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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佑薇一愣,这是刘福全和她商定的一个暗号,说明有大事发生,速来。
会是什么事呢?
她想到对方几次为她带来爹爹的家书,心里隐隐有一种期盼。
怀着一颗雀跃的心迈进丰乐楼的大门,便由小厮引路进了一个偏门,走过一段段狭窄的木质台阶后,小厮道:“掌柜的就在里面等您,您上去右拐就是。”
萧佑薇谢过,给了他赏钱后提裙继续向上,还没拐弯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瞬间热泪盈眶。
“爹爹”
她哽咽着站在门口,那道英武的身影就在视线里朦胧了。
林苍身躯明显颤抖了一下,往日的英雄气概消散地无影无踪,似乎是熔化了钢铁的表层,露出柔软的内脏。
“薇儿”
“爹爹!”萧佑薇这时再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抱住了他。
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只是消瘦了些,身上无病无伤,这才安心,仰头嗔怪道:“你在外面怎的也不给个消息,就几张破纸,谁知道你都遇到了什么?”
林苍哭笑不得,无奈地摸摸女儿的秀发,分别月余,加上孩子长大后已经难得见她露出这种女儿家情态,心里更软了几分,安慰道:“好了好了,爹一点事都没有,让薇儿担心了,是爹爹不对。”
萧佑薇见他认错,也有些不好意思,心知他那时被七鬼追着,有机会给她发几封家书已经实属不易,便不再纠缠,刚从他怀里出来,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三娘?!”
原来就在林苍身后的床上,正躺着一个面色平静的美貌女子。
光滑的玉颜笼罩着灰败的气息,她平静地睡着,却给人一种内里已经开始腐败的感觉,她的眼睛闭得那么紧,仿佛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打断她的长眠。
“这”萧佑薇不由自主地上前,确认的确是酒三娘后,更加愕然。
在萧佑薇的印象里,酒三娘是何等高傲不羁的女子。
彼时桃林初遇,她着一袭红裳,赤足在石上小憩,卧而眠,醒而歌,过得潇洒自在。
她席地于荒野,横眉痛骂当朝天子过河拆桥。
她豪爽大方,拿出珍贵的果酒邀他们品尝。
她看似凶恶霸道,其实内心柔软,面对“情敌”的女儿不但没有加害,最后反倒赠出一本半生心血的酿酒宝典。
那样神采飞扬的酒三娘。那样矛盾又可爱的酒三娘。
和眼前这个脸色灰败沉沉睡去的人,除了躯壳外,哪有半分相似的地方?
林苍眸中是浓浓的懊悔和痛楚。
良久,语带哽咽说:“她吞服了一整瓶枯木丹。我救不了她。”
萧佑薇惊愕地回过头。
“一,一整瓶?”
枯木丹,是枯荣老人的独门秘药,除了他以外无人能制,需要耗费无数珍奇药材,一颗价值千金,又有个别名,叫作“假死药”。
那时林苍带阿元出门,路遇七鬼追截时喂阿元吃的就是这药,仅仅一粒就能封住阿元这个二流高手的感官,让他身躯生息封锁,形如枯木,从而瞒过七鬼的感知,得以逃过搜捕。
但是吞食过量的枯木丹会造成一个可怕的后果,那就是永久沉睡。
服药的人会在或长或短的睡梦中经历一生的悲欢过往,最后在情感达到至高点的那一刻,安静地死去,基本没有重新醒来的可能。
而所谓过量的标准也很难界定,其实超过三颗就能达到沉睡的效果,一整瓶,至少是在十颗以上。
酒三娘
“她为什么这么做?”
萧佑薇怔愣许久,才忍不住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
以酒三娘展现出来的武艺,她如果不肯,天下有几人能逼她吃完一整瓶枯木丹?
怕是存了赴死的心,却
又要折磨世上在意她的人吧
林苍呼吸急促了几下,脸上懊悔更甚,他低头时,眼下的乌青更加明显,干枯起皮的嘴唇颤抖几下,最后吐出沉重的叹息。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若能”
刘福全侍立在一旁,脸上满是不忍,“大小姐,您,就不要问了,爷心里也不好受。”
父女相见就是这样的景象。
萧佑薇将手搭上酒三娘纤瘦的手腕,由于枯木丹的药效,脉搏根本感受不到跳动,呼吸更是气若游丝。
回忆起那时桃林对坐饮酒,三娘洒脱的笑还历历在目,转眼化成泡影,美人拂袖,空留遗恨。
第87章 芳主()
月如钩。
驿站的灯孤零零亮着,晚风拂过灯笼泛黄的面,烛火微弱地颤了颤,将熄未熄。
榻上一名仅着薄纱衣的女子正蹙眉侧身睡着,额头上一层薄汗,秀眉紧锁,像是连梦里也不得安宁。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把她额上的汗珠刮去,万千柔情尽在不言中。
这时窗外一声轻响,竹箭迅速飞进,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凑到眼前一看,竹箭尾端赫然夹着一朵干枯的靡花。
男子脸色一肃,走到窗前,明晃晃的月光照在半身,竟然是在禹城现身过的姜二爷。
姜二爷回头看看,见爱妻动了动,并没醒来,这才松了口气,单手一搭轻快地跃出窗子,并不像传言中那个生在将军府却不通武艺的文人。
“有新任务?”他问。
来人是个身材矮小的侏儒,长了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尤其当他认真望着你的时候,会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跗骨凉意,开口的声音也尖细古怪:“陶九知在禹城,芳主有令,活捉。”
“嗯?”姜二爷皱眉说:“我刚从禹城过来。”
还要陪娇妻回京都,谁有工夫折回去捉那个根本就捉不着的人?
侏儒看出他的不情愿,桀桀怪笑道:“怎么,你想抗命吗?”
姜二爷展颜一笑,“当然不”
侏儒以为他服软了,正自得意时,忽地觉得颈间一凉,一瞬间如入云端,头部轻飘飘飞起来,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姜二爷倒着的面孔,唇边还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金线带着新鲜的血缠回他的指间,人头落地,几下滚进草丛。
他用同样温和的声音说:“芳主的命令吗我若是没有收到,自然是不必遵命的,去了黄泉路上记得多等一等,好让死在我手里的人陪你一道过奈何桥。”
侏儒奇大的眼睛圆鼓鼓地瞪着,死不瞑目。
“温之你在同谁说话?”陈如月这时刚巧醒了,摸到身边没人,睁着惺忪的睡眼就要下来,姜二爷忙过来拦她,“夜里凉,你别乱动。”
陈如月已经清醒了些,拍开他的手佯怒道:“说,刚刚是在跟谁说话,难不成”
姜二爷好笑地搂过她狠狠亲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没有难不成,你想太多了”
说罢一把将她压在被褥上,真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
清晨的阳光洒在庭院里,萧佑薇端着一杯梅子茶站在廊下看阿元练枪。
越看越觉得心慌。
这时他的枪法已经练到了第九式,似乎用起来还有几分吃力,可是一招一式间已经带了些凛冽的煞气。
萧佑薇在贺兰城时,曾跟着前任城主去看过军营操练,像阿元枪中凝结的煞气,就连军营里也是少见的,只有身经百战的老兵才有可能做到。
而那些人,往往是从尸骨堆里爬出来的。
阿元,还是阿元吗?
今天的白衣少年郎,日后的黑袍修罗星,中间隔着的,是命运吗?
萧佑薇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身边多了个人影,她专注地看庭院里的阿元,这人则专注地看着身为看客的她。
“他练武有那么好看?”
陶九知疑惑地问。
萧佑薇一惊,这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肯现身了,这些天她既气他一声不吭又失踪,又担心他上次莫名其妙受伤,下次不知道又能弄出什么,现在看到人安然无恙,心里一松,嘴上却不肯饶人。
“那是自然,总比某些藏头露尾的人好看多了。”
陶九知瘪瘪嘴,似是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看,萧佑薇被他看得难受,瞪了一眼:“你老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
他理所应当地答,长睫轻扇,澄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
萧佑薇忽然觉得天气有点热。
顶着一张发烫的脸走到饭厅,福婶还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着了暑气。
陶九知在后面嗤嗤直笑,惹得福婶一阵摸不着头脑。
******
马车停在洮城外三十里地,忽然停了,姜二爷不耐烦地探出头:“怎么回事,走走停停的,这次又是怎么了?”
原先是陈如月总在抱怨,这时换了个人,她反倒坐在里面偷笑起来,拿好话劝道:“发什么火嘛,尝尝这蜜饯,配那瓶桃酒味道很不错。”
说着塞了个滚圆的甜蜜饯到他嘴里。
姜二爷囫囵咽下,虽然腻味这甜丝丝的口感,脸上硬是装出了十二分真诚,满口夸赞道:“好吃!月儿果然好眼光,至于这酒嘛着实是少了些,你若是喜欢,我们再差人去让那个杜家丫头做些送到家里。”
陈如月摇摇头不赞同:“少吃多得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看那个姓杜的姑娘年纪轻轻就能做出这么好的酒来,往后不会限在那么偏远的小城里。”说起杜家丫头,她就想到赛酒会,还有那个神秘的少女。
诚然,禹城虽然也是块繁华宝地,可是地处南方,距离京都确实是远了些,有些北人懒得挪动的,终其一生都只愿在画卷上领略这座城市的风采。
如果他们夫妻俩没有出来云游,像是美酒节这种地方上的盛宴,怕也是没机会亲身体验的。
矮几上,一瓶木质瓶身的果酒稳稳地卡在凹槽里,陈如月正惬意地细品,忽听见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疑惑心起,便着人去打听。
不一会儿,为他们赶车的那人回来了,探听了一番,说是前方的山体垮塌,山石崩裂砸进江流,不过一夜时间,江流改道,到现在已经淹没了地势低洼的唐家湾。
刚刚在哭的是附近的山民,家里的幼子被水冲跑了。天灾人祸,这种情况也不少见。
更糟糕的是,唐家湾被淹后,后方三面临山的洮城等于是被这场莫名的洪灾封锁住了。
里面的人出不来,只能坐吃山空。
外面的人进不去,愿搬山而无能。
第88章 施粥()
夫妻俩面面相觑,陈如月眨巴了两下眼,忽然急道:“那咱们岂不是要更晚才能回京了?”
前方的唐家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可它处于南北交通官道必经的一段路上,往来车马大多在此补给,久而久之,唐家湾从一个靠捕鱼为生的小村落发展成了一座繁华的小镇。
久居山崖下,常伴湍流旁。
有长者就这里的地势表达过担忧,抵不过村民们大多恋旧,不愿搬迁,便一代代在此安家。没想到的是,老天爷给了他们富裕的出路,转眼间却一个浪头扑来,打翻了一切美丽的幻想。
孩子被冲跑的那户人家还在嚎啕哭着,姜二爷不耐烦地弹了弹小指,被赶车人眼尖看见,会意地转身去了。
姜二爷哄道:“月儿不怕,咱们绕过唐家湾,先往南回到平安镇,再从平安镇西北面转道向北走,耽误不了几天的。”
陈如月转瞬间眉开眼笑,依在他怀里,不过一会儿又低落下来,“唉这些村民也真可怜,要是能帮帮他们就好了”
姜二爷低头刮刮她的鼻子,说:“管他们做什么,唐家湾原该归属洮城,虽说如今洮城情况也凶险,可是消息一层层递上去,今上闻听后自然会安排赈灾,哪儿值得你去操心?”
“可是,山高路远,这消息一来一回,不知猴年马月了。”陈如月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姜二爷耐心地劝说道:“再不济这里离禹城也不算远,莫叔叔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这些灾民哪里有粮食自然会往哪里走,他们常跟大山打交道,饥一顿饱一顿的总不至于饿死,走上几天也能到平安镇,那时离禹城也就不远了。”
许是爱妻这忧国忧民的小模样太可爱,姜二爷扑哧一笑,掀开帘子跟远处目露凶光的赶车人叫道:“夫人着急回京,回来加急赶路了!”
赶车人一愣,表情极其自然地收回拉开三指的刀,应了声:“是!”
洮城遭了洪灾围困的消息很快传到禹城,城中百姓相见总少不了谈起这事。
萧佑薇坐在柜台边上看红芍对账册,就听见一边纱帐里有女客谈论,正说到灾民去向这一节,插嘴问了一句:“这么些日子,灾民若要求生,也该来到禹城了,怎的现在都没有消息?”
一位常来的女客听见她这话,因为家里夫婿是在官府当差的,消息向来灵通,快言快语接道:“萧娘子不知道吗,丹阳县主听说灾民快到了,已经命人在城外三里搭了粥棚,正给灾民施粥呢!哎,丹阳县主人美心又善,怪不得能让今上和娘娘那般疼宠。”
是她?
萧佑薇眸光闪烁了两下,似不经意般说:“丹阳县主似乎也快到出嫁的年纪了,这次这般隆重到了禹城,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贵人们的事情,我们哪能晓得,不过啊,过了美酒节,可就快开花灯会了,若是县主能在这次花灯会时看上哪位青年才俊,传出去也是为禹城增光的喜事呢!”
“是啊,我跟你们说,我那邻人家的二姑娘呀,就是前年在花灯会上找到了好郎君,前两个月啊,生了一对龙凤胎呢!都说是千禧娘娘保佑,交了好运啦!往后的福气哟,数都数不过来。”
女客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这边红芍停了笔,神思不知觉已经飘了过去。
萧佑薇清咳一声,竟然把她吓得半个身子一抖,笔尖顿时落了一滴饱满的墨汁,恰好遮在数上。红芍俏脸通红,极不好意思,低头认错道:“我,我错了,不该走神”
“你呀。”萧佑薇摇摇头把账册抽出来,见她更加羞愧地瑟缩身子,好笑地拿帕子将那滴墨汁吸走,又放回她面前说:“行了行了,你只要忙完了手头这些活计,闲话何时都能听,何必为了贪那一时的欢,反倒砸了本可以早些做完的事。”
“娘子教训得是。”
红芍连连点头,许是最近听多了她耳提面命,现在俨然是把她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一样,半点也生不起反驳的心。
第89章 靡花()
萧佑薇教育完她,监督着她做完账,整个人又闲了下来,踱到后院看了看。
做过木工学徒的张蒙正在给桃果切块雕花,因着季节过了,现下存着的桃子难免变软了些,处理难度加大了不少,萧佑薇见他左手轻捏粉桃,右手迟疑着久久下不去刀,略微皱眉,最后没说话,怕惊扰了他。
负责操作榨汁机的阿力就没遇到什么难处,凭着一把傻力气埋头干活,发现旁边多了一双绣鞋,抬头一看是自家老板,忙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萧佑薇点点头,将两根手指并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另一边的张蒙,阿力了然,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又查了存放材料的改造仓库,所有地方看了一遍后,萧佑薇转头去了对面的丰乐楼。
三娘仍然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不过几天不见,爹爹头上的白发竟然多了不少,整个人也憔悴多了,萧佑薇走近时,发现他手里正捏着一朵红到发黑的干花,浓眉紧皱,像是在想什么严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