也多。她们要是被发卖出去，只怕会落入高氏的敌人之手，到时生不如死，惨不忍睹。
还不如安安分分在高府里混日子。反正娄昭君虽然不管事，可每个妾室的孩子都能收到她亲手缝制的四季衣裤外袍。哪个跟她提及缺这少那的，她都会缩减自己的用度，替领了来周济。她们丰衣足食，加上娄昭君肯共享她的保养之道，一个个都如二八少女肌肤滑腻白皙，身材窈窕多姿。整个魏国，还有哪个主母能这么好啊？
“是是是，我们还是得低调些了。唉，还好主母宽宏。我们一路的挖苦，她都没放到心里去。我真笨，居然附和尔朱英娥去嘲讽娄昭君。都没想想，那尔朱英娥仗着的是夫君的宠爱，而我们呢？”
进了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屋子，冯氏叫侍女倒水来喝。接过茶杯，两人发现水竟然是温的，刚好合口。不禁佩服那四岁的高洋果真把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是啊，主母和她的孩子都是宽厚仁慈，又懂得生活的人。我们要学他们天塌下来当被子盖，才能像她一样容得下这么多妾室，又能及时行乐对酒当歌的洒脱啊。”
冯氏想起韩氏生了孩子后的巨大转变，这才沉下心来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做。李氏其实也是怕事的人，两人一直商讨着，连觉都干脆一起睡了，躺在床上继续反思。
186喜忧参半（）
“君儿，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和我共进晚膳，闹什么别扭？”
隔天下午，还未到晚膳时间，高欢就进了娄昭君的屋子坐着。
高洋高颂在一边玩着玩着，突然觉得气温太冷，得添衣服，就跟母亲打了招呼，回自己屋子了。
韩氏和王氏早就发现高欢进来后一直没说话，她们提出要回屋，娄昭君拿出些糕点请她们试吃。结果她们一块接一块，要不是高洋高颂说到要回去添衣服，她们才惊觉高欢一直在制造冷空气，匆匆告别，也许她们就要在娄昭君屋里用晚膳了呢。
闲杂人等一走，高欢立即下令叫下人送上晚膳后全部出去，关了房门，不许任何人打扰。
待娄昭君忍无可忍，坐到桌前用膳的时候，高欢抓住娄昭君的手，将她抱到怀里，硬不让她起身，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算账。
“我几个月没见到洋儿了，作为母亲，自然要先安抚自己的孩子，再安抚有好几个后备的丈夫。”
娄昭君扭动着，想要站起来离高欢远点。结果高欢扣得紧紧的，她完全无法起身。
“你知道，我最爱的是你……”
高欢声音低沉下来，邪魅的眼神又开始放电，企图迷惑娄昭君。
“然后呢？”
娄昭君既不拒绝也不迎合，就夹起一口菜，填饱肚子再说。
“尔朱英娥知道的实在很多，我需要时间。”
高欢伸长嘴巴，想要娄昭君喂他。娄昭君虚晃了一下，还是将菜落入自己的口中。
“然后呢？”
娄昭君的手避开高欢如钳子一般的大手，在高欢的身上游走。
“这么迫不及待？”
高欢被引起了兴致，笑着继续蛊惑娄昭君。
“我是说，然后，为了要听我对于时势的分析，你才过来的，不是吗？”
娄昭君司空见惯了，任何感情，都比不过利益。
“为了高氏，你怎么想都行。贺拔岳已经向元修申请让宇文泰当边防重地夏州的刺史，还批准了。孝武帝任命贺拔岳为都督雍、华等二十州诸军事及雍州刺史，又割破自己心口前的皮肉，取出一些鲜血，派遣使者赐送给贺拔岳。高氏将面临很大危机啊！”
高欢果然提出自己要和她共同用膳的最终目的。
“用膳后再说，行吗？”
娄昭君从高欢身上起来，端坐在自己座位上。
她喜忧参半，喜的是高欢这种事情还是先找她问意见。可忧的是，难道她的利用价值就是这样？罢了罢了，至少还有利用价值是吧？
只是，她真的想要好好吃完饭再思考这些琐碎的事情了。别一顿饭都吃不安生，晚上睡不好。
“好，别让菜放凉了。”
高欢知道，反正有一晚的时间，这样也好。
娄昭君拿出水晶酒杯，如透明玻璃般精致的外形让人想尝尝杯中之物。
丞相府随时都有各类人上献的好东西。但最有收藏价值，最值钱的，就是这些纪念品。
“先洗手。”
娄昭君如妈妈般苛刻的要求，让高欢有种幸福感。这就是他们夫妻间互相关心的见证。更告诉他，她还爱着他。
187进退自如（）
“这么说，元修打算利用贺拔岳来扳倒你？”
娄昭君和高欢慢慢走在小院子里消食，一边讨论政事。
“如今宇文泰当了夏州刺史，如虎添翼，隐隐有我当年直逼尔朱氏的势头。我正在发愁，当时若硬留下他为我所用，或者干脆杀人灭口，会不会如今稳坐钓鱼台呢？”
高欢还是忍不住试探娄昭君对宇文泰的想法，孙腾后来提及，那日送包子的侍女有些脸熟。后院的侍女一般很少会见到孙腾这些外臣，除非……是娄昭君的人……
“很多事情，都会有变数。我们明明计划好要这样，结果突然变成那样的情况很多。唯有随机应变，而不是悔不当初。”
娄昭君没有正面回答。凡事讲究证据，而非捕风捉影。那日的大臣和他们心腹已经回了邺城，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她不会乱钻圈套。
“我准备退位给澄儿，慢慢让他在朝中坐稳。没有一个皇帝不提防功大震主的臣子，我下来了，澄儿又小，元修才不会那么急着要对我们不利。”
高欢的手搭在娄昭君的腰侧，有种久违的安心。
他承认，一开始是很喜欢尔朱英娥的直爽豪迈的，可接触久了，直爽就变成了口不择言，豪迈就变成了不识大体。加上他接近尔朱英娥，更多是为了政治，终归还是需要喘喘气，再重新回去和她相处啊。
“你要撤了职，他才会真的放心。只是把位子让给澄儿，还是我们高氏把控朝政，元修说不定更会找个理由，把澄儿给除掉呢。”
娄昭君将头慢慢靠在高欢肩膀。多年夫妻，两人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激情来诠释内心的想法。此时的平静，比任何方式都来得舒服，来得和谐。
“这样也有道理。那我干脆向元修要求撤了我的王爵的位置，你看如何？”
他不希望再战争下去了，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稍稍有了些繁荣的势头。一旦内战，很多人民又要流离失所，很多城市又要变成死城。
“我倒觉得他会害怕，拒绝你的这个请求。”
娄昭君深谙制衡之术，在妾室们之间操作得还好，至少还没发生过其他大户人家常见的糟心事。她直觉高欢的脚步太急了，元修反而要斟酌。
“我权力太大，他提防。我交出权力，他也不让。那你认为我要怎么做，他才不会那么快翻脸，给澄儿多一些成长的时间？”
高欢一拳捶在树干，树叶纷纷落下，洒了他们一身。
“你还每天一大早起来练功吗？”
娄昭君这才惊觉，她好像很久很久不知道高欢每天都在做什么了。他几乎都在尔朱英娥那里，她就自己教养高颂，做菜给高澄补充，现在才发现，高欢的武功不退反进。
“是啊，我还知道，你这只懒猪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什么妾室的请安之类的琐事，都被你能省就省了。”
高欢捏捏娄昭君的鼻子，在她脸上亲了几口，满足自己的干瘾。
“不是说正事吗？你不如请求将自己封地里的十万户人家作为奖赏，分赏给从信都跟他起义讨伐尔朱氏有功勋的人，让元修以为你实力会削弱很多。这样也能进退自如，如何？”
娄昭君有点害羞地躲闪着，都多少岁了，还玩这个……
188示敌以弱（）
“好，我就先跟元修申请让掉自己的王爵，试探一下。如果他不允许，我再请求将自己封地里的十万户人家作为奖赏，分赏给从信都跟他起义讨伐尔朱氏有功勋的人。今晚我就在你这边睡？”
高欢牵起娄昭君的手，好像一直都这样，她的手软软的，却有着不容蹂躏的韧。有点粗，却不失属于女性的滑腻。白皙的皮肤一直保养得很好，眼中总是带着笑意，仿佛任何事都不能让她垮下一样。
“别，你还要表现出对尔朱氏余部的诚意，尔朱英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