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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睿此次九死一生,娄昭可能会很自责,你要辛苦些。”
高欢脱下一身沾了太多气味的衣服,进浴桶沐浴,娄昭君替他挽高头发。
“我知道,我会把他的怨气引向叛军的。你有没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娄昭君想知道,高欢去了那边是否有发现。
“似乎是有人告诉叛军娄府的存在的。但如何告知?城门无法出入,除非从秘道出城。但秘道出口在娄府,娄昭他们应该会发觉异常的。”
匆匆洗浴,贺六浑起身穿衣,到床上躺下。
“如今时间紧迫,秘道已封,这件事,只能日后再查了。”
娄昭君知道,就算查出个什么来,在这种特殊时期,她也只能为了大局保持怀朔内部的团结。何况,娄府中人在外界是已经死了的,突然冒出来说要讨公道,引起的风波只能更大。
“明日寻个地方,把娄府人安置进去,防止马队的人生疑。我会尽量减少他们来访的。”
战火蔓延到怀朔,酒楼早就因粮食供给断链而歇业,那些弟兄家里吃一顿少一顿,经常来蹭饭,但如今,得提防着点。
“我知道,你还要找些牛马来,日后要逃,拖家带口的,郊外去不了,都不知道会去哪里了。”
娄昭君拿起蒲扇给他扇风,让他闭目养神。
“这种时间,这样会让人生疑。我会想办法的。”
高欢累极,到时城门守卫还不一定会面对叛军来袭,一下子就睡着了。
70齐聚一堂()
昏迷了一个多月,娄内干突然醒了。
他看着在旁边还在昏迷的夫人,两眼浑浊了许多。
“父亲!”
正愁着已经没有什么药可以维持两位老人的伤口不恶化的娄昭君,进了偏屋,见娄内干睁开眼睛,急忙跑上前去。
“君儿……”
许久没有开口,娄内干发出嘶哑的声音。
上次火灾留下的病根还没养好,又遭此横祸,娄内干知道自己已是风中残烛,不能再拖累女儿。但,就这么撒手西去,他又不放心。
“父亲,先喝口水!”
每日都定时给娄内干夫妇喂水,屋子里随手就可以倒水给他喝。
为了让这昏迷的两人,特别是娄夫人能保证每日的吃食,娄昭君找出了以前喂高澄喝药的药壶,铜制的长壶嘴,可以防止流食溢出。此时为了不扯动娄内干的有点结痂趋势的伤口,她只能继续用药壶喂他喝水。
“睿儿母子呢?”
当时在昏迷前,只听到娄昭朝里屋大喊暗卫出来保护娄睿母子,可他总觉得那些叛军来得不寻常,似乎杀人的目的大于抢劫,无奈身子不争气,无法阻止娄昭先行逃跑。
“大嫂为了护住睿儿,已经去了……睿儿躲在里屋夹层,高欢把他救了回来。”
娄昭君拿帕子擦了擦娄内干的嘴角,不过一个多月,娄内干又苍老了许多,连手抬起来,也是颤颤巍巍的。
“我就知道……”娄内干一激动,差点扯到伤口,娄昭君急忙按他躺好。
“父亲,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们只能节哀顺变。”
“睿儿不怨恨昭儿吧?”
娄府血脉不多,若这叔侄都龃龉了,外人要攻进来,更是……
“一开始,是恨的。我跟他说了,当时情况危急,小弟若是进去里屋,大家都逃不了。况且一开始才几个叛军,小弟已经解决了三四个,以为暗卫一人一个是能够护住他们逃的。没想到,叛军居然有十几个之多。他这几日和小弟打了几场架,心中的郁结消散很多了。”
娄昭君用帕子沾了蒸馏水,擦干净那些渗出血迹的伤口。
“父亲,府中没有什么药物了,暗卫又无法出城买草药,我只能做蒸馏水给您和母亲的伤口清洗。您的伤口快结痂了,就忍着点,别再出血了。”
娄昭君眼窝陷了下去,可见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娄内干知道不能再让她操心,便点点头。
“你这段日子辛苦了,别累坏身子。我和你母亲自有天命,你无需太过担心。”
“父亲……”
娄昭君听着这话,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仿佛父亲在交代后事一样。
“主子,段夫人在外屋等您。”
新荷进来,从她无奈的神色可以看出,娄如意应该又是来讨吃的。
“我过去招待她吧。”
娄昭君叹了口气,这么多口要吃的,她快黔驴技穷了。
“窦夫人也来了……”
新荷轻声说,最大的麻烦是在这里。
“那她们……”
娄黑妹每次都是避开娄如意过来的,这次怎么那么奇怪?
“段夫人认出窦夫人了,正在外屋……叙家常……娄少爷和小少爷已经出去……招待了……”
新荷见娄老爷子醒了,知道措辞得小心。
“让他们都进来吧,大家齐聚一堂的机会也不多了……”
娄内干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了的,既然发生了,干脆就让他再发挥一次作用吧。
71剜心之痛()
“昭君,你居然瞒了我这么多事情。黑妹和娄昭、娄睿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大姐的?”
娄如意一边随着娄昭君走进偏屋,一边大声质问。
娄昭君没有回答,娄黑妹和娄昭、娄睿黑着脸,可见娄如意在娄府真的没什么威信。
“枉我一听到韩氏要出嫁的消息就急匆匆赶来告诉你,你居然……”
不把我当回事!这句话她没有说,怕娄昭君他们真的回答个“是”。
“韩氏在这节骨眼上要出嫁?”
娄昭君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停了下来。现在兵荒马乱的,她突然对贺六浑死心了,要嫁了?
“是啊!说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干脆找了个家里有点底子的豪族,明日就嫁了。”
娄如意终于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开始摆起架子来,斜着眼睛看着娄黑妹几个,显示自己的消息灵通。
“二姐,我本来也是要来和你说这件事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娄黑妹撇撇嘴,你消息灵通,不也和我差不多?
娄昭君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她焦虑父母的病情,又担心被来访的那些客人发现蹊跷,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怀朔的近况。
娄昭和新荷等人和她轮班,也忙得焦头烂额,郊外娄府一事他们都无暇调查,哪会知道这韩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反正她要嫁的不是高欢,不来高府兴风作浪,她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就行了。
“先进去再说吧!”
其他事情都只能暂时搁置,如今首要的,是父亲和母亲。
“这……”
刚进了屋,娄如意就要喊出来,娄昭君赶紧捂住她的嘴。而娄黑妹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
这是高府里最为偏远的房间,在外屋难以注意到有这么一间在柴房侧面的房子。
里面两张卧榻,一张躺着娄内干,他正睁着眼死盯着娄如意,仿佛她再发出引人注意的响声,就要起身杀了她一样。
但细看他身上的衣物,都是透气的薄衣,枯瘦的身躯在衣服遮掩下,几乎看不出轮廓。就像衣服下面是一具干尸,扁平,干枯。他的脸色苍白,遍布皱纹和老人斑,眼睛在射出足以杀死人的那道精光后,变得浑浊不堪。死亡的气息笼罩着他,虽是秋凉,在场的人却感到仿佛置身寒冬大雪中,寸步难行。
另一张软榻躺着的,是娄老夫人。她闭着双眼,形容枯槁。喉咙上碗大的疤痕触目惊心,至今还未结痂。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还有一口气苟延残喘,娄如意都误认为她已经驾鹤西去了。
“那年娄府被宇文家困住,为了逃脱,父亲佯装发生火灾,掩护黑妹等人从娄府秘道逃到郊外一处以前备好的屋子里隐居,一直以来我也没机会去造访过。黑妹嫁给窦泰,连高欢都不知道。她是为了日后娄府能有更大胜算回归怀朔,和窦泰值得托付而嫁的,我尊重她的选择。
一个多月前,叛军突然发现了郊外的娄府,他们杀了大嫂,父亲母亲重伤,娄睿因为躲在夹层才捡了条命,娄昭护送父母也受了伤。
今日,父亲刚从昏迷中醒来,母亲至今未醒。这些就是全部。大姐,如果换做是你,你难道不觉得,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少一分危险吗?”
娄昭君冷笑,如果当时和娄如意说了,或许还没等娄府中人逃出城外,就被沉不住气的她给暴露出来!
“可……我是你们大姐啊,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很不尊重我的!”
娄如意脸色红如猪肝,他们摆明了不把她当大姐。
“事出突然,你能保证不把这件事告诉你丈夫儿女吗?”
娄昭君无奈解释,多一个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父亲母亲只是生我养我十几年,我丈夫儿女可要养我几十年呢!”
娄如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娄内干听了这句,气得从卧榻上直起身子。
“好好好!我们的缘分在你出嫁的时候便断了,你回去找你丈夫儿女去,你就当你父亲母亲在那年火灾中去了就好!”
别以为他当时昏迷在高府,就不知道娄如意当时根本就没有参与娄府的所谓“后事”,当时他已经寒了心。
“意儿……你……”
许是听到喧闹,娄老夫人慢慢醒转过来。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样的一段对话,本就不易愈合的喉咙伤口被她这么一出声而扯开,她又气又急又疼,胸口起伏得厉害。
“母亲!”
娄昭君知道母亲向来最喜爱娄如意,她成天忙着去外面帮父亲做生意,和母亲交流不多;娄黑妹不懂撒娇,母亲也不喜;娄壮早年便外出做官,连客死异乡都是他们过了许久才知道的,母亲心灰意冷;娄昭成天专心武术,母亲也没什么可以照顾他的。唯有娄如意,经常跟随母亲身前身后,连出嫁前都哭了好几场,母亲自然最疼她。可她竟然觉得父母之恩不如夫妻儿女,这对母亲的打击太大了;简直就是剜心之痛!
72接二连三()
“出去!我们这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父亲见老伴情绪激动,可能捱不过这一关,气得挥手要起身赶娄如意出去。
“走就走!你们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我都成什么人了!我也待不起这地儿!”
娄如意就要拂袖而去,娄昭君本来是冲上去照顾母亲的,马上起身去挡住娄如意。
“大姐,无论我们怎么闹,你可千万不能把娄府中人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否则,我们几家性命不保!”
“你们都这么不当我回事了,我怎么不能说出去?你们是怕我说出去,你们没面子吧?”
娄如意冷眼扫视在场的每个人,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
娄内干气得一下子不顾伤口早已扯开,薄衣沾满了血迹,踉踉跄跄地推开娄昭君,打了娄如意一巴掌。
“孽障!你说出去,别说娄府的人,你自己一家也别想活!”
也许是用力过猛,他说完,吐出一口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父亲!”
娄昭见父亲倒在地上,气得将娄如意大力一推,娄如意的身子撞到墙上,倒也安静了下来。
娄睿在旁边一直看着,眼睛发直,双手握拳。娄黑妹抱住他,不忍让他直面家族的纷争。
娄老夫人大口喘气,最后嘴角流出血,渐渐没了气息。等到娄昭将娄内干抱到卧榻上躺好时,他们才发现娄老夫人不行了。
“母亲!”
娄如意呆住了,她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
昨晚段荣听说她今天要来娄昭君家,还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跟她说,多听少说。
她只想着,韩氏这么一出嫁,怀朔指不定又会有什么变动。外面的战争频繁,城内的物资已经如此紧缺了,还要操办婚事,这件事肯定有蹊跷,还想来邀功。没想到,居然会碰到本来以为死了的家人。更没想到,母亲就这么死了。那是最疼她的母亲啊……
娄内干见老妻已死,气血攻心,吐出一口血,瞬间脸色变成死灰色。
“昭君……我们死后,随意埋了……不要声张……我已将娄氏家产……大都……交给贺六浑……日后,你……叫……叫……娄家人辅佐他……打天下……你要好自为……为……之……”
说完,他的手伸向老妻,娄昭将母亲的卧榻搬到娄内干身边,几人泪如雨下。
“如意……你……你母亲最疼你……却被你气死……你日后要……谨言慎行……别惹祸上身……”
拉住老妻的手,娄内干已经看不见东西的双眼望向娄如意的方向,没有焦距的双瞳,让人看了心寒。
“是……是…………”
哽咽着,也害怕着,娄如意除了答应,也不知该怎么做。
“黑妹……娄昭……娄睿……你们全力跟着昭君……听她安排……日后必能有所收获……”
娄黑妹、娄昭、娄睿哭着点头,他们早就把娄昭君当作主心骨,对娄内干这一临终嘱咐必然言听计从。
门被推开,高欢领着高雅高澄进来。
“丈人醒了吗?”
他刚刚从城门回来,才到了门口,就见高雅和高澄如门神一般眼巴巴地等他。他们说,大姨妈和一个女人过来,在外屋见了舅舅和睿哥哥便吵了起来,后来和娄昭君进了外公他们的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他感觉不对劲,便领着两个小孩儿进来。谁知竟见到这么一副场面。
“高欢……”
娄内干挺住一口气,就是在等他。
“丈人,您……”
整件薄衣血迹斑斑,地上还有血迹,看起来整个房间触目惊心。
他看了看在娄内干旁边的娄老夫人,脸上已经是死灰色,经历了战争和父母死亡的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怎么一日之内,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高欢……”
娄内干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气息也微弱到,需要高欢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娄内干最后交代了高欢什么,只见高欢的脸色一直那么凝重,却没有多大起伏。
“丈人,您放心。我一定做到。”
高欢双腿跪下,给娄内干磕了三个响头。
娄内干伸出已经变成青灰色的手,示意要摸摸娄睿、高雅和高澄。
几个孩子默默上前,轮流把头伸给娄内干摸。他们的脸上没有害怕,也没有慌张。但他们隐约知道,这是娄内干最后一次摸他们的头了。
高雅和高澄一人握住娄内干的一只手,将他的手分别放到他们的脸上摸。
“外公,我是高雅,雅儿已经忘记小时候被外公抱的感觉,但雅儿知道外公忙,没空疼雅儿。雅儿会乖乖的帮母亲带好弟弟,外公放心。”
高雅已经四岁多,说话头头是道,让旁边的黑妹娄昭暗暗点头。
“外公,我是高澄。澄儿没被外公抱过,但澄儿不怪外公。澄儿会做个男子汉,保护母亲和姊姊的,外公放心!”
高澄奶声奶气的话,让娄内干眼角流出泪来。
带着不舍,带着温暖,娄内干缓缓垂下手。
所有人都泣不成声,却不忍打破这安静的气氛。
就让他们平静地走,安心地离开吧……
夜色完全降临,娄昭君被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折磨得心痛,却说不出话来。送走了娄如意和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