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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虚弱的点了点头,瑜真忽然紧皱眉头,缩着身子,清晰的感觉到还有流动,傅恒想问,又不敢问,生怕戳伤她的心,只能将她护在怀中,不停的抚慰着。
尽管有他安慰,她还是心知肚明,惊吓间忍不住抽泣,“我感觉孩子要保不住了!过一会儿就会痛,怎么办?”
瑜真一向坚强,傅恒甚少看到她无助悲戚的模样,此刻的她正蜷缩在他怀中,恐慌的抓着他衣衫,期待着奇迹,却有明知已无回转的余地,那种绝望和无奈,他感同身受,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若然他都捱不住,又该如何安抚她?
“若然真没缘分,那也不能强求,我只希望你的疼痛能消失,不再遭罪!”
真等她不疼时,也就代表这个孩子,彻底没了罢!
一夜难眠,次日,他本该入宫上朝,起身穿衣后,终是没走,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忍留她一人受苦。瑜真忍痛催促,“快去罢,莫误了时辰。”
傅恒无谓勉笑,“最近没什么大事,少去一日也无妨。”
“无故缺席,不禁要罚俸,还得向皇上解释,岂不是自找麻烦?”
这些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俸禄算什么?你在乎还是我在乎?至于皇上那边,我会应付,你莫担忧,今日就不入宫了,守在你身边陪着你。”
她明白他是想等着大夫过来诊断,但又觉得是无用之举,“守着也不能如何,还是上朝去罢,等你回来也就能晓得结果。”
不论瑜真如何劝说,他都不肯离开,“纵然不能替你痛,我也希望能在你身边,你瞧见我,大约也会好受一些,不至于那么孤单。”
此刻吉凶未知,她的心底的确希冀着一抬眼就能看到傅恒的身影,罢了,他既坚持留下,她也不多言。
今日上朝之初,乾隆倒是没注意到傅恒的缺席,直至有官员弹劾庄亲王允禄与弘晳等人结党营私,往来诡秘,请将其俱革去王爵时,乾隆心中打算让傅恒去查办此事,念起傅恒的名字,才发现无人应答,
殿中立即有人落井下石,“今日未见傅恒上朝,也未提前告知,”
军机大臣鄂尔泰与傅恒私交甚笃,顺口为他说话,“兴许是突发恶疾,才会耽误上朝之期。”
海望在旁煽风点火,“不应该啊!昨儿个张大人寿辰,我还瞧见了他,并无病状。”
一桩小事,他们也讨论得激烈,奈何乾隆并未放在心上,“傅恒一向固守本职,按时入朝,并无迟来之况,今日缺朝,想来是有突发状况,此事暂且不提,调查庄亲王一事,谁愿力揽?”
毕竟是亲王,若能一举扳倒还好,如若不能,那可是自找麻烦!
“启禀皇上,臣愿查证此事。”鄂尔泰率先请命,乾隆当即下令,将允禄关押至宗人府,由鄂尔泰等人督办探查。
下朝之后,不放心的乾隆命吴书来指派一位管事太监去一趟富察府,权作慰问。
这边厢,记挂九夫人病情的大夫一大清早便赶过来为她请脉,一触脉象,大夫眸光顿黯,默哀摇头,“九爷,没没保住。”
其实夜里她已有感知,但在大夫断定之前,还是报有一丝希望,如今亲耳听到大夫宣判了死刑,瑜真的心,如风间烛火,最后一丝火苗也彻底被熄灭!
苦盼的孩子,因为离开,才知道他来过,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喜悦,游丝般的母子缘,就这么断了!
此刻的瑜真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压抑到极致,蒙着锦被,躲着落泪。看着她因啜泣而颤抖的双肩,傅恒越发心塞,想替她拉开被角,她却紧拽着不肯松手。
“瑜真,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那就哭出来罢!别这样不出声,压抑着更痛苦,哭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终于将被角拽开,映入眼帘的,竟是她泪流满面的一张脸,但也只是蹙眉落泪,无声无息。
握住她的手,傅恒只觉她攥得很紧,整个人都像一根绷紧的弦,似乎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崩溃,她越是这样倔强,他越是痛惜,
“你可知,这么折磨自己,就等于在折磨我!”
“你要我如何?我能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的瑜真终于发声,满心怨憎,
“天知道我有多想要个孩子,没有孩子,太夫人总是揭我短,如今终于有了,竟又这么失去了!傅恒,我不甘心!若不是她定要我下跪,又怎会失去孩子?
我恨她的固执和偏见,恨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她是你额娘!我能跟你说恨她吗?说了你又能怎样?你什么也做不了,死的是我的孩子,她是孩子的祖母,你不可能找她报仇,而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明白你的委屈,你的怨念,”她所说的他都懂,看她伤心,他更难受,心头肉一阵阵的绞痛着,怨老天太过残忍,
“瑜真,我也希望你能明白,纵然她是我母亲,我也不可能轻易原谅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会给你一个交代!现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身子,孩子已经没了,无可挽回,可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保重?她都养了半年了!才养好些,又出了意外,还能怎么养?痛极的瑜真深吸一口气,身心俱疲,什么也不想说,侧头望向帐里,默泪发呆。
与此同时,领了圣命而出宫的李公公入府时便见一位中年人身边跟着一个背药箱的青年人,料想他该是位大夫,但见他神色哀恸的自昭华院出来,猜测该是出了什么事,便自报家门,上前打探。
大夫一听是皇宫中人,不敢隐瞒,如实相告,心中有数的李公公又入了昭华院给九爷请安,然而九爷只借口说自己身体抱恙,才未能上朝,
“有劳圣上关怀,还请李公公转告圣上,就说我没什么大碍,明日即可入宫上朝。”
心中虽有疑问,李公公也未多问,就此告辞,回宫复命。
而太夫人亦听闻瑜真有了身孕一事,欣喜之余又紧张不已,但毕竟是她罚瑜真下跪,也不晓得现下是个什么情况,她又不好意思明着去问,于是嘱托丫鬟去昭华院那边打听一番,
“快去问清楚,瑜真的孩子如何,情况好转还是更加严重。”
话音才落,便听门外有一道怨愤的声音蓦地响起,肃厉响亮,“问这个有何用?罚跪时额娘可曾想过后果?”
第207章 搬家()
那是太夫人头一回看到自己的儿子用这幅神色跟她说话。尽管垂放在身侧的拳头在压抑的紧握着,依旧难掩心中的悲涛怒浪!疾言怒色的模样,再无半分敬重,只余无尽怨愤!
“恒儿,你这是什么话?”心虚的太夫人垂眸自辩道:“我又不晓得她有身孕,她没告诉我啊!”
“才一个多月,她怎么可能知道?”这责任推得令人发指,傅恒无法原谅!“她已经跟你说过身子不适,你还要继续让她跪着,若然能早些让她起来回房休息,也许这孩子就能保住!”
“你是说孩子又没了!”痛惜的同时,太夫人只觉冤枉,“她没提孩子,我更不可能知道!瑜真一直都怀不上,我也没想着她腹痛是因为有了身孕啊!你怎么能怪罪额娘呢?”
“因为你的处置不合理!她被人绑架,已是死里逃生,安然无恙的回来有错么?你还要怀疑她的清白,是觉得她丧命才应该吗?”
直到这一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那是因为你们欺瞒在先,倘若一开始说实话,就不会有这些误会!”
“如果我当天回来就告诉你,瑜真被山贼抓走,你会怎么想?肯定又会问她是否清白,府中人多嘴杂,传出去的话会更难听!隐瞒是要保护她!这对你有什么妨碍?你为何揪着不放,定要罚她?”
严肃质问的语气,在她听来很不舒服,“恒儿!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一口一个你,我可是你额娘啊!你为了自己的妻子,连额娘都不尊重了么?”
“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尊敬不起来!”恶语相向,不过是因为太过失望,
“上一个怎么没的,瑜真的身子受损有多严重,你很清楚!总是给她施加压力,让她再要一个,你知道她有多紧张么?不顾自己的状况,一直要求着要孩子,多难得才怀上一个,又给跪没了!你的孙子,是你亲手杀死的!你满意了吗?”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才丢了一个孙子,太夫人心里也不好受,按照以往的情形,儿子应该安慰她才对,现在竟这般指责于她,令她更揪心,
“娘是无心之失,倘若晓得她有身孕,必然不会为难她,你这么咄咄逼人是想怎样?难不成还要我给自己的儿媳道歉?”
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道歉有什么用,瑜真的孩子能回来么?”不可能!那他也不稀罕这种无用的形式!
“你是长辈,说什么都是对的,错也是对,我无话可说,惹不起总躲得起!为了瑜真的安危,我决定带她搬到别院去住,好让她静心休养,再不被人欺负压制!”
搬家?太夫人闻言,无比震惊!“你这是闹哪样?你上头那么多哥哥,没一个人说要分家,统统住在这祖宅大院里,你是老小,却要搬走?你让别人怎么想?”
其他的,傅恒无心考量,坚持己见,“管他们怎么想!谁想搬谁搬,舍不得走的就留下,我的决定与他们无关!”
“娘不许你搬!”太夫人坚决不同意,气急败坏,“孩子没了,那再继续休养啊!富察家有的是补品,人参鹿茸,抑或冬虫夏草,都由着她食用,大不了明年不抱孙子,再等一年便是,我又不怪她,你何必闹将着要搬家?”
呵!说得可真是轻巧,“补品能免她受苦么?能让人长命百岁么?亏损的身子,根本无法弥补!受罪的是她,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夫说瑜真很难再受孕,傅恒本想拿这话来噎他母亲,话到嘴边,终是又咽了回去,虽然这话能让她愧疚,但若她知道瑜真是这种情况,必然又会想方设法让他纳妾,他干脆不说,不让母亲有借口找麻烦。
不论太夫人如何劝说,软硬兼施,他都打定了主意要搬走!话已至此,再无可说,傅恒告辞离去。
心急火燎的太夫人立即让鸢儿去找傅文,与他说明情况,让他去劝说傅恒,苦劝无果,她又找了老七,傅恒依旧不肯改变主意,烦不胜烦,
“七哥!你就莫再劝了,我意已决,不可能改变!你若要喝茶,我可以奉陪,若再提此事,那就请便,我没工夫!”
傅玉顿感惊讶,“可以啊!你小子,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连你哥哥都敢明着敷衍!”
“没脾气的人只会被人欺负,我就是脾气太好,额娘才敢这么对待瑜真,料定我孝顺,不会跟她抱怨什么,往后我可不会再这么好说话!谁若欺负我夫人,便是跟我过不去!”
屋内的瑜真听见这话,哀痛的心头蓦地一暖,还好她的丈夫疼惜她,否则她都不晓得该如何应对这再次小产的痛楚。
只是这回过后,她还有再受孕的机会么?大夫说无妨,养好身子还可以生子,可她分明看到,大夫眼中的犹豫和不忍,她总觉得,那是安慰之辞。
因为大夫在回答她之前,特地看了傅恒一眼,八成是在看他的意思说话,明摆着傅恒也晓得真实情况,可他就是不肯说实话,罢了,还是不问了,不论如何,她都是糟心难安的。
老四、老七劝说不成,太夫人又打算让老八去劝,傅谦直接拒绝,“九弟心疼夫人,心中有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去也是碰钉子,毫无意义!”
昨日他也百般请求太夫人饶了瑜真,她愣是不肯,若不是因为怕人胡言乱语,他早将瑜真拉走了,幸得傅恒及时赶回来,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瑜真出事,他的痛惜不比傅恒少,又怎么可能听从太夫人之言去劝说傅恒改变主意?
为了瑜真的安稳着想,离开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话分两头说,宫中这边,李公公回宫禀报着富察府的情形,
“两人说法不一,大夫说是九夫人小产,九爷并未提及,只说自己有恙。”
什么?短短半年,瑜真竟又小产!
心知皇上关心此事,李公公已作打听,“奴才听那位大夫说,是九爷的额娘罚九夫人下跪,才会失去孩子,但罚跪的原因,他也不晓得。”
前两日皇后还与他说起,今年她额娘五十大寿,她想亲自回府为母亲庆贺,乾隆还打算赠她老人家一个封号,如今看来,竟是没那个必要了!
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好去为瑜真讨什么公道,毕竟那是皇后的生母,他无法下令惩戒,料想傅恒必然会为自己的妻子出这口恶气!
即便明知他撒了谎,乾隆也未怪罪傅恒的隐瞒,“失去孩子是悲痛之事,他不想提也是人之常情。再去趟富察府,传朕口谕,傅恒三日内不必入宫,好好在家休养。”
在她最脆弱之时,让她的丈夫多在家陪陪她,大约是乾隆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傅恒打算搬家一事,瑜真并无异议,她也实在不想再见太夫人,不知该如何面对,怨恨吧,人家是婆婆,不怨吧,她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若然还住在一起,免不了又得请安,笑不出来,又不能摆脸子,委屈的还不是自己?倒不如就按傅恒的主意来,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他本打算次日就搬,偏偏天不遂人愿,下起了大雨,初秋的天,已是风雨交加,昨日还是秋高气爽,今日竟已换了厚被,纵然紧闭着窗,也能听到狂风呼啸。
大夫交代着,搬家可以,但这阴雨天不能动,寒气易侵体,她若受冻,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要搬的话,也得等天气晴朗之时再走。
既如此说,那他就再等等,等着雨过天晴,便离开祖宅!太夫人不死心,又指派琏真等人来劝说瑜真,皆被傅恒挡在门外,说瑜真喝了药已然睡下,不便见客,谁来都是这般应付,七夫人也不例外,
此路不通,她竟不惜拉下脸面入宫去跟自己的女儿说起此事,想让皇后劝说傅恒。
“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我是他的母亲,对他向来疼爱有加,几个儿子里,最疼的就是他,而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亲娘置气,还要赌气搬走!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让孩子们分家,家族一心,住在一起,才有凝聚力,遇事也好有个帮衬,他身为老小,突然要搬走,他那哥儿几个会怎么想,我的脸面又往哪儿搁?”
太夫人委屈哭诉,皇后也是无可奈何,“如此说来,他是铁了心要走,女儿可以劝他,却不一定能劝动毕竟我只是他的姐姐,也不能说太狠的话,免得他记仇啊!”
这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劝不动,那就让皇上下令,你跟皇上说一声,让你下令,不许恒儿搬去别院!”
“啊?皇上?”虽说皇上是她的丈夫,可她也不能将一些琐事皆说与他听,徒增他的烦恼。可是母亲有求,她又不能拒绝,否则母亲就哭哭啼啼的抹着泪。皇后无法,只能答应,在用晚膳时,特地与皇上说起此事,
“老九任性,硬要搬家,额娘为此忧心忡忡,可否请皇上在下朝后召见老九,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第208章 姐夫()
已然知情的乾隆闻言,并无太大反应,“傅恒只是换个住处给他夫人养病,没什么大不了,等养好大约也就会回去,他这几日休了假,并未入宫上朝,朕也瞧不见他,
允禄一事,已经够朕头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