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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据出言不逊,晏婴却泰然自若,心平气和,他微微一笑说:“凡事不可只看表面,不看实质。从表面上看,吴破楚入郢,确是天下第一强国。但具体分析起来,吴乃东南蛮夷小国,举国之兵不过五万,兵车只有千乘,其之所以能灭楚而震慑列国诸侯,皆因有孙武、伍员二人在,然而他们均非吴人。伍员对楚有杀父兄及全家三百余口之深仇大恨,故伐楚不遗余力,肯赴汤蹈火,愿肝脑涂地,侵齐却未必能够如此,或者断然不会如此,因为世上的爱与憎都是有缘故的,伍员与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能为吴王不义之争而冒死征战呢?至于孙武,大王与众臣僚更不必担心,前不久,臣专程赴姑苏拜访,恳请其归齐,共图齐之强盛。交谈中获悉,孙武正强烈地热爱着祖国和家乡,怀念着先祖与父母双亲,只是与吴王相处日久,彼此感情深厚,不便当即离去,需待有个名正言顺的时机。由此臣可以断定,孙武决不会为阖闾对齐用兵,侵扰长眠于地下的祖宗和安居乐业之父母、同胞手足的安宁。舍弃孙武与伍员这两根顶天柱,吴军何强之有!”
晏婴言犹未止,齐廷群臣或鼓掌叫好,或议论纷纷,以致坚持将伯姜公主下嫁于吴的梁丘据,此刻也屏息敛声,一言不发。最兴奋的莫过于孙武之父,上卿大夫孙凭。今天,齐王一提出这个问题,他便感到压力犹如泰山,故而统军之帅,竟然一直默言不语。孙武赴齐的原因,满朝文武,尽人皆知。十多年来,为公为私,孙凭都在思念着儿子,希望他能尽早归来,从未感到耻辱和不安。今天则不同以往,齐、吴果真为婚姻嫁娶问题冲突起来,相互用兵,孙武会不会重蹈伍员之覆辙呢?倘果真那样,数代忠良之孙家、田家,有何面目见齐之父老呢?再说一旦交战,两帅各为其主,父子相残,这将是怎样可怕的情景啊!因而从骨子里说,孙凭支持梁丘据的主张,痛痛快快地答应这门亲事,以避免这可怕和尴尬的局面产生。晏太宰自吴归来,曾向他谈过孙武在吴的情形及其思乡怀亲之情,当时只是喘了一口舒畅的气,似乎去掉了一块心病,却未向两国关系上去想,更未想到齐、吴交兵。今日吴王骤然提出这个问题,孙凭犹若五雷轰顶,肝胆俱裂,心一直悬于半空。听了晏相国的这一席话,孙凭总算是放心了,并因此而变得活跃起来,多次发表见解,并表示即刻修书一封,言孙武之母病危,派家奴星夜送往姑苏,敦促其早归。
第172章 阖闾专横 孙武隐遁(4)()
齐景公一方面拒婚,一方面积极备战,尤其是加强齐之南疆防务,同时派使四出,西连秦、晋,南结楚、越,使吴王不敢轻举妄动。
伯嚭归国,将齐景公的回信呈与吴王,这信写得很委婉,不似阖闾的去信那样专横生硬,但却不卑不亢,柔中有刚,恭敬中透着凛然正气。读了齐王的亲笔信,阖闾雷霆震怒,发直立,目圆睁,心裂肺炸,面似猪肝,他坐卧不安,寝食失节,遇事便烦,见人就恼,拍案捶床,狂饮轻杀。他多次聚文武于廷,议兴兵伐齐,但争来辩去,终无结果。他找孙子与伍子胥商讨,二人见其精神失常,均漠然置之,不冷不热,不置可否。群臣的态度,恰似向腾腾燃烧的烈火浇上了无数桶冷水,火渐渐被熄灭。正当这时,从北方传来了齐扩军备战、加强国防和外交活动的消息,阖闾变成了经霜的秋草—蔫了。三伏盛夏,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暴雨如注,接连数日,有可能酿成风灾、水灾或雹灾,然而,待雨过天晴之后,浩浩苍穹依然是炎炎红日,朗朗乾坤。江河之中,湖海之上,常常会袭来一阵风暴,掀起万顷波涛,致使樯倾辑摧,船翻人亡,然而,风暴过后,浩瀚的水面上依然是渔帆点点,百舸争游。自然界的风暴波涛容易平息,尽管它造成的灾难常常是毁灭性的,但却是暂时的。人类社会的风暴波涛却并不如此简单,自然,它亦会平息,但人们心灵上的创伤难以愈合,心皱无法熨平。一场吴楚战争,一场吴齐婚姻风波,使孙子对自己多半生的追求产生了怀疑,根基动摇。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常常百感交集,怅然若失。回首以往,孙子醉心于兵法研究几十年,勿需回避,兵法是战争的总结,是指导战争的工具和武器。战争的爆发大约有两种情形,一种是强大国家的侵略与扩张,另一种是弱小国家的自卫与防御,无论哪一种,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造成触目惊心的悲惨景象——土地荒芜,家园被毁,妻离子散,生灵涂炭,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民不聊生,国破家亡。打起仗来非生即死,毫无妥协的余地,既无感情,更无慈悲,因而战争使人成为无情的动物。战争惨无人道,是人类兽性的发作,失败者将深仇大恨埋于胸中,伺机报复,他们生聚教训,妄图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一场新的、更加残酷的战争正在孕育着;胜利者变得专横暴戾,乃至嗜杀成性。自古欲壑难填,弱者欲强,强者欲霸诸侯,霸诸侯者欲王天下。即使将来有一天,有某一诸侯靠着铁与血的战争统一了天下,又能给天下百姓带来怎样的利益呢?孙子心中茫然
想到战争的残酷,给天下百姓带来的灾难,孙子颇有追悔莫及之感。当孙子的心在隐隐作痛,不时地忏悔自己的时候,孔子的形象涌进了他的脑海。在政治上,孔子主张和平共存,并极力宣扬仁政德治。他主张治理国家要以道德做根本,以道德感化人民,人心自然归顺,犹如天空中的北极星,在自己的一定位置上不动,群星拱之。他说,用政令来引导人民,用刑罚来整饬人民,人民只求避免犯罪,但无羞耻之心。倘以道德引导人民,用礼教教化人民,民不但有羞耻之心,且能改邪归正。过去,孙子视孔子的这些和平主张为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不屑一提,嗤之以鼻,现在却觉得其中蕴涵着深刻的哲理,闪现着智慧的光芒,有重新研究的必要。
孙子对孔子的思想由否定而重视,认为有重新研究的必要,但却朦朦胧胧,不知该肯定什么,否定什么,怎样评价,然而,孔子对孙子的兵法思想却态度明朗,大红大白。当他获悉孙武本齐人,后来逃至吴国,与伍子胥共辅吴王一举破楚时,不悦地说道:“至他人之国,使生战事,此乃无德之人。”孔子听说吴灭楚后,孙武任吴之大司寇,喟然叹道:“如此深谋善战者当政,天下何有安宁之日!”后来孔子有机会详读了兵法十三篇,发现其间确有耐人寻味的深奥道理,盛赞其“言简意赅,不可小觑”,“此书乃论战之权术,其理论颇为深远”,“孙子兵法,贵在不战而屈敌之兵,乃杀伐最少之兵家权谋”。一向主张仁政德治,反对战争杀伐的孔子,竟对兵法十三篇如此赏识,岂不令人深思!孔子说:“今日一见兵书,我的政治立场更加坚定。是书不仅可用来治军,亦可用来论政、经商、处世。用于政治,可以治世;用于经商,可为纵横之书;用于处世,可防人机谋。今日喜读此书,我更拟会见其人。”又说:“兵法十三篇虽为权谋论战之策,然其目的与我有殊途同归之理。彼以武力平天下,我以仁政德治为依归,其间有许多雷同之处。我欲往见孙武,与之沟通思想,或可平息往后些许战争。”
第173章 阖闾专横 孙武隐遁(5)()
孔子思贤若渴,迫切欲见孙子,然而这两位文化巨匠,被誉为中国历史上的文武两圣人,终未相见,留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历史缺憾!
孔子对孙子以及对兵法十三篇的评价很快传到了孙子耳中,孙子闻后感叹再三,唏嘘不已,他闭门谢客,欲潜心于学问,不仅研究孔子,研究儒家思想,也在研究自己,自我评估。然而此刻的孙子,心中矛盾重重,抑郁、痛苦、焦虑、彷徨等诸多思绪搅和在一起,胸中整日翻江倒海,研究工作无法进行,更难深入。为了排解这复杂的、难以明状的愁思,为了将心中的一团乱麻理出一个头绪,孙子重新背起背篓,扛起猎枪,重走初来吴、隐居穹窿时为考察江南之山川地脉曾经走过的那条路线,作一次离吴前的漫游,仿佛欲寻找失去的一切。在这一漫游的过程中,孙子目睹了许多司空见惯的的自然现象,诸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苍鹰俯冲觅食,兔子只能奔跑隐匿;水底世界,大鱼吃小鱼,鱼吃虾,虾吃沙。总之,强凌弱,众凌寡,弱肉强食,是自然界的普遍现象,禽兽是这样,万灵之长的人类亦是如此!人类社会的这种弱肉强食,势必导致残酷的战争。战争,这个神秘的怪物,谁都讨厌它,诅咒它,但却谁也离不开它。既然它是这样活灵活现地存在于世,你就不能不精心地去研究它。基于这一认识,孙子对自己数十年来的追求和成果持肯定的态度,不再内疚和不安。不错,兵法是战争的总结,是指导战争的工具和武器,战争的本身便是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而消灭敌人的目的在于保存自己,因此,“兵法”者,非杀人之法,而是阻止或减少杀人之法;非发动战争之法,而是阻挠扼制战争之法,难怪孔子会说,他的思想与孙子的思想有“殊途同归之理”。不错,研究兵法便离不开研究战争,离不开研究杀人,切莫一听“杀人”二字,便退避三舍,深恶而痛绝之。譬如那太阳和水,离开了它们,便无绿色的世界,无一切生灵,无人类本身,太阳和水也有过错,地球上每年都有面积不等的旱灾和水灾,危害人类,涂炭生灵,可是,有谁因此否认了它们的不朽价值和伟大功勋呢!想到这些,孙子颇有一种充实感,内心无限的欣慰。
一日,孙子又去太湖岸边垂钓,此刻,他的心境像太湖一样宽阔、深邃、平静、清澈。忽有一骑飞来,滚鞍下马,竟是家臣阎刚自齐而来。他给孙子送来了父亲的亲笔信,信中尽致父子久别缱绻之忱,以及病危中的母亲思儿想子、心碎胆裂之情。孙子读了父亲写的家书,不禁清泪纵横,哽咽抽泣。他一直在寻求和等待向吴王辞别名正言顺的理由,现在总算是寻到了,等来了。他先打发阎刚踏上归程回临淄报告自己不日即将归家的消息,然后往见伍子胥,叙别离之情,告诫他提防伯嚭;吴王心性淫乐,可与之同患难,不可与之共安乐。出了相府,孙子径直进宫,向吴王阖闾请辞。他先将家书给阖闾看了,然后说道:“我孙武自投靠吴王以来,承蒙垂爱,而今吴国威势已定,国内人才济济,我之去留,无关紧要。近有家严来书,言慈母病危,故奏请大王准臣回乡探望,薄尽人子之孝。”
孙子言毕,垂泪不止。吴王神情愕然,说道:“元帅佐我,功盖群臣,本打算赐卿厚禄,安享太平之世。元帅既然思母心切,为人子者,当母病危弥留之际,不能随侍在侧,实乃不孝。寡人虽不愿元帅离去,但不能因私爱而陷元帅于不孝。望元帅还乡后,一如既往地效忠吴国。”
多么冠冕堂皇的外交辞令啊,毫无挽留之意。
孙子告别吴王后,一出宫门,伍予胥与众臣僚都等候在那里,欲为元帅送行,无不为孙子的离去深感惋惜。孙子亦眼角湿润,向大家抱拳拱手道:“人生聚散无常,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生命之常理。众位大人,十余年之深情厚谊,孙武定铭记在心,望各自珍重!
孙子说完,跨上马背。此刻,一辆马车自宫殿急驰而来,车上太监喊住孙子,孙子不禁一惊:“所为何事?”
太监下车,呈上一只厚重的珠宝箱,说道:“大王有令,箱内稀世珍宝,尽皆赠予孙元帅,务请元帅带回,此乃大王心意。”
孙武摇摇头,坦然地笑道:“往惜孙武乃空手来吴,今朝必也空手还乡。大王厚爱之意,孙武心领了。”
孙子潇洒地挥手示意,转头向伍子胥及众臣僚颔首道别,然后双脚踹蹬,挥鞭策马,急驰而去。
孙子此去何往?是回齐国去了吗?史无记载,不敢杜撰。有人说他不会回齐国,因为吴虽非祖国,但目前吴的这支精锐的部队是他缔造经营的,他不忍心回齐去统军来消灭它;当然,他亦不能继续留在吴之官场,吴齐矛盾激烈,随时都有交兵之可能,他更不忍心率吴军去剿灭自己的祖国。有人说他带妻儿隐遁于穹窿深处,根据是孙武冢、孙武祠在吴而不在齐。也有人说他隐遁于鬼谷涧,与鬼谷子先生邻舍而居,但这都是无稽之谈。孙子究竟去往何处,众说纷纭,均无可考,但有一点怕是肯定的:孙子从此隐遁山林,不再露世,因为,经传史策,不再有他的行踪事迹的记载。其实,这些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此后的数十年内,吴齐不曾交战;他的兵法十三篇,他的思想,作为中华民族宝贵财富流传至今,风靡世界!
第174章 后 记()
后记
有朋友问:“你为何传了孔、孟,传孙武,而不传老、庄呢?”这是个复杂问题,难一语作答,总的说来,是由我的思想观点决定的。
既为名人立传,就要在思想上基本肯定所传的对象,写出其业绩,赞颂其思想,讴歌其贡献。当然,纯客观地反映、暴露和批判,亦无不可,只是我做不来。春秋战国,是华夏史上学术思想最活跃的时期之一,呈现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蓬勃局面。在诸子百家中,影响最大的要算是道家的创始人老子,儒家的创始人孔子,兵家的创始人孙武子,他们都发现了社会的基本和主要的矛盾,但老子逃避矛盾,孔子调和矛盾,唯有孙武子在着手解决矛盾。
尽管儒家思想有许多值得批判和剔除的封建糟粕,但积极入世的精神却是值得充分肯定的。孔、孟二人都是在沧海横流的历史大变动时期,努力实践其个人比较系统的文化思想,为实现其所设计的社会蓝图而奔波,而奋斗,“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他们将解决这一社会基本矛盾的希望寄托在某些开明君主身上,通过仁义的说教,使其实行“仁政”、“德治”的政治措施,最终实现“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理想。这虽然是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客观上是在调和矛盾,但毕竟是积极的经世派。道家则不然,他们虽然认识到了事物的对立面可以相互转化的规律,却没有认识这种转化是有条件的,不是无条件的,把这种转化绝对化了。至于对立面的统一,他们主张一任自然,排斥人为,于是作出了消极无为的结论。后世的“无为而治”、“清静无为”,“避世成仙”等等,是这种结论的翻版;出家、云游、炼丹,是他们的行为和表现;道士、方士,则是他们的身份和职业。试想,倘人皆若此,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用什么,人何异于禽兽,社会怎样发展,哪里还会有今日之文明和大千世界!我反对这种观点,更鄙薄这些行为,故不肯为其始祖作传。当然,文学创作,不在写什么,而在如何写,并非传老、庄者便主张消极无为,我指的是自己不肯赞扬他们,歌颂他们。当今之许多人,包括那些身居要职的显赫人物,乘的是汽车,住的是楼房,尽享前人艰苦创业之福,沐浴现代文明的阳光,却在案头写个大大“忍”字,或于居室悬一块“难得糊涂”的匾额。倘旨在加强修养,未尝不可;若以此为座右铭,则大错而特错。人生匆匆,如驹过隙,纵然个个八十高龄,一天奋斗十二个时辰,那也是不够的。我们这个民族,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原